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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湖旁寺庙与药堂

    阳光透过薄纸,打在少年黝黑硬朗的脸上。

    少年再次翻身,双手垫在头下,双眸用力紧紧闭上,他已经连续两夜未眠了,深思疲倦的可怕,可就是心惊不安。

    他幼年时三狮岭长大,奔跑于山谷与平原之间,追鹿打豹所向披靡,从幼年起失眠这两个字便与他无关,前天晚上的那场幻梦出现一切才连在了一起。

    梦中,他横卧在一片洁白的雪地中,他睁眼缓缓爬起,噩梦就此开始,一虎一豹在他不远处盘旋着,被夹在中间的是父亲与兄长,低沉的嘶吼声像是战士前的号角,致命的厮杀一吸间瞬间拉开,先是猛虎随手一搏随后巨蟒轻松收回。

    片刻间少兄倒地,手中的武器碎为残片,残片碎入雪中射出道道银芒,殷红的鲜血从体内流出,在纯白的雪地中尽头扩散,最后汇成一个殷红的圆。

    “不要。”

    他在嘶吼中惊醒,冷汗浸润了他的衣襟,他一个八尺男儿竟情不自禁的蜷缩起来,匿在角落,寻求那微不足道的安全感。

    身为三伏氏族长的余子,他只有在每年春猎的时候才能归家,如今一到中春之期,再过三日他便能归家。

    想去三天也出不了什么差错,先买点东西给父亲吧。他在心里默默想着,忽然转身翻起,落地后大步走向门外。

    脚步声下,大门拉开,少年习以为常伸出右手大步走出。

    门外,两名兽皮战士单手捂心,半身鞠躬,“少主,好。”

    少年不予回答,一把拿过捧在战士手中的大剑,转身便走。

    一个老者也听到脚步声,匆匆起身,连忙推开房门,向着离去的背影大声喊道:“恩格贝,还要上课啊!”

    恩格贝丝毫没有理会,握着大剑便昂扬走出,人越走越远,影子在视野中越来越小直到消失,老者抚头叹气。

    水云城集市一如往常的喧闹,人挤着人,脚碰着脚。

    欧阳靖春一手把玩着串珠,一手握着被漆成红色的木质风车,他侧过头看向红叶,“想要吗?”

    红叶看着阳光下借着微风转动的风车像是盘旋降落的红叶,很是漂亮,她喜欢的很,不过她犹豫片刻后还是摇了摇头。

    “老板,这次把以前的帐都清了,再加上这个风车。”欧阳靖春一把将风车塞在红叶手中,转身掏出一张钱票放在钱箱上,“钱一分不差,你不相信的话,可以好好数数,至于钱票嘛?依旧是你喜欢的江南崔氏钱庄。”

    老板神色欣喜,嘴上却说着:“不用,不用,不用,下次来再给,下次来再给,哪能不相信您啊。”可话语间大手却伸向钱票,手指小心翼翼地摩擦着,心中暗喜着确实不错,是江南崔氏特有的钱票。

    “多谢您,下次再来哈,我给您打折!”老板朝着四人的背影,挥着手吆喝。

    欧阳靖春头都没回,嬉笑般说道:“不会有下次喽,永别了。”

    离别的背影一点点被拉长,最后被换来的人群覆盖。

    “不买药,还去买玩具?”三号看着嬉皮笑脸的两人问道。

    欧阳靖春转过头,依旧是那副嬉皮笑脸的模样,一本正经的回应:“不然呢,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我好歹也是这城中有头有脸的角色,故意欠债不还,我不要脸?”

    “你本来就没有脸。”柳青衣冷不丁的插话,她说话向来如此就像手上双刀,笔直犀利。

    “你可以先给我们买药,再去还钱。”

    “柳青衣小姐,事分轻重缓急,懂?”欧阳靖春单边挑眉,眨了眨眼,又转过头去手指拨了拨停止的风车。

    “还债重要?以前没见你这么要脸。”

    欧阳靖春握住串珠,双手一摊,满脸无赖相的说道:“老柳啊,请收回你的话,你不是我如何知道还债于我而言的重要性。”

    “尸毒会死。”红叶小声嘟嚷。

    “有我在,暂时死不了。”欧阳靖君拍着胸脯,“不过没了我的钱,说不定那些债主过几天就要妻离子散,鸡飞狗跳了,你说说我能不还吗?”

    “就一笔钱至于吗?”

    “拜托,我欠了十多年!”

    “好吧!”柳青衣双指抚头,无奈地叹了口气。

    “可人命大过天。”风不再流淌,红叶用手拨动着风车。

    “身边是为死,死便是为生,又有何惧?”欧阳靖春晃着头,语气浑似肆意扯皮,“生时当如孩童间的游戏,不要太看重结果,重在参与之感啊!”

    “别扯皮,这么多年也不改,还是老样子。”柳青衣强行打断了欧阳靖春的那些大道理,她相信只要不打断这货,他一定会单独开个大半天的讲座来阐明他那些古老道理。

    “对了,还有几家?”三号接过话茬。

    “一家。”

    冰冷的钢铁颤抖着,铁锤被抡得生风,次次砸下拉起粘连着鲜红火花,雏形渐渐形成,铁匠钳起炽热炙红的铁胚,迅速放入冰水中,冰水刹那间沸腾,身体薄薄烟丝。

    “好啊好,贱啊贱,不愧对老李头你的手艺,这剑我要了。”

    带着一丝浪荡贱气的声音缓缓传来,李铁匠哪能不知道是来者的身份,轻笑着说道:“行行行,留给你,留给你。”

    “帮我段上流浪这两个字吧!”欧阳靖春摸着下巴故作思索,“再帮我雕上一个风中摇摆的琉璃。”

    李铁匠挪挪嘴,“这你要去找专业的师傅,老子只负责打剑。”

    “行吧!”欧阳靖春歪头,“以前欠你多少钱,这次一并还了?”语气依旧是那般慵懒无力。

    李铁匠皱眉,眼珠一转,再度打量了一眼满不正经的欧阳靖春。

    “没必要了,还是下次吧!”

    “这次我说真的。”欧阳靖春拍桌探头,神情故作虎狮威武状,“我要一次还清,你算算。”

    声音落下,李铁匠连忙放下了手中的剑胚,再度打量了打量这位老友,语气依旧是如平常般随意无力,这事却给了她种不一样的感觉。

    他掏出以前账本,手指上下随意翻动页面,可眼睛根本没扫向账目,因为那里面根本没有记过他欧阳靖春的账。

    “一千三百银票。”

    欧阳靖春长叹一声,手指抚摸鼻子,神情略显悲伤。

    “算了,你就别还了,没事的。”

    一只大手抵在了李铁匠的面前,欧阳靖春略带悲伤的说道:“不,这是感动!你还是老样子啊!”

    脚尖天地,身子转起,欧阳靖春拟芭蕾舞演员般旋转,期间手指一伸一张钱票飘入钱箱。

    李铁匠被措不及防的转折打蒙,欧阳靖春爽朗的话语却敲醒了他。

    “是三千二百四十三银票啊!一分不少,好好看看,别跟兄弟客气。里面还有给你孩子的礼物哦,跟他说干爹都好,想着他呢。”

    “孩子的干爹,以后回来多看看孩子。”李铁匠紧握着铁锤喊着那远去的身影。

    “算了吧,我这人不喜欢孩子,跟他说我出了趟远门很久不会很久不回来了。”欧阳靖春高举着手臂,在风中挥舞着,夕阳下背影被拉长,扭曲,像是一个即将断了线的风筝,在做着告别。

    药馆内人声鼎沸,喧闹的人群中大夫安静地坐着手放在看诊人跳动的脉搏上。

    “取千金方一副。”

    “百合,怀山,厚皮核桃壳,煮水,一日三服,身体适应便可。”

    “仙人揉腹乃健脾之术,早晚一次便可,一日七八次过,犹而不及,反而会损伤身体,春季也可尝试击打拍揉八窝。”

    ……

    “走走走,我们改道,走后门。”

    欧阳靖春拉着柳青衣三号红叶三人,避开了众人簇拥的大门,三号匆匆回头撇见众人脚下,那堪堪已破的门槛。

    欧阳靖春带着三人走过淡雾弥漫的长街,沿着仙乐池漫步。

    正是夕阳落下时,微红的金色夕阳透过薄雾洒在仙乐池上。三号嗅到微弱风花暖香,侧过头,一个温暖飘渺的世界映入眼帘。

    雾中,天边夕阳半落,池面无杂,澄澈如天镜。放眼望去,一片水光粼粼,夕阳为洒下一层薄金,清风吹过时,池水带着闪烁着浮金的水浪溅起,落下,层层涟漪扯着金边缓缓荡开。

    “这是整座水云城最瑰丽的水池了。”欧阳靖春少有的低声轻语,长袖抬起手指向雾中指去,“仙乐池中还坐落着一座寺庙,有乐寺。”

    三号顺着手指的方向,抬头,视线延展而去。

    薄雾中,如镜湖面反射出金光。那座孤立在池心的寺庙被映得似座金塔,闪耀着,水雾波动,大半金光被盖去,寺庙真面终得一见。刹那间那股千年古刹历史沉积带来的孤寂幽然的古韵被烘得悠长,塔顶为螺旋的尖,依旧闪着金光。远望去孤寺像是个行走在云雾乱象中的僧侣,独立在人间尘世之外,悲悯地看着世界变迁,却又鲜少有改变的欲望。

    “这座寺庙多少年了?”三号轻声相问。

    “一千三百多年吧,水云城坐落前它和仙乐池便已早已屹立于此。”欧阳靖春感叹般轻语着,手中珠串碰撞发出清响,指尖檀木珠滑过,悠悠檀香在指节间扩散。

    古铜钥匙扭动,锁中发出似虎齿相碰的咬轮声,大门如幕布逐渐拉开,门缝一点点扩张,浓郁香气从缝隙中逃出,扑面而来。

    欧阳靖春回头笑笑,大步走入馆内,三人跟随在身后,谁料一跨入门,香气更盛,仿佛被一股温暖的甜酒浸泡,包裹。

    欧阳靖春发觉笑着解释道:“这是夕阳玫瑰,原产于北陆车国。在发现它前,世人都认为间隔在人妖两足间的车国天气寒冷,只会有冷香或无香花存在,谁又能料到这般娇嫩的暖香花竟然会盛开在陆地与冰川的交界之地。”

    三号和红叶在香气的引诱下不加思索地俯下身,细观其花,纯白的花蕾被拥有着丝绸般明亮光泽的花瓣包裹,颜色内深外浅,自然的渐变着。不愧夕阳玫瑰之名,逢见微黄夕阳,它好似活了般,如同个红衣少女在夕阳下的舞台上肆意舞蹈,美得令人动容。

    “夕阳玫瑰,性温,泡茶可有温养气血,滋补阳气,甚至略微强健脾胃的用途,香气甘甜而温暖,有抚神安眠,解忧之用。”

    欧阳靖春领着三人渡步,不过,十部夕阳玫瑰的暖香便散去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股类似寒川,清凉微冷却泛着几缕酸气的香气。

    “这是单黄花,不过民间大多不叫这个名字,叫它酸猫子花,长杆黄花。它常生长于山林草原之间,介于冷香与无香之间,香味寡淡,用处也就清心降火,我用它来间隔暖冷花”

    三号嗅着香气,清凉微酸,清新明亮,却并无方才那想俯下身细观花朵的欲望,只是站着瞧了一眼,嫩绿的枝叶,纯白的花蕊,嫩黄色的鲜嫩花瓣,没有夕阳玫瑰那般的艳丽反而是长存于日常中的稀疏平淡,随风飘动给人一种向上的动力。

    随着步伐一次次迈下,那股清新香味渐渐淡去,而另一阵香气逐渐飘来,淡淡的墨香盘旋着,升入鼻腔,三号与红叶瞬间挺直腰板,那股藏匿在香气中的孤傲刺得他们精神一抖。

    晶莹花瓣被水墨般的线条包裹,墨线盘旋着延展又拉开,如同一幅精巧的水墨画般,透着一股绝世的清冷感。

    “墨琉璃啊!不仅长的漂亮,泡茶服用还可清热解毒,活血通经。”

    柳青衣听到清热解毒连忙追问:“清热解毒?我们吃这个有用吗?”

    “霍,老毛病一直不改!都听这么多年了清热解毒别这么惊讶好吗。”欧阳靖春撇撇嘴,“拜托,你中的可是尸毒啊!要是吃个琉璃花就可以,好的话还需要我给你去调药。”

    柳青衣不做反驳,闭上嘴。他不是个爱逞口舌之利的人,一心扑在双刀上,其他方面有所欠缺,她认。

    香味数十次扭转,身旁的药材也是一次又一次的变换,柳青觉得时间真长,长到她看不到尽头。

    终于到了尽头,欧阳靖春却突然止下了脚步,手指指向旁边的木房,“你给我进去,嘴里含片姜。”

    “为什么?”柳青衣反问。

    “不要问大夫原因,我是为了你好。”欧阳靖春双手交叉抱在胸前,神色突然飞扬,“也不是不能告诉你,这是你老婆让你想的办法,花香与高温蒸汽融合,使人气血运行加速,排寒除湿,促进体内微循环的效果加倍……”

    木门一开一合,在欧阳靖春说到第二句的时候柳青衣便已抓起一旁的干姜片,推门而入。

    对于欧阳靖纯的啰嗦习性她向来早有防备。

    三号于红叶刚想跟上,却被一并拉住。

    “我叫你们两个了?”

    “我们也中毒了。”三号与红叶不约而同地一并说道。

    “我刚刚说什么了?”

    “你叭叭叭说了一堆好处,什么促进循环,什么排毒啊。”三号扭动手腕,想要挣脱束缚。

    “对对对。”红叶在一旁附和。

    “啊!呸呸呸。”欧阳靖春深吸一口气,“我说的分明是不要问大夫原因,我是为了你好。她一个常年习武之人,你们的身体和她的能比吗?”

    还不等二人回答,他便抬脚踹开了面前木门,“当然是不行的,走,咱们用别的法子去。”

    另一个世界就这样被蛮横地被打开。

    喧闹的声音冲入耳朵,成排的人群涌动着,药柜前人影来回晃动。人们怀揣着希望的目光望向医生,医生躲过目光、撇过头,刹那间疲态尽显,紧接着又转过头,笑出了褶子。

    “这里这么忙?”

    “当然,等着我,本尊也去帮忙分担一下。”欧阳靖春拍了一下两人的肩,人嗖一下就飞出去了。

    木桌上,他趴着,一手撑着头,眼神慵懒无力,像是一个看尽一切繁华后对世间索然无味的翩翩公子……或许,用被关了大牢后对现实世界无奈的泼皮,更为形象。

    这般闲散的样子与寻常医生的样子相背,故人们纷纷闪身离开。

    药堂内人山人海,唯独他的面前空荡无人。

    “坡脚医生也是医生啊!来个人呗!”欧阳靖春不知从何处掏出了一个拨浪鼓,一边摇着头,一边转动起来。

    人海中,一个身披兽皮的少年凭借着强健身躯冲开了重重阻拦,呼喊着,跑到欧阳靖春面前。

    “欧阳哥!”

    欧阳靖春双手作揖,笑哈哈的说道:“多谢呀,多谢呀,还是你小子捧我场。”

    “我真生病了?”

    “恩格贝你小子做噩梦了,对不对?”

    恩格贝猛拍大腿,“对,对,对。”

    “放心,有哥在。”欧阳靖春大力拍了拍自己那瘦骨伶仃的胸脯,随后几声咳嗽跑出口腔。

    恩格贝目光撇向众人,身子一低,贴着欧阳靖春的耳朵低声诉说自己的梦境。

    听完后,欧阳靖春猛拍桌子,身子忽地一下站起。他的精神抖擞,言语坚定的说道:“这是包在哥身上了,待会就帮你解。”突然,他侧过头,用双指轻捏住鼻梁,故做出一副扭捏模样,说道:“哥,有个忙,你愿不愿意帮下?”

    “都是朋友,欧阳哥尽管说。”恩格贝豪气十足,猛力拍了拍自己胸口。

    欧阳靖春闻声笑起,身子一扭,嘴巴贴到了恩格贝的耳朵边。

    “那明天陪我去趟阳泉森林。”

    恩格贝丝毫不犹豫,举了举自己的刀,示意自己没问题。

    二人相视一笑,跳起来击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