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姜茶不好喝
忽然安静下来的凤清街上，能够听见的只有那匹高大玉马所发出的炽热而绵长的呼吸声。
朝岁平静的神情恍惚时，记忆里的画面瞬间将他拉回到了锦绣的那座花仙庙中。
那是一座四季如春、百花长存的古老庙宇，离剑宗的老破屋很近，年少时的朝岁便是在那里跟着师兄师姐修剑。
那时候，还有一个喜欢扎着辫子的小女孩整日里也嚷嚷着要修剑，因为没人教她，女孩便一直哭，隔三差五的就来剑宗的老屋捣乱，有时候嘲讽朝岁练功的姿势像狗吃屎，有时候又嘲讽师姐的剑法稀奇古怪，但还是没人教她。
再过了一段日子，小女孩像是死心了，不再嚷嚷着修剑，只是天天带着煮玉米来看，一边吃一边看，看的兴起时还会扔一根啃光了的玉米棒。
可能是玉米实在太香了，也可能是剑宗真的太穷了，有一次，朝岁趁着女孩不注意便偷吃了其中一根玉米……后来被发现了，朝岁便迫不得已的当起了她剑道上的老师。
自那以后他学什么，便教小女孩什么，就这样从孩童一直教到了少年，从一介凡人一直教到了唤剑第四境。
最后，少女因天资脱俗去了之州三大派的天水剑派，之后便再无音讯传来。
......
马车的布帘掀开，朝岁看到了静静坐在车厢中的那道倩影，变得有些陌生——
当年青涩的面容已经褪去了那抹稚嫩，开始梳起了长直的黑发，不再扎着辫子，脸上不再故意抹着庙里的香尘，开始抹起了微淡的粉黛，肤若凝脂，就像大雪里的一朵梅花。
少女微微笑着，一袭白色的长裙，双手叠放在膝盖上，就这样静静的坐在车厢里，气质像仙子一般冷清，但那抹笑容还是令朝岁感觉到了一丝熟悉。
“原来你还记得。”
朝岁看着车厢里的少女，神情有些复杂，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因为你还没还我呢。”
少女像是有些幽怨。
高大的玉马再次吐出一口炽热的鼻息，发出了呼噜呼噜的声音，原本行进中的众人都注意到了这个状况。
事实上，当马车的布帘将要拉开的时候，那名骑在马上的召剑士就想出言提醒，但嘴唇轻启想要说话的时候还是选择闭住了。
陈陈有些羡慕的看着少女的脸，心里想着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姐姐呢，忍不住又转头看了一眼朝岁，微微撇了撇嘴。
朝岁沉默了一会儿，叹了口气，说道：“之州三大派的弟子还会在乎一根玉米吗。”
听到这句话，少女的笑容便慢慢消失，车厢里陷入了一片安静。
前方的那道马蹄声渐渐拉近，那名为首的召剑士终究还是没能按捺住焦急的情绪，走到了车厢的另外一旁，轻轻的向着里面说道：“姜师姐，该走了。”
少女的神情在一瞬间便恢复了往日里的冰冷，没有掀开另一边的布帘，只是淡淡的回了一个嗯字。
雪白的玉马再次抬起了马蹄，停留在原地的车队开始继续往前行进，鄂月的南城门早早便已经打开，那些护卫在旁的召剑士们也恢复了先前的站位，继续向南边挺进。
那名召剑士远远的回头，面无表情的看了朝岁一眼。
微暗的天边在此时亮起了第一抹绚烂的日光。
车队离去，那群提心吊胆的小贩们逐渐恢复了平静，熙熙攘攘着又开始叫卖起了自家的东西。
朝岁看着那座车厢的背影越来越远，不知在想什么，只是又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陈陈在旁边观察到了这一幕，往朝岁身旁跳了两步，小声的问道：“师兄，你认识那位姐姐吗？”
“认识——”
朝岁微微点了点头，接着说道：“天水剑派的弟子，以她的天赋，现在应该极受宗门内的长辈看重吧。”
“天水剑派啊，那——”
陈陈一边嘀咕着，一边看着朝岁好奇的问道：“那位姐姐叫什么？”
朝岁看着远去的马车，自言自语了一句：“姜茶，不好喝。”
姜茶？不好喝？
陈陈觉得有些莫名其妙，随着朝岁的目光往前方望去，歪着脑袋说道：“师兄，我觉得那位姜茶不好喝姐姐好像喜欢你。”
说完这话，少女便看着朝岁嘻嘻笑了起来，像是一只小狐狸般挤眉弄眼的暗示着什么。
朝岁默默转头瞥了她一眼，说道：“听说琳琅夜市里的那些黑商们最喜欢把小姑娘买回去用狗链拴着养，你说，他们会愿意花多少钱来买一个细皮嫩肉而且从来没出过远门的人？”
陈陈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但想着先前周师弟说过的话，心里知道师兄应该又是在吓唬自己，便狠狠的抬头剜了朝岁一眼。
站在旁边的周不语倒是很好的诠释了他名字的意义，始终沉默着不曾说话。
“走吧。”
朝岁牵着马车的缰绳，淡淡的说了一句后，便开始朝着城门处的方向慢慢走去。
远去的车队，眼前的大城。
陈陈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鄂月城的深处，眼中满是不舍与留恋。
沉默的周不语也回头看了一眼，看的是那座俯瞰着整座之州的大山，但看到的却只有一片灰白朦胧的迷雾与......神秘。
朝岁即使没有回头也很清楚陈陈和周不语在背后的动作，他牵着缰绳的手微微顿了顿，微笑了起来：“不用担心，我们很快就会回来的。”
陈陈的脸上有些失落的情绪，看着朝岁问道：“师兄，这次你不是在骗我吧？”
朝岁说道：“师兄从来不骗人。”
少女收回了所有的情绪，一步一回头的在日出的映照下离开了这座住了十五年之久的大城，带着那句被嘱咐过的话......
......
......
鄂月城的深处，朝燃山的山脚下。
一位银发白袍的男子像是在等待着什么，神情漠然的站在原地，男子的左手边是那片恢复了寂静的松子林，右手边则是朝燃山灰雾的入口山道。
如果陈陈还在此处的话，一定就能认出银发的男子就是那位在宗门大会第二日来过松子林的崂山剑宗修士——一位真正的召剑士。
在朝岁等人走出鄂月城的时候，灰雾中恰好缓缓走出了一道人影，是一名手上拿着拂尘穿着青袍的矮小道童。
道童看到不远处的那名银发召剑士后，拂尘轻轻一挥，清脆的声音很快响起，“严师兄交待了，一个不留。”
银发的男子没有一丝意外，点头应道：“好。”
“不过——”
道童又面容嬉笑的补充道：“陆尘你不能亲自出手。”
“去夜市里找几个人，师兄的第三剑会带你过去。”
叫做陆尘的银发男子微微怔住，但很快，一道清脆的剑鸣声突然在山间响起。
一道锃亮的剑光从灰雾中破空而来，慢慢停在了陆尘和道童的面前——
那是一柄如银霜般的长剑，剑身宽大，剑柄极黑，散发着非比寻常的冰冷气息。
......
朝岁平静的神情恍惚时，记忆里的画面瞬间将他拉回到了锦绣的那座花仙庙中。
那是一座四季如春、百花长存的古老庙宇，离剑宗的老破屋很近，年少时的朝岁便是在那里跟着师兄师姐修剑。
那时候，还有一个喜欢扎着辫子的小女孩整日里也嚷嚷着要修剑，因为没人教她，女孩便一直哭，隔三差五的就来剑宗的老屋捣乱，有时候嘲讽朝岁练功的姿势像狗吃屎，有时候又嘲讽师姐的剑法稀奇古怪，但还是没人教她。
再过了一段日子，小女孩像是死心了，不再嚷嚷着修剑，只是天天带着煮玉米来看，一边吃一边看，看的兴起时还会扔一根啃光了的玉米棒。
可能是玉米实在太香了，也可能是剑宗真的太穷了，有一次，朝岁趁着女孩不注意便偷吃了其中一根玉米……后来被发现了，朝岁便迫不得已的当起了她剑道上的老师。
自那以后他学什么，便教小女孩什么，就这样从孩童一直教到了少年，从一介凡人一直教到了唤剑第四境。
最后，少女因天资脱俗去了之州三大派的天水剑派，之后便再无音讯传来。
......
马车的布帘掀开，朝岁看到了静静坐在车厢中的那道倩影，变得有些陌生——
当年青涩的面容已经褪去了那抹稚嫩，开始梳起了长直的黑发，不再扎着辫子，脸上不再故意抹着庙里的香尘，开始抹起了微淡的粉黛，肤若凝脂，就像大雪里的一朵梅花。
少女微微笑着，一袭白色的长裙，双手叠放在膝盖上，就这样静静的坐在车厢里，气质像仙子一般冷清，但那抹笑容还是令朝岁感觉到了一丝熟悉。
“原来你还记得。”
朝岁看着车厢里的少女，神情有些复杂，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因为你还没还我呢。”
少女像是有些幽怨。
高大的玉马再次吐出一口炽热的鼻息，发出了呼噜呼噜的声音，原本行进中的众人都注意到了这个状况。
事实上，当马车的布帘将要拉开的时候，那名骑在马上的召剑士就想出言提醒，但嘴唇轻启想要说话的时候还是选择闭住了。
陈陈有些羡慕的看着少女的脸，心里想着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姐姐呢，忍不住又转头看了一眼朝岁，微微撇了撇嘴。
朝岁沉默了一会儿，叹了口气，说道：“之州三大派的弟子还会在乎一根玉米吗。”
听到这句话，少女的笑容便慢慢消失，车厢里陷入了一片安静。
前方的那道马蹄声渐渐拉近，那名为首的召剑士终究还是没能按捺住焦急的情绪，走到了车厢的另外一旁，轻轻的向着里面说道：“姜师姐，该走了。”
少女的神情在一瞬间便恢复了往日里的冰冷，没有掀开另一边的布帘，只是淡淡的回了一个嗯字。
雪白的玉马再次抬起了马蹄，停留在原地的车队开始继续往前行进，鄂月的南城门早早便已经打开，那些护卫在旁的召剑士们也恢复了先前的站位，继续向南边挺进。
那名召剑士远远的回头，面无表情的看了朝岁一眼。
微暗的天边在此时亮起了第一抹绚烂的日光。
车队离去，那群提心吊胆的小贩们逐渐恢复了平静，熙熙攘攘着又开始叫卖起了自家的东西。
朝岁看着那座车厢的背影越来越远，不知在想什么，只是又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陈陈在旁边观察到了这一幕，往朝岁身旁跳了两步，小声的问道：“师兄，你认识那位姐姐吗？”
“认识——”
朝岁微微点了点头，接着说道：“天水剑派的弟子，以她的天赋，现在应该极受宗门内的长辈看重吧。”
“天水剑派啊，那——”
陈陈一边嘀咕着，一边看着朝岁好奇的问道：“那位姐姐叫什么？”
朝岁看着远去的马车，自言自语了一句：“姜茶，不好喝。”
姜茶？不好喝？
陈陈觉得有些莫名其妙，随着朝岁的目光往前方望去，歪着脑袋说道：“师兄，我觉得那位姜茶不好喝姐姐好像喜欢你。”
说完这话，少女便看着朝岁嘻嘻笑了起来，像是一只小狐狸般挤眉弄眼的暗示着什么。
朝岁默默转头瞥了她一眼，说道：“听说琳琅夜市里的那些黑商们最喜欢把小姑娘买回去用狗链拴着养，你说，他们会愿意花多少钱来买一个细皮嫩肉而且从来没出过远门的人？”
陈陈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但想着先前周师弟说过的话，心里知道师兄应该又是在吓唬自己，便狠狠的抬头剜了朝岁一眼。
站在旁边的周不语倒是很好的诠释了他名字的意义，始终沉默着不曾说话。
“走吧。”
朝岁牵着马车的缰绳，淡淡的说了一句后，便开始朝着城门处的方向慢慢走去。
远去的车队，眼前的大城。
陈陈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鄂月城的深处，眼中满是不舍与留恋。
沉默的周不语也回头看了一眼，看的是那座俯瞰着整座之州的大山，但看到的却只有一片灰白朦胧的迷雾与......神秘。
朝岁即使没有回头也很清楚陈陈和周不语在背后的动作，他牵着缰绳的手微微顿了顿，微笑了起来：“不用担心，我们很快就会回来的。”
陈陈的脸上有些失落的情绪，看着朝岁问道：“师兄，这次你不是在骗我吧？”
朝岁说道：“师兄从来不骗人。”
少女收回了所有的情绪，一步一回头的在日出的映照下离开了这座住了十五年之久的大城，带着那句被嘱咐过的话......
......
......
鄂月城的深处，朝燃山的山脚下。
一位银发白袍的男子像是在等待着什么，神情漠然的站在原地，男子的左手边是那片恢复了寂静的松子林，右手边则是朝燃山灰雾的入口山道。
如果陈陈还在此处的话，一定就能认出银发的男子就是那位在宗门大会第二日来过松子林的崂山剑宗修士——一位真正的召剑士。
在朝岁等人走出鄂月城的时候，灰雾中恰好缓缓走出了一道人影，是一名手上拿着拂尘穿着青袍的矮小道童。
道童看到不远处的那名银发召剑士后，拂尘轻轻一挥，清脆的声音很快响起，“严师兄交待了，一个不留。”
银发的男子没有一丝意外，点头应道：“好。”
“不过——”
道童又面容嬉笑的补充道：“陆尘你不能亲自出手。”
“去夜市里找几个人，师兄的第三剑会带你过去。”
叫做陆尘的银发男子微微怔住，但很快，一道清脆的剑鸣声突然在山间响起。
一道锃亮的剑光从灰雾中破空而来，慢慢停在了陆尘和道童的面前——
那是一柄如银霜般的长剑，剑身宽大，剑柄极黑，散发着非比寻常的冰冷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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