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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回到家里天色已晚。雅芳知道,两位老人已用过晚餐上楼去了,这时正坐在床上看电视呢。江南没有烤火取暖的习惯,被窝成了应对湿冷唯一的选择。

    饭菜是现成的,都热在锅里,只要端上桌就可享用。

    “过完元宵再开工吧,今年太辛苦了,我们得好好放松一下。不瞒你说,前两年的春节过得一点也不开心,特别是去年,外债多了一倍。父亲嘴上不说,焦虑、担忧和力不从心的无奈却写满他的脸;坏消息让母亲的病变得更加严重,为了不让她寻短见,父亲只能日夜看护。走亲戚时,我在亲戚面前一点面子也没,当他们问起农场的经营状况时,我更是无言以对。那时,我们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说真的,对于你,我们并没有抱多大希望。”说罢,雅芳把一只用虾露浸泡过的鸡腿夹到春雨碗里。

    “元宵后开工太晚了,一大堆事情等着去做呢。葡萄得抓紧修剪、缚枝,如果晚了会影响生长。大棚葡萄枝条充实,花芽饱满,如果没有重大自然灾害,丰收肯定不成问题。估计露地葡萄产量在两千斤左右,但得抓紧搭建大棚,否则,又将颗粒无收。你说过要把其他土地转租出去,我觉得可行。贪多嚼不烂,这么多葡萄和鱼塘已经够忙了。但土地转租的事得尽快,耽误了季节,租金肯定要打折扣。另外,鱼苗也得尽早放养,塘大、水面宽敞,对鱼儿生长有利。”说罢,春雨拿起鸡腿咬了一口。鸡腿多肉、结实、有嚼劲,和鸡头、鸡脖子相比,好吃太多了。

    “听你这么一说,还放松不得。好吧,那就提前到初八开工。”

    “好的。这两天,你先把土地转租的消息放出去,葡萄园的活你就别操心了。”

    就在春雨和雅芳谈论家事的时候,两位老人正坐在被窝里聊着家事。女人道:“再过两年明光就回来了,在监狱”

    “狗怎么可能变成猫,前些天去探监还不是一付爱理不理的样子!他回来后,要家没家,要钱没钱,不来找你才怪呢。唉,这个儿子算是白养了。”水亮的身体比去年好些,喘气也变得平静了。

    “虽然已经分家,可我们这么大年纪了,身体差,又没有钱。他出来时如果缠着我们不放,倒还真是件麻烦事。”

    “即便有能力帮他我也不甘心!他眼里哪有我们俩?”

    “唉,这父母做的!辛辛苦苦生养了他,给他最好的吃、最好的穿,捧在手心里宠着他,可直到娶妻成家,他还是一头喂不熟的白眼狼。总以为养儿防老,现在看来,老了还得靠女儿。和他相比,我们太亏待女儿了。”

    女人道“我也觉得亏欠雅芳。这个儿子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从上初中起就一口咬定不是我们亲生的。”

    “你还别说,他真的一点也不像我们。”

    正说着,雅芳来到父母房间,她知道,他们有话要问。

    一见到女儿,于母便急切地问:“雅芳,去了一天,有没有发现点什么?快说来听听。”

    雅芳道:“我们先去了春雨老家陈家桥村,他去还钱时,我去路口的小店买了点东西,顺便向店主问起了春雨的情况。店主指指近处一幢很气派的三层楼房,说那就是春雨的家,但这房没有他的份。我问为什么,店主说,春雨和父亲、兄长彻底闹翻了,他与这个家庭已脱离了关系。而房子是他自己放弃的。我说,亲亲热热的一家人,闹得这么僵,这是何苦呢?店主说,春雨也是个苦命人,从小就被父亲虐待,小学毕业那年,最疼爱他的娘又寻了短见。长大了,本以为有了翻身之日,谁知又多了个欺负他的兄长。我问,他们为什要这么待他?店主说,父亲根生认定春雨不是他的种,所以就百般虐待他。店主还说,春雨是个好后生,在村里口碑很好,同时,大家也很同情他。但后来发生的一件事改变了大家的看法。春雨的哥哥认为,他与妻子感情破裂完全是春雨造成的,他们俩早已有了私情,要不然,不可能一离婚,春雨就带着前嫂嫂远走高飞。”

    于母诧愕道:“竟有这等事!难道红叶曾经是春雨的大嫂?”

    “红叶离婚前是否和春雨有私情不清楚,但他们确实是叔嫂关系。春雨从四叔公家出来时,我们已回到车上。我们面对面坐在车厢里,当他摘去遮挡脸上的物品时,我看他脸色很难看,好像是刚刚哭过。路上,他说红叶的娘家人昨天去他家要人了,今天,他肯定不能见她父母,不然,肯定会拉着他不放。他要我出面打探。我说,那我们就别去了。他说不行,万一她今天回家了呢。我很生气,说她都不要你了,你还这么关心她!他说,她到今天还不回来,说明她过得不好,你让我怎么安心?看着他那副忧心忡忡担心的样子,我心软了,就答应了他。

    “红叶娘家在交通要道的十字路口,虽然临近过年,但门前的空地上还有蔬菜交易。姚家在自家一楼经营着面食小吃。正是午饭时分,我进去点了碗面,而春雨则戴着口罩墨镜,混杂在交易蔬菜的人群中朝着店内观望。红叶的母亲是一个五十来岁的胖女人,我一边细嚼慢咽,一边漫不经心的样子和她拉起了家常。她一开口就不停地向我倒苦水,说都怪自己前世不修,才落得这般苦命。老公有钱时风流成性,如今没钱了,就变成了一只瘟鸡,连招待客人都像做贼似的低着头。说到这里,她用手指着外面的十字路口说,看见了吧,那个一身污垢戴大盖帽的傻子就是我唯一的儿子。有一天,他不知从哪里拣了一顶大盖帽,从那天起,他天天在那里指挥交通,即便打雷下雨也从不间断。这个讨债鬼,总有一天会死在别人的车轮底下。生了个傻子是我前世作孽,也是没办法的事,可聪明人也让人不省心。女儿出嫁一年不到就离了婚,和前夫的二弟私奔后音信全无。一年半过去了,也不知是死是活,如果活着,怎么不回来看看?说着说着,她竟抹起了眼泪。”

    许母感叹道:“是够苦命的。唉,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看来,和他们比,我们还不算太糟糕。”

    “后来又来了一位顾客,听上去他们有些面熟。红叶妈妈洗着碗,把刚才的事向新来的顾客又说了一遍。她就是个祥林嫂,见了谁都要倒一倒苦水。不过,她爸的手艺不错,做的面蛮好吃的。

    “吃完面,还不见红叶回来,我们只好离开姚家去镇上吃饭。后来,春雨买了些纸钱,去给他母亲上了坟。回来的路上,他精神萎靡,一句话也不说。”

    水亮道:“破坏兄长的婚姻,然后拐走自己的嫂子,如果这事属实,这个人不但心计深,人品也有问题。看来,以后我们得防着点了。”

    雅芳道:“爹,你想多了吧。不管怎样,春雨不可能坏到这种地步。我相信他的为人。而且,我看过红叶的信,他不可能拐骗她!”

    水亮道:“如果是这样,自然最好不过。但防人之心不可无,多长个心眼总不会有错。”

    “他给我们家带来了好运和财富。要是凭着猜测处处设防,搞得人家冷了心,对我们未必是好事。”雅芳道。

    初五上午,雅芳穿着鲜红的羽绒服,骑着从堂哥那里借来辆摩托车来到农场。春雨生活节俭,没有一件像样的冬衣,她一直想送他一套衣裳,但年前太忙,年后店铺又不开门,所以一直没有这个机会。今天去街上转了一圈,终于发现有店铺开门营业,看着有适合春雨的衣裳鞋子,她二话不说就付了钱,为店家做成了新年第一笔生意。

    除了衣裳,雅芳还带了烧好的鸡鸭。

    但雅芳没有在鱼塘舍和右棉瓦房找到春雨,空旷的地头也没见他的人影。这时,只见从葡萄园中窜出一个黑影,箭一般地向她飞奔而来。是她们的土狗黑箭!黑箭跑到跟前,用前肢捧住她的大腿,嘴里呜呜地响个不停,仿佛在说:主人,你想死我了,怎么这么久才来看我!

    “黑箭,春雨呢?带我去找他。”雅芳抚摸着它的头,她知道,春雨在葡萄园。

    葡萄园里,春雨正专心地修剪着枝条。十亩果园已剪去三分之一,地头,整齐地堆放修剪下来的枝条。

    见此情景,雅芳道:“春雨哥,这几天你难道没有休息?”

    春雨笑道:“除夕那天,把积攒了这么多天的衣裳洗了。第二天就下地了。你知道,我喜欢动动,这里又没有说话的人,不做点什么,会憋出病来。”

    “春雨哥,我有衣裳送给你,快过去试试吧,看是否合身?”说罢,雅芳拉起春雨就走。

    衣裤和皮鞋的尺码刚刚好,雅芳左看右看,说人靠衣衫马靠鞍,一个大男人,得有一套走得出去的行头。从娘胎里出来后,春雨从来没穿过皮鞋,只觉得人也变得挺拔了。虽然很少有穿皮鞋的机会,但他心里喜欢,谢过雅芳,春雨要给她钱。但被女子坚决拒绝了,说这是骂我呢,送人的礼物哪有收钱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