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枕头 2

    后面发生了什么,女友有没有恢复正常,男生已经记不得了。他浑浑噩噩地躺在自己床上,想到很多天马行空的东西,但最后都会想起女友突然贴近时那张面无表情的脸。

    “它想试出我的名字。”

    什么东西想试出一个人的名字呢?

    辗转反侧了半夜,男生终于还是决定,要把枕头退回去。

    “我说,你把枕头给我吧,我拿去退了。日日夜夜睡不好也不是个事。”今天见面的时候,女孩子的气色感觉比之前要好很多,面色微微带点红润,前几天的萎靡不振似乎只是一时失眠带来的。男生挠了挠头,还是觉得先把枕头要过来再说。“我给你买个别的吧,估计那枕头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能让人好好睡觉的枕头不是好枕头。”

    “为什么要拿去退了?”女孩表情奇怪,“用过的枕头哪里退得的?”

    “你不是说,有东西会发出叫声?”

    “这两天没有了,你看我气色都好很多。”女孩子不甚在意道,去挽着男生的手臂,“你饿吗,我正准备去吃早餐。”

    男生应了一声,正欲动身,脑海里不受控制地想起来女友前几天憔悴得几乎要原地飞升的脸。“我觉得,你还是把那个枕头给我吧,让我看看那个枕头。”

    “你为什么非要纠结那个枕头?”也不知道哪个词戳了她的肺管子,原本还笑盈盈的姑娘一下甩开了他的手,把男生搞得一愣一愣的,到这会子,男孩子也觉出点不对劲来。“我想试试它好不好用,毕竟前几天看起来你不太用的惯的样子。”

    “你想用用看?”

    “嗯,我把我的拿来和你换吧。”

    女孩子一收刚才气冲冲的表情,又恢复了好讲话的模样,她似乎想露出一个笑来,但是不知道是表情变得太快没收住,还是因为什么原因,她的笑容不是那么自然,似乎用以形成笑容的肌肉用起来很生疏。她努力露出一个笑。

    “好啊。”

    “欢迎光临。”

    这次看店的是个年轻学生,男生把套着枕头的塑料袋不管不顾地丢在柜台上,“我来退货。”

    “这是什么?”

    “从你们这买的枕头。它不是什么好东西,我要退货。”

    闫荽看了男生一眼,打开了塑料袋。

    “这个枕头会叫人。”男生紧张兮兮地凑过来,“它好像试出了我女朋友的名字。”

    “那你女朋友,现在是什么?”

    “啊?”

    男生转身,看到曾有一面之缘卖他枕头的老板娘。

    老板娘面对客人时的脾气都挺好,她耐心地再问一遍:“那你女朋友现在还是人吗?”她走上前来,一只手搭上枕头,原本看起来毫无特点的枕头开始上下起伏,仿佛这个枕头正在呼吸。这倒是把老板娘逗笑了。

    “什么东西,也想做个人呢。”老板娘对男生招了招手,“这个香水给你,你把那枕头骗过来。”

    “枕头我拿过来了,这是原来的枕头,不需要骗。”男生笃定道,老板娘的笑容更大,“那换个说法。把你那枕头成精的女朋友骗过来。”

    这话不好听,但男生低头想了想,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突然给他想明白了,脸上慢慢露出震惊来。

    “不是吧……”

    “这有什么不是的。不是叫对名字了吗?一看就是小说看少了。”

    男生一顿操作猛如虎,没能叫来他的女友。

    “她不肯过来。”

    老板娘点点头,“不错,非常警惕,估计是知道哪里不对。但我看你的理由无懈可击啊。”

    “无懈可击还不过来?我以前骗她说我出去和兄弟喝酒了都不需要这么完善的理由。”

    “不是喝酒那你干嘛去了?”

    “去给她买礼物。”

    老板娘更是了然,“那么,如果是你的女朋友,就不可能骗不过来。所以她现在是枕头。”

    “你胡说。”

    “那你为什么骗不过来?”

    两人打着没必要的嘴炮,老板娘接过枕头,粗暴地捶打了几下。

    “我要那枕头过来,它不过来,那么很难把你女朋友换回去啊。你愿意和枕头精共度一生吗?”

    闫荽觉得老板娘又在说些不可能被人接受的屁话了,先不管愿不愿意的问题,枕头能成精就是让人无法理解。

    “人能不能理解有什么关系,人和人之间都还不能互相理解呢。枕头成精怎么了,还有饭勺成精呢。”老板娘斜了他一眼,闫荽笑了笑,接上她的话茬,“何等天生地养的地方能让饭勺也成精啊,饭勺成精是图什么啊。”

    “反正不图时时给你舀饭。”

    那枕头被老板娘暴力制裁之后似乎出现了一些变化,也有可能是在此之前老板娘做出了一些什么安排,使得枕头的能力被放大了。店内慢慢响起了一些声音,车马轰鸣,人声鼎沸,有着任何人都非常熟悉的生活杂音,夹杂着几声小摊贩的吆喝,具体的吆喝内容却听得并不真切。

    闫荽和那男生正襟危坐起来,一动不动地盯着那枕头,想从那旧枕头上盯出花来,那旧枕头开始出现更加明显的动作,微微起伏着,像人呼吸时起伏的腹部,伴随着悠长的呼吸声。那生活杂音在枕头开始“呼吸”之后就变得稍微小了一点,似乎被设置成了背景音的样子,在一片嘈杂中隐隐有什么声音在呼喊着,三人侧耳倾听,片刻之后才听得清楚一些。

    是一些人名。

    凭借着人名的特征,似乎是不同地区不同国家的人的名字,性别也不一样,偶尔会切换一下语言,不过这个枕头的语言储备似乎不多,能叫的也只有人名。呼唤的声音像一滴水落入河流,很快地淹没在背景嘈杂的噪音里。

    “枕头里……是不是有东西?”男生压低了声音询问,生怕惊动了枕头,在枕头的一声大一声小,一声远一声近的呼喊里,老板娘没有任何回复,只是看着那个枕头。她似乎还想不出什么好的办法去处理这个枕头。

    枕头的声音在店里并不明显,稍微站远一点就听不到了,但是老板娘还是敏锐地察觉出了不对。她掌管这家店由来已久,这个枕头似乎在试探些别的东西,灰膜封锁的货架上,有其他的商品似乎隐晦地回应着枕头。

    “原来不只是人吗?你成为其他的东西也可以吗?”她有些抓不准是不是枕头的能力是替代,它是否生出了自我意识,还是说意识的存在与否取决于它替代了什么而存在。老板娘站起来绕着枕头走了几圈。

    “老板娘……”闫荽叫了她一声,紧接着,枕头似乎捕捉到了关键词,也开始呼喊“老板娘”。

    “啧。谁是破枕头的老板娘呢。”老板娘翻了个白眼,抄起剪刀咔咔剪开枕头的缝线。枕头在被剪下第一下的时候,就从呼唤变成了尖叫,似乎真的被剪刀弄疼了一样,店门外突然有人用力敲门,叫喊着什么。

    “门外有人。”男生看到了,也听到了。透过门玻璃,他看到了自己双眼无神的女友,“卧槽。”

    “别开门。”闫荽听到老板娘这句话,伸手把站起来的男生按着坐下。

    “她在外面!”

    “分身回来救本体有什么奇怪的?”

    老板娘手上动作粗暴又迅速,枕头没能发出太久的尖叫,就被她剪开了大部分外包的布料,露出里面柔软的绒毛来。她把枕头布像打开一本书那样摊开在桌子上,门外的人也突然一软,倒在门边。

    “行了,去把她带进来,这么热天别中暑了。”老板娘轻松地吩咐,不管那男生急匆匆地蹿出去救人,她伸手在绒毛里扒拉了几下。

    “好轻软的羽绒。”她赞叹道,“但是羽绒的数量未免太多了。”

    枕头布上的羽绒数量非常多,几乎是被挤成紧实的一团,像石榴籽一样紧紧地簇拥着,很难想象一个枕头里能有如此之高的羽绒含量,而枕头却并不因羽绒数量几近超过容量而变硬。

    老板娘在里面扒拉了好久,才抽出一根微微泛蓝的细绒。

    “这是什么?”

    “他女朋友。”老板娘将细绒握在掌心,须臾之间再度张开,细绒已经消失了。

    “可以了,你快把她带走,不要再来了。”她对着两人下了逐客令。

    “她……”

    “换回来了。幸好她过来了,再晚一点就换不回来了。”老板娘不耐地挥手让他们赶紧离开,“附近有个小卖部,你带她到那里去,路上别撑伞晒晒太阳,路不远的。在她醒之前离开这里。”

    她不再管那对小情侣,专心去扒拉枕头里的羽绒。

    羽绒的量真的很多,很难想象这个不太大的枕头里塞了如此之多的羽绒,几乎没有什么空隙,羽绒完全团成一团还保存了一点柔软度的毛团。老板娘耐心地去拆解这团羽绒,一根根细白的绒毛慢慢地散开。

    “他们出去了。”

    “关门吧。今天就处理这个枕头了。”

    她点燃几根长短不一的红白蜡烛,又拿了一把黄豆,把羽绒圈在黄豆圈里,然后用力抖动枕头布,让羽绒短暂地飞扬起来。闫荽盯着那些羽绒,他看到羽绒只是浅浅扬起来不到二十厘米就沉了下去,只有很小一部分绒被扬得高高的。

    “它们好重。”闫荽评价道,老板娘点点头。

    “因为都是来不及抢救的灵魂。被枕头这么锁住了,就再也出不来了。”老板娘似乎有点头疼要如何处理这堆羽绒,“那个姑娘真的来得很及时。再晚一点,她就真的被关进枕头里再也出不来了。”

    “这个枕头是有什么功能吗?”

    “你看,它会叫人。测试出了名字,还答应了它的呼唤,那么就会被置换。”老板娘扒拉着羽绒,“飞不起来的羽绒是曾经被置换的灵魂,枕头的意识侵入了他们的身体,他们的灵魂就成了枕头里的一根绒毛。”

    “没人发现,也没人来救,日积月累就成了枕头发出的声音里的一部分,但是无论有多少受害者,能够置换的意识只有枕头本身,被吸纳的意识是无论如何也出不去的。”老板娘找来一个瓶子,把里面雪白的羽绒收进去,“还有生机的绒毛会有一点颜色,那就是还有救。已经变成白色了,那就是无力回天了。”

    “你刚刚是不是觉得它还有其他功能?”

    “对。店里有商品响应了它的呼唤,所以一会我要去检查一下,以防万一。”

    老板娘捧起一大瓶羽绒,交给闫荽,“你拿到后院去晒这个瓶子。顺便把这块布烧了。”

    “没用了吗?”

    “我不能保证这块布只是从犯,必须处理掉才行。”老板娘开了后院门让闫荽拿这一大罐子的羽绒出去,“回头再考虑如何处理这已经没救的灵魂吧。”

    夏日的夕阳依旧炎热,照射在满瓶羽绒上,关门前闫荽似乎听到一声很遥远的呐喊。

    “什么声音……”

    “关门吧,不要听亡者的呼唤。”老板娘一使劲把门带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