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拱卫中央 震慑四方
自与徐市约定三年后东海见后，三年之中始皇帝没再出新的大动干戈之事，三年中南北战场伤兵能回乡的回乡，回不了就地安置。每年的徭役总数也没有大的变化，修长城的，建皇陵的，大都是被定了重罪的，基本是活着没完没了地干体力活，死了就地挖个坑埋了。皇帝不出游，直道驰道也修的少了点。多年苦不堪言的劳苦大众，总算喘了口气。
就在全国稍喘口气的三年里，四十三岁的刘季又添了一女。刘肥的这个同父由二十八岁异母生的妹妹叫刘元，因为丰县最早是鲁国的，所以刘季又叫她为鲁元。鲁元会说话会走路了，会不会笑就不好说了，因为她的父亲刘季又要被始皇帝的新的旨令使唤，而不得不奔走办差了。
这日始皇帝早朝，仆射周青臣出班奏：“陛下，臣奏请在郦山与咸阳之间建能囊括关中离宫四千，关外行宫三千的阿房宫。”
“建一个能包罗天下七千宫殿的阿房宫？”
“回陛下，臣以为阿房宫应建不同风味的宫殿一万。”
“一万？又是为何？”
“陛下，阿房宫不仅要将四千离宫，三千行宫中养的美女迁进，还要令北方蒙恬与南方赵佗，将北方胡国与南越国等各色美女选来充实其中。”
“陛下，臣以为周大人此奏有陷圣上于昏君骂名之嫌。”右丞相冯去疾出班奏：“吾大秦皇宫不缺美女，多了会贪多嚼不烂。”
“丞相大人此言差矣。”赵高反驳说：“大家都是读书人，一定知道老祖宗黄帝能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全凭临幸了处女一万。吾主当今圣上要想成仙长生不老只有此道为正道，临幸处女一万，缺一不可。”
“李斯，尔认为呢？”
“回陛下，这个臣没有研究，不敢妄言。”
“太尉呢？”
冯劫出班回：“回陛下，赵大人所述，臣闻所未闻。”
“尔闻所未闻，不等于前所未有。”赵高出班奏：“陛下，奴才所述黄帝成仙而升天之故事，确实是通过采阴补阳完成的。阴阳采补之术，补救劳损，还精补脑，延年益寿。”
“阴阳互补，讲究的是阴阳平衡，以陛下一人之阳，敌一万少女之阴，恐怕阴未采到，阳已是精干力衰。”已经从丞相之位上退下来，被罚填补七十二博士之空缺的隗状出班问赵高：“赵大人，尔这是采阴补阳，还是阴吸阳精呀？”
“废丞相隗大人也精通房中术吗？那尔认为一个男人能同时敌多少少女为适当呀。”
“在下起码是能与少女战伐的完人。赵大人别忘了自己升为外臣，九卿之一的郎中令称大人之前是个后宫中人。”
“尔在嘲讽咱家不能行男女之事？尔这是在借侮辱本大人，骂陛下年老精衰，不能如愿采一万少女之阴。”
“赵大人这是在借题发挥，误导陛下，将陛下引向昏君之列。眼下宫中这么多的美女，就是当画看，陛下能看过来吗？”七十二博士之一淳于越出班奏：“陛下，臣以为可将赵高与周青臣二人拖出去斩了。”
“淳于越呀，尔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呀。”赵高反问：“陛下几年来委托术士四处出击寻访长生不老药未果，尔认为圣上该不该另辟奚径呀？”
“陛下是受命于天的真龙天子，本来就是九天之上的真龙委派人间的神仙之班中正果，无须再寻长生不老之法。”淳于越再跪再磕拜说：“陛下是真龙天子是真神，来人间走一趟只是帮凡人摆脱混乱无序的诸侯混战。既使百年后离开人世也是肉身假死，真身灵魂升九天之上，回归本位。”
“尔是说朕本来就是长生不老的真龙天子？”
“是的，在天为龙之子，在地为祖龙转世替天造福黎民。”
“淳于越，尔敢在这金銮殿上胡说八道。本官这个集宦者令、郎中令、中车库令于一身的所谓大人，还要拜尔为师。”赵高挖苦说：“每次朝议举国大事，尔总是敢于出头与主流唱反调。请问尔小子底气从哪来的？”
“赵大人，请不要将在下阻止尔等鬼话，说成是与陛下作对。”淳于越再叩说：“陛下，集天下一万处女于阿房宫是不顾国家现状，又要大兴土木的误国之策，万万行不得。”
“尔说国家现状是个什么样？”李斯瞪着淳于越问：“国家能修万里长城，就不能修个当今圣上的安乐窝——阿房宫？”
“陛下，李斯误国。”淳于越急得再三跪拜说：“当今天下，虽没有大匪大盗，然小蟊贼层出不穷。东郡彭越与九江郡英布这样的占山占水为王的逃犯，为害一方三年之久，之今都未归案。骊山与长城每天都有死囚效仿他们逃亡。”
“当今政治生态已经如此恶劣？”始皇帝见无人应答，他问淳于越：“这一切都是因为什么造成的？”
“回陛下，各郡各县自由裁量权过大，他们假借忠君爱国之名，尽干些中饱私囊之事。这一切都是集权造成的，集权必然会滋生腐败。”
“尔是说集权不好？”
李斯抢在淳于越前抢答：“陛下，集权已被事实证明是行之有效的。集权下的郡县制，使大秦帝国顺利吞并六国，实现了天下合，四海一。”
“通古大人在强词夺理。尔儿子李由在三川郡为郡守作威作福的程度，与古之诸侯有过之而无不及，就是因为没有王侯监督。”
隗状上前一步说：“陛下，关于李由等郡守在地方为官所为，臣与淳于大人有同感。本朝特有的阶层固化已经形成雏形，没有贵族之名，却有权贵之实的官员相互间肥水自斟的事，大面积存在。”
“不能因为尔等所述的没有查证的李由等人为官不正，就废了郡县制吧？”始皇帝在这个问题上公正地说：“废除郡县制等于驾着马车向后退。”
“陛下，马车可以继续向前。但是马车旁得有骑马武士护驾。”淳于越直奔始皇帝最得意的一家恒久远的郡县制说：“要想江山一家永流传，非分封与郡县并行不可。分封圣上的儿子们为王分的是郡县的权，而不是中央的集权。凡圣上的旨意由郡县去执行，由诸侯王去监督他们在执行中不夹带私货。”
李斯反对说：“废分封，建郡县是大秦帝国铁定的国策，不容怀疑。”
“李大人别忘了，大秦帝国要建的是一家恒久远的家天下。如今在尔等佞臣的误导下，实际成陛下的一人天下。”淳于越话粗理不粗地直言说：“当今陛下是天生的真龙天子，熟谙权术，能自如地驾驭权利，在陛下的强势集权下，满朝文武，各级官吏无一人敢起异心。可是谁敢保证二世、三世、四世直到万世后人不出一个懦弱而大权旁落的昏主？那时一旦出现权大欺主的奸贼，谁人领兵讨之？一旦地方出现较之英布、彭越辈更大的盗寇，没有诸侯王挡着，皇帝就要真接面对，那可就是一开始就输不起的大战。大家都是读书人，牧野一战商代夏的历史不可忘呀。”
始皇帝铁青着脸怒吼：“大胆，周大人献计建阿房宫，朕没说什么，尔竟然说了这么多所答非所问的废话。”
话说到这份上，淳于越知道，不说完，恐怕没机会了。他上前一步激动地说：“陛下拥有九洲四海，而儿子们却养成了纨绔而无所事事（司马迁言）。日后江山社稷传与二世三世，他们没有诸侯王辅助。只有分封他们为王，王四面拱卫中央，中央才能威摄四方，周朝因为这么做了，才传了八百年之久。国家大计方针只有效仿古代才能长久呀。”
“胡说。”李斯大声驳斥说：“夏商周三代分封也各不相同，有宗主制，有贵族制。从盘古至今没有哪朝传到千年的。如今大秦帝国要建立传万世的新朝代，唯有郡县制可保长久。”
“李斯是当今误国大奸。尔身为战国最后大儒荀子的学生，却鼓动陛下废分封，弃儒家。如今郡县与法制已显现出了先天不足，英布等山贼，彭越等水盗剿而不灭，皆是如尔儿子李由等官员有法不依，执法由己，知法犯法所至。要是有王者镇着，各级官吏一定会有所收敛，剿匪也就不敢出工不出力。儒法本是一家，律法规范家国准则，儒家思想统一人心。儒法并行方能天下安定。”
面对淳于越的步步紧逼，以善辩著称的李斯似有哑火之状。
始皇帝强压心中怒火说：“朕在全国施行郡县制，以法治国几年了，没想到朝中还有淳于越这样的怀疑分子。”他拍着龙椅边问：“军界的各位大员，因为没有被裂土分封为王侯，出了英布、彭越这样的江洋盗贼，尔等就视而不见吗？”
全国军马统帅太尉冯劫、京畿护卫总兵郎中令赵高、卫尉来自飞、全国粮草总管少府章邯四人出班跪倒回：“臣等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各位以法家自居的认为没有儒家教化，法制就不能长治久安吗？”
这话问的，真不知道始皇帝想听法律学得精，背得熟的李斯与赵高说真话还是假话？
郎中令赵高、左相李斯、御史大夫德昧、仆射周青臣、以御史身份代理廷尉的张苍出班跪拜说：“回陛下，要想夜不闭户，路不拾遗，唯有严刑峻法。”
“老丞相隗大人与右相冯大人呢？”
冯去疾出班奏：“臣觉得李大人与淳大人说得都对，觉得都在理，所以不敢枉言，一切听陛下裁定。”
隗状出班回：“回陛下，臣作为臣子应该一切听从君父所言，始终与人主保持一致。但是从道理上讲，臣认为淳于越大人所言，没有包藏祸心，皆是为陛下的家天下着想。”
李斯抢着说：“陛下，隗大人与冯大人作为朝臣的领班人物己经表达了忠心，就是一切听从陛下旨意办。陛下是万民之父，制法而不受法。陛下的最后裁定就是臣等办事的方向。”
始皇帝用手摸着皇冠上的十二串挂珠说：“朕用战争消灭战争，将天下人从混乱无序的深渊中解救出来，绝不允许战争根源的挂着十串珍珠的王侯再次出现，不许再发生裂土称王的事，天下只能是一人之天下，朕先求长生，要是天不随朕愿，那就要一代一人地传下去。”
只有忠心，不识时务的淳于越急得大喊：“陛下有成活的公子二十四个，成活的公主十个。二世皇帝就要养二十三个兄弟，十个公主。三世就是养二十多个叔叔与十个姑姑，加上成百的堂兄弟表姐妹，四世就要达到养活成千的皇亲国戚，以此推下去，子孙必为匹夫。因为总有养不了的时候。”
“所以要建内设一万个宫殿的阿房宫。”
“周青臣，尔建阿房宫的理由究竟是什么？”淳于越不管不顾说：“李斯、周青臣之流，为了自己后人永远为官为权贵，而阻止陛下分封自己儿孙为王。在这个问题上右相冯大人也有敷衍陛下之意，因为他也有儿子在地方为高官。他们官官相护，集体谋私。陛下呀。赏权臣不如护贵胄，以郡县之制树权贵，不如以分封之制荫子孙（取自《史记》）。”
“尔怎么就不知道住嘴？”
绝对忠心，所言皆为始皇帝家天下着想的淳于越已经管不住自己嘴了，他大声回：“帝国的边疆必须得有王侯镇守。否则东方不乱，南北必乱。”
“朕活着肯定不会乱。尔说是二世，还是三世会乱？这个朕身边神道们都不敢乱言的事，请尔算一卦看看。”
“政治生态已经严重恶化，官场已经是暗流涌动，天下人心开始动摇。长此以往，是人都会怀疑本朝的立国的理论基础，已经有人开始怀念前周朝的分封共和。”
“赵高总是说尔私下非议本朝一切事，朕念尔是恩师王绾丞相的得意门生，一直不愿信。今天看来尔不是一个直肠子，而是一个杠头。已然在诽谤本朝，却还不自知地认为是忠心不二。”
“陛下，臣无诽谤郡县制之意。只是陛下所做一切皆被李斯赵高之流利用，功劳在他们，骂名归陛下，天下善良人都在替陛下担心呀。”
始皇帝大吼：“来人，将这个不知道闭嘴的淳于越拿下。”
李斯令原御史大夫门下的御史，如今的代理廷尉张苍：“绑起来，押往廷尉公廨，审讯定罪定刑。”
淳于越被当堂五花大绑押出大殿。从此再也无人敢仗义直言了。
始皇帝最后裁定说：“从今往后，敢怀疑郡县制且妄议者，以淳于越为例。既然朕废弃儒家思想不用，有人不服，那么从今往后全国禁止传播儒家思想。李斯负责制定《挟书律》，万民不得学儒家文章。周青臣负责责令各地将离宫行宫绘成图呈送中央。不能听淳于越叫唤就不干活了。”
“臣万死不辞。”
立于始皇帝侧旁的中人谒者韩谈在君父示意后尖声叫：“散朝。”
赵高这个顶着三顶卿爵之职的阉货，可以自由出入皇宫。在宫中他的中车库令房中，高悬着国家象征的玉玺大印、在宫外他不仅有郎中令公廨与宦者令公廨，还有豪华不在三公公廨之下的线人馆大院。建牙开府起居八座要是光靠俸禄是达不到的，因为大秦朝，三公年薪只有一千二百石，九卿只有八百石。他的中车库令只有四百石，在郡守之下。所以他三个职位俸禄加起来只有二千石的他自然也害怕始皇帝被淳于越说动，而分封儿子为王。一旦分封成真，首先被消去大半权利的是他这样的既得利益者。他散朝后三步并两步追上李斯。
“通古兄，刚刚淳于越在朝堂上句句针对尔呀，为了尔的既得利益，咱家认为尔应该亲自过问淳于越大不敬一案，要尽快从肉体上消灭他，以儆效尤，永绝后患。”
“赵大人这是在提醒本相，还是在威胁本相。别忘了他也指责了尔。”
“咱家无儿无女，哪来私心？”
“有侄不为孤。赵大人有兄弟多人，有侄男侄女若干人呀。”李斯低声说：“要是设王侯坐镇四方，那么大人尔派往各郡的协镇局的内侍可就要回咸阳了。没了他们这些监视官员的包打听，赵大人的威望恐怕就要减半哟。”
“李大人总是嘴不饶人呀。咱家表个态，在杀淳于越的问题上，吾俩意见一致，没有丝毫异议。还有咱家至所以令天下人敬仰，那是因为咱家是本朝书法的立规者，咱家用小篆誊写的《爰历篇》六章是全民字帖；咱家还是以通古兄为首的制定本朝律法的重要参与者，是人人皆知的皇帝老子的影子；咱家不仅是皇帝圣旨的拟稿人，还是最后的盖玺人。”
“既然淳于越作死，那咱们何必不让他死呢！顺他的意也算共同为官多年的一点心意。”
淳于越作为儒生，在主子明显偏向法家时，却敢于当殿公开呛法家李斯是性格使然。不过他罪不至死，但是在赵高的运作下，李斯也认为他该死。淳于越接下来恐怕要重演韩非子死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就在全国稍喘口气的三年里，四十三岁的刘季又添了一女。刘肥的这个同父由二十八岁异母生的妹妹叫刘元，因为丰县最早是鲁国的，所以刘季又叫她为鲁元。鲁元会说话会走路了，会不会笑就不好说了，因为她的父亲刘季又要被始皇帝的新的旨令使唤，而不得不奔走办差了。
这日始皇帝早朝，仆射周青臣出班奏：“陛下，臣奏请在郦山与咸阳之间建能囊括关中离宫四千，关外行宫三千的阿房宫。”
“建一个能包罗天下七千宫殿的阿房宫？”
“回陛下，臣以为阿房宫应建不同风味的宫殿一万。”
“一万？又是为何？”
“陛下，阿房宫不仅要将四千离宫，三千行宫中养的美女迁进，还要令北方蒙恬与南方赵佗，将北方胡国与南越国等各色美女选来充实其中。”
“陛下，臣以为周大人此奏有陷圣上于昏君骂名之嫌。”右丞相冯去疾出班奏：“吾大秦皇宫不缺美女，多了会贪多嚼不烂。”
“丞相大人此言差矣。”赵高反驳说：“大家都是读书人，一定知道老祖宗黄帝能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全凭临幸了处女一万。吾主当今圣上要想成仙长生不老只有此道为正道，临幸处女一万，缺一不可。”
“李斯，尔认为呢？”
“回陛下，这个臣没有研究，不敢妄言。”
“太尉呢？”
冯劫出班回：“回陛下，赵大人所述，臣闻所未闻。”
“尔闻所未闻，不等于前所未有。”赵高出班奏：“陛下，奴才所述黄帝成仙而升天之故事，确实是通过采阴补阳完成的。阴阳采补之术，补救劳损，还精补脑，延年益寿。”
“阴阳互补，讲究的是阴阳平衡，以陛下一人之阳，敌一万少女之阴，恐怕阴未采到，阳已是精干力衰。”已经从丞相之位上退下来，被罚填补七十二博士之空缺的隗状出班问赵高：“赵大人，尔这是采阴补阳，还是阴吸阳精呀？”
“废丞相隗大人也精通房中术吗？那尔认为一个男人能同时敌多少少女为适当呀。”
“在下起码是能与少女战伐的完人。赵大人别忘了自己升为外臣，九卿之一的郎中令称大人之前是个后宫中人。”
“尔在嘲讽咱家不能行男女之事？尔这是在借侮辱本大人，骂陛下年老精衰，不能如愿采一万少女之阴。”
“赵大人这是在借题发挥，误导陛下，将陛下引向昏君之列。眼下宫中这么多的美女，就是当画看，陛下能看过来吗？”七十二博士之一淳于越出班奏：“陛下，臣以为可将赵高与周青臣二人拖出去斩了。”
“淳于越呀，尔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呀。”赵高反问：“陛下几年来委托术士四处出击寻访长生不老药未果，尔认为圣上该不该另辟奚径呀？”
“陛下是受命于天的真龙天子，本来就是九天之上的真龙委派人间的神仙之班中正果，无须再寻长生不老之法。”淳于越再跪再磕拜说：“陛下是真龙天子是真神，来人间走一趟只是帮凡人摆脱混乱无序的诸侯混战。既使百年后离开人世也是肉身假死，真身灵魂升九天之上，回归本位。”
“尔是说朕本来就是长生不老的真龙天子？”
“是的，在天为龙之子，在地为祖龙转世替天造福黎民。”
“淳于越，尔敢在这金銮殿上胡说八道。本官这个集宦者令、郎中令、中车库令于一身的所谓大人，还要拜尔为师。”赵高挖苦说：“每次朝议举国大事，尔总是敢于出头与主流唱反调。请问尔小子底气从哪来的？”
“赵大人，请不要将在下阻止尔等鬼话，说成是与陛下作对。”淳于越再叩说：“陛下，集天下一万处女于阿房宫是不顾国家现状，又要大兴土木的误国之策，万万行不得。”
“尔说国家现状是个什么样？”李斯瞪着淳于越问：“国家能修万里长城，就不能修个当今圣上的安乐窝——阿房宫？”
“陛下，李斯误国。”淳于越急得再三跪拜说：“当今天下，虽没有大匪大盗，然小蟊贼层出不穷。东郡彭越与九江郡英布这样的占山占水为王的逃犯，为害一方三年之久，之今都未归案。骊山与长城每天都有死囚效仿他们逃亡。”
“当今政治生态已经如此恶劣？”始皇帝见无人应答，他问淳于越：“这一切都是因为什么造成的？”
“回陛下，各郡各县自由裁量权过大，他们假借忠君爱国之名，尽干些中饱私囊之事。这一切都是集权造成的，集权必然会滋生腐败。”
“尔是说集权不好？”
李斯抢在淳于越前抢答：“陛下，集权已被事实证明是行之有效的。集权下的郡县制，使大秦帝国顺利吞并六国，实现了天下合，四海一。”
“通古大人在强词夺理。尔儿子李由在三川郡为郡守作威作福的程度，与古之诸侯有过之而无不及，就是因为没有王侯监督。”
隗状上前一步说：“陛下，关于李由等郡守在地方为官所为，臣与淳于大人有同感。本朝特有的阶层固化已经形成雏形，没有贵族之名，却有权贵之实的官员相互间肥水自斟的事，大面积存在。”
“不能因为尔等所述的没有查证的李由等人为官不正，就废了郡县制吧？”始皇帝在这个问题上公正地说：“废除郡县制等于驾着马车向后退。”
“陛下，马车可以继续向前。但是马车旁得有骑马武士护驾。”淳于越直奔始皇帝最得意的一家恒久远的郡县制说：“要想江山一家永流传，非分封与郡县并行不可。分封圣上的儿子们为王分的是郡县的权，而不是中央的集权。凡圣上的旨意由郡县去执行，由诸侯王去监督他们在执行中不夹带私货。”
李斯反对说：“废分封，建郡县是大秦帝国铁定的国策，不容怀疑。”
“李大人别忘了，大秦帝国要建的是一家恒久远的家天下。如今在尔等佞臣的误导下，实际成陛下的一人天下。”淳于越话粗理不粗地直言说：“当今陛下是天生的真龙天子，熟谙权术，能自如地驾驭权利，在陛下的强势集权下，满朝文武，各级官吏无一人敢起异心。可是谁敢保证二世、三世、四世直到万世后人不出一个懦弱而大权旁落的昏主？那时一旦出现权大欺主的奸贼，谁人领兵讨之？一旦地方出现较之英布、彭越辈更大的盗寇，没有诸侯王挡着，皇帝就要真接面对，那可就是一开始就输不起的大战。大家都是读书人，牧野一战商代夏的历史不可忘呀。”
始皇帝铁青着脸怒吼：“大胆，周大人献计建阿房宫，朕没说什么，尔竟然说了这么多所答非所问的废话。”
话说到这份上，淳于越知道，不说完，恐怕没机会了。他上前一步激动地说：“陛下拥有九洲四海，而儿子们却养成了纨绔而无所事事（司马迁言）。日后江山社稷传与二世三世，他们没有诸侯王辅助。只有分封他们为王，王四面拱卫中央，中央才能威摄四方，周朝因为这么做了，才传了八百年之久。国家大计方针只有效仿古代才能长久呀。”
“胡说。”李斯大声驳斥说：“夏商周三代分封也各不相同，有宗主制，有贵族制。从盘古至今没有哪朝传到千年的。如今大秦帝国要建立传万世的新朝代，唯有郡县制可保长久。”
“李斯是当今误国大奸。尔身为战国最后大儒荀子的学生，却鼓动陛下废分封，弃儒家。如今郡县与法制已显现出了先天不足，英布等山贼，彭越等水盗剿而不灭，皆是如尔儿子李由等官员有法不依，执法由己，知法犯法所至。要是有王者镇着，各级官吏一定会有所收敛，剿匪也就不敢出工不出力。儒法本是一家，律法规范家国准则，儒家思想统一人心。儒法并行方能天下安定。”
面对淳于越的步步紧逼，以善辩著称的李斯似有哑火之状。
始皇帝强压心中怒火说：“朕在全国施行郡县制，以法治国几年了，没想到朝中还有淳于越这样的怀疑分子。”他拍着龙椅边问：“军界的各位大员，因为没有被裂土分封为王侯，出了英布、彭越这样的江洋盗贼，尔等就视而不见吗？”
全国军马统帅太尉冯劫、京畿护卫总兵郎中令赵高、卫尉来自飞、全国粮草总管少府章邯四人出班跪倒回：“臣等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各位以法家自居的认为没有儒家教化，法制就不能长治久安吗？”
这话问的，真不知道始皇帝想听法律学得精，背得熟的李斯与赵高说真话还是假话？
郎中令赵高、左相李斯、御史大夫德昧、仆射周青臣、以御史身份代理廷尉的张苍出班跪拜说：“回陛下，要想夜不闭户，路不拾遗，唯有严刑峻法。”
“老丞相隗大人与右相冯大人呢？”
冯去疾出班奏：“臣觉得李大人与淳大人说得都对，觉得都在理，所以不敢枉言，一切听陛下裁定。”
隗状出班回：“回陛下，臣作为臣子应该一切听从君父所言，始终与人主保持一致。但是从道理上讲，臣认为淳于越大人所言，没有包藏祸心，皆是为陛下的家天下着想。”
李斯抢着说：“陛下，隗大人与冯大人作为朝臣的领班人物己经表达了忠心，就是一切听从陛下旨意办。陛下是万民之父，制法而不受法。陛下的最后裁定就是臣等办事的方向。”
始皇帝用手摸着皇冠上的十二串挂珠说：“朕用战争消灭战争，将天下人从混乱无序的深渊中解救出来，绝不允许战争根源的挂着十串珍珠的王侯再次出现，不许再发生裂土称王的事，天下只能是一人之天下，朕先求长生，要是天不随朕愿，那就要一代一人地传下去。”
只有忠心，不识时务的淳于越急得大喊：“陛下有成活的公子二十四个，成活的公主十个。二世皇帝就要养二十三个兄弟，十个公主。三世就是养二十多个叔叔与十个姑姑，加上成百的堂兄弟表姐妹，四世就要达到养活成千的皇亲国戚，以此推下去，子孙必为匹夫。因为总有养不了的时候。”
“所以要建内设一万个宫殿的阿房宫。”
“周青臣，尔建阿房宫的理由究竟是什么？”淳于越不管不顾说：“李斯、周青臣之流，为了自己后人永远为官为权贵，而阻止陛下分封自己儿孙为王。在这个问题上右相冯大人也有敷衍陛下之意，因为他也有儿子在地方为高官。他们官官相护，集体谋私。陛下呀。赏权臣不如护贵胄，以郡县之制树权贵，不如以分封之制荫子孙（取自《史记》）。”
“尔怎么就不知道住嘴？”
绝对忠心，所言皆为始皇帝家天下着想的淳于越已经管不住自己嘴了，他大声回：“帝国的边疆必须得有王侯镇守。否则东方不乱，南北必乱。”
“朕活着肯定不会乱。尔说是二世，还是三世会乱？这个朕身边神道们都不敢乱言的事，请尔算一卦看看。”
“政治生态已经严重恶化，官场已经是暗流涌动，天下人心开始动摇。长此以往，是人都会怀疑本朝的立国的理论基础，已经有人开始怀念前周朝的分封共和。”
“赵高总是说尔私下非议本朝一切事，朕念尔是恩师王绾丞相的得意门生，一直不愿信。今天看来尔不是一个直肠子，而是一个杠头。已然在诽谤本朝，却还不自知地认为是忠心不二。”
“陛下，臣无诽谤郡县制之意。只是陛下所做一切皆被李斯赵高之流利用，功劳在他们，骂名归陛下，天下善良人都在替陛下担心呀。”
始皇帝大吼：“来人，将这个不知道闭嘴的淳于越拿下。”
李斯令原御史大夫门下的御史，如今的代理廷尉张苍：“绑起来，押往廷尉公廨，审讯定罪定刑。”
淳于越被当堂五花大绑押出大殿。从此再也无人敢仗义直言了。
始皇帝最后裁定说：“从今往后，敢怀疑郡县制且妄议者，以淳于越为例。既然朕废弃儒家思想不用，有人不服，那么从今往后全国禁止传播儒家思想。李斯负责制定《挟书律》，万民不得学儒家文章。周青臣负责责令各地将离宫行宫绘成图呈送中央。不能听淳于越叫唤就不干活了。”
“臣万死不辞。”
立于始皇帝侧旁的中人谒者韩谈在君父示意后尖声叫：“散朝。”
赵高这个顶着三顶卿爵之职的阉货，可以自由出入皇宫。在宫中他的中车库令房中，高悬着国家象征的玉玺大印、在宫外他不仅有郎中令公廨与宦者令公廨，还有豪华不在三公公廨之下的线人馆大院。建牙开府起居八座要是光靠俸禄是达不到的，因为大秦朝，三公年薪只有一千二百石，九卿只有八百石。他的中车库令只有四百石，在郡守之下。所以他三个职位俸禄加起来只有二千石的他自然也害怕始皇帝被淳于越说动，而分封儿子为王。一旦分封成真，首先被消去大半权利的是他这样的既得利益者。他散朝后三步并两步追上李斯。
“通古兄，刚刚淳于越在朝堂上句句针对尔呀，为了尔的既得利益，咱家认为尔应该亲自过问淳于越大不敬一案，要尽快从肉体上消灭他，以儆效尤，永绝后患。”
“赵大人这是在提醒本相，还是在威胁本相。别忘了他也指责了尔。”
“咱家无儿无女，哪来私心？”
“有侄不为孤。赵大人有兄弟多人，有侄男侄女若干人呀。”李斯低声说：“要是设王侯坐镇四方，那么大人尔派往各郡的协镇局的内侍可就要回咸阳了。没了他们这些监视官员的包打听，赵大人的威望恐怕就要减半哟。”
“李大人总是嘴不饶人呀。咱家表个态，在杀淳于越的问题上，吾俩意见一致，没有丝毫异议。还有咱家至所以令天下人敬仰，那是因为咱家是本朝书法的立规者，咱家用小篆誊写的《爰历篇》六章是全民字帖；咱家还是以通古兄为首的制定本朝律法的重要参与者，是人人皆知的皇帝老子的影子；咱家不仅是皇帝圣旨的拟稿人，还是最后的盖玺人。”
“既然淳于越作死，那咱们何必不让他死呢！顺他的意也算共同为官多年的一点心意。”
淳于越作为儒生，在主子明显偏向法家时，却敢于当殿公开呛法家李斯是性格使然。不过他罪不至死，但是在赵高的运作下，李斯也认为他该死。淳于越接下来恐怕要重演韩非子死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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