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命运前夜（5）
小女孩带路明非走的路并不方便，他们走过赫鲁晓夫楼的长廊，就进入了一个密集的管道网。小女孩小巧的身躯在管道网中爬行的还算轻松，而路明非却蹭满了灰尘和黑油。
路明非爬到一半就不想跟着爬了，可只要他一停下，前面的女孩就会回过头，带着催促的语气对他说听不懂的俄语。路明非猜测那个女孩的意思大概是‘跟上来’或者是‘快到了’。
果然再爬了三分钟左右，路明非就爬出了管道。管道的出口连着一个陈旧的长廊，长廊两侧分部着密集地房间，具体有三十个还是四十个路明非没有数，只感觉压抑地吓人。
小女孩安静地向前走，她完全不害怕这么阴森的环境，好像在这里住了很久很久。
路明非也跟着她向前走，他们一起停在了走廊尽头的房间前，锈迹斑驳的房门上没有挂锁，最上方标记着‘zero’。
零号房？路明非疑惑了。
女孩用手指着门，示意路明非打开他。路明非不假思索地照做了，当门缝打开的时候，路明非才意识到自己总是无条件的信任这个不认识的女孩，就像是无条件的觉得小皇女很可靠一样。
话说打开这个房间不会进入奇怪的尼伯龙根吧。然后一个神经病神在在的说，你终于来了。
路明非把大门打开，他看到一个孩子般的身影被十几条宽皮带捆在铸铁的躺椅上，孩子的脸上戴着面具，透过面具的细缝可以看到天真无害的眼睛。他亲热地打招呼，“哥哥你来啦！”
路明非愣了半秒哐当就把门关上了，心说，你看我说什么来着？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小女孩看着路明非奇怪的举动露出好奇的表情，然后大方的把门打开，走了进去。估计她以为路明非胆子小，被吓坏了。
路明非知道小魔鬼不会没有重要的事情瞎叫他，正步走了进去。
他进屋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摘下小魔鬼的铁面具，然后敲敲他的脑袋，“你这次搞什么？神叨叨的。不要在这么奇怪的地方见面好吗？”
路明非走进这座房间就感觉不舒服，这里弥漫着轻微地腐烂味和血腥味，陈列的物品只有一排排储满药品的货架和冰冷的铁床。
铁床四周的窗纱染着血，大概每天都在进行解剖或切割。
“这个地方很关键。”路鸣泽说，“你以后会明白的。”
“行，那就以后再明白。”路明非知道小魔鬼的秉性，他不想说的话多一句也不会说，自己就懒得废话，“你把自己捆成这样干嘛？好好说话不好吗？”
“哥哥你被捆我也被捆啊，我说过我们是一心的。”路鸣泽嬉皮笑脸，“好吧，这次真不是这个原因，其实我也不想被捆。如果可以我会约一个熏着香炉的按摩馆，咱们边做泰式踩背边聊天。可惜我目前很难使用能力，出不去这里，也动不了。连把你叫过来都要靠雷娜塔。”
“这是一场梦吗？”
“是的，你已经抱着初音未来睡着了。”
“嘴贫。”路明非蹲下身，帮助小魔鬼一根一根地解开拘束带，他的神色变得认真。小魔鬼说过梦境是他的能力，如果他在梦境之中的能力都失去了，那就意味着事情开始变得麻烦了。
路明非把所有拘束带都解开后，坐到一边的手术台上，“你叫我过来，是因为你知道我要和你合作吗？”
“没错。”路鸣泽笑，“我之前让雷娜塔去找过你几次，那个时候我想提醒你赶快从这里离开。只可惜你太虚弱了，无法深度入眠。很容易就被惊醒。”
路明非看路鸣泽解开了拘束带还一动不动，心里突然泛起酸楚，刀子嘴豆腐心地说，“你赶快从顶上起来，再搞怪我还把你扣上。”
“我动不了，哥哥。”路鸣泽摇头说。
路明非看着小魔鬼的样子越来越难受，于是从手术台上起身，用两只手臂提着小魔鬼的腋窝把他拎起来，拎起来时路明非发现他的背部已经溃烂，衣服上布满黄绿的脓液。路明非就把他衣服的背部撕开，让溃烂的皮肤接触到外部的空气。路明非也不怕麻烦，还把小魔鬼放在窗边，让他能呼吸到新鲜的风。
“哥哥你变了，对我更好了。”
“滚滚滚。这个服务四分之一条命。”路明非开始反向收费。
“噗哈哈哈，哪有你这么收费的。”路鸣泽被逗乐了。
“明码标价，童叟无欺。”路明非哼哼。
“那你倒欠我半条命。名誉损失费懂吗？”路鸣泽开始数落路明非扮精神病破坏他形象的样子，坏笑道，“你在精神病院的深造成功地超出了我的预期。”
路明非刚想还嘴，却被身后好听的笑声打断了思绪。年幼的雷娜塔虽然听不懂他们的话，但被两个人互不相让的样子逗乐了。她的认知里没有兄弟和损友的概念，她只是本能的觉得，眼前的两个人都很可爱。
零号房的阴森被女孩子的笑声冲散，路明非觉得那种窒息的气息减弱了许多。
“我在外面的表现和想法你都知道？”路明非问。
“嗯，而且你还发现了很多事件隐藏的真相。你是个天才，哥哥。”路鸣泽不吝夸奖。
“计划混血种战争的是谁？奥丁吗？还是其他的龙王？或者赫尔佐格那样的阴谋家？”
“你猜猜看。”
“暗面君主？”路明非的语调很重。
“你是中二病犯了吗？还是最近动画片看魔怔了？”路鸣泽翻翻白眼，“不要把世界想的太小，也不要把问题想的太简单。这个世界上，有太多强大又狡诈的存在了，他们隐藏在阴影里伺机而动，每一个存在都有可怕的原始积累。这不是小说或电影，一切都被最终BOSS主宰着，打败他就游戏通关世界和平。不如你想想看，为什么我们打倒的奥丁其实是楚子航？”
路明非沉默了，他在自己的脑海中思索答案，“因为……奥丁和其他的势力形成了某种微妙的平衡？先出头的人会失去自保的优势？除非获得巨大的回报，平常代表他的都是替身？”
“没错。”路鸣泽说，“秘党的暗面，汉高的社群，加图索家的高层，过去的蛇岐八家，奥丁，上古的遗留者，龙族繁茂的历史孕育了无数的阴谋家和野心家。这些人都有自己的势力和自己独一无二的知识，他们布局了百年或千年，都是为了自己能霸占龙族的遗产。哥哥，命运开始收线了。”
路明非的脑海中浮现出那晚在楚天骄小屋中看到的命运丝线图，不同的事件串联，最终汇聚到一点——黑王·尼德霍格的回归。
“那些人要复活黑王尼德霍格？”路明非问。
“黑王可不是赫尔佐格那种垃圾能比的。他归来时整个世界都吃不消。一千发天谴都打不死他。”路鸣泽说，“那些人让丝线汇聚，然后剪断关键的丝线，让黑王无法复苏或者变得虚弱。他们再想办法霸占黑王的权柄。”路鸣泽严肃道，“你已经看到很多革命性的技术了对吧？”
路明非浑身一震，他想起赫尔佐格的血液交换机，想起布宁手中的龙血血清，想起秘党用在自己身上的尼伯龙根计划。如果得到龙王级的血液，这些技术完全可以让阴谋家获得难以想象的力量。
“奥丁早就尝试过动手了，那个众神之王级的东西用的不是生物科学，而是炼金术和言灵。”路鸣泽说，“楚子航的事情连EVA这种超级计算机都无法保留下来，是因为奥丁使用了特殊的方法，让过去的事件消失了，消失的事件引导了新的未来，你我所在的现实，可以称为一条新的世界线。在这条世界线里，楚子航的位置空出来了，他既能用楚子航取代他自己，也能用他的人取代楚子航。”
路明非听完路明泽说的话，低头思考起来。
“如果我猜的没错，奥丁的能力还不足以让他重塑一条完整的世界线，他只能针对楚子航的存在进行删减，让一些事情看似合理地保持原样，例如源稚生的刀就是因为奥丁的干扰还保存在蛇岐八家。EVA的数据库和学院的学生档案也同样因为奥丁的特殊能力被干扰了，因此我查不到楚子航。”
“你的推测很正确。”
“奥丁为了掩盖自己能力的局限性，他还使用了另一种能力，这种特殊的能力将所有人的记忆干扰了！也就是说，奥丁实际上使用了两种能力！一种是删除一种是篡改。”路明非终于摸清了奥丁能力的脉络，他脑海中那些迷惑终于消失殆尽。最终，一切化作一个问题，“所以，阿卜杜拉·阿巴斯是奥丁的部下？”
“那是他的真名吗？”路鸣泽反问道，“我还以为他叫歪比巴卜·阿西八呢，这么叫了好久了。”
……
入夜后列车开启了柔和的灯光，弗拉梅尔和汉高面对面地观看文件。这些文件有汉高本部的公开文件，还有被汉高卧底窃取的秘党文件。汉高并不吝啬情报的分享，面对混乱起来的局势，他逐渐力不从心。各种情报里的诱惑太多了，地下猎人网站从前天起就有一条帖子具有超高热度，发信人是“Yggdrasil”，他爆料北西伯利亚的坐标储存有一百七十枚贤者之石子弹以及一具龙骨十字。
这个分量的财富让看惯了数亿数十亿财富流动的汉高都脖子发热，他做过太多生意，也见过太多在逐利上惨死的商人。于是他请求弗拉梅尔做他的风控师，在他没有意识到风险时，给与他及时的提醒，不至把命都搭进去。
“汉高，你能把这个事情给我详细讲讲吗？”弗拉梅尔捏了捏眉心，“我从未想到我被关押的这段时间发生了如此多的事情。我现在消化起来很困难。”
弗拉梅尔在最近的18个小时里看到太多难以接受的文件了，贝奥武夫和元老会几乎将学院和秘党异化为自己的军事集团，他们的决策冲动且极端，不到半年的世界里他们启用了冰下的怪物，动用了贤者之石，还恶化了与蛇岐八家的关系。校董和一线执行官的意见几乎无法得到任何采纳。
不过即使有那么多令人震惊的文件，也没有他递给汉高的这份文件惊人。因为那事关一个神，一个龙王，以及两个学生领袖。
汉高接过文件，简单地扫了一眼就了如指掌，缓缓的叙述起凯撒·加图索、阿卜杜拉·阿巴斯以及利维坦故事的后续。
“那天，凯撒加图索展现出了惊人的领导能力。他与潜艇的船长利用海底的淤泥层重创了海德拉。可海德拉的生命力是那么强大，遭受重创的海德拉在淤泥质中用尾巴紧紧地缠住了潜艇的尾部，它渴望通过潜艇的动力逃生。凯撒所在的潜艇不具有载着海德拉向上攀爬的动力，他们僵持住了，谁都无法上浮。”
“在所有人认为无力回天的时候，凯撒加图索号令打开声呐，将利维坦吸引过来。利维坦的抹香鲸族群在之前被海德拉所率领的蛇群攻击过，它赶到后立刻与海德拉缠斗在一起。利维坦拥有可以瞬间冻结海域的言灵，无论是学院还是我们，都判断他是龙王级的生命。”
“它的表现却远没有龙王强大，它的战斗也没有龙王那般可怕的威势。它像是掠食大王乌贼的普通鲸鱼一样，撞击冰山，和海德拉撕咬，在深海与浅海之间反复升潜。甚至在最后，被海德拉肚内的幼蛇攀附上了伤口，被海德拉紧紧咬住注入毒液……”
“凯撒在这个时候命令潜艇发射了鱼雷，他的正义不允许高洁的鲸鱼在决斗中被这样肮脏的手段伤害。鱼雷巨大的破坏力杀死了海德拉，没有杀死利维坦。凯撒骑士一般的行为获得了利维坦的尊重，他们对视片刻，利维坦便带着鲸群游向远去。”
汉高停顿了片刻继续说，
“然而我们的两艘潜艇也在附近，里面有血统强大且急于证明自己的战士，他们害怕对方的潜艇抢先击杀利维坦，没有对我和社群的任何人汇报，争先恐后地发射了鱼雷。‘花骑士号’和‘日出号’近乎同时对利维坦发射了有着剧烈毒性的硫磺鱼雷，满载全发，整整十二发威力巨大的鱼雷在海中爆开……唉。屠龙的荣誉是所有混血种追逐的至高顶点，年轻人们为了这个荣誉抛弃了底线。”
汉高发出叹息声，能让一个社群的领袖发出如此叹息声的，只有巨大的损失。弗拉梅尔听到这里也紧张的握紧了拳头。
“鲸群是高度社会化的生物，当第一发威力巨大的鱼雷被引爆时，残存的抹香鲸化作肉盾，一个接一个地将利维坦包裹在里面。他们用身躯承受了整整十二轮爆炸，整片海水都是抹香鲸的脏器、肠子、骨茬和碎肉。红色的血、蓝色的脊髓液和黄色的硫磺混合，将圣洁的冰雪极地变成了黑红色的地狱。浓烟散去，人们看见极度愤怒的利维坦并没有死，他从黑红的海水中升起，皮肤挂着烂掉的肉块，仿若恶魔从地狱归来。”
“他瞬间催动了言灵，极寒的风暴从它的周围爆发，刹那之间，就冻结他身边半公里的海域。当时我们的潜艇距离他三公里，凯撒他们离利维坦只有一公里。这个言灵只需要再持续十秒钟，他们所有人都会冻死。如果这个言灵持续两分钟，YAMAL号上的施耐德小队也会死亡。只是命运是如此神奇，天空中突然降下七彩的光柱，神明出现在战场，北欧神话中的众神之王奥丁降临在这片海域。”
汉高将文档后页夹着的照片递给弗拉梅尔，那是凯撒的潜艇记录到的图片。
那是仅让人看着就能感受到神圣的画面，苍空贯下的彩虹桥在海面铺开，八足的骏马立身站在绽放的七彩平面上，马背上的神明牵扯缰绳，背后的蓝色毛氅高高扬起，他符合人类对君主或神明的一切想象，让人不自觉地想要朝拜。
“奥丁降临的瞬间，极寒的领域消失了，利维坦愤怒地向前撞去，却被奥丁一剑劈开了身躯，沉入海底。奥丁降下神罚，他又用巨剑斩出三道巨大的狂岚，将在场的潜艇全部一刀两断。我的部下被深海的水压压扁，凯撒他们由于潜艇曾在海面，得以漂浮，后来被YAMAL号的同伴救了下来。”
汉高又从文件的最后拿出储存卡，插入读取机中，播放起秘党抢救回的画面。
画面中的奥丁正对着摄像机，亮着金色花纹的面具格外醒目。他从降落的那一刻就伴随着彩虹，七彩的光铺满海面，连大海的波涛都沉静了。他并未携带记录于神话中的神枪昆古尼尔，反而在腰间拴着金色的剑。他的剑风撕裂了大气，即便是利维坦巨大的身躯也不能减少它一分一毫的威势，它轻松的将利维坦的血肉一分为二，只剩一根脊柱可怜的连接着。那根脊柱也并非无法切断，只是恰巧不在剑风的范围内而已。
当三艘潜艇被岚风相继破坏，奥丁拉动缰绳，引导着八足骏马跪在了七彩的光芒上，他侧过身探下手，无形的引力从他的手掌发出，深海深处的什么被牵引着逆着引力而上。
很快，四条铁链最先从水面冲出，牢牢缠绕在他的手臂上，随后一口冒着血水的铁棺材被提了出来。八足骏马立身而起，发出嘶吼，彩虹桥轰然关闭，奥丁消失了。
这幅画面曾经在英灵殿会议厅播放的时候，所有人都忘记了呼吸。那个曾经被路明非打败的奥丁回来了，他更符合神话中的模样，带着更强的力量，甚至拥有新的骏马。
之前路明非挖去心脏的那匹马还留在学院的样本室中。
弗拉梅尔看完画面，用指节点着桌子，许久之后，感叹道，“很有趣。奥丁的出现没有引发元素乱流。”
汉高没有打断他的思考，拿起身旁的酒小口喝起来，倚在靠背上。
两人一旁手术中的医生走过来，欣喜的汇报，“汉高先生，昂热校长的手术已进行完毕，麻醉药效大概三小时后就会结束。”
“很好。”汉高起身拍拍他的肩膀，“去告诉列车司机，开往‘枫茶图书馆’。”
“枫茶图书馆？”弗拉梅尔重复道。
“一个在深山的小别墅，我的私人铁路修到了那里。里面没有摄像头和网络，只有我的藏书和红茶，你们会喜欢的。”汉高说，“昂热是个老绅士，养病的时候总需要安全舒适的空间。”
路明非爬到一半就不想跟着爬了，可只要他一停下，前面的女孩就会回过头，带着催促的语气对他说听不懂的俄语。路明非猜测那个女孩的意思大概是‘跟上来’或者是‘快到了’。
果然再爬了三分钟左右，路明非就爬出了管道。管道的出口连着一个陈旧的长廊，长廊两侧分部着密集地房间，具体有三十个还是四十个路明非没有数，只感觉压抑地吓人。
小女孩安静地向前走，她完全不害怕这么阴森的环境，好像在这里住了很久很久。
路明非也跟着她向前走，他们一起停在了走廊尽头的房间前，锈迹斑驳的房门上没有挂锁，最上方标记着‘zero’。
零号房？路明非疑惑了。
女孩用手指着门，示意路明非打开他。路明非不假思索地照做了，当门缝打开的时候，路明非才意识到自己总是无条件的信任这个不认识的女孩，就像是无条件的觉得小皇女很可靠一样。
话说打开这个房间不会进入奇怪的尼伯龙根吧。然后一个神经病神在在的说，你终于来了。
路明非把大门打开，他看到一个孩子般的身影被十几条宽皮带捆在铸铁的躺椅上，孩子的脸上戴着面具，透过面具的细缝可以看到天真无害的眼睛。他亲热地打招呼，“哥哥你来啦！”
路明非愣了半秒哐当就把门关上了，心说，你看我说什么来着？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小女孩看着路明非奇怪的举动露出好奇的表情，然后大方的把门打开，走了进去。估计她以为路明非胆子小，被吓坏了。
路明非知道小魔鬼不会没有重要的事情瞎叫他，正步走了进去。
他进屋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摘下小魔鬼的铁面具，然后敲敲他的脑袋，“你这次搞什么？神叨叨的。不要在这么奇怪的地方见面好吗？”
路明非走进这座房间就感觉不舒服，这里弥漫着轻微地腐烂味和血腥味，陈列的物品只有一排排储满药品的货架和冰冷的铁床。
铁床四周的窗纱染着血，大概每天都在进行解剖或切割。
“这个地方很关键。”路鸣泽说，“你以后会明白的。”
“行，那就以后再明白。”路明非知道小魔鬼的秉性，他不想说的话多一句也不会说，自己就懒得废话，“你把自己捆成这样干嘛？好好说话不好吗？”
“哥哥你被捆我也被捆啊，我说过我们是一心的。”路鸣泽嬉皮笑脸，“好吧，这次真不是这个原因，其实我也不想被捆。如果可以我会约一个熏着香炉的按摩馆，咱们边做泰式踩背边聊天。可惜我目前很难使用能力，出不去这里，也动不了。连把你叫过来都要靠雷娜塔。”
“这是一场梦吗？”
“是的，你已经抱着初音未来睡着了。”
“嘴贫。”路明非蹲下身，帮助小魔鬼一根一根地解开拘束带，他的神色变得认真。小魔鬼说过梦境是他的能力，如果他在梦境之中的能力都失去了，那就意味着事情开始变得麻烦了。
路明非把所有拘束带都解开后，坐到一边的手术台上，“你叫我过来，是因为你知道我要和你合作吗？”
“没错。”路鸣泽笑，“我之前让雷娜塔去找过你几次，那个时候我想提醒你赶快从这里离开。只可惜你太虚弱了，无法深度入眠。很容易就被惊醒。”
路明非看路鸣泽解开了拘束带还一动不动，心里突然泛起酸楚，刀子嘴豆腐心地说，“你赶快从顶上起来，再搞怪我还把你扣上。”
“我动不了，哥哥。”路鸣泽摇头说。
路明非看着小魔鬼的样子越来越难受，于是从手术台上起身，用两只手臂提着小魔鬼的腋窝把他拎起来，拎起来时路明非发现他的背部已经溃烂，衣服上布满黄绿的脓液。路明非就把他衣服的背部撕开，让溃烂的皮肤接触到外部的空气。路明非也不怕麻烦，还把小魔鬼放在窗边，让他能呼吸到新鲜的风。
“哥哥你变了，对我更好了。”
“滚滚滚。这个服务四分之一条命。”路明非开始反向收费。
“噗哈哈哈，哪有你这么收费的。”路鸣泽被逗乐了。
“明码标价，童叟无欺。”路明非哼哼。
“那你倒欠我半条命。名誉损失费懂吗？”路鸣泽开始数落路明非扮精神病破坏他形象的样子，坏笑道，“你在精神病院的深造成功地超出了我的预期。”
路明非刚想还嘴，却被身后好听的笑声打断了思绪。年幼的雷娜塔虽然听不懂他们的话，但被两个人互不相让的样子逗乐了。她的认知里没有兄弟和损友的概念，她只是本能的觉得，眼前的两个人都很可爱。
零号房的阴森被女孩子的笑声冲散，路明非觉得那种窒息的气息减弱了许多。
“我在外面的表现和想法你都知道？”路明非问。
“嗯，而且你还发现了很多事件隐藏的真相。你是个天才，哥哥。”路鸣泽不吝夸奖。
“计划混血种战争的是谁？奥丁吗？还是其他的龙王？或者赫尔佐格那样的阴谋家？”
“你猜猜看。”
“暗面君主？”路明非的语调很重。
“你是中二病犯了吗？还是最近动画片看魔怔了？”路鸣泽翻翻白眼，“不要把世界想的太小，也不要把问题想的太简单。这个世界上，有太多强大又狡诈的存在了，他们隐藏在阴影里伺机而动，每一个存在都有可怕的原始积累。这不是小说或电影，一切都被最终BOSS主宰着，打败他就游戏通关世界和平。不如你想想看，为什么我们打倒的奥丁其实是楚子航？”
路明非沉默了，他在自己的脑海中思索答案，“因为……奥丁和其他的势力形成了某种微妙的平衡？先出头的人会失去自保的优势？除非获得巨大的回报，平常代表他的都是替身？”
“没错。”路鸣泽说，“秘党的暗面，汉高的社群，加图索家的高层，过去的蛇岐八家，奥丁，上古的遗留者，龙族繁茂的历史孕育了无数的阴谋家和野心家。这些人都有自己的势力和自己独一无二的知识，他们布局了百年或千年，都是为了自己能霸占龙族的遗产。哥哥，命运开始收线了。”
路明非的脑海中浮现出那晚在楚天骄小屋中看到的命运丝线图，不同的事件串联，最终汇聚到一点——黑王·尼德霍格的回归。
“那些人要复活黑王尼德霍格？”路明非问。
“黑王可不是赫尔佐格那种垃圾能比的。他归来时整个世界都吃不消。一千发天谴都打不死他。”路鸣泽说，“那些人让丝线汇聚，然后剪断关键的丝线，让黑王无法复苏或者变得虚弱。他们再想办法霸占黑王的权柄。”路鸣泽严肃道，“你已经看到很多革命性的技术了对吧？”
路明非浑身一震，他想起赫尔佐格的血液交换机，想起布宁手中的龙血血清，想起秘党用在自己身上的尼伯龙根计划。如果得到龙王级的血液，这些技术完全可以让阴谋家获得难以想象的力量。
“奥丁早就尝试过动手了，那个众神之王级的东西用的不是生物科学，而是炼金术和言灵。”路鸣泽说，“楚子航的事情连EVA这种超级计算机都无法保留下来，是因为奥丁使用了特殊的方法，让过去的事件消失了，消失的事件引导了新的未来，你我所在的现实，可以称为一条新的世界线。在这条世界线里，楚子航的位置空出来了，他既能用楚子航取代他自己，也能用他的人取代楚子航。”
路明非听完路明泽说的话，低头思考起来。
“如果我猜的没错，奥丁的能力还不足以让他重塑一条完整的世界线，他只能针对楚子航的存在进行删减，让一些事情看似合理地保持原样，例如源稚生的刀就是因为奥丁的干扰还保存在蛇岐八家。EVA的数据库和学院的学生档案也同样因为奥丁的特殊能力被干扰了，因此我查不到楚子航。”
“你的推测很正确。”
“奥丁为了掩盖自己能力的局限性，他还使用了另一种能力，这种特殊的能力将所有人的记忆干扰了！也就是说，奥丁实际上使用了两种能力！一种是删除一种是篡改。”路明非终于摸清了奥丁能力的脉络，他脑海中那些迷惑终于消失殆尽。最终，一切化作一个问题，“所以，阿卜杜拉·阿巴斯是奥丁的部下？”
“那是他的真名吗？”路鸣泽反问道，“我还以为他叫歪比巴卜·阿西八呢，这么叫了好久了。”
……
入夜后列车开启了柔和的灯光，弗拉梅尔和汉高面对面地观看文件。这些文件有汉高本部的公开文件，还有被汉高卧底窃取的秘党文件。汉高并不吝啬情报的分享，面对混乱起来的局势，他逐渐力不从心。各种情报里的诱惑太多了，地下猎人网站从前天起就有一条帖子具有超高热度，发信人是“Yggdrasil”，他爆料北西伯利亚的坐标储存有一百七十枚贤者之石子弹以及一具龙骨十字。
这个分量的财富让看惯了数亿数十亿财富流动的汉高都脖子发热，他做过太多生意，也见过太多在逐利上惨死的商人。于是他请求弗拉梅尔做他的风控师，在他没有意识到风险时，给与他及时的提醒，不至把命都搭进去。
“汉高，你能把这个事情给我详细讲讲吗？”弗拉梅尔捏了捏眉心，“我从未想到我被关押的这段时间发生了如此多的事情。我现在消化起来很困难。”
弗拉梅尔在最近的18个小时里看到太多难以接受的文件了，贝奥武夫和元老会几乎将学院和秘党异化为自己的军事集团，他们的决策冲动且极端，不到半年的世界里他们启用了冰下的怪物，动用了贤者之石，还恶化了与蛇岐八家的关系。校董和一线执行官的意见几乎无法得到任何采纳。
不过即使有那么多令人震惊的文件，也没有他递给汉高的这份文件惊人。因为那事关一个神，一个龙王，以及两个学生领袖。
汉高接过文件，简单地扫了一眼就了如指掌，缓缓的叙述起凯撒·加图索、阿卜杜拉·阿巴斯以及利维坦故事的后续。
“那天，凯撒加图索展现出了惊人的领导能力。他与潜艇的船长利用海底的淤泥层重创了海德拉。可海德拉的生命力是那么强大，遭受重创的海德拉在淤泥质中用尾巴紧紧地缠住了潜艇的尾部，它渴望通过潜艇的动力逃生。凯撒所在的潜艇不具有载着海德拉向上攀爬的动力，他们僵持住了，谁都无法上浮。”
“在所有人认为无力回天的时候，凯撒加图索号令打开声呐，将利维坦吸引过来。利维坦的抹香鲸族群在之前被海德拉所率领的蛇群攻击过，它赶到后立刻与海德拉缠斗在一起。利维坦拥有可以瞬间冻结海域的言灵，无论是学院还是我们，都判断他是龙王级的生命。”
“它的表现却远没有龙王强大，它的战斗也没有龙王那般可怕的威势。它像是掠食大王乌贼的普通鲸鱼一样，撞击冰山，和海德拉撕咬，在深海与浅海之间反复升潜。甚至在最后，被海德拉肚内的幼蛇攀附上了伤口，被海德拉紧紧咬住注入毒液……”
“凯撒在这个时候命令潜艇发射了鱼雷，他的正义不允许高洁的鲸鱼在决斗中被这样肮脏的手段伤害。鱼雷巨大的破坏力杀死了海德拉，没有杀死利维坦。凯撒骑士一般的行为获得了利维坦的尊重，他们对视片刻，利维坦便带着鲸群游向远去。”
汉高停顿了片刻继续说，
“然而我们的两艘潜艇也在附近，里面有血统强大且急于证明自己的战士，他们害怕对方的潜艇抢先击杀利维坦，没有对我和社群的任何人汇报，争先恐后地发射了鱼雷。‘花骑士号’和‘日出号’近乎同时对利维坦发射了有着剧烈毒性的硫磺鱼雷，满载全发，整整十二发威力巨大的鱼雷在海中爆开……唉。屠龙的荣誉是所有混血种追逐的至高顶点，年轻人们为了这个荣誉抛弃了底线。”
汉高发出叹息声，能让一个社群的领袖发出如此叹息声的，只有巨大的损失。弗拉梅尔听到这里也紧张的握紧了拳头。
“鲸群是高度社会化的生物，当第一发威力巨大的鱼雷被引爆时，残存的抹香鲸化作肉盾，一个接一个地将利维坦包裹在里面。他们用身躯承受了整整十二轮爆炸，整片海水都是抹香鲸的脏器、肠子、骨茬和碎肉。红色的血、蓝色的脊髓液和黄色的硫磺混合，将圣洁的冰雪极地变成了黑红色的地狱。浓烟散去，人们看见极度愤怒的利维坦并没有死，他从黑红的海水中升起，皮肤挂着烂掉的肉块，仿若恶魔从地狱归来。”
“他瞬间催动了言灵，极寒的风暴从它的周围爆发，刹那之间，就冻结他身边半公里的海域。当时我们的潜艇距离他三公里，凯撒他们离利维坦只有一公里。这个言灵只需要再持续十秒钟，他们所有人都会冻死。如果这个言灵持续两分钟，YAMAL号上的施耐德小队也会死亡。只是命运是如此神奇，天空中突然降下七彩的光柱，神明出现在战场，北欧神话中的众神之王奥丁降临在这片海域。”
汉高将文档后页夹着的照片递给弗拉梅尔，那是凯撒的潜艇记录到的图片。
那是仅让人看着就能感受到神圣的画面，苍空贯下的彩虹桥在海面铺开，八足的骏马立身站在绽放的七彩平面上，马背上的神明牵扯缰绳，背后的蓝色毛氅高高扬起，他符合人类对君主或神明的一切想象，让人不自觉地想要朝拜。
“奥丁降临的瞬间，极寒的领域消失了，利维坦愤怒地向前撞去，却被奥丁一剑劈开了身躯，沉入海底。奥丁降下神罚，他又用巨剑斩出三道巨大的狂岚，将在场的潜艇全部一刀两断。我的部下被深海的水压压扁，凯撒他们由于潜艇曾在海面，得以漂浮，后来被YAMAL号的同伴救了下来。”
汉高又从文件的最后拿出储存卡，插入读取机中，播放起秘党抢救回的画面。
画面中的奥丁正对着摄像机，亮着金色花纹的面具格外醒目。他从降落的那一刻就伴随着彩虹，七彩的光铺满海面，连大海的波涛都沉静了。他并未携带记录于神话中的神枪昆古尼尔，反而在腰间拴着金色的剑。他的剑风撕裂了大气，即便是利维坦巨大的身躯也不能减少它一分一毫的威势，它轻松的将利维坦的血肉一分为二，只剩一根脊柱可怜的连接着。那根脊柱也并非无法切断，只是恰巧不在剑风的范围内而已。
当三艘潜艇被岚风相继破坏，奥丁拉动缰绳，引导着八足骏马跪在了七彩的光芒上，他侧过身探下手，无形的引力从他的手掌发出，深海深处的什么被牵引着逆着引力而上。
很快，四条铁链最先从水面冲出，牢牢缠绕在他的手臂上，随后一口冒着血水的铁棺材被提了出来。八足骏马立身而起，发出嘶吼，彩虹桥轰然关闭，奥丁消失了。
这幅画面曾经在英灵殿会议厅播放的时候，所有人都忘记了呼吸。那个曾经被路明非打败的奥丁回来了，他更符合神话中的模样，带着更强的力量，甚至拥有新的骏马。
之前路明非挖去心脏的那匹马还留在学院的样本室中。
弗拉梅尔看完画面，用指节点着桌子，许久之后，感叹道，“很有趣。奥丁的出现没有引发元素乱流。”
汉高没有打断他的思考，拿起身旁的酒小口喝起来，倚在靠背上。
两人一旁手术中的医生走过来，欣喜的汇报，“汉高先生，昂热校长的手术已进行完毕，麻醉药效大概三小时后就会结束。”
“很好。”汉高起身拍拍他的肩膀，“去告诉列车司机，开往‘枫茶图书馆’。”
“枫茶图书馆？”弗拉梅尔重复道。
“一个在深山的小别墅，我的私人铁路修到了那里。里面没有摄像头和网络，只有我的藏书和红茶，你们会喜欢的。”汉高说，“昂热是个老绅士，养病的时候总需要安全舒适的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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