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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乱灵堂

    清河首富顾阿贵的丧事,办得隆重又热闹。除了顾家的亲朋好友外,昔日曾受其恩惠的人,也来了不少。一时摩肩接踵,人头攒动,将前后三进比鹰扬学堂也小不了多少的顾家大宅,挤得满满的。

    顾阿贵的灵柩就停放在大厅,方便众人吊唁。他是昨晚死的,当天夜里就入殓了。

    顾飞披麻带孝,埋首在地,痛哭不已;一旁的胖妇人水莲,同样也是泣不成声,连同家里的仆役和丫环,已是哀声一片。

    主持丧事的,小镇上的居民大多认识,因为已在昨天于小镇上见过,正是那卧云观的中年道士卧云子。

    这也是卧云观卧云子自道观开张以来的第一个生意。以顾家的地位或产业,报酬将会非常丰厚。

    作为同课室同学,以及昔日东家的女婿,昨晚便得到消息的陈老实带着小楠和郗耀也来了。俩小孩是趁学堂中饭过后短暂的休息时间赶来的。与他们一起来的,还有学堂堂主解教员,代表整个鹰扬学堂。毕竟,筹建鹰扬学堂,顾阿贵功不可没。

    此时,就在院门紧锁的顾家后院,上下两层分为三厢的二十多间阁楼中,近三百人就呆在这里,静悄悄的毫无声息。他们正是今天天还未亮时刚到的黄龙府驻军,包括一些衙役和高手,一共五百人,直接受手握兵符的沈春指挥。

    其中的一百多人,已经潜伏在鹰扬学堂,剩下的,便充当吊客和打杂的,散布在顾家前宅。

    沈春和冯捕头打开院门,出来后又将院门锁上,防止有人误闯入后院而致消息走漏。轻声谈了几句,二人便分头行事,沈春呆在这顾家大宅,而冯捕头,则翻出院墙,直奔鹰扬学堂而去。

    无论是为了顾家的产业还是为了顾飞,沈春与冯捕头商议后,觉得那烂斑鳌班敖,这次极有可能到来。到时,两名豹显卫兄弟的死因,便会水落石出了。而且,这种守株待兔的策略,无疑也是眼下最稳妥的办法。

    沈春已作好了最坏的打算和万全的准备。调派五百大军来此,为的就是防止飞鱼帮有大量帮众趁机杀到。

    “叮呤呤”

    一阵清亮悦耳的铃声响起,跟着便是一道抑扬顿挫的颂经声传来:“人鬼殊途,各行其道,生时万般苦,死后尽然抛……无常有道,轮回有法,赤条条来去无牵挂……顾家之主,讳名阿贵,乐善好施,功德无量,此番入六道,不入天道,不入地狱道,不入修罗道,不入畜生道……唯途径鬼道,往生两间人中道。前生行仁义,来世得富贵……无量天尊,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听着这阵颂经声与铃声共鸣,来到大厅的沈春暗暗一笑,然后若无其事地来到解教员和郗耀等人的身旁坐下,与他们一样,静静地看着卧云子主持丧事,念经作法。

    “当”

    卧云子将右手铜铃放在香案上,左手拂尘一摆,喊了一句:“举哀。”冲着顾阿贵的灵柩深深一躬。

    立时,顾飞与水莲及一干仆人放声大哭,悲声震耳,几令屋宇摇颤。

    正在这时,忽听得自外面传来一阵凄厉的高呼:“恩公……恩公……老夫来迟了……想不到,你竟然就这样去了……恩公啊……”

    郗耀与解教员听到这阵悲呼声,一个差点儿一下子跳了起来,一个目光一闪,面带森寒。这道声音,对他们二人来说,并不陌生。

    “想不到,班敖果真敢来……”二人相视一眼。

    一旁的沈春察觉二人有异,扭转面来,冲着他们摇了摇头。至于小楠和陈老实,则将目光投向外面,不知来的究是何人。

    “呼”

    一道身影自众人的目光中如风掠入,然后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冲着灵柩磕头不已,咚咚有声,其悲恸之意,一览无余。

    见状,卧云子连忙闪在一旁,口颂经文,摇铃配合。

    众人凝目一看,只见来人鹑衣百结,鸠形鹄面,邋遢处直如一个叫化子。解教员和郗耀均明白,此人正是那班敖。

    一旁的顾飞,见班敖就在身前,又是畏惧又是惊骇地看着他,竟忘了行礼。因为就是他,带着沈春等人去了班敖的老巢,而两名豹显卫被杀,不排除班敖猜到是顾飞出卖了他。

    想到飞鱼帮帮规之严,班敖的手段和心性之毒辣,已令顾飞茫然不知所措,此时大脑一片空白,简直是蒙了!

    趁着这当口儿,沈春打出了一个暗号,接到信息装扮成吊客或打杂的数名军士,悄然走了出去,看有没有其他者与班敖同来。

    “是你!就是你害死了我家老顾!你竟然还敢来……我……我与你拼了……”哭得昏天黑地的水莲,终于看清了来人,以手指着班敖,尖声叫了一句后,合身扑了过来,像是一只愤怒的母老虎。

    “夫人息怒,休中了他人的诡计……”班敖闪身避过,适才号啕大哭的脸上,竟不带半点泪痕,取而代之的,则是满面可憎的阴笑。这让众人很是怀疑刚才他的那个样子是装的。

    “老夫之所以迟迟才来,是去寻找灵药,为的就是恩公的病情……”班敖一面躲避着水莲的抓扑,一面信口胡言,“不信你看,灵药我已找到了,可惜还是迟了一步……”

    看着班敖自怀中掏出一个莹润光泽的黑色盒子,水莲不由地一呆,而跪在地上的顾飞,也是一脸的将信将疑之色。

    “飞儿,你们娘儿俩误听人言,中了他人的诡计,老夫绝不怪你……”说着,班敖冲着顾飞伸手扶去,声音沉缓有力,脸色肃穆又悲痛,“起来吧,老夫有事要交代……”

    看到这里,侧旁的卧云子眉头一皱,双目中亮光一闪。忽见那班敖出手如风,冲着将起未起的顾飞一阵急点,如光似电,迅捷无比。

    “不好!”

    沈春双目一凝,大叫一声,大步跨出,已然欺近,“哗啦”一声炸响,其适才端坐的大椅,已然粉碎!

    班敖出手点了顾飞身上的数处大穴,瞬间将其制住。顾飞的一身所学,均是他亲授,此番暗算偷袭之下,哪有什么悬念?可谓是一招得手。

    一声冷哼,班敖面露狞笑,转身冲着一扑而至的沈春就是一拳猛砸。

    “蓬”

    二拳相击,劲气暴响,跟前的香案和香炉等物,被突如其来的劲风狂扫之下,已是四溅飞射,一时厅中香灰弥漫,目难视物,而厅中众人均俯身掩耳,只觉自己的耳鼓几欲被震裂。

    沈春落地,蹬蹬后退数步,刚想闪身再上时,只见班敖五指一握,其手中的那个黑色小盒子,立即爆碎开来,顿时,一股浓香扑鼻,闻者莫不全身酥软。

    “此香有毒……”

    解教员大叫一声后,屏住了呼吸。一片慌乱中,众人纷纷效样。

    “恕老夫不奉陪了……哈哈……”班敖一袖掩鼻,另一手抓起动弹不得的顾飞,形如大鸟般往屋外掠去。

    “哪里走?”

    沈春大喝一声,反手疾抓,牢牢地抓住了一只足踝,不知是班敖的还是顾飞的,只见他吐气扬声,气凝手臂,往回猛然一拉。

    顾飞惨叫一声,连同班敖的身形,不由地一滞。然后,就在这一片朦胧的大厅中央,声声激烈交手发出的闷响,乒乒乓乓地不绝响起,沈春与班敖恶斗不休。

    自解教员叫了一句时起,郗耀不敢怠慢,屏住呼吸,同时撕下了一块衣襟,一分为三,就着洗手盆中的水浸湿后,让陈老实父女将口鼻蒙上。这时他方发现,解教员已去了厅门处,准备冲着班敖来个死堵。

    “你们呆在这儿……”对小楠二人说了一句后,湿巾蒙面的郗耀,数个闪晃下,于混乱中也来到厅外,与解教员并肩而立,堵住了大门。二人相视一眼,目中均蕴有会心的笑意,二度联手,已势在必行。

    在一片叫喊和呻吟的极度混乱中,忽听得大厅传来一声巨响,跟着“哗啦啦”的碎裂声音震天响起,一团人影生生撞破屋顶,一飞冲天,“喀嚓嚓”踩着瓦块儿急奔而去,正是那挟着顾飞的班敖。

    “想跑?门儿都没有!”

    沈春愤怒地喊了一声,跟着从屋顶的那个大洞窜出,紧追而去。此番若是被班敖挟着顾飞从容离去,他颜面何在?虽然说班敖偷袭在先,放毒在后,大占优势,但就真正实力而言,沈春与班敖实是相差无几,最低也要在百合之后才能分出胜负。

    “哎哟……贼人跑了,咱们中的毒该咋办……”

    “我……我全身都动不了啦……要死了……”

    “无量天尊,诸位休慌,此毒,我卧云子可解,大家放心就是,一个一个的来……”

    疾追而去的郗耀和解教员,在离开顾家大宅的那一刻,听到了厅中的这一番话语。二人虽然对卧云子有些惊奇,但终究是放下心来。

    眼见那班敖一手挟着顾飞,窜高俯低,飘掠在连绵的屋脊上,这让后面紧追的沈春和郗耀、解教员等人,不由地心生佩服,叹其轻功竟如此了得,换作自己,实难办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