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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涌

    呼吸局促起来,一切的一切也都真实起来,刚才的那些是梦吗?昨晚的那些是梦吗?现在的这些又是梦吗?串联、交织,水蓝色光已经消失,不远处密林在朦胧晨辉下摇曳着恐怖的姿态,不安、焦躁,刘靖迪走到张科和白启铭身边。

    在两人不解的神色下,他平复了心跳:“我有件事和你们说。”

    张科继续忙着手里的东西,笑着点头让他说。

    “我好像有了,有了,有了——”刘靖迪方才意识到,他不知道这该如何形容。

    “几个月了?”白启铭开着玩笑,不以为意。

    “不,”刘靖迪的眼神是他们很少见过的惊慌,“我说我有了‘超能力’,你们信吗?”

    张白二人停滞了下,对视一眼,都笑了,白启铭说:“没睡醒就去再睡一会儿,反正饭一会儿好。”

    “我说真的!”刘靖迪预料到白启铭一定不会相信,转而看向张科,“你要信我。”

    张科的确有些相信了,因为他向来知道,刘靖迪不会用这么认真的神态去开这么个扯淡的玩笑。白启铭同样有些动摇。

    随后,刘靖迪在地上的小桌子上拿起一杯水,此刻,熟悉的律动,再次出现,也更加清晰强烈,在另外两人疑惑的目光注视下,刘靖迪把水向上泼出,然后伸出另一只手,让本该落向地面的水在空中漂浮了起来。

    “你们看,你们看!”刘靖迪的惊慌变成了惊喜,他继续试着用手控制着那些水,让它们旋转起来。

    白启铭完全无法相信眼前的景象,他一直坚信的科学受到了挑战,连连说着惊叹的话,张科则更是如此,他甚至还过去用手碰了碰那些水。

    “别光顾着‘卧槽’了,这该怎么办?”刘靖迪说。

    “什么怎么办?”白启铭还未从震惊中脱离出来,“我现在去报警,把你抓起来研究研究。”

    刘靖迪把那些水放回了杯子里:“别开玩笑,这到底怎么办,要公之于众吗?我能用它来干什么?它能干什么?”

    “我怎么知道!”白启铭喊道,“不过,迪傻,你记住,我,我亲眼看到了这些,你要答应我,别用它干些伤天害理的事情。”

    张科跟着说:“启铭,你怎么说这个?”

    “别别别,”白启铭现在比刘靖迪还要惊慌失措,乃至惊恐万状,“让我缓缓,让我缓缓。”

    “这是好事儿啊,有了这能力,多方便啊,诶,迪傻,这是操控物体还是,还是制造幻觉?”张科显得很是轻松,他乐于看到这些。

    “不知道,但我觉得这是和水有关的能力。”刘靖迪找个地方坐了下来,他镇静了不少,却还是阴沉着脸色。

    “诶我去,你俩干嘛都这表情?这哪不好了?”张科反而对另外两人这种莫名其妙感到不爽。

    “启铭只是没法接受,”刘靖迪抬起头看向张科,“但我是因为昨晚梦到的一些东西。梦里有个人有着和我一样的能力,但他比我要强很多,他在尝试教会我,我也是在醒来后,才发现自己的这能力变强了。”

    张科陷入了刘靖迪的讲述中。

    “在梦的最后面,我看到了一些没办法形容的东西,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我很不安,既然先前的梦都不是假的,那么最后的那些也不会是假的。”刘靖迪眼睛里飞动着无数忧思。

    “不是,这有啥的啊?你现在不挺好吗?等回去之后慢慢想,没准儿你回去就能发现复联的邀请函呢?”张科还是笑着。

    “你什么时候发现这些的?”一旁的白启铭终于说话了。

    “前天!前天我们买完鱼回来之后。”

    “那条鱼?”张科突然想起这条鱼来,于是从帐篷里拿出了装着鱼的箱子。

    “先别打开。”白启铭对张科说,紧接着又问刘靖迪:“迪傻,你还打算继续放生吗?”

    当刘靖迪意识到现在发生的一切都和鱼有所关联后,那种不安随之浓烈起来,倔强与理性在扭打纠缠,他身上的怪事都可以用受到鱼的影响来解释,甚至自己之所以来到这里,也可以解释。

    混乱的心绪在刘靖迪亲自打开箱子后,瞬间条理清晰,像是被强行摘掉旁支细节,只留下唯一的想法冲动:放生。

    没有氧气、没有食物、没有换水,剧烈颠簸、水洒了大半。

    它还活着?

    这是三个人心底不约而同的疑问,是被禁锢着无法发出的质疑。

    放生。

    只余下这两个字。

    鱼在浅浅的水中游动着,鳞片上的光更加妖冶。

    晨时的风有着无穷的凉意,它不从深林中吹来,而从这三人心中吹起。

    “放生,当然放生,来都来了。”刘靖迪一下子释然了,露出不协调的笑脸。但在另外两人的笑脸衬托下,这也都不算什么了。

    白启铭的眼睛空洞着,在震惊的余波中平复心情,在不可言说的冲击下挂上僵硬笑脸,说着像是被枪指着念出的台词:“好啊,好啊。”

    张科木讷地跟着笑,咧开不自然的弧度:“好啊,好啊。”

    鱼,继续在水中游动,蓝色的光于其眼中荡漾。

    当他们的目光离开鱼缸之后,一切才慢慢缓和,刚才就像打了个盹,只不过困意却延续了下来。

    白启铭渐渐恢复正常,他问:“你打算用这能力做什么?”

    “我不知道,我连这能力能做什么都不知道。给人倒个水?陪小侄子在海边玩玩水?”刘靖迪显得有些沮丧。三个人里,他是最清醒的,对刚刚的异样有所察觉,却仍难脱离这异样的控制。

    “这也太傻了吧,”张科起身继续忙着刚刚的活,“你可能是这城市,甚至是这世界,唯一一个超能力者,维护世界和平或者毁灭地球,哪个不比你说的有意思,以后还画什么画了,这东西来钱快,还贼帅。”

    “迪傻你别听他瞎说,”白启铭很严肃地说,“这一定代表着一种突破,关于人类认知的突破,更是种飞跃,如果你能完全了解它,那么我想,技术奇点也就到来了。你应该好好研究,好好思考。”

    “嗐,说的太远了,我没想过张科说的那样,也不想像你说的这样,”刘靖迪说,“我不想让除你俩之外的人知道这件事,我只想把他当成自己的一份天赋与潜力。”

    “你难道不觉得这事儿很难用科学解释吗?迪傻,这他妈可是超能力啊,绝逼没你说的这么简单。外星科技,老天显灵?都比你这么说合理。”张科说。

    “我不相信那些,启铭,你信吗?”刘靖迪更加坚定了。

    “我更愿意相信这是我们还不知道的新科学,”白启铭同意地点了点头,“科学每天都在接近我们曾以为的不可能,所有的奇迹都是我们自己的创造,哪还需要相信别的东西?”

    张科思考了下,耸了耸肩:“的确啊,这东西不管现在咋看咋不对劲,肯定,几年几十年后就能用科学解释了,我现在想起来人们第一次发现电的时候就觉得有意思。”

    “对呗,唯一的信仰,是对自己、对人类的信仰。”白启铭仰起头,目光坚定又凝重。

    张科和刘靖迪却都笑了,不过是赞同的笑。

    “你真不打算为人类做做贡献?”张科坏笑着对刘靖迪说。

    “你要是指把自己奉献出去做实验的话就算了吧。”刘靖迪说。

    白启铭拿起一碗刚煮好的小米粥,一边喝一边说:“你得想想自己生活在哪个国家,就算再离谱再举世震惊,我相信啊,至少在咱们国家里,迪傻你的人身安全绝对能被保证。”

    最后,他补充说:“只要迪傻你别干犯法的事儿!”

    “去你的,我都说了我不会的,”刘靖迪也接过一碗小米粥,“我想看看这力量还能不能增长,到合适的时候,我会主动公布并让大家研究的。”

    他内心的焦虑随着太阳升起而消退,简单的米粥咸菜和鱼罐头,混合出安恬的幸福。刘靖迪向来明白,只要这两位兄弟在自己身旁,便没有什么坎坷闯不过去。

    饭后简单收拾了下,刘靖迪用能力从随身带着的大瓶水里为鱼缸换上了新水,之后由张科捧着前进。刘靖迪留下手机在帐篷里充电,又从背包里拿出平板,他喜欢在风景前作画,以留住让他心动的瞬间。

    沿着小溪流前进,走入一片蔚然深秀的树林,鸟儿欢啼,虫儿悦鸣,让人心旷神怡。渐渐的,更大的水声传入耳边,溪流注入处也出现在他们眼前——一个不是很大的湖。

    在树荫掩映下,湖水泛着碧绿的光,几片落叶在湖面之上有如小舟般飘荡,而水中也有几条不知名的小鱼在捕捉水面的虫子。迎面而来清新与恬怡的微风,阳光恰到好处的从树冠空隙处落下。

    “迪傻,这湖不错吧?”白启铭说道。

    “的确,我爱死这里了。”刘靖迪在湖边浅行缓步,寻找着合适的角度。

    后赶上来的张科捧着鱼缸走到刘靖迪旁边,打算就这么将鱼倒进去,却被刘靖迪拦住,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一种隐隐的不安。而后像是自言自语地说道:“这里真的是它的家吗?它真的属于这里吗?”

    “说什么呢?”张科没有理会,自顾自地将鱼倒了进去。

    鱼进入湖水的一刹那,原本微微荡漾的湖面便沉静了下来,如同被扼住喉管的人没了发声的能力。鱼的鳞片尽数剥落,化作道道光点在刘靖迪一行人看不见的湖面下快速游动。而环绕其旁的树木中,也隐约响起低声的笑。

    仅几秒后,无风无浪的湖水便翻涌起来,沸腾一般响着怪异的声音。

    “这他妈怎么了?”张科瞪大了眼睛向后退去,湖水越涌越剧烈,已经漫过湖岸,流向刘靖迪他们。

    “跑!”刘靖迪呐喊道,“那鱼果然有问题!”

    湖水复活了,一股树干粗细的水柱,如有生命般,向刘靖迪冲来。跟随在水柱之后的是更多相似的水柱,构成它们的是浑浊的还飘动着枯叶与虫尸的湖水。

    “启铭,你别拍了!专心跑,妈的!”张科嚷道,当他全力奔跑时,左腿的伤也在等待醒来。

    “留下证据,我录完后发到咱们群里,回去直接用迪傻手机报警,新闻媒体也好!”白启铭的脸上除了恐惧竟然还有享受。

    无数水柱冲撞在古老沧桑的树木之间,哗哗的声响为这幕恐怖配乐,那水柱的力量甚至让它们摇动起来。奔跑的过程中,刘靖迪将平板放进背包,人的潜力在这时被激发,三人都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速度,而水柱却紧追不舍。

    刘靖迪在三人的最末尾,最近的一条水柱与他的距离不足十厘米。

    终于,那些水柱汇成一股,直冲了过来,退无可退的刘靖迪殊死一搏,停下、转身、呼吸、向前伸出右掌。他成功了,水柱消散,化成水流,环绕在他的身边并逐渐落下。

    “你小子真他妈厉害啊!”张科欢呼着把刘靖迪从背后搂住,然后回头去问白启铭,“启铭,你拍到了吗?刚才迪傻帅爆了!”

    刚刚的惊险好比跳过大峡谷,刘靖迪喘着气,在不可思议中渐笑了起来。

    “那水不会再来了吧,我们赶快走,离开这里再想怎么回事。”白启铭收好手机,警惕地看着湖的方向。

    “放心,我会带你们两个出去的。”刘靖迪看着自己的双手,对这能力充满信心。

    风,好像真的安静下来了,他们若无其事地离开这里,张科咒骂着时运乖蹇,但更多的还是带着庆幸的和另外两人讨论着事情缘由。

    一切真的结束了吗?

    下一秒,他们的面前,一道水幕将他们回去的路隔绝,这水幕一直蔓延到他们望不见的远方。

    所有人的心都沉坠了下来。白启铭将刚浮上嘴边的推测吞咽回去,眼神变得复杂。

    张科跑到水幕前,挥拳试图打碎这道屏障,但这水幕如铁墙般坚硬,一拳挥出,他的右手几近骨折。

    “他妈的,什么情况?”张科回头看着另外两人,惶恐夹杂怒意。

    刘靖迪也走了过去,伸手去触摸水幕,他忽然发现,自己的能力与这道水幕根本无法产生共鸣,也就无从提起控制。绝望的灰,一瞬之间,在他心上涂满。

    “迪傻,你也不行?”白启铭故作镇定地笑着,“你再试试,也许只是对能力不熟悉。”

    张科已经在想别的办法,可这里四下除了石块和树枝,也没了其他东西。眼下,刘靖迪成为了唯一的出路。当两个朋友的目光聚集在自己身上,刘靖迪先前的信心很快变成了愧疚,他竭力摸索着水幕的漏洞,但徒劳无功。

    白启铭拍了拍刘靖迪后背:“没事的,我们沿着水墙走一走,没准儿就找到……”

    砰——

    几道水柱从地面突然冲出,将地上的碎石与树枝一带而起,细小却高压的水流从白启铭身后穿过,割开了他的衣服与后背的皮肤,鲜血渗了出来,白启铭嘶吼一声,跑向一旁,同时间,张科敏锐地察觉到脚下的异变,他轻轻后跃,却未料到冲出地面的岂止这一条水流,身后的那道水流带着尖锐的石片,从身体的一侧,割开了他的衣服。

    “启铭,张科!”刘靖迪喊道,“你俩没事儿吧!”

    “这湖水想要我们的命!”白启铭还在继续躲闪陆续喷涌出的水柱。

    刘靖迪也同样慌乱,不知踏向何处,只是那些水流似乎并不打算攻击自己,反而当自己试图靠近另外两人时才会警戒性地在他的面前冲出,来隔绝他去的方向。

    所有这一切都发生在一秒之间,下一秒又是更多水柱,张科已躲闪不及,倒向了一旁的树木,而白启铭则纵身一跃到看似安全的地方,但过程中仍然被水流划伤,当他向森林更深处奔逃时,却被凸起的树根绊倒,水流紧接着从他腹部之下涌出,割开血肉。唯刘靖迪被困在原地,那水流似乎不愿他离开半步。

    水声击飞尘土石子,盘根错节的树木也被这些水流弄得摇摇欲坠,鸟飞虫散,慌忙错乱的嘈杂中混合着三人零乱的交流。

    在急乱躲闪的过程中,被冲倒的残枝断木为这场单方面的碾压增添更多的绝望与无力。张科凭借着体力的优势快速蹿到了一处没有水流冲出的区域,但过程中撞击划伤也仍不可避免。他大口地喘着气,捂住左腿朝另外两人高呼:“这边安全,快!”

    水柱的狂欢不曾减退,白启铭招架无力,而刘靖迪看着摇摇欲坠将要被疯狂的水柱冲倒的白启铭,心中一股涌动,他用蛮力拴住放纵的能力,勉强压下几道水柱让白启铭逃离。

    白启铭的表情扭曲狰狞,那是复杂的情感,他在强忍着身体四处传来的剧痛,用一副笑容迎向在水柱外焦急等待的张科。刘靖迪逐渐脱力,那些水柱在他愤怒的表情与嘶吼前重新喷涌——就在白启铭的脚下。张科却奋然发力,手臂强势地一挥,将白启铭拉了出来,全身的力气都从两腿而来,张科低下头轻吟了一声,额边流下的血混合泥土在他唇边凝固。

    “迪傻——”张科竭力保持清醒,“你快过来。”

    看着暂且平安无事的张科白启铭,刘靖迪释然地笑了,仿佛自己也已脱险,他学着梦中人的姿势,将一道道水柱汇成一股,这次不再像刚刚那般费力,腾起的水柱飞旋环绕,形成巨大水球,水球之中漂浮着树枝与泥土,流离着浅浅的血红。

    也许是兴奋,他竟然猛地用力,将这个水球轰地砸去了水幕,企图破坏掉这道隔绝他们的坚壁。刘靖迪的举动引得其余二人喝彩,张科露出了劫后余生的喜悦,搀扶着白启铭等待结果。

    地下的水柱不再喷涌,一切似乎都到此结束,水球撞击水幕,如水面被巨大石块激起无止的波澜,但水幕仍然未退。

    笑容同脸上血水一并凝滞,林中凄厉的风与鸟儿尖利叫声将所谓劫后余生粉碎成尘。

    紧接着,水幕开始剧烈颤动,再然后,它向众人动了起来,环绕周围的水幕正在缩小,水幕掠过的树木均被暴力地折断,连同地上最小的石子一并毁灭。这一切,把那粉碎的尘末也尽数吹散。

    张科把另外两人朝前一推,大喊着快跑,咔嚓咔嚓的声响伴奏着三人疲惫的喘息与怒吼,暗处的猎手似乎已经拿出碗筷,等待着大快朵颐。

    谁也不知道这场闹剧的结局是什么,但有一个答案已然萌发:他们的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