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花鞋 下

    回来比去的时候要简单，老板娘拽着红绳把闫荽姜宏带了出来。报纸把绣花鞋包的严实，老板娘使了巧劲收了缠在树上的红绳，缠在报纸包上，又把贴树上的黄纸揭下来，横平竖直地把纸包封起来。

    “回去吧。喝杯茶去去寒气。”老板娘大喇喇地把纸包丢进车头篮，推着小电驴招呼两人。

    “回去再问。”她阻止了提问。

    回到店门口的时候，山茶在店门口准备了一个燃烧的火盆，老板娘指挥着两人和她一起跨过去。进门之后，山茶插上了门闩，拖了几把椅子围桌而坐。

    “顺利吗？”

    “还不错。不过差点它就得手了。”老板娘把纸包放在桌子上，在纸包周围围了一圈糯米。

    “老板娘，那双绣花鞋，我在婚庆用品专区看见过。”闫荽忍不住说道，“你拿它去做什么呢？”

    老板娘嗤笑一声。

    “是不是没有听过绣花鞋的故事？我小时候还经常听来着……比如一双绣花鞋啪嗒啪嗒从楼上走下来，或者是你每一次开门，门口都有一双绣花鞋。”她喝了一口热茶。“但是你们现在应该不会听到了。这是我从另一个地方收来的，它本身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只是一双普通的绣花鞋罢了。”

    山茶的花瓣抖动了一下，在桌子上平地起高楼，生成一个旋转楼梯。

    “楼梯里是以前的同行封进去的，灵物吧，它不来自人类。”老板娘扒拉着糯米，“它也想出去。人是万物之灵，一些法则因人类的出现产生了变化。我们说不清变化的好坏，但是即便，人类已经远离灵非常久了，和灵的交流越来越少了，法则依然有利于人类。”

    “所以，天生地养的灵物，想品味世间的一切，必然要成为人类。自然法则能给它们的少之又少，远不及人类所创造的万分之一。”

    “它们想做人。”

    老板娘开始拆黄符，拆报纸，“黄符，是我们这些人用来限制灵物的工具。报纸，上面印的是方方正正的中文，官方出版的报纸，带着官方的威严和浩然正气。对这些试图抢夺人格的灵物而言，最好不过的压制。”

    绣花鞋在报纸里露出来了，它在糯米圈里奔走，想跳出来又被无形地压制。老板娘的手放在鞋体上，不让它没头没脑地乱跑。

    “我把它收进了绣花鞋里。这是人类用过的东西，而且在我们的文化里，它有自己的灵性象征。很合适它。”

    然后不顾绣花鞋的挣扎，老板娘把它放进了山茶构筑的旋转楼梯里。一行人在楼梯之外，看着有了灵性的绣花鞋无能狂怒地奔走。

    “它是什么东西？”姜宏问道。

    “不知道。不知道哪来的，也不知道谁封的，更不知道什么样子。”老板娘饶有兴趣地看着绣花鞋跑累了，停在某一节楼梯上休息，“但现在，它只是一双绣花鞋罢了。以后或许可以用到它，但现在是翻不起大浪了。”

    “怎么样，进货好不好玩？”老板娘笑着看着两人，“现在这个绣花鞋是真正可以出售的东西了。店里还有很多，等着被放入灵性的商品，还会有更好玩的。”

    “如果不是像之前那样需要我们涉险，那的确是好玩的。”闫荽吐槽她，却看到她认真的表情。

    “像之前那样，会碰到那些东西，是必然的。法则之下没有偶然，你们会碰到，说明你们应该碰到。”老板娘把目光投向楼梯模型，做成莫比乌斯环的楼梯模型里，绣花鞋还在不知疲倦地奔跑。

    “那是缘。就算年轻的时候碰不到，过个十几二十年，也肯定会碰到。”

    “你们已经逐渐远离了灵所存在的世界，它们想补救，也想浑水摸鱼。这个世界逐渐地剔除它们的位置，总有一天两个世界不再相交。”

    老板娘的表情变得很难形容。她似乎在怀念什么，又在为什么觉得难过。

    “过去的过去，是有乡土怪谈这种东西的。这是灵界和这个世界的交界点。

    人们口口相传，交流，传播关于灵的故事。

    相信的人越多，能接触到的灵越多。语言是吸引灵的首要工具。

    以前有巫师，祭司，巫医，道士等等等等和灵打交道的职业，不是主流，但存在感强烈，无形的法则安排这些职业和灵构成平衡。

    但是人类选择了远离灵的道路，我们在这上面越走越远。如今连怪谈是什么都已经无人知晓。”

    “但是于我而言，于我的同行而言，这些受人类和法则影响其形象和威力的怪谈，是人类文明里非常灿烂，非常浪漫的一笔。”

    不知道什么时候，店里的货架爬满了山茶的花枝，开出一朵朵花来。老板娘素来木讷不带感情的眼里第一次带上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温情，平日里的非人感几乎完全被这缕温情冲散。

    她这时比任何时候都像人。闫荽的脑海里突然蹦出这个想法来。

    “我邀请你们，一起看看最后的相交点，直到两条线完全平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