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阿木

    “他们笑什么？是我又做蠢事了吗?”

    “没有，阿木很乖，没做蠢事。他们是碰到了开心的事才笑。“如意善解人意地答道。

    阿木是使团此行里最特殊的一名成员，他是个昆仑奴。七岁的阿木被带到惠帝面前献技时，周弼双也在，那年惠帝三十六岁生日，前前后后庆祝了一个多月，各种新奇的玩意儿像流水一样被献上，昆仑奴阿木就是这样一个“玩意儿”。他年纪虽小，人也精瘦，却力大无穷，轮番将瓦罐，水缸，孩童，换着花样举在头顶，脚蹬，手提，做了各种惊险无比的姿势，直到他让五个孩童摞在自己细瘦的肩膀上，还开始原地转圈，九岁的周弼双忍不住嚷嚷起来：“够了够了，这孩子要累坏了！”，皇帝的寿宴上公主如此口无遮拦，其他人都一脸错愕，只有平王殿下憋着一脸坏笑，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公主殿下，此人是个昆仑奴，天生神力，此等小戏，累不着他。”教习嬷嬷脸上挂不住，出言相劝。

    “嬷嬷所言极是，这个昆仑奴确是天生神力，专为杂耍小戏训练过的。”旁边的常内侍赶忙附和。

    周弼双一张小脸紧紧绷着，帝后不出声，再没人敢言语。

    少顷，惠帝转向弼双，“若依阿圆看，该如何啊？”

    “依女儿所见，这昆仑奴不过是个小孩儿，纵使天生神力，如此磋磨，也不免伤了根本，还是要好好养大，以后这神力只怕是更神。”

    “哈哈哈，好好好，是不是领到春和殿给他养大更好啊？”

    见惠帝开始调侃起弼双，平王也来凑趣：“原来是阿圆缺玩伴了，昆仑奴可听不懂咱们南安话，你要他往东他偏往西时，可如何是好？”

    弼双一双杏眼瞪圆，刚要回嘴，皇后忙出言阻止，“好了好了，别闹了，扰了大家兴致。这昆仑奴既合阿圆眼缘，就领去跑马园子吧，好生养着。”

    昆仑奴阿木得此机缘，再不用在戏园子里练功受苦，在内廷跑马场里，每天打理弼双骑的那匹小红马，专门伺候偶尔来骑马的公主，除此之外，就是吃吃吃长长长，弼双总觉得一阵子不去骑马再见到阿木的时候他就又长高一大截。后来，九岁的阿木长得手长脚长，精瘦的身体也开始宽厚，弼双再来骑马的时候，嫌小红马走得慢，阿木便一把将小红马扛在肩上，从马厩里直接扛到马场上，乐得弼双直拍巴掌，笑得前仰后合，把个教习嬷嬷气得说不出话来。

    从此，春和殿里但凡有个出力气的活计，弼双定要使唤阿木，阿木也从来不让她失望，不是徒手把秋千挪个地方，就是单手将石雕换个位置，每次弼双都兴致勃勃来看，高高兴兴留阿木吃了饭再回跑马场。渐渐地，大家都看出来了，不知是小时候伤了脑子，还是天生如此，阿木只长了身体，智能却永远七岁。顶着硕大个身子，每每说话却是十分孩子气，逗得众人都喜欢跟他戏耍，阿木个子高力气大，遇到存心作弄他的人却也从不发脾气，只是憨憨地笑，再像只可怜的小狗一样望向弼双如意求救，弼双每每说;“阿木智能未开化，你们莫欺负老实孩子。”再有歹念的人也不敢太过分。如意是个好心肠的，冬夏总惦记阿木是否有换季衣裳，是否换了铺盖。在春和殿的庇护下，出身低贱又智能未开的昆仑奴阿木，居然快快乐乐健健康康地长大了。

    此去金乌，弼双最早决定的就是带上阿木，宫中多年都是看在弼双的份上多加照拂阿木，留他一人在南安，十分放不下，何况阿木本就没有亲人，在南安没有任何牵挂。没想到跟母后一提，她竟立刻同意了。

    阿木虽未开化，却十分懂事，一路上不声不响，尽量不惹人笑话，是以那么大的个子，那么显眼的外表，在使团队伍中竟似个隐形人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