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绣花鞋 上

    “噔噔噔——”

    “等等——”

    根本不打算听身后声音的话,女孩子火急火燎地跑下楼梯,一不小心踩空,硬是滚了半层楼。

    “好痛……但是要赶紧起来才行……”

    女孩子喘着气,脚步声很稳健地在她耳边响起,她猛的回头,却看不到任何东西。她不记得自己跑了多久,胸口闷痛。

    脚步声距离她越来越近了,几乎离她只有几步远。

    她深呼吸了几口,强行让自己平静下来,打算起身继续跑。然而抬头看到的场景却让她怔住。

    “啊……回来了……”

    眼前是熟悉的教室。身后的楼梯没有任何异样,同学们正常地使用它。

    “阿弥,你怎么了,怎么坐在这里?下楼梯摔倒了吗?”女孩子的同班同学路过她身边发现了她,关切询问。

    “不,我没事。”

    “你刚才是在走廊里跑过吗?呼吸很重。”

    “没有,老师会批评的。”她心虚地笑一笑。

    没有人发现她刚才跑下了好几层楼梯。

    铃——

    放学的铃声响起来,高中生们立刻丢下手里的试卷,向食堂发起冲锋。

    阿弥不敢轻举妄动,她是住宿生,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又会被卷进那个陌生的没有尽头的螺旋楼梯。外面走廊跑过一串学生,她等着同学们跑过去,估计着食堂里已经人满为患,手上慢慢地收拾着书包。

    垂下眼睛的一瞬间。

    滴答——

    来了。

    阿弥抬眼,眼前又是熟悉的楼梯,她光着脚,站在崭新的木制楼梯上。楼梯构造是螺旋形状的,她从破破烂烂的生锈的楼梯扶手往下看去,楼梯螺旋深入黑暗,抬头往上看,螺旋深入深空。

    她已经走过这段楼梯很多次,从来没有一层可以让她停歇或者躲避。

    周围很黑,唯一的光不知从何而来,看不到任何的发光源,只能让她看到自己的脚,就像她拿着手机开着手电筒一样,但是现在她没有手机在身上。

    阿弥蹲下来,她跑过了太多次,目前为止她是安全的。这楼梯虽然用的是崭新的木板,但是用于固定的螺丝钉却没拧好,松松垮垮的,仿佛下一秒,就会因为她的全力奔跑而崩塌。

    于是她第一次因为这看起来不坚固的楼梯害怕起来。

    滴答——

    一滴不知从何处来的水滴在阿弥脚边。

    她该开始逃跑了。

    “你说,你们那有个女同学怪怪的?”老板娘一边嗑瓜子一边耍手机,分神问道。

    “对啊!她总是会坐在楼梯口大喘气,就跟跑了很久似的,但是问她她又说没事。”姜宏毫不客气地抓了一把瓜子,被老板娘白了一眼。

    “少磕点,我就买了这么多,你嗑完了我磕什么。”但是也没有把那把瓜子抢回来。“闲着没事干就去擦百子柜。”

    姜宏狗腿地黏过去:“老板娘,那个同学是不是被什么东西带进去了?能不能让我也看看?”

    “什么东西都想看,活不久的。”老板娘指指点点,“过几天是满月,我带你们开开眼。就当是带你们进货了。”

    “然后——帮我去买一斤糯米,一斤黄豆,给你个筛子,帮我筛好了晒一晒。”老板娘从围裙里抽出一叠钱,姜宏道:“老板娘你不能转账吗?”

    “拒收纸币犯法,速去。”老板娘无情送客。

    “等这事结束,你们就给我打工吧。”

    “有五险一金吗?”

    “你俩要正经给我干活,我肯定给你俩交。”

    “那么,怎么个正经法呢?”

    “稍后详谈。先给我把糯米黄豆备好了。”

    老板娘在太阳落山的时候关了门,推着她的小电驴,让姜宏载着闫荽跟着她。

    “山茶,帮我看好店。”

    她用一张新华日报,把黄豆和糯米分别包成方正的纸包,包的时候嘴里念念有词,然后用红绳扎出一个轻巧的蝴蝶结。

    “走吧,去你们学校。”

    老板娘走了几步,“等下。你们不用晚自习吗?”

    “啊,我们走读。也申请了不去晚自习。减负嘛。”闫荽表现得十分坦然。

    老板娘有点茫然。

    “我读书的时候,初一开始到高三结束,都有晚自习的。”

    “老板娘哪里读的高中?不是已经减负好几十年了吗?”

    “没什么,可能是小地方特别重视读书吧。”

    聊天间隙,姜宏左看右看,都不觉得老板娘带了什么特殊的东西。比如他幻想中的法杖或者其他的一些什么。

    然后他诚恳地提出自己的疑惑,老板娘也诚恳地嘲笑了他。“少看那些有的没的,就像你被卡车撞了也不会前往异世界开始牛逼的一生一样。”

    他们在天黑之后抵达了校门,老板娘找地方停好了她的小电驴。躲着门口保安大叔,她在学校围墙外鬼鬼祟祟转了两圈,挑了一棵粗壮的榕树。

    她抽出一卷红绳,在一根比较粗壮的树枝上绕了几圈,贴了几张黄纸,把绳子拉紧了。

    “来,抓紧这根红绳,跟着我。”老板娘对着不远处的两人招了招手。“绝对不能松手。也不需要你们做什么,只是跟着我,看着就够了。也不准出声。”她仍是不放心,红纸折成的纸花使了一个小小的魔术,印在他们胸口,“别跟丢了。”

    然后老板娘在树根下,烧了几张红红绿绿的纸。她今天穿的裤子口袋很大,嘱咐姜宏买的黄豆和糯米就安安分分地收在口袋里。眼看着纸已经烧完了,她抓一把滚烫的纸灰抹在纸包上,牵着红线往学校的方向走。

    这会子正是晚自习的时候,很多教室都亮着灯。

    “出发了。记住别多嘴,有问题出来再说。”

    闫荽和姜宏也没敢多问,抓紧了红绳一步步跟着老板娘走。也不知这红绳被她做了什么法,走了几步,身边的景便开始扭曲。

    那树和行道被加上了噪点,然后不规则地扭曲起来,慢慢地融化在一片黑暗里。然后传来了各种声音,颇有辨识度,有孩子的欢笑声,有老人的呼喊,有叽叽咕咕的对话,有怨毒的咒骂。这些声音伴随着新的图像的生成,身边出现了西装革履的山羊和八字胡的兔子,满是噪点的画质,均是人立的动作,倒退着往后跑去,手里有什么东西往他们的方向扬去,又被无形的屏障弹开。嘈杂的声音里有扭曲的念书的声音。

    老板娘加快了脚步。

    山羊和兔子退去后,又出现些大头娃娃,全身塑料的质感,笑得颇为喜庆,一边跳,一边旋转着,每一次旋转着跃起都在往空中撒一把白色圆纸钱。不知从何而来的光源投下红红绿绿的光,映得大头娃娃的脸很是阴间。此时,心口的纸花竟开始发热,姜宏和闫荽有点昏沉的精神被激得再次清醒起来。

    耳朵里是娃娃带着电流质感的笑声。

    “姜——宏——”

    “姜——滋滋……宏——”

    “闫——荽——”

    “闫——滋滋……荽——”

    “——”

    “——滋滋滋——”

    “不要回头,不要回答。”老板娘提高了声音,“都是假的。”

    然后她气沉丹田,大骂一句,“喊你爹作甚!”说罢手里攥紧红绳,口袋里纸包上的纸灰无风自动,带着一丝丝火红的边缘,在三人周边四散开来,一时间竟是让那呼喊声后退了几尺。

    老板娘也抓住了这个机会快走几步,背后的声音和身边跳跃的娃娃倏忽间全部消失。

    这几步可以说是豁然开朗,他们悬浮在了一个巨大而空旷的空间,旋转的楼梯四下穿插,竟不知通往何处。抬头往上看,低头向下看,都是一眼不见底的黑洞,看不出楼梯从哪来,又要通往哪里去。

    “这次胆子大了不少,敢叫我了。”老板娘心里嘀咕着,回头确认了一下小跟班的安全和真实性。

    “不错,没有被换走。”老板娘赞赏地点头,“你俩别说话,别撒手。过会你们的同学就会路过了。”

    话音刚落,便听到气喘吁吁的声音,还有沉重又疲惫的脚步声。闫荽循声看去,就看到一个女生从不远处的一段楼梯跑下来。

    她跑得小心,害怕摔倒在楼梯上被身后不可名状之物跟上,又不得章法,或许是跑了很久,已经有点跌跌撞撞。

    老板娘把黄豆和糯米分别放在闫荽和姜宏手里,大声密谋:“是有东西追她。道理和之前的照片一样的。现在,你们听我指挥,我要你们撒到哪里,就撒到哪里。”

    “失手了就把你们留在这里。”

    然后不知道从哪里,又掏出一双红底金线的绣花鞋。

    老板娘手上还有一张报纸,双手隔着报纸捧着绣花鞋,红线在她小指上绕了几圈,牵住后面的两人。她站得很正,目光追随着奔跑的女学生,精神高度集中,试图去捕捉那个没有形状的追赶者。

    闫荽和姜宏依样画葫芦把红线缠在小指上,拿稳了黄豆和糯米。周围的环境慢慢安静下来,女同学已经是要跑不动了,她喘息的声音越来越小,终于扑通一声摔在了某一节楼梯上。

    “要被抓住了……”

    一股寒气攀上阿弥的腿,这一次她没能顺利离开这个楼梯。

    每一次的戛然而止,阿弥都能感觉到那没有形体之物离她越来越近,上一次已经到了她几步之遥的背后。

    被抓住不是什么好事。所以阿弥每一次都在尽全力地逃跑。

    哗啦。

    在她感受到寒气准备攀爬上身体的时候,一把黄豆凭空出现,砸在阿弥腿上。

    那寒意仿佛碰到了什么,竟是急剧地后退了几步。

    那把黄豆只有几粒在她腿边,更多地撒在了距离她一拳远的地方,像一条泾渭分明的线,隔绝了寒气。

    阿弥眼睛微微睁大,她不是很能理解这一幕,但是这么久以来发生的事,也的确没有一件可以理解的。她身后出现了越来越多的黄豆,还夹杂了少许的糯米。

    几把糯米形成了一条真空带,一双红色金线绣花鞋便隐隐约约地显出了形,在阿弥眼里逐渐清晰、详实。

    她应该恐惧,应该立刻离开,不管不顾地逃离地上的黄豆和糯米,远离那双绣花鞋。

    阿弥从来没有见到过这种情况,她不能理解,她所接受的教育也没有告诉她这是什么东西。但是在血脉的深处,有异样的情感正在和这双绣花鞋发生共鸣。

    尽管未曾认知,尽管未曾了解,尽管已经淡出了生活许多岁月。

    她仍然对这双出现在漆黑环境里的绣花鞋感到深深的恐惧。

    正在此时,绣花鞋动了起来。

    就像有人在穿着它,测试有没有挤脚,它在糯米上踩了两下,刚才还无事发生的糯米,竟让绣花鞋隐隐生烟,仿佛在灼烧绣花鞋。

    于是绣花鞋当机立断地跑了起来,往阿弥的方向跑去,它要跑出黄豆和糯米的包围圈。

    阿弥尖叫一声,疲累的身体突然又有了力气,她仓惶地带动自己的身体,连滚带爬地往前跑起来。她一边跑一边往后看,仓促之间,看到虚空伸出来一只手,拎起了那双绣花鞋。

    脚下的楼梯板在顷刻间腐朽,阿弥一脚踩空落下无尽黑暗,她尖叫着扑棱起来,却发现周围是明亮的,教室里人影绰绰,她身边有两位老师和一群同学,关怀地询问她发生了什么。

    阿弥茫然地回头看着教学楼的楼梯,灯火通明,是普普通通的楼梯,不锈钢扶手光可鉴人。

    她的喉咙紧了紧。

    “我没事……我没注意踩空了……”

    不会有人相信没有尽头的旋转楼梯,也不会有人相信自己动起来的绣花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