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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出谷

    这时,那白衣少女身后响起一阵赞叹:“想不到年姑娘小小年纪,竟是身怀绝技,不知老夫可否领教?”紧接着那白衣少女身后走出三个人来,左边是个年过六旬的老年男子,只见他中等身材,面容清雅,下巴一捋灰白长须,身着一件赤色长袍,左胸上绣着一把金色长刀。而右边则是两个妇人,其中一个双鬓花白,一身仆从装扮,双手正小心翼翼地扶着主人。百里崇光向那主人瞧去,只见她虽是中年妇人装扮,可脸上肌肤平整,不见一道皱纹,目光灵动,两腮红润,一头乌丝柔顺光滑,更似二十余岁的青年美妇,想必此人便是大名鼎鼎的神农夫人了。

    只听那仆妇面露不悦道:“阮帮主,想你也是武林中成名数十年的前辈,如今竟要为难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姑娘,这要是传了出去,可有损你一帮之主的威名啊!”

    “阮帮主?难道他竟是朱雀州澜沧江畔第一大帮帮主阮沧源?”百里崇光心道:“这阮沧源的武功与四殿长老相比虽稍逊一筹,但在武林中也算得上一流好手,祖传一套澜沧刀法也是名动江湖,怎么以他这样的身份,竟要和一个少女动手?”

    只听阮沧源淡淡一笑道:“徐婆婆,年姑娘年纪虽小,武学天赋却高,我阮某人爱惜后辈,此番正好点拨下她,这也算不上以大欺小,大不了我不用内力就是了。”阮沧源说罢,纵身一跃,来到白衣少女跟前。此时阮沧源和神农夫人都已瞧见百里崇光等人站在一旁,见百里崇光虽然生得高大雄伟,可衣着却是朴实无华,想来是附近村民前来瞧病的,心中也不在意,转头继续看向那白衣少女。

    白衣少女心知今天若不打发了这老头,日后烦恼肯定无穷无尽,于是剑尖指向阮沧源,还是一副冰冷语气道:“来吧。”

    先前落败的两个汉子齐声怒道:“小辈无礼!”那白衣少女似是没有听见,脚下一点,朝阮沧源笔直刺来。

    阮沧源轻轻一笑,心想这少女不过十三四岁年纪,有什么真实功夫?刚刚两个徒儿不知这少女武功虚实,是以没有用上全力,这才让这少女钻了空子侥幸得胜,若按真实功夫,自己那两个徒弟焉能输给她?

    哪知这白衣少女这一剑刺来得相当快,阮沧源一怔,却还是轻轻松松便躲了开去。他自居前辈身份,不屑用上兵刃,是以空手与那少女过招,且招数上尽是守式,并不趁势反击。

    白衣少女见阮沧源小瞧自己,不禁柳眉微蹙,开始不停变换招式。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已经接连使出天山派、无极观、铁剑帮三家剑法。阮沧源见她内力平平,招式却越来越精妙,特别是剑法中涵盖多派剑法,招式变换不依常规套路,有好几次险些被划破袍子,这下也不得不开始认真应对起来,招式中也加入一些厉害杀招。白衣少女不慌不忙,仍旧以攻代守,不停变换招式,竟将阮沧源几招厉害招数一一挡了回去。

    转眼五十招已过,二人仍是不分胜败。这边百里崇光早已看出,这阮沧源没有用上内力,否则这少女焉能在他手上过上二十招?这边阮沧源却开始焦躁起来,虽然没有用上内力,可自己毕竟是成年男子,对方只是个十余岁少女,气力上可是占了极大便宜,加上自己又是一帮之主,五十招内竟然收拾不了一个小姑娘,这要是传了出去,岂不让人笑掉大牙?阮沧源心念至此,脸上微微凝神,丹田一道内力向右手食中二指汇集,随后伸指朝白衣少女右臂点去。

    白衣少女只觉这一指凌厉非常,若右臂被点中,手中长剑非脱落不可,于是回过长剑,足下一点,向后避开。阮沧源万万没想到这白衣少女竟能在这千钧一发间回剑后跃,这一招“南天指”便落了空。

    阮沧源心想自己此番前来,为的就是要将神农夫人请出深谷,让她长驻澜沧帮,以绝顶医术为自己医治伤病。原来五年前自己因大意落入仇人圈套,不幸中五彩花蛇之毒,若不是神农夫人偶然路过澜沧帮,自己这条老命早已归西,于是伤愈后许以重金,请求神农夫人留在帮中。哪知神农夫人不为钱财所动,执意要回到神农谷,阮沧源苦留不住,只好作罢。阮沧源心想若自己以后万一深受重伤,神农谷路途遥远,万一相救不及,岂不是终身之憾?于是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也要将神农夫人请到澜沧帮。之后几次遣人来邀,神农夫人都是婉言谢绝,最后实在没有办法,阮沧源亲自前来,可神农夫人仍旧不为所动。阮沧源恼羞成怒,竟要强行将神农夫人带离神农谷。

    那白衣少女姓年名渊,今年芳龄十五,是神农夫人收的唯一弟子。十四年前,一日神农夫人入山采药,忽听得前方一片花丛中传来几声微弱异响,似是婴儿啼哭,神农夫人急忙上前查看,原来是一名尚在襁褓中的女婴。神农夫人见那女婴满脸苍白,哭声也渐渐减弱,心知这女婴若不及时救治,恐怕不用半天就会夭折。神农夫人立即将女婴带回药庐,施药医治,这才将小命保了下来。神农夫人在女婴身上未发现任何指认身份的事物,无法寻到女婴父母,于是将她留在身边抚养,并随了自己的姓,取单字“渊”为名,以示自己和这女婴的一段渊源。

    此后年渊便跟随在神农夫人左右,年纪稍长一些便开始学习医术,神农夫人见年渊不仅有医术天分,对武学一道也见解颇深,于是立下一条规矩,凡来神农谷求医的武林人士,须留下十招本门武功供年渊修炼,这样年渊有武功伴身,将来自己和徐婆婆不在她身边,她也不会受人欺辱。

    神农夫人专注医道,无法分心学武,年渊却因此受惠,小小年纪便已博览江湖武功,内力虽因年岁所限,还不成火候,可剑诀刀法,拳掌招式却练得越来越纯熟,有些江湖名宿见年渊冰雪聪明,也时常传授一些练功诀窍。至此年渊将百家武学集于一身,虽所学颇杂,未免功力不纯,但随着年纪越长,日后成就也不可小觑。

    阮沧源此时心中大恼,这一指点她不中,这张老脸无伦如何也挂不住。再者自己三番五次相请神农夫人出谷,岂知她不知好歹,定要留在谷中,若能擒住她爱徒,当可要挟她出谷。

    阮沧源此时再也顾不上前辈身份,提气一跃,一掌向年渊拍去。阮沧源这一掌使出了五成内力,若年渊被击中,虽不致死,却难免受伤。神农夫人和那仆妇大惊失色,原本还以为阮沧源有求于己,不会对年渊用上真力,岂知他恼羞成怒,对年渊施以重手。正当二人焦急万分时,忽然一道身影闪过,阮沧源只觉自己这一掌似是打在一堵厚墙之上,随即反震之力涌出,阮沧源站立不住,向后倒退数步。待他定睛一看,原来是那名高大乡农抢在年渊身前,代她受了这一掌。

    众人看向百里崇光,不知其是何来路。那仆妇抢到年渊身旁,见她未被掌力波及,这才放下心来。神农夫人走到百里崇光面前,躬身道:“多谢壮士相助。”百里崇光拱手回礼,微笑道:“区区小事,夫人不必多礼。”

    阮沧源自始至终都没将这个高大乡农放在眼里,哪料到他竟然轻轻松松地挡下自己这一掌,其武学修为已然不低。阮沧源虽然不惧,却也收起了小觑之心。只听他冷冷问道:“阁下是谁?”

    百里崇光淡淡一笑,道:“在下星尘宫百里崇光,见过阮帮主。”

    百里崇光这一自报家门,阮沧源和神农夫人俱是大吃一惊。这百里崇光是何等人物,岂会是一副乡农模样出现在这里?阮沧源将信将疑,又见百里崇光身后跟着两条大汉,全身精壮结实,两侧太阳穴都是高高鼓起,目光炯炯有神,显然也是个练家子,虽不知其内力修为,但就是随意往那一站,立时虎虎生威。

    阮沧源不愿就这样退了开去,可冒险出手终究还是不敢。他瞧了瞧百里崇光,忽见百里崇光双眼一凛,一道精光射出,顿时吓得浑身一个激灵,之后再也没有丝毫犹豫,双手一拱,对神农夫人道:“既然夫人不愿出谷相助本帮,那阮某也不再强求,夫人、百里宫主,阮某就此告辞。”说罢带上两位弟子,狼狈向谷外而去。

    这边神农夫人和年渊见百里崇光仅仅只是眼神威吓,就将一流高手阮沧源吓出谷去,心中也是骇异非常。只见神农夫人向百里崇光万福道:“医妇年氏见过燕王大人,不知王爷微服驾临,还请恕罪。”说罢,转头对年渊说道:“渊儿,还不过来向燕王大人谢过救命之恩?”

    年渊和徐婆婆一起走了过来,向百里崇光行礼致谢,百里崇光急忙回礼道:“夫人、姑娘切勿多礼,在下今日突然造访,冒昧之处,还请原宥。”

    神农夫人邀请百里崇光三人进屋,徐卫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给那引路乡农,乡农领了银子欢天喜地得去了。诸人进入茅屋后分宾主坐定,互道姓名后,徐婆婆泡了一壶清茶,给三位客人斟上。

    百里崇光问及方才事端缘由,神农夫人如实说了,百里崇光听后对褚御说道:“待诸事了结,你令青龙长老派几名得力弟子到神农谷,维护夫人和年姑娘周全。”徐卫恭敬道:“是,王爷。”

    神农夫人却辞谢道:“医妇无功不受禄,此事不敢劳烦星尘宫诸位大哥。”

    百里崇光拱手道:“夫人,实不相瞒,在下确实有要事相求,还望夫人念在天下百姓,随在下出谷一趟。”随即百里崇光将当今圣上的病症说了,神农夫人听后陷入沉思,百里崇光不敢打扰,只能安静坐在一旁。

    过了半晌,神农夫人这才开口道:“陛下年岁尚轻,登基前也无任何不适病症,若只是因为用功过度以至劳体伤神,按寻常医理来讲,他的症状不至于缠绵至今,加上皇宫中国手云集,各种名贵补药更是取用不尽,又怎不见好转?此病症当真蹊跷。”

    百里崇光道:“在下久闻夫人医术无双,望夫人念在陛下勤勉好学,对百姓体恤宽厚的份上,辛苦去一趟京城,若能救回陛下,实是天下苍生之幸。”百里崇光说罢站起身来,朝神农夫人深深一揖,身后徐卫褚御两人更是跟着跪倒相求。

    神农夫人急忙将三人扶起,道:“王爷说的这是哪里话?医妇虽幽居深谷,却也知当今陛下广施仁德,更何况王爷数十年来一心一意镇守北疆,为归云百姓做了不少好事,既是王爷亲自相请,医妇岂有不答应之理,只是……”

    百里崇光三人俱是喜出望外,没想到神农夫人竟是如此深明大义。只是百里崇光听她口中又有犹疑之意,忽地醒悟道:“是在下唐突了,夫人倘若愿出谷救治陛下,星尘宫不论任何武功招式,夫人尽管取用。”

    神农夫人摇头道:“王爷一心为君为民,医妇岂敢再要武功?”说罢转头看了一眼年渊,又道:“医妇乃一届草民,在江湖中虽略有薄名,但贸然到宫中施诊,朝中大臣若起非议,这可如何是好?倘若医妇没能救回陛下,到时皇亲百官震怒,医妇一死以殉陛下倒不打紧,只是到时不要牵连我这徒儿以及神农谷附近百姓。”

    百里崇光一怔,他一心只想救回陛下,却没想到神农夫人入宫救人也是担着血海干系。百里崇光深深一揖,自责道:“夫人见教的是,本王在此以性命作保,不论陛下能否得救,谁也不能危害夫人和年姑娘性命,至于神农谷附近百姓更是一概无涉。”

    神农夫人道:“倘若如此,医妇愿同王爷入京,为陛下略效绵薄之力。”

    百里崇光三人闻言大喜,正要躬身相谢,年渊却突然插话道:“燕王大人,倘若我师父救活皇上,你能不能答允我一件事?”

    百里崇光看向年渊,笑问道:“年姑娘有何吩咐?但凡本王能做到的,无不应允。”

    神农夫人似是明白年渊所求何事,急忙阻止道:“渊儿不可!”

    年渊却道:“此事也就只有燕王大人才能帮咱们,难道师父要一辈子受制于他人?”

    百里崇光一听事有蹊跷,正色道:“年姑娘但说无妨,若此事正好用得着本王,本王岂能袖手旁观?”

    年渊性子寡淡,不善言谈,只见她转头对一旁徐婆婆道:“徐婆婆,还是你来说吧。”

    “是,姑娘。”徐婆婆领命向前一步,向百里崇光说道:“十余年前,那时姑娘还尚未出世,夫人有一回前往巫越之地采药,途中遇到一人横卧路旁,师父上前查探,却发现此人身受剧毒。夫人出于好心救了他,可没想到此人是轮回教的叛徒,依轮回教教规本该受毒掌而死,夫人救了他以后,却因此得罪了轮回教教主巫溟。那巫溟见夫人居然能解轮回教毒功,妒火中烧,仗着毒功深厚,竟下手毒害夫人。夫人精通医理,轮回教之毒没有立即取走性命,夫人取了一颗避毒丹暂时抑制毒性,回到谷中后开始自炼解药。要说这轮回教之毒确实厉害,夫人的解药只能祛除部分毒质,此后每天都需要服用药物抑制残留毒质发作。可这解药难炼得紧,其中一味药引叫做“黄泉果”,只产于神农谷中,且只有在夏至前后才开花结果,果实产量也是极少,取了果实后又要花费数月时间才能制成解药,因此夫人夏至后只能留在谷中炼药,无法出谷。”

    百里崇光听到这里,忙向神农夫人问道:“敢问夫人今年解药炼制完成了吗?”

    神农夫人微笑道:“今年运道不坏,黄泉果产量较往年为多,如今已炼制一大半啦,剩余部分可带到宫中炼制,我这毒伤不碍事,还是陛下的龙体要紧。”

    徐婆婆却悲愤道:“夫人虽如此说,可此毒已在夫人体内纠缠十余年,若五年内再不彻底祛除毒性,便是神仙下凡也救不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