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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窗外

    威尔休斯警督推测事件的背后有邪教的影子并非空穴来风,休斯顿区近半年来确实发生过不少骇人听闻的邪教徒伤人事件,他们大多数人自称痴愚之众。但是我并不是完全认同这个看法,那些人专门挑选著名学者或是学识渊博的人进行残忍伤害,但瓦尔特并不属于这两者之中的任何一个,他只是一个有些想法的艺术家,至于他可能成为一名邪教徒则更让人觉得可笑。

    请让我为各位解释一下为什么我会这么说:瓦尔特自称是卜拉都的一名孤儿,依靠好心人的资助勉强读完了大学,毕业之后祂就来到休斯顿区开始了蜗居生活;这些年里,他的一切生活用品都是房东帮他添置的,唯一能让他出门的就是我的邀请;他的性格无比孤僻,据说是先天如此;他一生中只有极少的几个朋友,而我很荣幸是其中一位关系甚至还算是不错的,因为就连一向看重他的房东先生也没办法让他视作朋友;他不擅长与人交流,他和我说话都是结巴的,和生人交流就只剩下支支吾吾了。所以那一天他讲故事时说话流畅、谈吐清晰着实给我吓了一跳,我当时居然还傻傻的以为他“康复”了。

    就是这样一个人,他哪里有机会接触邪教并成为其中的一份子?他甚至连一句“你好”都能结巴三次。

    不过我深知一些想法不能拿来和别人理论,而一切依据又都是基于自己对瓦尔特的认识和那两个梦,只能是在纸上写下来图个乐,剩下的什么也做不了。毕竟我到现在都不知道到底该怎么“救赎”瓦尔特。

    当天夜里,我把在停尸间旁边小屋子里和威尔休斯警督的话随手记在一张稿纸上,然后早早躺在床上等待梦的到来。然而我今天莫名觉得精神抖擞,墙上的挂钟还不到八点,我顿觉失落,又有些紧张和恐惧。

    倘若今晚什么都没发生怎么办?我又该如何去“救赎”瓦尔特?

    思考之余,我听见有人敲门,急忙穿衣起身。这个时间来拜访我的人会是谁?瓦尔特活着的时候倒是经常会选这个点,街上人车正少的时候,他也不需要和人打招呼。我又看了一次挂钟,时间过得可真快,在我思考的短短片刻就已经是九点五十。

    门外站着一位穿着黑色西装头戴阔沿圆帽的男人,他用帽檐遮住了上半张脸,而且站在台阶下面,让我只能看见他的下巴。门刚一打开,他就粗鲁地推门而入,丝毫不把我这个主人放在眼里。眼看他直奔我的书桌,想起书稿还没来得及收拾,我只好堵住他的去路。只是我没想到,他的力量巨大,直接将我推到一旁,然后拿起书桌上的木匣子打开,自顾自的拿起一张张稿纸……整理了起来。

    “是这样的,没错。”他自言自语的说。他的动作很快,在我站稳拿起一根扫把当做武器的时候,他就完成了“整理工作”。

    我举着扫把威胁他说出自己的身份和目的,不过我明显是高看了手里扫把的威慑力,那人听见我的问题后双肩不住耸动,他应该是笑了。我不敢靠前,但也不想落了下风,正在我绞尽脑汁寻找办法时,他突然转身露出他腐烂的半边脸,甚至有一只蛆虫在他左眼里蠕动着!明明屋子里没有点灯,只凭着月光就让我清清楚楚看见了他的面容。我被吓得险些尖叫,说是险些是因为我从他剩下的半张脸里认出了他的身份——失踪的雕塑家瓦尔特!

    “唐,救我。”

    他的身体在说完这一句话后,消融成为一滩污水,迅速坠下四溅开来最后流入砖缝里,我猛地向后跳了一步,没有被污水溅到身上。此时我才明白我已经在梦里,而挂钟的指针则开始毫无规律的倒退。我走到书桌旁查看瓦尔特留下的线索,但他好像只是将稿纸整齐的排列了一遍,有什么具体作用?

    在这里我要声明,不是所有的恐怖小说家都喜欢解密游戏,我自知推理能力的薄弱,所以我的作品多是猎奇故事很少会加入解密元素,我想这可能也是我的读者少的原因。我不擅长解谜游戏,那么我面对瓦尔特留下的谜题时为何干坐着也就说的通了。我承认有些赌气的成分,如果你们也像我一样一遍遍根据瓦尔特提供的顺序翻找却没有头绪,也会忍不住咒骂些什么,反正是在梦里,有谁会受到打扰呢?

    我捏住一沓稿纸从底部快速翻动,希望找到什么遗漏的东西,就像看书时失去耐心胡乱翻动一样,倒是果真让我发现了一些东西——在某些稿纸背面的同一个角不同位置被写下了字迹轻描淡写的古格雷格字母。若是将这些字母以瓦尔特排列的顺序连起来是否就会得到什么线索,我立刻兴奋的将字母摘录下来,急迫想要醒过来,但结果显而易见的并不如我所愿,我遇到了另一个问题——没办法从梦中醒过来。

    得益于前两次的惊吓,我并没有彻底丧失自我,仅存的一点理智命令我尝试一些苏醒的办法,但都不可避免的失败了。你们都是知道的,我前两次都是因为受到惊吓才醒过来,所以我怀疑,是否是因为我经过两次特别的惊吓导致承受能力增强才没有在瓦尔特刚才给我的惊吓中醒来。姑且将这个当做是一个理由,况且我现在最需要搞明白的不是这个,而是该怎么离开梦境。

    对于梦境,我想大多数人都是认为这是一种睡觉后生理上的本能反应,它反映着我们白日里的所见所闻并加以混乱的表现出来。梦如天边云彩,它多姿却又缥缈,它是雨后霓虹,多彩却又遥远,那是无论经历了什么醒来都忍不住回味的奇怪东西。但此刻,我深陷这令人追寻而苦苦不得的奇怪东西中无法自拔。这不再是让人忍不住沉溺的美好,而是无形的恐惧,在这里再没有条条框框束缚我的想法,

    朋友们,你们是否意识到,我现在正与那缥缈神秘的梦的世界仅隔一扇门!既然普通的惊吓不能让我醒来,那么门外能否有让我醒来的办法?我跃跃欲试,心中升起开门一探究竟的冲动,墙上的挂钟也倒退的更加疯狂,我甚至在想:如果我死在这里,那现实的我是否也会死去。

    “咚咚咚。”

    突如其来的声音使我停止思考,听见窗子再次响起敲击的声音,我兴奋又胆颤的凑近窗子,看见窗外一顶高高的黑色礼帽绅士般轻敲我的窗子,我以为是谁的恶作剧,但也不生气,或许这是我在梦里见到的第一个活人,我的心里留存着宽容。毕竟,他可能有我需要的。我打开窗子,一名留着八字胡看上去顶多三十岁的绅士闪身出现,那顶黑色礼帽就顶在拐杖上。

    “先生,”那位绅士开口说,“如果我是您,就一定不会随意在黑夜里给一位陌生人开窗。”

    我回答他:“那您一定是没有体会过我在这里有多么煎熬。”

    “那让我猜猜,您一定是忘记了回家的路。”

    “是的,是的,先生,您一定知道回去的路对吗?”我急切的问,难免有些忘形,以至于半个身子都探出了窗子。同时我也注意到外面的梦境和休斯顿区没什么差异,唯一的不同就是这里更为干净,砖石铺设的道路中闻不到一点刺鼻的气味,夜空更为清晰,月亮更加明亮。我再看向那位绅士,刚才他的下半身被窗子遮挡,这下我能更详细的打量他了。

    他长着一副典型的萨格森人的脸,鼻梁高挺,双目狭长,皮肤苍白像是缺少阳光的呵护;他头戴一顶高顶礼帽,手握一根黑檀木手杖,上身穿着肃穆的黑色西装搭配白色衬衣,很常见的绅士穿法,至于为何不描写他的下身穿着是有一定原因的,我更希望你们去自己看——他的下身类似于巨型的节肢动物,像是蚰蜒,一部分身躯匍匐在地,另一部分则支撑上半身,总长应该有大约五市尺,每一根都有自来水管粗的足肢是最主要的恐怖来源。

    我直接一屁股做到了椅子上,用我平生最快的速度,快到连这位绅士,这头怪物都没能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就被我看穿了伪装。他瞬间表现得愤怒无比,想通过窗户把我抓出去,我又岂能如他所愿,一溜烟就躲在了房间最深处的角落。

    不知是受到什么东西的束缚,他一时片刻也不能进入房间,我也就不再那么恐惧。我猜测他受到了某种规则的制约,起码现在无法伤害到我,所以刚才才想着将我哄骗出去好吃掉。不过他没有料到我竟然阴差阳错识破了伪装,实际上我也没有想到。因为我实在太想离开这个鬼地方了。听他在我耳边疯狂嘶吼着“唯有死亡才是归途,唯有死亡才是我主,食我主肉,饮我主血,通过我等的食路是归途”之类的狂语简直是一种煎熬。更让人担忧的是,我害怕他的嘶吼引开其他怪物。

    不过我的担心很快就成为了多余的。我抱头躲在角落,耳边传来几声枪响,然后是怪物痛苦的嘶吼和嘈杂的脚步声,不久门外就安静了下来。我小心翼翼走近窗边,入眼的血腥已经给不了我太多阴影,短短几天,我见到的离奇事物已经够多了——另一位头戴礼帽身穿一件灰呢子大衣的绅士,正有失风度的举起一把滴血的斧头劈砍刚才那头怪物还在蠕动的尸体。

    有了之前的教训,这次我并没有贸然开窗,不过,意义不算太大。那位绅士居然主动推开了我的门,未经我的任何允许。他还用温热的枪口对准了我的额头,在我看清他的样子前说了一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

    “还好,赶得上。”

    呵,枪,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