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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6章 三生有幸

    那抹修长的白色身影给这片死气沉沉的荒野带来了一线生机。

    来人正是南浔。

    着一身白衫,戴一顶斗笠,牵一匹黑马,斜坐在一根干枯横卧的树干上。只是斗笠之下那张冷峻的脸越发消瘦,且略显苍白。浓眉凤眼间,还笼罩着一层淡淡的忧郁神色。恐是一路奔波,又加伤势未痊愈,才显得如此憔悴。

    ......

    ......

    两日前,南浔在睡梦之中忽闻敲门之声,醒来之后才发现阡已趴在床头睡得正香。

    南浔不忍唤醒阡,急忙披衣起身开门。

    来人竟是二师兄言辞,披着斗篷,紧紧搂住一个提盒立在屋门前。

    南浔见状,心知二师兄定有急事商议,慌得将其扶至屋内,小声言道:“二师兄有何急事,竟亲自来此。”

    “你三十姐忧心你的伤势,叮嘱我务必亲手将药送来,看着你喝下她才算放心!”言辞将提盒放在桌上,掀开盖子,从上层取出一个干净的碗来。

    南浔见状急忙上前将下层的药罐子端出,倒了满满一大碗棕色药汤,感激地说道:“能与师兄师姐拜为同门,南浔真是三生有幸!”说完,皱眉仰头喝尽。

    “苦不苦?”言辞捏着鼻子蹙眉问道。

    浓浓的药味弥漫在屋内,有种让人窒息的感觉。

    南浔楞了楞,打了个饱嗝,将空碗放在桌上,疾步推开窗,说道:“苦,虽说不如二师兄做的甜点爽口,不过良药苦口才治病嘛!能得到师兄师姐如此关照,南浔着实感激不尽!”

    话说这碗汤药来得着实难得。

    三师姐为了熬制出最佳药效,可是在灶前苦苦守了好几日。

    当初三师姐听得陆大人说南浔陪陌小苏夜探皇陵之际,心中便有所担忧。她知晓皇陵之下恐有邪魅之物,就算南浔活着出来也定会伤得不轻。慌得翻遍宫内药库,才算寻得了几味极其罕有的珍稀药材。待药汤熬得浓稠之际,她又放了几粒觅听秘制的药丸,总算熬出了一碗凝血固气、安神养身之药。

    此药专为南浔熬制,皆因三师姐知晓陌小苏是灵女之躯,邪魅之物伤得了她的体肤却取不了她的性命。而南浔却是肉胎,虽说不是凡体,却没有灵气来护周全,所以更需小心呵护才行。

    “哈哈!”言辞难得爽朗一笑。但凡听到有人夸三师姐的好,他仿佛回到了青隐寺之时的悠闲日子。笑声落地之际,他忽又叹息一声,说道:“喝了药,该上路了!”

    “去寻那黑手杖的下落?”南浔知晓二师兄的用意,说话间已穿上外衣,只是目光还一直望着酣睡打呼噜的阡。

    沉默片刻之后,南浔又说道:“荒野茫茫,不知那根黑手杖会将顾池风带去何方?以他那胆小的心性,哪经得起黑手杖所释放出来的威力,如此冲天入地之势,恐怕连魂都给吓没了!”

    言辞捋了捋白须,晃了晃满头白发,望着南浔将空空的汤碗放入提盒之中,若有所思地说道:“若我没猜错的话,那邪魅之力恐已带着顾池风往楼兰而去!”

    “为何去楼兰?难不成只因顾池风是楼兰人!”南浔疑惑问道。

    “依我看,这根黑手杖虽是国师之物,却无法脱离邪魅之力而独活。于皇陵之际,你所见那黑手杖威力无穷,定是另有邪魅之人操控。”

    “且此人如此隐秘,定比那国师还厉害,或许他来世间便是为了去寻虚幻之境。极有可能先利用国师寻找到灵女,然后再借机除掉国师,最后再随灵女入虚幻之境!”

    “如此可见,此人不仅与冥王有深厚的关系,且与这永夜之危也有颇深的渊源。”言辞一番长谈之后,清了清嗓门,喝下几口南浔递来的茶水,在窗前来回踱了几步,随后又望了一眼趴在床头上熟睡的阡,便转身走至廊檐下,神色肃穆地望着南浔,又说道:“只可惜,师尊在世之时竟未探出此人的踪迹,恐怕比你我想象中还来得复杂!看来此行难免六界之争,一切须小心谨慎!”

    言辞之言,竟是说中了南浔所疑惑之事,惊慌说道:“虚幻之境!此人怎知在楼兰境内?难不成大荒经丢了?”说及此,他慌得从腰间取下神鞭,按住青铜手柄上的机关。

    啪嗒一声,手柄弹出大指拇粗的一截子盖子,露出一个细小的凹缝,里面赫然卷缩着一团柔软光亮如丝般的团状物。

    “还在!”南浔悬吊的心总算踏实下来,不由得庆幸言道。随后,他慌忙扣上柄盖,又握在手中紧了紧,才说道:“如此说来,六师妹又将处于险境之中了。”

    “有你七师弟在,暂且无险境!”言辞喃喃说道。

    “也好!回头让阡也随他们一起赶赴楼兰,这样我也安心些!”说完,南浔忽又说道:“在皇陵地宫之时,总觉有一股神秘莫测的邪魅之力潜伏在阵眼之下。我曾几番试探找寻,无奈此人隐藏得极深,只能感知其邪魅之力存在,却连一丝气息都捕捉不到,更别说能见其踪迹。”说及此,南浔忽闻阡咳嗽几声,只得压低声音说道:“想必此人便是国师身后那股邪魅之力。只是,此人即是国师同谋,为何在斩天剑杀死国师之际,竟未出手相救,难不成那国师只是他安插在世间的一个傀儡?”

    言辞缓步至院内,仰面望向黑沉沉的夜空,神色惊喜地说道:“这一切皆因斩天剑的出现!”

    “此人竟会惧怕斩天剑!”南浔惊讶道。他虽眼睁睁瞧着国师在斩天剑下灰飞烟灭,知晓了斩天剑的厉害之处。不过,他一想到此人强大到似乎已将气息与天地融为一体,又怎会将斩天剑放在眼里。

    “传说斩天剑乃是烈日之心铸就,至纯至阳。六界阴暗之物皆躲之不及。此人就算再厉害,总归是来至冥界的邪魅之人,在斩天剑面前,恐也有所忌惮!”言辞忽觉心中轻松些许,言语间充满洒脱之势。

    南浔恍然大悟,忽想起在地宫之时,那斩天剑不知为何突然冲入阵眼之下,恐是察觉出了此处有邪魅之力涌动,以至于才追赶而去。

    看来万物之间,总归逃不过相克之道。

    话说,那斩天剑着实如南浔所料,于皇陵之时便已察觉出了阵眼之下潜伏着一股邪魅之力。以至于它破了阵眼之后,便疾驰而下,追踪而去,想将其毁之。

    哪料到那股邪魅之力便是混焱所化。

    混焱着实太过狡猾,当他助力于牧翛父女出剑之后,才觉此剑非比寻常。只是以牧翛父女之功力无法启动斩天剑之绝妙。待他瞧见那把长剑散发出万丈光芒,高悬于地宫之中,光芒所到之处,铜墙铁壁化为乌有,便知是那上古神剑--斩天剑。

    好似给自己挖了个坑,混焱顿觉后悔不已。便趁那斩天剑与冥子幽对抗之际,疾速钻入密道内,逃出地宫,隐于皇陵之上的将士之中。

    待那斩天剑杀了国师,冲出地面之际,混焱又趁着地宫坍塌之机,钻入了黑手杖之中。正巧,那时的顾池风正紧紧搂住黑手杖,被压在坍塌的龙柱之下,已是命悬一线。

    混焱瞧着那顾池风奄奄一息,忽觉他有些可怜。

    虽说混焱不愿涉入凡尘之事,不过寻思着好歹也是与顾池风朝夕相处了好几年。更何况,他出了皇陵之后,还需潜入顾池风体内将邪魅之力隐藏起来。如此想来,他还是施舍了一点邪魅之术,救了顾池风一命。

    待北殇带着斩天剑离去之际,混焱才寻了个寂静之机,带着顾池风冲出了皇陵。

    哪知刚出皇陵之际,便遇到南浔出手阻止。

    原本,混焱想取了南浔的性命,又恐对招之际伤及顾池风的身躯,耽误逃离时机,也就不再与南浔纠缠,只想着冲入天际,直奔荒野之中。

    ......

    ......

    风雨潇潇,万籁俱寂。

    望着院墙角落处那盏微弱的灯火,在竹影之间回来晃动,好似在躲避淅淅沥沥的雨水,又好似在和寒风嬉戏,南浔沉思片刻之后,不由得笑了笑,说道:“既然七师弟得了斩天剑,为何不让他去取了那人的性命?”说完,他转脸望着言辞,故作一脸疑惑模样。私下却琢磨着还是有个当皇上的爹好啊,如此强大的靠山,论谁也须多关照几分。如他这般无依无靠之人,只得做些费神劳命之事了。

    言辞叹息一声,转身望着南浔,忽又笑着说道:“此事五师弟应当明了,以你七师兄之力,怎可能控制住斩天剑。就算剑在他手,也抵不过是一根木棍而已!只不过,有那斩天剑在你六师妹身旁,想必那邪魅之人也会忌惮几分!”说完,他拂袖拍了拍南浔的肩膀,又言道:“顾池风之事,就有劳你了!若是能将黑手杖毁之更好。你且先行一步,说不定半途还能遇到你大师兄!”

    “大师兄也去楼兰?”南浔总算有了些底气,惊喜地问道。

    “若是那邪魅之力果真出了皇陵,想必不会走得太远。此人知晓血月将近,离寻古卷之日甚少,而你们为了拯救苍生,解除永夜之危又须得立刻赶赴虚幻之境。如此,他极有可能会潜伏在你们四周,趁机混入虚幻之境中。”说完,言辞顿了顿,又说道:“一则以你大师兄之修行,定能察觉出那邪魅之力潜伏的方位,会设法赶来相助。二则但凡邪魅之人,若想躲过天界之追踪,恐怕只有潜伏在凡体肉胎内才能侥幸躲过。如此,你且先去寻顾池风的踪迹,一旦找到,切勿轻举妄动。要找准时机,将其困住!等你大师兄前来相助!”

    南浔沉思半响,言辞已唤来黑马。

    二人相视片刻,互道珍重之后,南浔便骑马疾驰而去.

    ......

    ......

    一日千里,马不停蹄。

    为了能早日寻得顾池风,南浔连夜从剑阁出发,两日来连啃食干粮都不愿下马背。

    “顾少爷,不认得我了?”待顾池风扑来之际,南浔陡然飞身后退三尺,挺直而立,半眯着眼睛,冷冷地问道。他在试探顾池风,想知晓那邪魅之人是否还潜伏在顾池风体内,是否已控制住顾池风的心性。

    顾池风愣了愣,顿住了脚步。缓缓抬眼将紧锁在黑手杖上的目光移向南浔的脸颊,才恍然说道:“南大侠,怎会是你?”说完,竟瘫坐在地上,抹着眼角,哭诉道:“我一醒来便落在这荒郊野外,四处寻不得你们,连个人影都没有,还以为你们都死了!”

    南浔瞧着顾池风那番委屈的模样,不由得噗呲一笑。

    又见顾池风嘴角干裂,皮肤蜡黄,恐是几日未进食。南浔急忙转身从马背上取下一袋干粮扔给他,说道:“先填饱肚子再说!”

    随后,南浔将黑手杖拿在手中细细琢磨一番,又淡淡问道:“顾少爷,你一介医者,拾来这根手杖有何用处?”

    顾池风接过布袋,两眼瞪得透亮,似乎有些不敢相信。楞了片刻之后,他才晓得将布袋子打开,从里面掏出两个比脸还要大的厚饼,狼吞虎咽地吃着。

    待顾池风啃下大半个厚饼之后,才抽空含糊抱怨道:“原本想着如此厉害之物,或许可以防身之用,却发现此物除了光滑顺溜可当拐杖外也别无它用,连挖个草根都使不上劲!”

    “也罢,既然没有大用处,如此邪魅之物,丢了就丢了,你又为何这般急眼,恨不得将我生吞活剥了!”南浔笑着说道。

    顾池风一连吞下两个大饼,噎得难受,慌得从布袋中找出水壶,狂喝一通之后才说道:“这荒郊野外,危机四伏,若是再遇上个恶人,说不定还能用它抵抗片刻!”

    “哈哈。”南浔大笑,悠然说道:“我看此物邪门,说不定还能引来恶人,恐对你我不利,还是毁了才好!”他心知就如二师兄所言,冥界之物,皆由邪魅之气铸就。更何况此物乃是国师倾尽心血打磨之物,怎可能轻易就让人毁之!寻思至此,南浔顿觉此事甚是棘手。

    “有南大侠在,这根棍子已毫无用处。”顾池风也哑然失笑道:“原本想得来此物练就几招防身之术,却怪我想得着实简单些。这些修行之人的根基之术,岂是我等凡俗之人三五日便能领会的,这番愚昧之举,着实让南大侠见笑了!”

    “果真毁之!”望着手中这根越发油亮的黑手杖,南浔琢磨半晌之后,露出一抹不浓不淡的笑容。

    “任凭南大侠处置!”顾池风吃饱喝足之后,便仰面倒躺在荒草间,望着南浔身后那匹黑马,又羡慕道:“好马相伴,路途无忧啊!”

    “若你真有心踏入修行之路,说不定我还可当个引路人!”南浔说话间,忽觉掌心伤口疼得紧。

    当他将目光从黑手杖上挪至掌心之际,竟瞧见那裹满白纱的手掌溢出丝丝血迹。顿时纳闷,心想道,这伤口三日前就已抹上了阡秘制的药膏,待三个时辰之后就眼见着伤口愈合。只是阡总忧心初愈的伤口被磨破,才用草药炮制了白纱将他的手掌包扎起来。

    “若是如此,极好!”顾池风激动得坐了起来,正欲和南浔好好聊一番修行之术,忽见有一个巨大的黑影悬于南浔头顶之上,慌得尖叫道:“南大侠快躲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