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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夜访伯尔登:绝音之弦

    “你说,要不现在就让你去那个地方吧。”

    “刚刚你也明白自己到底是什么处境了吧。”

    “不说话我可不会当你同意,我会以为你已经放弃了。”

    “现在的我是不是比以前还要话多,赵奢?”

    听见吕多连用系统代理人的声音喊自己的名字,赵奢内心升起一股阴云。

    是的,他认清自己的处境了。

    通过永无止境的喝酒。

    自己以前怎么没发现。

    不管他怎么喝,肚子也没有饱腹感,醉意也没有变强烈,只有那辛烈的酒味转瞬即逝,只有那入肠后的温暖片刻消失。

    他不会饿,也不会渴。

    而现在,他要做的,是继续测试。

    来到这个世界以后,他还没有被中伤过,但他身上有一道疤痕。

    那是他来时的割腕。

    是的,他要在伤口对称的地方,再割一次,他没有疯,他还背诵了一下B先生在下水道里那份纸条的内容。

    他举起混乱的刀片,慢慢挪动,最后抵在了自己的手腕上。

    如果受伤除了痛苦再不会留下任何东西,那么受伤便没有意义。

    刀刃慢慢从手腕上划过,鲜血洋溢而出,直到他将刀刃划到半空中,那刹那间让他无比舒适的灼热感,以及接下来炼狱般的疼痛。

    鲜血只留了不到五秒钟,伤口便恢复如初了。

    “啊!”赵奢扔掉刀片,抱着头大喊。

    “我不理解你有什么不高兴的,你自愈的时候身体又不回疼痛,至少我能感受到你的疼痛指数不高。我们的感触是相通的,我只不过是数据的形式。”

    “想好了么,我要带你去那个地方,继续我们的使命了。”

    他们的使命,帮那所谓的两个主角,一路平步青云,是吗?!

    可这样的事做不做对他自己来说有什么意义?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很抱歉,如果想找到系统,或者说如果想获得见系统的资格,你要做的第一步就是一直服从系统的指令,恐怕你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看任务栏,别忘了任务超时你会怎么样。”吕多连毫无起伏的说道,听起来就像一具冷血的尸体。

    “如果我被消除了,你也会跟着消失。”赵奢说道,他愤恨的抓着床单,然后一把撕碎。

    “别做梦了,如果你被消除了,为了不对目标主角产生影响,会有下一个赵奢继任B先生,我之前忘记告诉你了而已,你只是万千备份意识中的一个,一旦你选择死亡或者被强制抹除,那么这具躯体会由下一个和你意识一模一样的赵奢来继任。”

    “你们……”

    赵奢这个时候才意识到,自己根本不可能在系统的监视下做出任何挣扎,自己在这些条条框框面前是多么的无力。

    “而且就算我死了,圆盘还是会继续觉醒,只不过归零到初号机,也就是所谓的系统代理人而已。”

    赵奢心头一动。

    他突然意识到,思念这种东西,是多么恐怖的事情,即便只是分别了一天不到。

    但他心头又忽然一动,一种奇异的端念在他心头燃起。

    “你是说,你会死?”

    赵奢现在恨不得把这个和他无冤无仇的吕多连弄死,不知道为什么,或许只是因为他自己的错害死了克莱文吧。

    我还真是烂人呢,明明自己和它无冤无仇,克莱文之死也完全是因为我造成的,可我潜意识的却把它当成了坏人。

    赵奢调整出一个稍微缓和的态度,想通以后,继续说道:

    “如果你像你说的所谓死那样死了,你的权限会退回到初号机时代吗?”

    “大概率不会,权限是系统终端控制的,和版本不挂等。”

    “难道你想把我的版本退还到以前吗?”吕多连问道。

    “你说呢?”赵奢反问道。

    “你可以早点告诉我,版本是可以自由切换的,如果你想要我变得活泼可爱一点当然没问题,我还是要提醒你,过去的我和现在的我都是同样的存在,并不是换了一个人。”吕多连这样说道。

    “算了,无所谓了。”

    赵奢这时才想明白,自己在贪恋的,不过是不孤独而已。

    “偶尔逗逗你这冰坨坨,说不定也很有趣。”

    “我一直就叫吕多连,只是你一直没问而已。”

    确实,声音没变,只是人不一样了。

    “行了,吕多连,带我去哪啊?”

    “伯尔登。”

    “现在就去那?!”

    “没错,夜访伯尔登。”

    。。。。。。。。。。。。

    在伯尔登那条腐烂的街道上,相传住着这么一个腐烂的人。

    而那个人就是赵奢此次前往伯尔登要找寻的目标。

    吕多连动用了系统的最高权限,将赵奢传送到了伯尔登的那条街道上。

    高高的弯月像鱼唇一样挂在深暗的淡蓝色天空,天空没有星星点缀更没有一颗明亮的眼睛。只有月亮惨白的光亮在提醒到来的旅人——这是不眠无尽的黑夜。

    赵奢紧了紧自己的风衣,看着这座小镇上仅有的石子路道,尽量不去深嗅那令人作呕的腐烂气息。

    街道上横生嵩草,石砖上苔藓遍迹,房檐下野骨杂糅,路灯下孤魂伫立。

    那股作呕的腐烂恶臭就是那只零丁的孤魂传来的,它静静的立在路灯的阴影下,看不到具象,只是一座安安静静的身影。

    “你只需要按我说的做就行。”吕多连说道。

    赵奢点了点头,缓缓沿着干净的石砖,向路灯下那座残缺的身影走去。

    终于,赵奢看清楚了对方的面貌,那是一个被某种异物包裹得十分精致的人,金黑色的海带状物质契进了她的身体,看上去像是一件华丽的服装,从眼角一直延伸到脖子与衣服接壤的缝隙,将整个人构建成一个美丽的双面。

    “你是来听故事的吗?”她问道。

    “我是来听你的身世的。”

    “我没有什么可讲的身世,我只有一个动人一听的故事。”

    “请你说吧。”

    我认为,在亲身经历了那场惊魂夜后,奥古斯通路,便在这座城市(德沃)的版图上,消失了。

    我不禁仔细翻阅了现在的地图,又一次仔细的确认,却依旧没有发现,奥古斯通,这个曲折离奇的名字。

    我不仅向巡夜之音询要了有关奥古斯通全部的传言,还企图从这座城市古老的历史中,找到有关那条传闻中存在的鬼巷腐街的蛛丝马迹。

    但,最终,除了我从未听过的生物的名字,我一无所获。

    哈哈哈哈,一无所获。

    初次来到奥古斯通路,你会感到尤其的庆幸,这是怎样一座怎样繁华却曲折的街道,你会惊讶于这种只存在于狂想派艺术当中的怪诞建筑,那超吃你幻想和梦魇的门窗和活生生死在地上一般静悄悄的路灯,竟然真的存在于这个渺小的大陆上。

    你的浑浊之心就这样在现实土壤中落地。

    一排排歪斜的苦木般的旧房和一扇扇透着黑色光亮的簧窗错乱无章的挤在狼藉的街道两边,窗户的反光和墙壁的颜料看上去像极了一个人的大而惨白的门牙和忧郁淡青的脸色。

    狭窄的街道像是自动升降的海浪,一层一层的被挤在楼宇间,其陡峭仿佛是一面怪牙嶙峋的悬崖峭壁,根本不会让人相信有人还可以延着这条街道走进街的中心,再走到街的街尾。有些屋子甚至像倒吊在一起的老人以半米不到的间距耷拉在街道狭窄的两边,面面相窥,隔街相望,几乎要在街道上方交汇。

    偶尔,也会有几张行将就木的面孔,从那几张趋向倾塌、走目雷影的房屋中望向窗外,他们的眼神呆滞凝固,宛如一尊奇异的蜡像。

    而只要你沿着陡峭路面一直向下,你会看到一面爬满金黑植物的诡异高墙,在墙上宛如挂着一位身着金丝黑帽的女巫,在冲你格格发笑,但那只是一团金黑色形迹诡异的植物,而你接下来之所见所闻,也不过是一件诡异却非常动听的事情而已。

    这里是奥古斯通路的尽头,我所租住的老屋,就位于此处。

    老屋是整条街上最高的建筑,比之街道都有过之无不及的刀鞘屋顶笔直的插入奥古斯通街道上方常年不散的阴云。你从下向上都一点而看不到房顶,好似矗立于天边的一股石墙。

    光是老屋的门把就已经让我隐隐不安,但考虑到自己囊中羞涩,我还是扣响了这座老房。

    这座被重重疑雾侵蚀的老屋,在我一阵又以一阵焦急的扣门后终于肯向我敞开。

    房东深红的眼邃不安的提醒着我。

    是啊,比起贫穷,和这世上最恐怖的青面獠牙,哪个更恐怖一些呢?

    我很快接纳了房东叫圣安德里斯这个事实,事实上,我并不是所谓的教徒,只是当这个名字出现在这样的房间里,我感到颇有一些不凑巧。

    恶魔的可憎程度怎么可能比得上贫穷呢,我看着房东胡子拉碴的下巴,这样想着。房东大叔患有严重的中风,只能依靠轮椅行动。同这座街道其他我偶尔看见的人一样,房东的面目呆滞,木讷的眼神像是一条翻白的死鱼一样,看上去令人不寒而栗。

    和奥古斯通路上那些面色空洞的居民一样,圣安德里斯也是讷言少语,无精打采。

    简陋的居所,冷漠的房东,这一切对我来说一点都不陌生。

    唯独每晚我从街道采风回来后从头顶阁楼上传来的提琴乐让我又喜又忧,让每一天都陷入了无法遏制的期待。

    虽然我对音乐一无所知,可我还是知道,那绝非俗世中的乐声,而是对神明的赞颂之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