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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4章 金蝉子

    长夜漫漫,灯弱风疾。

    竹影如魅,荒草凄凄。

    四院空空,萧条冷寂。

    “呵......呵......”北殇冷不丁地哼笑了几声,还故意拖长了音韵,如唱曲般揉了揉调子。

    亲如骨血的师傅和师叔们相继离世,这番痛楚压抑在北殇的心中如千斤巨石,撼动不得。又加几位师叔葬生皇陵,一生大义,却落得尸骨无存。此番痛彻心骨之事,怎能让他心安?

    风临雨落,水鸣苔青,一草一木,皆可拨动北殇那根敏感憨厚的心弦。无处可诉,无时可悲,只凭记忆温寒夜,凭冷眼思恩情。

    虽说陌小苏这番柔声细语好似一阵春风也算安抚了北殇愁闷的情绪,不过他对这师姐二字却有些反感。若是那老眼昏花的师尊老头儿能多眨巴几下眼睛,瞧出了他那颗爱慕陌小苏的心,就不该先收她为徒弟,让他只能跟在她的身后巴巴地叫着师姐,使得他在她面前总归矮了那么一截子。

    笑声零落却久未散尽,幽幽地萦绕在空荡荡的房梁之间。

    北殇微挑眉稍,仍在细细品味着陌小苏那句肺腑之言,嘴角不由得微微上扬。或许屈居师弟之位,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至少让他可以在她面前不装师兄之严,可任性、可撒娇、可嬉皮笑脸吊儿郎当。就如这番,稍微流露出悲愁之情便可激起她心中那股强烈的使命感、保护欲,让他那缕挑明了的爱意能巧妙地隐藏在这份浓浓的同门之情下,这何其难得,也算是提前布了一招好棋!

    寻思至此,北殇暗自得意,沉闷紧绷的面色总算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只见他眉头一挑,紧握剑鞘的手已然松开,甚是自然地拂袖拢髻,转身迈步之际,便瞧见了陌小苏那双冷光闪烁的眼眸,吓得他打了个冷颤,陡然向后退了一步,双手扶住窗棱,慌得将视线转向站在她身后的阡。

    阡打眼瞧了瞧大皇子那惊慌的脸色,胆怯的模样,忽觉心里畅快得很。思忖着这大皇子竟也有害怕之人,看来我家巫神看中的女子,着实与众不同。只见他略显得意地抖了抖肥嘟嘟的身子,红扑扑的脸蛋紧跟着颤了颤,然后一本正经地捂额说道:“大皇子,你这曲儿唱得着实难听,啧啧,比起我家巫神来着实差远了!”说完,眉梢飞舞间,已然疾步迈出门槛,掀帘而去。

    “你小子!着实欠揍!”北殇未曾料到阡会如此明目张胆地挑衅他,根本未将他这大皇子的身份放在眼里。情急之下,他猛得跳起来,扬起拳头,欲追出去将阡痛揍一顿。哪知眼前人影一闪,两只白嫩嫩的手已揪住了他的耳朵。

    “疼!好师姐松松手,师弟就这耳朵金贵,若是师姐当真想揪掉,那就送给师姐当聘礼罢了!”北殇收敛住怒气,表情微僵,眯着眼睛望着陌小苏那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尴尬地笑道。

    陌小苏当然琢磨出了北殇那番哼笑的意味,不屑地瞅着他,将十指捏得更紧。心想到你这小子,给你点好脸色就上天了,若是再敢胡言乱语,非得拔了你的皮才算甘心!待她望着他那张因疼痛而扭曲的脸,便怅然说道:“同门一场,我当然是最疼师弟了。师弟放心,你这耳朵,就算镀上两座金山恐怕也没人敢收了,还是留着陪你入土为安才是!”说完,她那芊芊十指紧紧地悬了个圈,脚尖落地之际,便听得北殇一声惨叫。

    “啊!”

    “疼死了!师姐你着实狠心!师弟这耳朵就算没被你揪掉恐也伤筋动骨了。如此看来,师姐竟是一点也不心疼师弟了!”北殇疼得直跳脚,捂住耳朵,可怜兮兮地说道。

    “疼,我怎能不疼我的师弟呢?这不正心疼着呢!”望着北殇那双深邃的眼睛泛着隐隐泪光,陌小苏搓着手心,怜悯道:“瞧瞧,师弟也就这点出息,师姐疼疼你,你就受不了了。”

    陌小苏扬着脸,冷冷地望着比她高出一个头的北殇,忽觉脖子有些酸,脚尖垫得疼,正欲转身之际,北殇忽然伸出双手,捧住她那张娇俏的小脸,眨巴着眼睛说道:“怎能受不了,一想到师姐如此心疼我,即使受不了也得受着!”说完,他猛地低下头,将脸凑近她的脸庞,含情脉脉地瞧着她。

    刹那间,陌小苏忽觉有些不妙,温热的气息弥漫在鼻息之间,顿时方寸大乱,手足无措之际慌得厉声说道:“还不快快松开你的手!小心我......”

    一张滚烫的脸颊凑了上来,遮盖住了陌小苏那张绯红的面颊,也截断了她的言语。

    火光摇曳,人影晃动,叠叠印在窗棱之上,只剩下两双惊愕的眉眼紧紧地凝视着对方的脸。

    一眼之距,流光如水。

    好似静止,好似无尽,就连呼吸都显得苍白无力。

    局促,恐慌,新奇,五味杂陈。陌小苏望着北殇那双迷人的眼眸,微翘的睫毛,挺直的鼻梁,恍惚间竟觉有些熟悉,特别是这番奇异的感觉流窜在急促的气息之间,让她几番挣扎也未清醒过来。无奈之下,她只得运气静心,摒除杂念,也好惩戒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

    只见她拂袖间,已悄然于指尖幻出一缕灵力,疾速飞至北殇的脸颊之上,幻成一只银色的大手,对准他的脸,指尖轻弹!

    “啪!啪!”两个巴掌结结实实地落在北殇的面颊之上,疼得他眼冒金星,愣了半响才算回过神来,慌得捂住通红的面颊,眼瞅着陌小苏挥袖而去,不敢言语,留下他一个人杵在窗前发愣。

    猛然间,北殇才回过神来,发觉他似乎情不自禁地做了一件坏事。但凡他深情凝望陌小苏那双清澈无边的眼眸之际,一种某名的情绪便会在心中翻滚着,驱使他沉沦其中,不可自拔。

    不该如此!北殇暗暗自责一番。

    不用揣测,他都能料到此刻陌小苏的脸色有多难看。看来,此次楼兰之行定不会得到她的好脸,须得寻个机会好好赔个不是。待他又转念一想,寻思着这丫头的功力着实渐长,竟敢用灵力来对付自己人了,看来四师姐的药丸着实不简单。细细琢磨之下忽觉有些懊悔为何没留下一颗药丸尝一尝。

    此刻,北殇忽又想起他放在陌小苏腰间的药袋子,眉眼一笑,寻思着早晚得偷偷取一颗尝个鲜,说不定真能一下子打通筋脉,变成绝世高手,也好在这臭丫头面前耀武扬威几日。正得意之际,竹帘动了动,一个身影闪了进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调侃道:“啧啧,这两耳光打得值!大皇子用的是何种战术,竟这般神速就擒获了美人心!”

    来人正是洛将军,一身戎装,金光四射,手握长剑,气宇轩昂,将一身素衣的北殇晃得睁不开眼。

    “此计不可外传也!特别是你,绝不能学,不然我可饶不了你!”北殇略带神秘又意味深长地说着。他可精明着呢,绝不能让洛承央这小子学坏,若是拿了这招去对付云裳,他真真是吃不了兜着走了。随后他便缓步上前摸了摸洛承央的戎装,咂舌道:“不愧是圣天将军,这身金丝果真够分量,看来制衣坊皆是些视金钱如粪土之人!”

    “我辈岂能与大皇子相比!”洛承央淡然一笑,忽挥袖一招,只见早就候在院外的巧姐捧着一个黑色鎏金漆盒,掀帘而入。

    “永夜将至,血月将近。此次楼兰之行,定是暗流涌动,腥风血雨。圣上特将圣天之国宝--金蝉子赐予大皇子,望大皇子能逢凶化吉,平安归来!”说完,洛承央转身,从巧姐手中取过鎏金木盒,放至北殇手中。

    “金蝉子!”北殇接过鎏金木盒,迫不及待地将其打开。待他望着那对如盘扣般大小的金蝉静静地卧在黑色绸布之中,羽翼清晰,栩栩如生,着实越看越像一对活物,不禁又感叹道:“难不成就是那对传说中能透山沉海的传信物件。”

    “正是!”洛承央低头细细瞧了瞧,又说道:“金蝉子乃是圣天镇国之宝,乃是数百年前圣天国第一代君王北泽所得,其中之机缘着实离奇。传说,北泽出生于戈壁之中,幼年丧父,少年丧母,独自一人在戈壁过活。”

    “某年久旱,沙石滚烫如火,戈壁滩上寸草不生,北泽见此地无法生存,便长跪双亲墓前,欲离开生养之地,另寻活路。就在他跪别之际,忽闻两声蝉鸣,只见两只金色的蝉从双亲墓中飞出,振翅鸣叫,将他引出茫茫戈壁,寻得了活路。可惜的是就在他迈入那片浓绿的土地之际,两只金蝉已是殚精竭力,奄奄一息。三日之后,捧在他手心之中的金蝉竟僵化成金躯,悲痛之余,便将其放于心腹处日夜相伴!”

    “此后,北泽历经一番磨难才算融入这片新的土地,又经数十载沙场厮杀,步步为营,才一统诸国,建立圣天,成为一代枭雄。其后,这对功不可没的金蝉子便被封存起来,当作镇国之宝!”洛承央娓娓道来,神色极其认真。

    “难不成这对金蝉子真能透山沉海潜入敌国,摸清底细,内外呼应,以至于让圣天国稳于世间不败之地。”北殇有些疑惑地问道。

    “真真假假,试试便知!此物传闻离奇,数百年间只有继承皇位之人才能有幸瞧之,着实难得!今日圣上竟将它赐予你,着实可见圣上对大皇子此次楼兰之行寄予厚望,且好好珍惜才是。”说完,洛承央忽想起已获牢狱之灾的父亲,不由得神色暗淡,又不愿被北殇发现,便急忙转身向屋外挥袖,说道:“速速给大皇子更衣!”

    “父皇果真知我心!”北殇一边感叹一边将金蝉子拿在手中,细细端详一番,又说道:“父皇唯恐伤悲,竟不愿召我入宫辞别,不知龙体可安康?”

    “圣上一切无恙,有二位仙师为伴,倒是热闹许多。更何况还有沈大人和曲大人形影不离地跟随圣上,你且安心赶赴楼兰。待你归来之际,便是圣上大喜之日!”洛承央掀开竹帘,望着院外晃动的火光喃喃说道。

    “云裳病情如何?”北殇配合着两个丫头换得一身做工精致的水墨色长衫,内衬白色素衣,束腰简洁有型,将他挺拔的身姿衬托得越发修长。说话间,他剑不离手,神色且忧。

    “云裳恢复得不错,只是心思略沉些,还需一段时日才能走出悲痛!她且让我捎话给你,一定要活着回圣天!”洛承央并未转身,抬手摸着冰凉的竹帘,哽咽着说道。

    “你且照顾好云裳,让她别忧心,好好养身子。待我回至圣天,便备好嫁妆,让她风光出嫁,一辈子做你的将军夫人!”北殇拂去额前青丝,抖抖衣袖说道。

    “若是这般,此生无憾!”洛承央总算露出一丝笑意,至从皇陵之战后,云裳对他的依赖着实越来越紧,日日相伴,虽言语不多,却情意渐浓,这也让他那颗悬着的心踏实许多。不过,今日他已得圣意,命他带着一对人马将北殇三人送至楼兰。便又说道:“须得即刻动身才是,争取在三日之后白昼来临之前赶至楼兰。”

    “也好!只须三匹快马即可!”北殇说话时,巧姐已掀开了竹帘。待他踏步而出之际,又回头看了一眼,说道:“空闲之时多来剑阁走走,这里也算是你半个家了!”

    洛承央紧跟在北殇身后,顿了顿,说道:“如今宫内尚且安稳,圣上已趁机除掉了禁军首领,接连灭了国师安插在宫内的眼线,又加派了人手护城墙内外,将宫内存粮分散至都城各坊,也算暂且安抚民心。此次,圣上已命我护送大皇子入楼兰,以防途中有甚不测之事!”

    “不行!此行凶险,万万不可!”北殇顿住脚步,厉声说道。

    “为何不可,我可是堂堂圣天将军,征战沙场数载,拎着脑袋度日,还有何我未见过的血腥场面。”说完,又放缓语气肃穆言道:“违背军令者,立斩!大皇子不会眼睁睁瞧着云裳孤苦一生吧!”

    “也罢!速去速回!”北殇甚是无奈地说道。

    说话间,二人已来至院外。

    青瓦白墙之外有一条一丈来宽的青石板,沿着这条道一直往北走,约莫半个时辰便是城北口,再走一个时辰便是皇宫阙楼。若是往南走一个时辰,便是城南口,入了城南口约莫半个时辰便能到达长街城楼。

    此时的巷口,黑压压地立着数百个骑马将士,背北向南,将巷子填得满满当当。其中有手持长矛者,有手持火把者,也有手持盾牌者,还有手持弓弩者,个个装备精良,身披盔甲,神色抖擞,目视着南面那片黑沉沉的夜色。

    陌小苏早已换得一袭暗红色长衫,内加一间墨灰色罩衣和水白色素衣,发髻高挽,木钗点缀,未施粉黛的面颊尚有一丝红晕,正冷冷地瞧着从石阶而下的北殇。

    虽说她还在为北殇那番鲁莽之举恼火,不过这番打眼一瞧,竟发现这臭小子越发俊朗英气!难不成皆是换了身精致衣衫的缘故。目光恍惚几下,二人已至眼前,她只得冷眼扫过北殇,面向洛承央拱手言道:“见过洛将军!”

    “陌姑娘气色颇佳,看来恢复得不错!”说完,侧脸看了看北殇,见他怯怯地瞅着陌小苏,顿觉好笑,慌得又说道:“说来难得,能让大皇子日夜守护悉心照顾之人恐怕也只有陌姑娘了!”

    “哼!大皇子真不够意思,竟趁我家巫神不在想先下手为强!”阡偷瞄着北殇,小声嘀咕道,随即又捋了捋新换的衣衫,甚觉满意。

    陌小苏微微一笑,岔言道:“何时出发?”

    “即刻!”北殇忽然冒出一句,便听得身后的侧门外传来了阵阵马蹄声。慌得转身跑去,大喊道:“六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