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石洞香丝梦
骄阳落满草原，恩格贝晒着阳光牵着高头骏马，无目的地漫步着。苍鹰在头顶盘旋，春风吹过，满地绿草群起而舞，宛如延绵常变的绿浪，绿浪中色彩各异的花朵孤独摇曳着，好拟瀚海中的独帆，飘摇着，孤独着，舞动着……
他抬头望去。远方蓝天与绿浪交汇合一，大雁盘旋，起浮绿浪中一直逆着方向的他好似与海浪相搏的勇者。
阳光沐浴在他的脸上，他就这样牵着马一直漫步着，一直走着也不知有何理由，仿佛他的意识与灵魂在此刻共同放飞，正与这片草原共同呼吸。
“恩格贝！”
不远处，传来父亲高昂的呼喊。他顺着声音向对面山丘望去。不远处，两匹红马昂首疾驰着，健硕的肌肉如浪涛般在它身上起伏。哥哥兴奋得站起，手中挥舞着长鞭，口中高唱着欢歌，与之相比，父亲便冷静得多，他不言不语，只是奋力抽打着马匹，白色长胡子在飞马疾驰中不断抖动。
恩格贝飞身扑去，久别重逢的瞬间那熟悉的怀抱传来了无限温暖，一切都是那般熟悉，如同多年前的童年……可温暖转瞬即逝……身体穿过父亲与兄长的身体，恩格贝却扑了空，摔了个狗吃泥。
好似意识到了什么。恩格贝恍惚地站起，回首，却在抬眼的瞬间目睹着父亲与兄长的身体破碎为残片般的碎影。
“不！”
嘶吼着，恩格贝再度飞身扑去。他张开手臂想要抓住那仅剩的残躯，可在那触碰的一瞬仅剩的残躯也彻底化作碎影，从五指间流去，像是逝去流水，论如何用力也无法抓住。
刹那间，天地变色，水洗般的蓝天被乌云笼罩，绿草鲜花像是被橡皮擦擦过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天色沉，万物寂静。
恩格贝趴在地上，望着那只伸出的手，五指张开着，悬在半空。
“不！”
冷汗从防水的特制黑甲衣内流落。恩格贝猛力睁眼，眼前火光摇曳，结伴而来的四人此刻正靠在墙上安然入眠。
他无言低下头，凝望着举在半空的手。
“原来这是梦？”
声音极小，像是梦呓，又是自语。
黄昏
天空浑浊成昏黄一片，暗光之下孤塔屹立着。孤塔边缘闪烁着冰冷的钢铁光芒，冷风穿过铁窗，发出萧萧惨叫。
身披长袍的女人抬头仰望着高高的铁窗，那是这个房间唯一与外面交汇的地方。
风声萧萧送入她的耳中。女人低下头，恍惚的神情瞬间凝固，变得呆滞无神，沾满鲜血的双手架在半空，颤抖着。
“成了！”
那双昏暗无光的眼睛迸射出鲜亮凶光。眼角皱纹突起，女人狂笑着自语，方才呆滞的神情荡然无存，额角青筋隐现。
殷红色的血珠在昏暗的房间中抛洒起落，女人甩着手一次又一次地大力拍击着桌面。
不过片刻桌面两侧便布满了血掌印……桌子上横躺着一具赤裸躯体……胸口是个血洞，空荡无物……
三号忽然发醒，恍惚片刻后明白这只是一场梦。但就算是梦，他仍旧想要看清这具躯体的脸，可随着想法的到来，视线也被蒙上层薄雾。
三号发力拨开迷雾，可雾却拟没止尽，任凭他双手如何发力、无论他如何前行，也拨不尽！看不透！
“滚开！”
三号朝着越来越浓的雾气怒吼，双眼猛力一睁……雾散了，他又醒了。
醒来后的浓雾也是场梦！
鼻尖弥漫着那香丝焚烧带来的幽香。眼前红叶、柳青衣、欧阳靖春依旧沉浸在梦乡。他转过头，四目相对，他与恩格贝的眼神在一瞬间交汇，又却在下一瞬间默契地错开。
无言，合上眼，三号却再也睡不着了。一小部分是因为欧阳靖春那如洪鼓般沉闷有力的憨声，大部分是因为那场梦，怪异得令他害怕，却又带着一股熟悉的感觉，勾引着他的心魂。
“这和那些遗忘的过去有关吗？”
他双手抱膝，将头放在膝盖上，扪心自问道。如今他的唯二目标便是找到失去的回忆与多看看这个美好世界。
夜
漆黑一片的天幕被斑斓的弧线异光割裂，光弧边缘异光扩散在整个天空中晕染开来。彩色斑驳的天穹被倒映在冰川，整个世界变得光怪陆离，宛若异界。
柳青衣和其余六个女孩被粗绳捆在冰面上。身前是一堆熊熊燃烧的木头，耳畔是被反复回唱的的古老的祭祀歌谣。
被舔食干净的骨棒不断挥下，兽皮鼓轰鸣出巨大声响。
……
酣声忽然停下
欧阳靖春起身，伸了个懒腰，一身长啊从口中缓缓吐出。
“都醒了，这么早？”
“早醒早去，体力恢复差不多了。”柳青衣好似早已做好准备的将士瞬间从地上弹起，双手同时握住刀柄。
神色有些许异常的恩格贝，也是跟随着起身，连连附和道：“对对对，早去早回，水云城中我还有点事。”
“对个屁啊！”欧阳靖春伸手将二人压下，“阳光不透水帘，说明天色漆黑，夜深之时去蛇巢找药，不找死吗？”
“不怕，我有剑。”恩格贝向前一步，大手摁在腰间的重剑上。
“啊嘞，蛇群或许比不上千血蝠，但至少也差不到哪去。”欧阳靖春说，“果然，人的本能就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你忘了蛇群的赫赫战绩了？当年，你大伯可是驰骋石峡十三年的刀郎，一手豹刀号称鬼见愁，结果还不是被数十只角蛇围剿，最后连骨头渣都没剩。”
“不……”
恩格贝急忙起身，可脱口而出的话语却梗在咙间。恩格贝想要反驳，沉默些许后，他无奈的、沉默的坐下了。
自从被誉为石峡刀王的大伯被数十只角蛇围攻至死后，质疑豹刀的流言便无一日停息。身为如今唯一掌握豹刀的恩格贝，他有责任也必须捍卫豹子刀法的尊严。那是祖祖辈辈用鲜血、用伤疤、用生命打造的荣耀，他绝不允许他人肆意玷污。
于是，他敲开了一扇又一扇门，踏过了一个又一个家。打斗中他只用诡绝的拖刀术，获得的胜利方式也总是简单，银弧几次翻转起落间，一个又一个对手便纷纷倒下。
可再锋利的剑也斩不尽流言！
纵使他一次又一次的取胜，也抵不过那句，“这刀法就是怕蛇。”
一层耻辱的灰尘蒙在豹刀上，恩格贝可以擦去，他有绝对的信心，自己一定能擦去。可他偏偏是那个不能擦去的人，不能将那件搞笑血案下埋藏的血腥真相告诉他人。
回忆涌上心头，他想起了在帐篷里的那一夜。
风吹过草地，帐篷内烛火飘扬。当时他是父亲最爱的孩子，更是被族内当做下一任族长培养，甚至还有享有“最后的豹刀客”的美称。
可真相暴露的那一刻全都变了！
他不顾父兄劝阻，自愿远离草原，委身去了水云城做了孤独的质子。
他是这世间唯二知道真相的人，他无法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自此以后，当他每次看见那片生机勃勃、洒满阳光的草原时，他都会泛起一股恶心，因为他联想到了土地埋藏的令他肮脏到不忍直视的血腥往事。
“好像马上就到千灯会？”欧阳靖春躺着忽然问道。
恩格贝缓过神来，“嗯，草原春狩后过几日便是千灯会。”
柳青衣眉峰一颤，“这里有灯会？没听你提过。”
“自从他们夺下这座城便有了，不过规模小，比不上我们在瀚海庄看的。”欧阳靖春顿顿，“遥想当年，瀚海庄的万灯会真是美得让人惊讶呀。上万盏明灯共同升天，当年的我连漆黑的夜幕与漫天的星星都看不着，只觉得身处正午，天上悬挂着九个太阳。”
“嗯，确实忘不了。”柳青衣眼眸间又一次流露出伤心神色。
“灯会是什么？”红叶带着好奇问道。
“就是人们将愿望写在薄纸做出的明灯上，然后点燃升天祈祷愿望成真的节日。”欧阳靖春细心解释。
“怪不得那么多地方都有灯会。”红叶缩起身子，“听说以前我们那块也有，不过后来穷了就放不起了，但帝都倒是一年有好几个灯会，听说可壮观了。”
三号迟疑了片刻，问道：“为什么很多地方都有灯会？”
“你傻呀！”红叶眼珠滴溜一转，“因为大家都有想做却做不到的事情呗！有些人想要好多好多钱可是就是没钱，有些人想要个老婆可讨了一半辈子，就是讨不到。”
欧阳靖春听了红叶的解释微微一笑，衔着话尾接过话，“对头，现实太过残忍。人们百般碰壁，如同笼中鸟般想要自由，于是头磕破了，血流干了……可还是得不到自己想要的自由。”他长叹一声，“于是有些人便转身投向了宗教，开始了拜佛祈福，更有甚者对此生不抱希望，开始行善以求下一世的幸福顺遂。”
他抬头望去。远方蓝天与绿浪交汇合一，大雁盘旋，起浮绿浪中一直逆着方向的他好似与海浪相搏的勇者。
阳光沐浴在他的脸上，他就这样牵着马一直漫步着，一直走着也不知有何理由，仿佛他的意识与灵魂在此刻共同放飞，正与这片草原共同呼吸。
“恩格贝！”
不远处，传来父亲高昂的呼喊。他顺着声音向对面山丘望去。不远处，两匹红马昂首疾驰着，健硕的肌肉如浪涛般在它身上起伏。哥哥兴奋得站起，手中挥舞着长鞭，口中高唱着欢歌，与之相比，父亲便冷静得多，他不言不语，只是奋力抽打着马匹，白色长胡子在飞马疾驰中不断抖动。
恩格贝飞身扑去，久别重逢的瞬间那熟悉的怀抱传来了无限温暖，一切都是那般熟悉，如同多年前的童年……可温暖转瞬即逝……身体穿过父亲与兄长的身体，恩格贝却扑了空，摔了个狗吃泥。
好似意识到了什么。恩格贝恍惚地站起，回首，却在抬眼的瞬间目睹着父亲与兄长的身体破碎为残片般的碎影。
“不！”
嘶吼着，恩格贝再度飞身扑去。他张开手臂想要抓住那仅剩的残躯，可在那触碰的一瞬仅剩的残躯也彻底化作碎影，从五指间流去，像是逝去流水，论如何用力也无法抓住。
刹那间，天地变色，水洗般的蓝天被乌云笼罩，绿草鲜花像是被橡皮擦擦过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天色沉，万物寂静。
恩格贝趴在地上，望着那只伸出的手，五指张开着，悬在半空。
“不！”
冷汗从防水的特制黑甲衣内流落。恩格贝猛力睁眼，眼前火光摇曳，结伴而来的四人此刻正靠在墙上安然入眠。
他无言低下头，凝望着举在半空的手。
“原来这是梦？”
声音极小，像是梦呓，又是自语。
黄昏
天空浑浊成昏黄一片，暗光之下孤塔屹立着。孤塔边缘闪烁着冰冷的钢铁光芒，冷风穿过铁窗，发出萧萧惨叫。
身披长袍的女人抬头仰望着高高的铁窗，那是这个房间唯一与外面交汇的地方。
风声萧萧送入她的耳中。女人低下头，恍惚的神情瞬间凝固，变得呆滞无神，沾满鲜血的双手架在半空，颤抖着。
“成了！”
那双昏暗无光的眼睛迸射出鲜亮凶光。眼角皱纹突起，女人狂笑着自语，方才呆滞的神情荡然无存，额角青筋隐现。
殷红色的血珠在昏暗的房间中抛洒起落，女人甩着手一次又一次地大力拍击着桌面。
不过片刻桌面两侧便布满了血掌印……桌子上横躺着一具赤裸躯体……胸口是个血洞，空荡无物……
三号忽然发醒，恍惚片刻后明白这只是一场梦。但就算是梦，他仍旧想要看清这具躯体的脸，可随着想法的到来，视线也被蒙上层薄雾。
三号发力拨开迷雾，可雾却拟没止尽，任凭他双手如何发力、无论他如何前行，也拨不尽！看不透！
“滚开！”
三号朝着越来越浓的雾气怒吼，双眼猛力一睁……雾散了，他又醒了。
醒来后的浓雾也是场梦！
鼻尖弥漫着那香丝焚烧带来的幽香。眼前红叶、柳青衣、欧阳靖春依旧沉浸在梦乡。他转过头，四目相对，他与恩格贝的眼神在一瞬间交汇，又却在下一瞬间默契地错开。
无言，合上眼，三号却再也睡不着了。一小部分是因为欧阳靖春那如洪鼓般沉闷有力的憨声，大部分是因为那场梦，怪异得令他害怕，却又带着一股熟悉的感觉，勾引着他的心魂。
“这和那些遗忘的过去有关吗？”
他双手抱膝，将头放在膝盖上，扪心自问道。如今他的唯二目标便是找到失去的回忆与多看看这个美好世界。
夜
漆黑一片的天幕被斑斓的弧线异光割裂，光弧边缘异光扩散在整个天空中晕染开来。彩色斑驳的天穹被倒映在冰川，整个世界变得光怪陆离，宛若异界。
柳青衣和其余六个女孩被粗绳捆在冰面上。身前是一堆熊熊燃烧的木头，耳畔是被反复回唱的的古老的祭祀歌谣。
被舔食干净的骨棒不断挥下，兽皮鼓轰鸣出巨大声响。
……
酣声忽然停下
欧阳靖春起身，伸了个懒腰，一身长啊从口中缓缓吐出。
“都醒了，这么早？”
“早醒早去，体力恢复差不多了。”柳青衣好似早已做好准备的将士瞬间从地上弹起，双手同时握住刀柄。
神色有些许异常的恩格贝，也是跟随着起身，连连附和道：“对对对，早去早回，水云城中我还有点事。”
“对个屁啊！”欧阳靖春伸手将二人压下，“阳光不透水帘，说明天色漆黑，夜深之时去蛇巢找药，不找死吗？”
“不怕，我有剑。”恩格贝向前一步，大手摁在腰间的重剑上。
“啊嘞，蛇群或许比不上千血蝠，但至少也差不到哪去。”欧阳靖春说，“果然，人的本能就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你忘了蛇群的赫赫战绩了？当年，你大伯可是驰骋石峡十三年的刀郎，一手豹刀号称鬼见愁，结果还不是被数十只角蛇围剿，最后连骨头渣都没剩。”
“不……”
恩格贝急忙起身，可脱口而出的话语却梗在咙间。恩格贝想要反驳，沉默些许后，他无奈的、沉默的坐下了。
自从被誉为石峡刀王的大伯被数十只角蛇围攻至死后，质疑豹刀的流言便无一日停息。身为如今唯一掌握豹刀的恩格贝，他有责任也必须捍卫豹子刀法的尊严。那是祖祖辈辈用鲜血、用伤疤、用生命打造的荣耀，他绝不允许他人肆意玷污。
于是，他敲开了一扇又一扇门，踏过了一个又一个家。打斗中他只用诡绝的拖刀术，获得的胜利方式也总是简单，银弧几次翻转起落间，一个又一个对手便纷纷倒下。
可再锋利的剑也斩不尽流言！
纵使他一次又一次的取胜，也抵不过那句，“这刀法就是怕蛇。”
一层耻辱的灰尘蒙在豹刀上，恩格贝可以擦去，他有绝对的信心，自己一定能擦去。可他偏偏是那个不能擦去的人，不能将那件搞笑血案下埋藏的血腥真相告诉他人。
回忆涌上心头，他想起了在帐篷里的那一夜。
风吹过草地，帐篷内烛火飘扬。当时他是父亲最爱的孩子，更是被族内当做下一任族长培养，甚至还有享有“最后的豹刀客”的美称。
可真相暴露的那一刻全都变了！
他不顾父兄劝阻，自愿远离草原，委身去了水云城做了孤独的质子。
他是这世间唯二知道真相的人，他无法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自此以后，当他每次看见那片生机勃勃、洒满阳光的草原时，他都会泛起一股恶心，因为他联想到了土地埋藏的令他肮脏到不忍直视的血腥往事。
“好像马上就到千灯会？”欧阳靖春躺着忽然问道。
恩格贝缓过神来，“嗯，草原春狩后过几日便是千灯会。”
柳青衣眉峰一颤，“这里有灯会？没听你提过。”
“自从他们夺下这座城便有了，不过规模小，比不上我们在瀚海庄看的。”欧阳靖春顿顿，“遥想当年，瀚海庄的万灯会真是美得让人惊讶呀。上万盏明灯共同升天，当年的我连漆黑的夜幕与漫天的星星都看不着，只觉得身处正午，天上悬挂着九个太阳。”
“嗯，确实忘不了。”柳青衣眼眸间又一次流露出伤心神色。
“灯会是什么？”红叶带着好奇问道。
“就是人们将愿望写在薄纸做出的明灯上，然后点燃升天祈祷愿望成真的节日。”欧阳靖春细心解释。
“怪不得那么多地方都有灯会。”红叶缩起身子，“听说以前我们那块也有，不过后来穷了就放不起了，但帝都倒是一年有好几个灯会，听说可壮观了。”
三号迟疑了片刻，问道：“为什么很多地方都有灯会？”
“你傻呀！”红叶眼珠滴溜一转，“因为大家都有想做却做不到的事情呗！有些人想要好多好多钱可是就是没钱，有些人想要个老婆可讨了一半辈子，就是讨不到。”
欧阳靖春听了红叶的解释微微一笑，衔着话尾接过话，“对头，现实太过残忍。人们百般碰壁，如同笼中鸟般想要自由，于是头磕破了，血流干了……可还是得不到自己想要的自由。”他长叹一声，“于是有些人便转身投向了宗教，开始了拜佛祈福，更有甚者对此生不抱希望，开始行善以求下一世的幸福顺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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