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卌一、祸根

    雨淅淅沥沥地漫漫铺开了一张无形无色的大网,密密地笼罩在整个大地上,而这天也是阴沉的厉害,灰黑灰黑的,让白昼恍如夜晚,却又是将黑未黒的样貌,让人着实感觉着一阵莫名的苦闷,仿佛是天,就要坍塌了下来。

    “连天都在哭泣了!”文竹站于殿外的屋檐下,极目望着远端越发浓重的乌云,不禁喃喃自语。

    青瓷探头探脑地向着内宫张望了一阵,却是什么都没有看见,想着昨日发生的事情,不禁微微有些疑惑:“小姐……怎么样了?我可从来没见过小姐哭啊,那大把大把的眼泪,让人揪着心都痛了。”

    “啪!”一声,文竹的手毫不客气地打在了青瓷的小脑袋瓜上,引得青瓷呲牙咧嘴的一阵痛呼,却也只是无奈一叹,他也是头一次看到大小姐流泪呢,可是原因?问天去吧。

    “小姐让你去找你师父,你赖在宫里头贪吃贪睡的也就算了,今天怎么还来这里凑什么热闹。”

    “我也想找我师父啊,那也得找得到人才行啊!”青瓷撇撇嘴,轻声嘟囔着,却不敢大声反驳,只一会儿,见宫里头还是静悄悄的,不禁顿觉没了意思,才想离开,却又似是想到了什么,“对了,穷其好像也过来了,有什么好玩的事情吗?昨儿个我溜出宫的时候,好像在街市上有看见过她。”

    “穷其?”文竹微微皱眉,这时候,穷其为什么会来丽阳?是刻意为之,还是恰好来出任务?但是不是叮嘱过吗?丽阳的任务要避开穷其的。

    “你在哪里见到她的?”文竹对着青瓷问道。

    “北大街的柳巷胡同啊,神神秘秘的,好像有什么了不得的大事的样子,我好奇才跟着她的,不过才跟到柳巷胡同,‘嗖’的一声,就不见了,果然是红楼第一杀手啊,我与她果然还是有一点距离的。”

    “你这不是有些距离!”文竹对于青瓷莫名的自信不禁向天翻了翻白眼,就青瓷这急躁的性子又加上三脚猫的功夫,还敢与红楼第一杀手比?“你这是差得相当远……”话毕,也不待青瓷再啰嗦其他,领着她的衣襟便是两三下跃出了宫门,他得去确定一下,确定一下穷其为什么会在这个节骨眼的时候来丽阳,若是任务倒也罢了,若是其他……该死的,红楼的肃清工作,进展的实在是缓慢的令人纠结……

    殿外两人窃窃私语一阵便是风风火火地掠了出去,而内宫的厢房内,十里却是只披着一件白色的里衣,呆呆地坐在窗沿下,黑色的双眸愣愣地盯着前方,似只是在愣神,却总是有着一股无端的悲伤紧紧环绕着。

    朝歌小心地伺候于十里一步之遥的身后,握着暖炉的手,微微紧拽着,不禁令青色的经脉凸显而出。如此的十里,他只在十八年前见过,当时的她还只是一名母妃已死,父王不爱的婴儿,普一张眼,那琥珀色的双眸便蕴含着一股难掩的悲伤,只是时月越久,那份悲伤越发被疏离所取代了而已。

    当时教养他的公公就曾小心地对他说过,这位公主,怕是神人降世的,而神人,因为是从天而降的,因此未曾喝过奈何桥上的孟婆汤,也因此,总比寻常的凡夫俗子,要有更多的神智法力。

    她是神人降世吧,否则怎么会有紫薇帝星的现世?而若非因为没有去过奈何桥没有喝过孟婆汤,又怎么总是会有那些莫名其妙的言论。她一定是记得的,记得过去她在天上的神人生活,她一定是希望回去的吧,就如同从不曾放弃的那些寻找,就仿佛今日这般的哀伤,只是他恨,恨自己为什么居然连那装神弄鬼的巫师都不如,连知晓她过去的权利都没有。可是……他只能如此静静地站着啊,在她身后,一步之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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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里站在窗沿旁,细细的雨丝间或从窗外飘入,打在脸上,浸润出一片微微的湿润。记忆就被人这样的翻开了,那些该死的杨家人,怎么可以眼睁睁地看着她受这样的折磨,她们不是号称最爱她吗?还有红妆,为什么不干干脆脆的连同灵魂都将她杀干抹尽,为什么要让她远离了龙潭又来到了虎穴,这般全然陌生的男儿国,这般全然陌生的世俗习惯,举目四望没有相熟的人,他不知道她会害怕吗?该死的眼泪,她什么时候脆弱到这般田地,她是堂堂杨家的女儿,是帝王之家的女儿,是用杀戮走上帝位的女儿,怎么可以哭泣的如此毫无形象。

    深深一呼吸,思绪终于还是从久远的记忆中被拉了回来,她知道朝歌就在身后,一步之遥。

    记忆总归是记忆,哪怕被刻意封存了,却也抹杀不去她的存在,她逃避太久了,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但是不该再逃避了,杨家的女儿,就该活出个女儿样来。该承担的必须承担,从现在,直到将来。

    也许回去并不困难,困难得也许一直就是她内心的徘徊,去,与不去,总该有个定数,不是说一路西行才会到男儿国的吗?也许她该快些东行而去,也许这样,就可以快些找到回家的路了。

    “朝歌。”

    “主子,朝歌在!”

    “备膳吧!”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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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卫淑珍缓步走在游廊之间,细细的雨丝随风斜斜地飘进来,沾湿了游廊的地面,也沾湿了她白色的裙摆。

    她自信自己的姿容,自信自己的样貌,但对于帝王的喜好,却怎么也自信不起来,他是不满意自己的吧,若非如此自那日宠幸之后,匆匆封了贵人的头衔之后,为什么就再也没了下文?连带着上官皇后都开始不顾体统地询问她那日的表现了,但是什么样的表现才是帝王喜欢的表现?她只是一介幼年失母的闺阁女子,如此难以启齿的事情,让她去询问谁?上官琳燕吗?若帝王满意她,她还会被下人门耻笑为冷宫皇后吗?而倒是那钱小小,一夜一夜的承恩,如今都已经修媛了。一个修媛,一个珍妃,一妃,一嫔的配置比之上官家的一后一妃虽是差了些许,可单凭着皇上的宠爱,倒也勉强旗鼓相当了。

    “呦,瞧瞧,这前头走得是谁啊?”说曹操曹操到,这才在想着她们钱家的事情呢,前头却是迎面撞上了同样出来散步的钱小小。说不嫉妒是骗人的,毕竟眼前的钱小小比之当初一起来京时的娇纵,如今更是多了为人妇的万般风情,稚嫩夹带着风情万种,果然值得帝王流连忘返。

    “……”卫淑珍抬眼极尽淡然地看了一眼钱小小,说来她是贵人,她是修媛,自己该是向她行礼的,但是……她却是心有不甘,心有不愿啊。

    “怎么,姐姐不认得我了?”钱小小轻声掩嘴一笑,她对于这宫里女人的战争虽还并不熟悉,但想想钱家父亲的那些姨娘,再看看钱妃,多少还是心里有底的,别的什么红妃,兰妃她不认得,但是这位卫贵人,却是再熟悉不过的了,不是依附于上官皇后了吗?就像钱妃对她说的,上官皇后的人都将是她钱家的敌人,何况对于皇上在临幸自己不久之后就临幸了卫淑珍的事情,她心底也是有怨恨的,谁不希望是独宠于后宫的?

    “娘娘折杀奴婢了,奴婢担不起娘娘的这声姐姐!”卫淑珍淡淡地回应着,是个人,都听得出钱小小口中的酸味,太酸了……

    “哦?是吗?”钱小小并不意外卫淑珍的反应,“既然是主仆有别,你又不让小小以姐姐相称,那么,是否该行礼了?”

    卫淑珍听着钱小小的话,心下一凛,看来当初自己的眼光果然差到了极点,一个世家出生的嫡出小姐,又怎么会如面上所表现的一般单单只是娇纵而已呢?哪怕这个世家,不过是一个新晋的小小世家。

    心下正思量着,虽说知道自己按照宫里的等级划分该向钱小小行礼,但她毕竟也曾是堂堂卫家的嫡出小姐,前面几年的锦衣玉食的生活,自也养成了一股子的傲气,虽说后来的家破人亡已经打磨了她棱角分明的娇纵个性,但骨子里的傲气,又怎么让她心甘情愿地对着明显是要羞辱她的钱小小行礼呢?

    “怎么?有什么问题吗?”看着卫淑珍面色难看地站在游廊外侧,丝毫不觉着雨势打湿了裙褥,钱小小不禁有一丝丝的得意,叫她今后还敢和自己争夺帝王的宠幸?一介没落世家的嫡女,也配?

    “这是怎么了?”正在僵持着,身后却传来男子的声音,钱小小背着身略略皱眉,心下思量着到底是哪个不识相的太监坏了她的好事,可到底没有当众发飙,毕竟这宫里的太监,也不是人人都刻意惹的,特别是在她眼下,不过是小小的嫔而已。

    钱小小正思量着,却见身前原本无措站立着的卫淑珍轻轻地福低了身子,心下才闪过一阵快意,却马上意识到着卫淑珍所行的礼不是对着她的,却是对着她身后的那位问话的男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