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若有人兮
赵长安拉伸一下身体，运转灵力也畅通无阻，并没有什么异样。
“我应当并无大碍，还是先去寻找揽月峰的同门要紧。”赵长安道。
“好，赵师兄若感到不适，尽快与我说。”程雪道。
赵长安点点头，拿出那张布制地图。
入山之前中山珺曾说，穿过松林后就是禁制薄弱处，可这四周除却一片空地，就又是满山茂林了。
“莫非这里就是薄弱的出口？”赵长安自语道。
程雪显然听到了他的低语，道：“这三天我在周围寻找，没有感到任何禁制的力量。”
赵长安闻言再次点头，同时心中暗惊，自己竟昏迷了三天之久。
他端详着手中的地图，素白色地图上的湖泊在阳光的直射下好似有粼粼波光闪烁，湖泊后是一小片空地，空地上模糊的有一黑一白小点，也不知是何物。
空地与东面山林交界处有一个洞门似的符号，与北面交界是一个阶梯形状的符号，南面则是倒置的阶梯。
如此就可一目了然了，西面是怪异湖泊，南北分别是山上和下山的道路，东面应该就是出口了。
书院和灵台山的圣境强者联手都没能寻出龙盘山全貌，这云晹门的地图为何会描绘的如此详尽。
赵长安疑惑非常，无论是这山，这湖，这地图，似乎都有些太奇怪了。
可不管地图真假，山路如何，只有一步步走下去了。
“程师姐，便依此向东走吧。”赵长安将地图递给程雪。
程雪接过地图，扫视一眼，不禁露出惊异之色，道：“赵师兄，这地图……”
“如何？程师姐可发现什么不妥之处？”赵长安见她表情奇怪，询问道。
“如今世间，再没有比这张地图更为详细的了。”程雪双目依然紧盯着手中的地图，肯定道。
“连揽月峰的地图也不如？”赵长安同样震惊。
“揽月峰数千年来世间收集各类消息，派无数弟子入山探索，方才编制成如今的地图，却也，不如其详尽。”
数千年间揽月峰都在探索龙盘山？！其中秘密，绝对非同小可。赵长安心道。
程雪翻手拿出一块玉石，将灵力注入其中。
玉石随着灵力的注入向上散发出一片光晕，光晕在程雪身前逐渐清晰，化作一张地图模样。
这就是揽月峰所制的龙盘山地图了。
“赵师兄请看。”程雪转过身子，与赵长安并排站着，拿着玉石的左手移向赵长安。
赵长安看向灵力汇聚成的地图，目光最先朝向的自然是那片差点让他葬身鱼腹的大湖。
与中山珺和赵长安得地图不同的是，揽月峰地图上既无湖泊也不见松林，而是画着一条翻腾的海龙。
他看向身旁的程雪，转过头的瞬间却收束了呼吸。
二人并肩而立，那女子就在他身旁一尺处，容貌素美，姣若神女，真可当得上芳泽无加，铅华弗御，耳畔垂髫流落，睫下墨瞳微颤。
“赵师兄。”程雪轻唤一声，脸颊间透出淡淡桃红。
“程师姐将揽月峰耗费心血所制的地图给我一个外人观看，真的妥当吗。”赵长安陡然问道。
程雪也默契的忽略刚刚的尴尬，接话道：“赵师兄如此珍贵的地图都拿出来与我分享，师妹安敢吝啬。”
赵长安暗中松了一口气，手指向绘着海龙的地方，问道：“不知这标识是何意义。”
“师门前辈也未曾探明，只在此处画了一条海龙，示意弟子不可经过。”程雪道。
“既然有地图警告，又何必……”赵长安踟蹰道。
程雪喟然道：“我等此次来龙盘山历练因为某些原因耽搁了一些日子，打算下山之后立刻回归宗门。谁知龙盘山禁制突发，再难出山。好在偶遇玉侯，玉侯联系了许多附近道友，打算一同自此处出山。”
“师门地图上虽说标注不可经过，可千年来已经从此处出去的修士不计其数，所以才铤而走险，怎奈世事难料……”
“唉。”赵长安也低头叹息。他与中山珺被巨浪冲散，如今已过了三日，自己侥幸被推到岸边，又有程师姐日夜护卫，方才得以幸存。
只是不知中山珺如今境况，是否可以化险为夷。
赵长安看向阔大的湖面，道：“既然已经知道了出口方位，倒也不着急出去，不妨沿着岸边寻找，说不定还能遇到其他道友。”
南方是下山之路，即使有人沿途向下而行，最多就是回到龙盘山下，也不至于遇到什么危险。
若是自北方上山之后，那么又是一片未知险地，地图上在那里标注着一个阴阳鱼状的符号，不知何意。
“赵师兄所言甚是。”程雪赞同道。
程雪收起玉石，将布制地图交还给赵长安，二人沿着湖岸向北走去。
湖畔的土地似沙非沙，不生草木，二人并肩走着，留下浅浅的脚印。
风也很慢，人也很慢。
湖波也动，人心也动。
只是这湖似乎太小了，不过多时就到了岸畔尽头。
“还往南面找吗？”程雪轻声道，似乎有些拘谨。
“好。”
二人原路折返，再向南寻。
赵长安和程雪走了一个时辰也没遇到任何人，不免有些失望，只能希望诸位道友已经出山，二人是最后留在这里的了。
“我们出山吧。”赵长安叹了口气，说道。
“好。”
二人向着东面的茂林走去。
这片空地被密林环绕，抬眼望去尽是枫树松林，地图上虽有洞门标识，可却不能断定其具体位置。
赵长安一只脚踏进林中，不由得想起三天前的怪异松林，心道这次总不能又是假树幻象吧。
“赵师兄听到什么声音了吗？”程雪突然停下脚步，低声道。
赵长安身子一怔，又有声音？
这龙盘山怕不是一个戏台子，到哪里都要换一下背景音乐。赵长安心中吐槽。
“是海浪声？”赵长安也停下脚步，可什么也没有听到，只能询问程雪。
“不，应该是琴声？”程雪闭目倾听，玉指空弹，时续时断。
“太远了些。”程雪睁开眼，道。
“什么？”赵长安一时云里雾里，不解其意。
“似乎有人在弹琴，在北方。”程雪幽静的眸子中似有精光闪烁。
赵长安随她的眼神望去，只看到一片红叶，也听不见什么琴音。
程雪不自主地向北方枫林深处走去，指尖挑拨翻转，像是在弹奏琴曲。
“程师姐。”赵长安高声道。
程雪脚步放慢却没有停止，回应道：“赵师兄，你可先行离去，我只往深处走些，很快回去。”
赵长安看她越走越深，怎敢放心，只能快步跟上。
程雪沉浸在琴声中逐渐忘却外物，右手中多出一柄三尺长剑，剑身白青，若染烟雨。
琴声逐渐清晰，澄然似秋潭空灵，皎然如明月高洁，幽然若深谷回音。
程雪双手虚拈琴曲，长剑飘舞身周，这琴音不仅是琴曲，亦是剑诀，更深藏道蕴。
随着二人的深入，赵长安也听到了林中琴声，可惜他并不懂音律，纵然知道其中暗藏神妙也不知如何感悟。
程雪步履轻快，毫无止步之意，赵长安紧跟其后不敢松懈。
不知不觉间二人已经到了北林之中，那琴音越发清晰，其中似乎还飘荡着女子的歌声。
只到琴声戛然，四下皆静，山阿处响起女子歌声，似念似吟，似唱似咏，百转千回，连绵不绝，其音妙绝，如水起微澜，珠落玉盘，引人入胜。
程雪止步收剑，面露悦色，这段琴曲对她的境界提升大有裨益，与前些日子进山获得的功法似乎一脉相通，只可惜这段歌声奥妙更甚，以她的境界修为还难以理解。
“赵师兄，抱歉。我……”程雪愧疚道。
“你没事就好。”赵长安见她周身灵气氤氲，容光焕发，想来是从琴声中得到了益处。
耳畔歌声不绝，却不知弹琴人、唱歌人是在何方。
“这歌中语句似乎，有些奇怪。”赵长安喃喃道。
山中所唱并非风花雪月，亦非山川树石，而像是心法口诀，阴阳之义。
“性非体不成，体非性不生。阳以阴为体，阴以阳为性。动者性也，静者体也。在天则阳动而阴静，在地则阴静而阳动。”
“性得体而静，体随性而动，是以阳舒而阴疾也。阳不能独立，必得阴而后立，故阳以阴为基。阴不能自见，必待阳而后见，故阴以阳为倡。阳知其始而享其成，阴效其法而终其劳，阳能知而阴不能知，阳能见而阴不能见也。”
“能知能见者为有，故阳性有而阴性无也。阳有所不，而阴无所不也：阳有去，而阴常知也……”
赵长安努力从女子婉转的歌声中辨别出拗口的语句，心知其中大有深意，却也来不及思索，只是用尽全力的背下，好在这歌声反复三叠，让他有足够的机会全部记住。
“这便是阴阳之理？”赵长安口中不住的念诵女子的歌词，将每个字都记在心中。
“看来赵师兄也有机缘收获。”程雪笑道。
赵长安和她相视一笑，怪不得揽月峰从北洲远来探索千年，龙盘山这仙人遗地中果然不同凡响。
可是她笑起来好美。
年轻男子心中欢喜，却不敢说出。
“我们走的似乎太深了。”程雪忽然开口道。
沉浸在喜悦中的赵长安这才缓过神来。
二人此时已不知身在何处了。当时程雪身心皆融入琴声中，本能的寻着琴音追去，根本不知自己走了多远的路程。
赵长安也以为能跟着琴声找到弹奏之人，可引路的琴声戛然而止，把二人搁置在了无边的深林中。
这山中树木相似，错落无章，赵长安只能凭着模糊的印象找回来时的路。
“那琴声又响起了！”程雪回头道。
“是的，我又听到了歌声。”赵长安也看向树林深处。
二人再次相视一眼，放弃了寻找回去的路。
机缘稍纵即逝，修行，不只是画地为牢，枯坐长思。
有时候就是需要一些运气，和气魄。
若是真正参悟了阴阳之理，就再也不会被”阳魔”“阴煞”所影响了，这个折磨赵长安近二十年的先天恶咒，或许就此解开！
这次，赵长安绝不会放弃。
程雪目光中闪过决绝，她比赵长安更清楚龙盘山的危险，也更知道机缘的来之不易。
揽月峰探索千年，可绝大时候都是无功而返，能够有所收获，或是偶得奇遇的，实在少之又少。
而且，如果她能依靠琴声再进一步，对那功法再参透一分，就更多了一分机会。
可如果失败。
程冰绝美的容颜浮现在她脑海中。
“师妹，对不起，我必须要试一试。”程雪心中默念。
“我们走！”
二人再次跟随琴音歌声向深处走去。
两道剑光在林中穿行，速度越来越快，声音也越来越清晰。
琴声断，歌声绝，层林尽，长剑出。
天地间豁然开朗，二人从红枫中掠出，恍惚中他们竟穿过了整片密林。
眼前既没有了树，也不见了山。
只剩下漫天与松林中相似的雾气笼罩了前路，弥漫在二人身周。
雾气渐浓，涛声涌起。
“不好！”
赵长安背后升起一股凉意，一把抓向程雪的胳膊，将其拉到身前。
程雪被他抓住小臂，一惊之下竟不知所措，
眼前雾气凝聚，在二人惊愕的目光中再次化为无边巨浪。
赵长安再顾不得礼数，将程雪抱在怀中，任身躯被巨浪拍打冲撞。
程雪躲在赵长安臂膀中，恍然间像是十五年前倒在师傅的怀中一样。
自那之后，她从未再被人抱过，可她怀中却常有一个冰冷柔弱的身躯。
自那以后，她不得不从一个簪花斗草的小姑娘，成为另一个女孩所依靠的支柱。
自那以后，她为了很多东西，开始了修行。
赵长安在巨浪中逐渐失去力气，他被海浪推搡，不知飘向何方。
好在怀中的女子还与他在一起。
男人平躺在沙滩上，就像三天前一样。
女子也俯身在沙滩上，带着让那个少年沉醉的笑容，不顾身上湿漉的衣裙，眼中只有面前的男子。
天空中高悬着一个血红色的邪星，在白昼依旧闪烁着妖冶的光芒。
“我应当并无大碍，还是先去寻找揽月峰的同门要紧。”赵长安道。
“好，赵师兄若感到不适，尽快与我说。”程雪道。
赵长安点点头，拿出那张布制地图。
入山之前中山珺曾说，穿过松林后就是禁制薄弱处，可这四周除却一片空地，就又是满山茂林了。
“莫非这里就是薄弱的出口？”赵长安自语道。
程雪显然听到了他的低语，道：“这三天我在周围寻找，没有感到任何禁制的力量。”
赵长安闻言再次点头，同时心中暗惊，自己竟昏迷了三天之久。
他端详着手中的地图，素白色地图上的湖泊在阳光的直射下好似有粼粼波光闪烁，湖泊后是一小片空地，空地上模糊的有一黑一白小点，也不知是何物。
空地与东面山林交界处有一个洞门似的符号，与北面交界是一个阶梯形状的符号，南面则是倒置的阶梯。
如此就可一目了然了，西面是怪异湖泊，南北分别是山上和下山的道路，东面应该就是出口了。
书院和灵台山的圣境强者联手都没能寻出龙盘山全貌，这云晹门的地图为何会描绘的如此详尽。
赵长安疑惑非常，无论是这山，这湖，这地图，似乎都有些太奇怪了。
可不管地图真假，山路如何，只有一步步走下去了。
“程师姐，便依此向东走吧。”赵长安将地图递给程雪。
程雪接过地图，扫视一眼，不禁露出惊异之色，道：“赵师兄，这地图……”
“如何？程师姐可发现什么不妥之处？”赵长安见她表情奇怪，询问道。
“如今世间，再没有比这张地图更为详细的了。”程雪双目依然紧盯着手中的地图，肯定道。
“连揽月峰的地图也不如？”赵长安同样震惊。
“揽月峰数千年来世间收集各类消息，派无数弟子入山探索，方才编制成如今的地图，却也，不如其详尽。”
数千年间揽月峰都在探索龙盘山？！其中秘密，绝对非同小可。赵长安心道。
程雪翻手拿出一块玉石，将灵力注入其中。
玉石随着灵力的注入向上散发出一片光晕，光晕在程雪身前逐渐清晰，化作一张地图模样。
这就是揽月峰所制的龙盘山地图了。
“赵师兄请看。”程雪转过身子，与赵长安并排站着，拿着玉石的左手移向赵长安。
赵长安看向灵力汇聚成的地图，目光最先朝向的自然是那片差点让他葬身鱼腹的大湖。
与中山珺和赵长安得地图不同的是，揽月峰地图上既无湖泊也不见松林，而是画着一条翻腾的海龙。
他看向身旁的程雪，转过头的瞬间却收束了呼吸。
二人并肩而立，那女子就在他身旁一尺处，容貌素美，姣若神女，真可当得上芳泽无加，铅华弗御，耳畔垂髫流落，睫下墨瞳微颤。
“赵师兄。”程雪轻唤一声，脸颊间透出淡淡桃红。
“程师姐将揽月峰耗费心血所制的地图给我一个外人观看，真的妥当吗。”赵长安陡然问道。
程雪也默契的忽略刚刚的尴尬，接话道：“赵师兄如此珍贵的地图都拿出来与我分享，师妹安敢吝啬。”
赵长安暗中松了一口气，手指向绘着海龙的地方，问道：“不知这标识是何意义。”
“师门前辈也未曾探明，只在此处画了一条海龙，示意弟子不可经过。”程雪道。
“既然有地图警告，又何必……”赵长安踟蹰道。
程雪喟然道：“我等此次来龙盘山历练因为某些原因耽搁了一些日子，打算下山之后立刻回归宗门。谁知龙盘山禁制突发，再难出山。好在偶遇玉侯，玉侯联系了许多附近道友，打算一同自此处出山。”
“师门地图上虽说标注不可经过，可千年来已经从此处出去的修士不计其数，所以才铤而走险，怎奈世事难料……”
“唉。”赵长安也低头叹息。他与中山珺被巨浪冲散，如今已过了三日，自己侥幸被推到岸边，又有程师姐日夜护卫，方才得以幸存。
只是不知中山珺如今境况，是否可以化险为夷。
赵长安看向阔大的湖面，道：“既然已经知道了出口方位，倒也不着急出去，不妨沿着岸边寻找，说不定还能遇到其他道友。”
南方是下山之路，即使有人沿途向下而行，最多就是回到龙盘山下，也不至于遇到什么危险。
若是自北方上山之后，那么又是一片未知险地，地图上在那里标注着一个阴阳鱼状的符号，不知何意。
“赵师兄所言甚是。”程雪赞同道。
程雪收起玉石，将布制地图交还给赵长安，二人沿着湖岸向北走去。
湖畔的土地似沙非沙，不生草木，二人并肩走着，留下浅浅的脚印。
风也很慢，人也很慢。
湖波也动，人心也动。
只是这湖似乎太小了，不过多时就到了岸畔尽头。
“还往南面找吗？”程雪轻声道，似乎有些拘谨。
“好。”
二人原路折返，再向南寻。
赵长安和程雪走了一个时辰也没遇到任何人，不免有些失望，只能希望诸位道友已经出山，二人是最后留在这里的了。
“我们出山吧。”赵长安叹了口气，说道。
“好。”
二人向着东面的茂林走去。
这片空地被密林环绕，抬眼望去尽是枫树松林，地图上虽有洞门标识，可却不能断定其具体位置。
赵长安一只脚踏进林中，不由得想起三天前的怪异松林，心道这次总不能又是假树幻象吧。
“赵师兄听到什么声音了吗？”程雪突然停下脚步，低声道。
赵长安身子一怔，又有声音？
这龙盘山怕不是一个戏台子，到哪里都要换一下背景音乐。赵长安心中吐槽。
“是海浪声？”赵长安也停下脚步，可什么也没有听到，只能询问程雪。
“不，应该是琴声？”程雪闭目倾听，玉指空弹，时续时断。
“太远了些。”程雪睁开眼，道。
“什么？”赵长安一时云里雾里，不解其意。
“似乎有人在弹琴，在北方。”程雪幽静的眸子中似有精光闪烁。
赵长安随她的眼神望去，只看到一片红叶，也听不见什么琴音。
程雪不自主地向北方枫林深处走去，指尖挑拨翻转，像是在弹奏琴曲。
“程师姐。”赵长安高声道。
程雪脚步放慢却没有停止，回应道：“赵师兄，你可先行离去，我只往深处走些，很快回去。”
赵长安看她越走越深，怎敢放心，只能快步跟上。
程雪沉浸在琴声中逐渐忘却外物，右手中多出一柄三尺长剑，剑身白青，若染烟雨。
琴声逐渐清晰，澄然似秋潭空灵，皎然如明月高洁，幽然若深谷回音。
程雪双手虚拈琴曲，长剑飘舞身周，这琴音不仅是琴曲，亦是剑诀，更深藏道蕴。
随着二人的深入，赵长安也听到了林中琴声，可惜他并不懂音律，纵然知道其中暗藏神妙也不知如何感悟。
程雪步履轻快，毫无止步之意，赵长安紧跟其后不敢松懈。
不知不觉间二人已经到了北林之中，那琴音越发清晰，其中似乎还飘荡着女子的歌声。
只到琴声戛然，四下皆静，山阿处响起女子歌声，似念似吟，似唱似咏，百转千回，连绵不绝，其音妙绝，如水起微澜，珠落玉盘，引人入胜。
程雪止步收剑，面露悦色，这段琴曲对她的境界提升大有裨益，与前些日子进山获得的功法似乎一脉相通，只可惜这段歌声奥妙更甚，以她的境界修为还难以理解。
“赵师兄，抱歉。我……”程雪愧疚道。
“你没事就好。”赵长安见她周身灵气氤氲，容光焕发，想来是从琴声中得到了益处。
耳畔歌声不绝，却不知弹琴人、唱歌人是在何方。
“这歌中语句似乎，有些奇怪。”赵长安喃喃道。
山中所唱并非风花雪月，亦非山川树石，而像是心法口诀，阴阳之义。
“性非体不成，体非性不生。阳以阴为体，阴以阳为性。动者性也，静者体也。在天则阳动而阴静，在地则阴静而阳动。”
“性得体而静，体随性而动，是以阳舒而阴疾也。阳不能独立，必得阴而后立，故阳以阴为基。阴不能自见，必待阳而后见，故阴以阳为倡。阳知其始而享其成，阴效其法而终其劳，阳能知而阴不能知，阳能见而阴不能见也。”
“能知能见者为有，故阳性有而阴性无也。阳有所不，而阴无所不也：阳有去，而阴常知也……”
赵长安努力从女子婉转的歌声中辨别出拗口的语句，心知其中大有深意，却也来不及思索，只是用尽全力的背下，好在这歌声反复三叠，让他有足够的机会全部记住。
“这便是阴阳之理？”赵长安口中不住的念诵女子的歌词，将每个字都记在心中。
“看来赵师兄也有机缘收获。”程雪笑道。
赵长安和她相视一笑，怪不得揽月峰从北洲远来探索千年，龙盘山这仙人遗地中果然不同凡响。
可是她笑起来好美。
年轻男子心中欢喜，却不敢说出。
“我们走的似乎太深了。”程雪忽然开口道。
沉浸在喜悦中的赵长安这才缓过神来。
二人此时已不知身在何处了。当时程雪身心皆融入琴声中，本能的寻着琴音追去，根本不知自己走了多远的路程。
赵长安也以为能跟着琴声找到弹奏之人，可引路的琴声戛然而止，把二人搁置在了无边的深林中。
这山中树木相似，错落无章，赵长安只能凭着模糊的印象找回来时的路。
“那琴声又响起了！”程雪回头道。
“是的，我又听到了歌声。”赵长安也看向树林深处。
二人再次相视一眼，放弃了寻找回去的路。
机缘稍纵即逝，修行，不只是画地为牢，枯坐长思。
有时候就是需要一些运气，和气魄。
若是真正参悟了阴阳之理，就再也不会被”阳魔”“阴煞”所影响了，这个折磨赵长安近二十年的先天恶咒，或许就此解开！
这次，赵长安绝不会放弃。
程雪目光中闪过决绝，她比赵长安更清楚龙盘山的危险，也更知道机缘的来之不易。
揽月峰探索千年，可绝大时候都是无功而返，能够有所收获，或是偶得奇遇的，实在少之又少。
而且，如果她能依靠琴声再进一步，对那功法再参透一分，就更多了一分机会。
可如果失败。
程冰绝美的容颜浮现在她脑海中。
“师妹，对不起，我必须要试一试。”程雪心中默念。
“我们走！”
二人再次跟随琴音歌声向深处走去。
两道剑光在林中穿行，速度越来越快，声音也越来越清晰。
琴声断，歌声绝，层林尽，长剑出。
天地间豁然开朗，二人从红枫中掠出，恍惚中他们竟穿过了整片密林。
眼前既没有了树，也不见了山。
只剩下漫天与松林中相似的雾气笼罩了前路，弥漫在二人身周。
雾气渐浓，涛声涌起。
“不好！”
赵长安背后升起一股凉意，一把抓向程雪的胳膊，将其拉到身前。
程雪被他抓住小臂，一惊之下竟不知所措，
眼前雾气凝聚，在二人惊愕的目光中再次化为无边巨浪。
赵长安再顾不得礼数，将程雪抱在怀中，任身躯被巨浪拍打冲撞。
程雪躲在赵长安臂膀中，恍然间像是十五年前倒在师傅的怀中一样。
自那之后，她从未再被人抱过，可她怀中却常有一个冰冷柔弱的身躯。
自那以后，她不得不从一个簪花斗草的小姑娘，成为另一个女孩所依靠的支柱。
自那以后，她为了很多东西，开始了修行。
赵长安在巨浪中逐渐失去力气，他被海浪推搡，不知飘向何方。
好在怀中的女子还与他在一起。
男人平躺在沙滩上，就像三天前一样。
女子也俯身在沙滩上，带着让那个少年沉醉的笑容，不顾身上湿漉的衣裙，眼中只有面前的男子。
天空中高悬着一个血红色的邪星，在白昼依旧闪烁着妖冶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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