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早操之前（76-78节）
76.早操之前
田堘和阿雷来到操场时，还没有集合，周围也没有多少人。两人在跑道上伸伸胳膊踢踢腿，自我发挥地舒展着身体。
“昨晚你去哪里了，回宿舍那么晚？”阿雷转身跨步，半蹲着打出一拳。
“没去哪。”田堘不由一惊，接着撒了个谎，“在数学老师那里呆了一段时间。”
“有合理的去处就行。”阿雷看向田堘，道，“晚自习时间学校进教室清查人数了。”
“清查人数？为什么？”田堘又是一惊，学校层面的类似做法平时并不多见。
“大家认为是讳莫如深又心知肚明的原因吧。”阿雷抿了抿额头的一缕黑发，轻描淡写地说，“不过没事，我给你打了掩护，说你去老师办公室了。至于去哪位老师那里，我没有说，他们也没人问，算是认可了吧。好在咱是班干部，说话还是有些分量的。再说，你又不会干什么违规违纪的事。”
“你说得对，谢谢！好朋友呀，就是不一样。”田堘不只一次认为，拥有像阿雷这样的朋友真是自己的幸运。
“外气了。咱俩，谁跟谁呀。”阿雷不以为然，遂转移了话题，“一位领导竟然不认识你的名字，还说这个字他压根就没见过。我当时就想，他是不是故意闹笑话的。”
“也许他真不认识。”田堘小学时也遇到过老师点名卡壳的现象，只是那位民师从同学们口里得到答案后，故弄玄虚把话绕了个大弯说得含蓄了些。
东方的鱼肚白一点点亮起来，操场上的同学也逐渐多了起来。
“昨晚你不在，教室里发生了几起突发事件。”阿雷把逡巡四周的目光收回来，聊起了他认为田堘可能不了解的班级新闻。
“什么事？”田堘看向阿雷。
“第一件事，阿恩的低血压又犯了。”阿雷眼里流露出同情，“我们没办法，只好把他扶到了宿舍休息。”
“年纪轻轻的，这样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呀。”田堘感慨道。
“第二件事，阿建不小心撞到了前桌女生阿莲的课桌，放在下面的暖瓶炸裂了。”
“没伤到人吧？”田堘忙问。
“人倒没伤到，只是瓶破了，水洒了一地。”
“那就好。第三件事呢？”田堘问道。
阿雷没说话，先笑了起来，“阿坤，蹲厕所睡着了。”
“咋又睡着了？”田堘有些不可思议。原来阿坤就有过站着小解倚墙睡着的经历，曾成为一段时间里同学们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谈资。
“这次不仅睡着了，而且还歪倒在一边的墙角，头上撞了个大包。”
“他不是总背靠着后面的墙吗？”田堘不解道。听同学说，为了人身安全，阿坤后来蹲坑干脆就背靠了结实的后墙。
“谁知道？呵呵，有些其名其妙。”
阿坤应该是班里学习最用功的同学。早上起床最早，晚上睡觉最晚，就连午休他也不愿放弃。常常一个人坐着独自看书或做练习，一言不发，专心致志。有时下午的闷热课堂上，他会身不由己地昏昏欲睡。但不等讲台上的老师发现提醒，他已经站立起来，或索性拿了书和笔站到教室最后面。
阿坤个头小，身材单薄，平时穿着也朴素。周日返校，他总会带些烙馍，大葱和蒜汁，连续吃上几天。有一天，有同学看到，阿坤在教室吃馒头，竟把拿在手里的钢笔当成了大葱塞进了嘴里。
每到抢收抢种的秋收或麦收，阿坤都会像熟知物候时令的飞鸟般，请几天假回家帮忙……重返学校时，他常常是脸庞黝黑，眼窝深陷，手掌起泡，衣服脏旧。
有时候，同学们会好心地问他及他的家庭境况，他总是乐哈哈地回答一句，“没事，一切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说完便又开始忙自己的事了。
学校的大喇叭响起来了，运动员进行曲在操场回荡起来了，同学们在充满希望的黎明晨曦里开始向操场中央集中。
77.误解阿倩
一段时间以来，原本一心一意、全力以赴学习的阿倩像完全变了一个人似的：上午无精打采，下午萎靡不振；早上有气无力，晚上垂头丧气。课上心不在焉，课下郁郁寡欢：独处时昏昏欲睡，结伴时心事重重。
大家差不多都知道，阿倩近期和在面粉厂负责粮票兑换工作的陈老师来往频繁。
陈老师，30多岁，身材干瘦，头发稀疏，一脸皱纹，走路缓慢，整天挂着一副苦瓜脸，像谁钱他二两银子一样。
“阿倩青春年少，怎么会看上他？”
“可能是吃错药了。”
“说不定是陈老师老牛吃嫩草，甜言蜜语哄骗了她。”
“感情上的事，难以捉摸，我们这些局外人岂能看得透？”
“也或许是阿倩走捷径想从老陈那里捞取些饭票什么的。”……
有同学看到过阿倩从陈老师办公室出来，有时面带微笑，阳光灿烂，有时忧心忡忡，神情黯然。还有同学购买饭票时，亲眼看到阿倩坐在陈老师办公室里，一言不发，独自抹泪。
同样在陈老师办公室，田堘也曾谋面过他的妻子，很朴素，很憔悴，很友善，但脸色苍白，眼窝深陷，手指蜷曲，似乎一阵小风就能把她轻易刮倒。听说夫妻俩有一个儿子，在上小学。
田堘想不通，像陈老师这样的年龄、这样的相貌，这样的病态，这样的家庭，阿倩到底图他个啥？难道仅仅就是为了那些花花绿绿的几张饭票？再说喜欢上一个带有孩子的有妇之夫，他们的将来能有什么希望？
“那天傍晚，老陈来教室找阿倩，像是塞给了她一些钱。”
“钱？说不定是什么零食。”
“或许是卿卿我我、缠缠绵绵，让人脸红心跳的情书。”
“萝卜白菜各有所爱。哎，事不由我，只能一声长叹。”……闲暇之余，同学们难免会谈到阿倩。
突然有一天，阿倩请了一周假。有人说，老陈和阿倩的不正常交往被他老婆发现并告到了学校领导那里。领导暂时停止了老陈的工作，同时也责令阿倩回家反思。听同学这么一讲，田堘觉得的确好几周没有在面粉厂见到老陈了，他帮助同学们兑换饭票的具体工作也由另外一名年轻女教师取而代之。
等阿倩回校后，大家发现她面庞消瘦，眼圈红肿，不言不语，垂头丧气。阿君见状，顿生恻隐之心，上前携手安慰。阿倩悲从中来，欲语泪先流，哽咽道，“我姐走了，她才刚满35岁。……面粉厂的陈老师是我姐夫，这些年，为了我姐的病，头发都愁得要掉光了。”
78.清河微澜
收了麦，耕了地，温度还是一个劲的高，空气还是一个劲的热。学校门前的清河也成了同学们业余时间休闲娱乐的最佳去处。
每逢周六下午，不回家的留校同学在宿舍睡醒后，看上一阵子书，或做上一阵子题，就会在沉沉的斜阳下三五成群地结伴来到河边。或洗洗衣，或刷刷鞋，或梳梳头，或聊聊天。同学们常常是以校门口前面的清河桥为界，男生在西，女生在东。这座小小的石墩桥，就像是王母娘娘用银簪画成的天河，使男女生近在咫尺，又相隔天涯。
河面不宽但较深，河水不急但清澈。百草丰茂，野花满坡。夕阳西下，彩霞映照。河道绚丽多姿，五彩斑斓。
桥东，女生往往或束了裤管，挽起衣袖，跳进水里，摆涮衣物；或蹲在水边，梳洗刷鞋。不多久，河岸绿草上便铺开了洗好晾晒的衣物。远远望去，花花绿绿，五颜六色，像天上的云朵，像桌上的拼图，像地上的万国旗帜，亦像展览馆里的水彩画幅。
桥西，田堘和阿雷、阿伟、阿彦、阿海在玩耍嬉戏。田堘和阿雷躺在河坡软绵绵的草地上，一个用书遮了脸，尽情享受慵懒的夕阳日光浴，一个攥了把毛茸茸的狗尾草，哼唱着小曲编织着绿色小动物。阿海站在齐胸深的水里，一会儿把头埋入水下，瞥一阵子气，又呼地一下窜出来，摇晃得像是拨郎鼓，惊得发梢上的水珠四散飞溅。阿彦仰卧在水里，双手划浆般前后荡动，以保持身体平衡。累了就停下来，一手牵了被水冲洗得异常干净的草茎，静静地稍作休息。最活跃的要数阿伟了。他扯掉衬衣，团揉在水里，咧着大嘴，冲着面前的阿海和阿彦道，“你们猜猜，我这衬衣如果顺流而下，会不会冲到桥东哪个女生的手里？”
“当然会了，你在上游呀。”
“不会，哪有那么巧？做梦娶媳妇吧，你。”
“会不会，你试试呗。”
“对呀，实践出真知，试试才知道。”
阿伟翻动着厚厚的嘴片，自诩道，“还是算了吧。但我绝对相信，一定会漂到某个女生那里。”他咧咧嘴，露出一排大白牙，嘿嘿笑道，“我只是担心衣服被哪位姑娘收留、珍藏起来，那样我就没什么衣服可穿了。”
“美好愿望啊。”
“深情期待。”
“异想天开。”
“你就做白日梦吧。”
“我要梦想成真。”阿伟丢下衣服，跑到岸边拇指般粗细的小白杨的阴凉处，从书上滋拉撕下一页纸，用笔写了一行字，然后熟练地叠起了纸船。
大家莫名其妙地看着有条不紊开始忙碌的阿伟。
流水冲刷着两岸，把或长或短的草茎向顺流方向梳理得整整齐齐。
阿伟跑向河边，把船小心翼翼地放在水面，微闭了眼，小声祈祷道，“小船呀，带上我的良好心愿和美好祝福顺水而下吧。……一定要帮我找一个温柔、漂亮、贤惠、善良的好姑娘。”
“阿伟，你可真会想。”
“人家是抛绣球招婿，你是放纸船谋妇吗？”
“你是千里姻缘要一线牵吗？”
“你是猪八戒娶媳妇，要撞天婚呀。”……
阿伟并不理睬大家的说笑，而是认真说了句“你们等着看好吧”。于是放手小船，飞速爬上河岸，三步并作两步径直向桥头跑去。
“这阿伟真有意思。”
“花痴一枚。”
“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想对象想疯了吧。”……
不大一会儿，阿伟满头是汗，垂头丧气地焉搭搭地回来了。
“阿伟，怎么样？花落谁家？船泊何处？”阿海逗起乐来。
“我精心制作的纸船呀，桥西不见来处，桥东不知过往。”阿伟显得沮丧、失望。
“是你跑得太慢，赶不上心情急迫的纸船。”
“你那小船，说不定没到桥下就倾覆下沉了。”
“大概是被哪个美女已经偷偷珍藏了。”
“别着急，你的那一半也在不知什么地方日思暮想盼情郎呢。”……
田堘和阿雷来到操场时，还没有集合，周围也没有多少人。两人在跑道上伸伸胳膊踢踢腿，自我发挥地舒展着身体。
“昨晚你去哪里了，回宿舍那么晚？”阿雷转身跨步，半蹲着打出一拳。
“没去哪。”田堘不由一惊，接着撒了个谎，“在数学老师那里呆了一段时间。”
“有合理的去处就行。”阿雷看向田堘，道，“晚自习时间学校进教室清查人数了。”
“清查人数？为什么？”田堘又是一惊，学校层面的类似做法平时并不多见。
“大家认为是讳莫如深又心知肚明的原因吧。”阿雷抿了抿额头的一缕黑发，轻描淡写地说，“不过没事，我给你打了掩护，说你去老师办公室了。至于去哪位老师那里，我没有说，他们也没人问，算是认可了吧。好在咱是班干部，说话还是有些分量的。再说，你又不会干什么违规违纪的事。”
“你说得对，谢谢！好朋友呀，就是不一样。”田堘不只一次认为，拥有像阿雷这样的朋友真是自己的幸运。
“外气了。咱俩，谁跟谁呀。”阿雷不以为然，遂转移了话题，“一位领导竟然不认识你的名字，还说这个字他压根就没见过。我当时就想，他是不是故意闹笑话的。”
“也许他真不认识。”田堘小学时也遇到过老师点名卡壳的现象，只是那位民师从同学们口里得到答案后，故弄玄虚把话绕了个大弯说得含蓄了些。
东方的鱼肚白一点点亮起来，操场上的同学也逐渐多了起来。
“昨晚你不在，教室里发生了几起突发事件。”阿雷把逡巡四周的目光收回来，聊起了他认为田堘可能不了解的班级新闻。
“什么事？”田堘看向阿雷。
“第一件事，阿恩的低血压又犯了。”阿雷眼里流露出同情，“我们没办法，只好把他扶到了宿舍休息。”
“年纪轻轻的，这样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呀。”田堘感慨道。
“第二件事，阿建不小心撞到了前桌女生阿莲的课桌，放在下面的暖瓶炸裂了。”
“没伤到人吧？”田堘忙问。
“人倒没伤到，只是瓶破了，水洒了一地。”
“那就好。第三件事呢？”田堘问道。
阿雷没说话，先笑了起来，“阿坤，蹲厕所睡着了。”
“咋又睡着了？”田堘有些不可思议。原来阿坤就有过站着小解倚墙睡着的经历，曾成为一段时间里同学们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谈资。
“这次不仅睡着了，而且还歪倒在一边的墙角，头上撞了个大包。”
“他不是总背靠着后面的墙吗？”田堘不解道。听同学说，为了人身安全，阿坤后来蹲坑干脆就背靠了结实的后墙。
“谁知道？呵呵，有些其名其妙。”
阿坤应该是班里学习最用功的同学。早上起床最早，晚上睡觉最晚，就连午休他也不愿放弃。常常一个人坐着独自看书或做练习，一言不发，专心致志。有时下午的闷热课堂上，他会身不由己地昏昏欲睡。但不等讲台上的老师发现提醒，他已经站立起来，或索性拿了书和笔站到教室最后面。
阿坤个头小，身材单薄，平时穿着也朴素。周日返校，他总会带些烙馍，大葱和蒜汁，连续吃上几天。有一天，有同学看到，阿坤在教室吃馒头，竟把拿在手里的钢笔当成了大葱塞进了嘴里。
每到抢收抢种的秋收或麦收，阿坤都会像熟知物候时令的飞鸟般，请几天假回家帮忙……重返学校时，他常常是脸庞黝黑，眼窝深陷，手掌起泡，衣服脏旧。
有时候，同学们会好心地问他及他的家庭境况，他总是乐哈哈地回答一句，“没事，一切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说完便又开始忙自己的事了。
学校的大喇叭响起来了，运动员进行曲在操场回荡起来了，同学们在充满希望的黎明晨曦里开始向操场中央集中。
77.误解阿倩
一段时间以来，原本一心一意、全力以赴学习的阿倩像完全变了一个人似的：上午无精打采，下午萎靡不振；早上有气无力，晚上垂头丧气。课上心不在焉，课下郁郁寡欢：独处时昏昏欲睡，结伴时心事重重。
大家差不多都知道，阿倩近期和在面粉厂负责粮票兑换工作的陈老师来往频繁。
陈老师，30多岁，身材干瘦，头发稀疏，一脸皱纹，走路缓慢，整天挂着一副苦瓜脸，像谁钱他二两银子一样。
“阿倩青春年少，怎么会看上他？”
“可能是吃错药了。”
“说不定是陈老师老牛吃嫩草，甜言蜜语哄骗了她。”
“感情上的事，难以捉摸，我们这些局外人岂能看得透？”
“也或许是阿倩走捷径想从老陈那里捞取些饭票什么的。”……
有同学看到过阿倩从陈老师办公室出来，有时面带微笑，阳光灿烂，有时忧心忡忡，神情黯然。还有同学购买饭票时，亲眼看到阿倩坐在陈老师办公室里，一言不发，独自抹泪。
同样在陈老师办公室，田堘也曾谋面过他的妻子，很朴素，很憔悴，很友善，但脸色苍白，眼窝深陷，手指蜷曲，似乎一阵小风就能把她轻易刮倒。听说夫妻俩有一个儿子，在上小学。
田堘想不通，像陈老师这样的年龄、这样的相貌，这样的病态，这样的家庭，阿倩到底图他个啥？难道仅仅就是为了那些花花绿绿的几张饭票？再说喜欢上一个带有孩子的有妇之夫，他们的将来能有什么希望？
“那天傍晚，老陈来教室找阿倩，像是塞给了她一些钱。”
“钱？说不定是什么零食。”
“或许是卿卿我我、缠缠绵绵，让人脸红心跳的情书。”
“萝卜白菜各有所爱。哎，事不由我，只能一声长叹。”……闲暇之余，同学们难免会谈到阿倩。
突然有一天，阿倩请了一周假。有人说，老陈和阿倩的不正常交往被他老婆发现并告到了学校领导那里。领导暂时停止了老陈的工作，同时也责令阿倩回家反思。听同学这么一讲，田堘觉得的确好几周没有在面粉厂见到老陈了，他帮助同学们兑换饭票的具体工作也由另外一名年轻女教师取而代之。
等阿倩回校后，大家发现她面庞消瘦，眼圈红肿，不言不语，垂头丧气。阿君见状，顿生恻隐之心，上前携手安慰。阿倩悲从中来，欲语泪先流，哽咽道，“我姐走了，她才刚满35岁。……面粉厂的陈老师是我姐夫，这些年，为了我姐的病，头发都愁得要掉光了。”
78.清河微澜
收了麦，耕了地，温度还是一个劲的高，空气还是一个劲的热。学校门前的清河也成了同学们业余时间休闲娱乐的最佳去处。
每逢周六下午，不回家的留校同学在宿舍睡醒后，看上一阵子书，或做上一阵子题，就会在沉沉的斜阳下三五成群地结伴来到河边。或洗洗衣，或刷刷鞋，或梳梳头，或聊聊天。同学们常常是以校门口前面的清河桥为界，男生在西，女生在东。这座小小的石墩桥，就像是王母娘娘用银簪画成的天河，使男女生近在咫尺，又相隔天涯。
河面不宽但较深，河水不急但清澈。百草丰茂，野花满坡。夕阳西下，彩霞映照。河道绚丽多姿，五彩斑斓。
桥东，女生往往或束了裤管，挽起衣袖，跳进水里，摆涮衣物；或蹲在水边，梳洗刷鞋。不多久，河岸绿草上便铺开了洗好晾晒的衣物。远远望去，花花绿绿，五颜六色，像天上的云朵，像桌上的拼图，像地上的万国旗帜，亦像展览馆里的水彩画幅。
桥西，田堘和阿雷、阿伟、阿彦、阿海在玩耍嬉戏。田堘和阿雷躺在河坡软绵绵的草地上，一个用书遮了脸，尽情享受慵懒的夕阳日光浴，一个攥了把毛茸茸的狗尾草，哼唱着小曲编织着绿色小动物。阿海站在齐胸深的水里，一会儿把头埋入水下，瞥一阵子气，又呼地一下窜出来，摇晃得像是拨郎鼓，惊得发梢上的水珠四散飞溅。阿彦仰卧在水里，双手划浆般前后荡动，以保持身体平衡。累了就停下来，一手牵了被水冲洗得异常干净的草茎，静静地稍作休息。最活跃的要数阿伟了。他扯掉衬衣，团揉在水里，咧着大嘴，冲着面前的阿海和阿彦道，“你们猜猜，我这衬衣如果顺流而下，会不会冲到桥东哪个女生的手里？”
“当然会了，你在上游呀。”
“不会，哪有那么巧？做梦娶媳妇吧，你。”
“会不会，你试试呗。”
“对呀，实践出真知，试试才知道。”
阿伟翻动着厚厚的嘴片，自诩道，“还是算了吧。但我绝对相信，一定会漂到某个女生那里。”他咧咧嘴，露出一排大白牙，嘿嘿笑道，“我只是担心衣服被哪位姑娘收留、珍藏起来，那样我就没什么衣服可穿了。”
“美好愿望啊。”
“深情期待。”
“异想天开。”
“你就做白日梦吧。”
“我要梦想成真。”阿伟丢下衣服，跑到岸边拇指般粗细的小白杨的阴凉处，从书上滋拉撕下一页纸，用笔写了一行字，然后熟练地叠起了纸船。
大家莫名其妙地看着有条不紊开始忙碌的阿伟。
流水冲刷着两岸，把或长或短的草茎向顺流方向梳理得整整齐齐。
阿伟跑向河边，把船小心翼翼地放在水面，微闭了眼，小声祈祷道，“小船呀，带上我的良好心愿和美好祝福顺水而下吧。……一定要帮我找一个温柔、漂亮、贤惠、善良的好姑娘。”
“阿伟，你可真会想。”
“人家是抛绣球招婿，你是放纸船谋妇吗？”
“你是千里姻缘要一线牵吗？”
“你是猪八戒娶媳妇，要撞天婚呀。”……
阿伟并不理睬大家的说笑，而是认真说了句“你们等着看好吧”。于是放手小船，飞速爬上河岸，三步并作两步径直向桥头跑去。
“这阿伟真有意思。”
“花痴一枚。”
“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想对象想疯了吧。”……
不大一会儿，阿伟满头是汗，垂头丧气地焉搭搭地回来了。
“阿伟，怎么样？花落谁家？船泊何处？”阿海逗起乐来。
“我精心制作的纸船呀，桥西不见来处，桥东不知过往。”阿伟显得沮丧、失望。
“是你跑得太慢，赶不上心情急迫的纸船。”
“你那小船，说不定没到桥下就倾覆下沉了。”
“大概是被哪个美女已经偷偷珍藏了。”
“别着急，你的那一半也在不知什么地方日思暮想盼情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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