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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赵穹的父母离异,对他的管束很少,不管是在哪一边,他都尽力表现出自己的价值,表现方式一般是听话和机敏。这是他孩童时期的经验积累下来深刻在骨子里的本能,已经不需要考虑原因。

    父母双方轮流照顾他,或者说教授他生存的能力。他的母亲徐凡舟住在北方的小城市,她的教育方式很传统,除了自己的工作,她的多数时间都用在赵穹身上。他获得了很多兴趣培训的机会,但在双减落地后,他还是空闲出很多时间,徐氏尽量给他布置学习任务,下班后也会亲身指导。

    赵穹时常看到他的母亲在小台灯下啃读课本。

    交换期很快就来了,父亲赵传物会很快把他接走到另一座城市,临行前,徐氏嘱咐他绝对不要进入赵传物工作场地。并且保持每天两个以上的电话,与她联系。这些嘱咐赵穹都打算认真执行。

    他一直知道父亲是地下拳手,这一点徐氏没有想到。

    赵传物在车站入口等待。人群之间赵穹能够立刻发现父亲的身影,但他没有表现出来,直到两方接近。

    赵穹看着他的母亲,“你要答应我绝对不能带他去你工作的地方。”

    “我很有分寸,你应该很清楚。除了工作,我所有的事情都可以交给你安排。”

    “那你就不能换一份工作吗?你知不知道…”

    “行了,我们不谈这个,总之你想复婚了,那就说一句,不想就算了。小天,过来,之后半年你跟我生活。”

    “爸爸”,赵穹在松开母亲的手后立刻叫道。

    “就送到这里吧,车子快走了。”

    “我没让你买这么早的车票,你如果是要报复我…”

    “不是,你想不明白吗?这个提议也是你提出的,我没有意见。”赵传物又一次打断徐凡舟的叙述,赵穹此时回头,他发现母亲的表情很平静,她的平静出于一种放松和期待。他希望看到这一点。

    “说再见吧,不过你们马上就可以视频电话。”

    “不用你说我也会一直看着小天。小天,妈妈记得要给妈妈打电话。到那边要主动交朋友,还有如果过得不开心的话,一定要告诉妈妈,我马上来接你。”

    “好,妈妈,我走了。”

    赵传物走在前面,带着赵穹的行李箱,后面又传来徐氏的声音,这一声更加高昂:“牵着他的手。”

    赵传物牵起赵穹的手。

    在进入车站后,他很快松开,“她还把你当成小孩子。”

    “因为她是女性,是弱势的一方。”

    火车站仅仅经过了一个站点,赵传物就带着赵穹下车。在停车站内,赵传物开启了他的摩托,这是一辆高大壮实的摩托,有马匹强劲肌肉一样的轮毂,车身长并且宽厚,尾端上提起一个弧度,在发动时引擎的震荡声比起马匹紧绷肌肉更加有气势。

    “上来。”

    座位的高度已经超过多数轿车,借助踏板赵穹翻上车身,他抱紧赵传物的腰,随后摩托双轮同时滚动,车轮印也是马蹄状,它好像用力嵌在地面上。

    道路上纵横交错的车辆在进入视线之后迅速被甩开,赵穹的呼吸粗重,强风被赵传物的身体遮挡,他附在父亲的后背上,却很难听到心跳声。

    在车外的世界是颠倒或者倾斜的,赵穹尽力看清楚,建筑与建筑拼合在一起,人和人粘合成一体的,它们急切地挤到车后面,全部混合成一块模糊的图画。前面,他把脸移动到父亲后背的边缘,能看得到前面,前面的景物飞快冲撞来,从最前面的图画中拉扯出一部分颜色,在与车上的两人插肩而过时有片刻的停留。

    这一块光怪陆离的画面与想象中的宇宙契合,他坐在宇宙飞船上,前方蓝移的现象让他前身发冷,后面红移的画面又像是一团燃烧的柴火。

    飞船在空旷的宇宙中行驶,经过行星带需要注意躲避撞击,那些几乎恒定被锁死在行星带内的陨石,有大有小,但只要它们有固定的运动轨迹就很容易躲避。

    强风声撕裂了人声,车上的两人都听不清楚车外的人的呼喊和叫骂。但看他们被揉在一团的表情,话语好像是能被听清楚了。

    赵传物轻松地笑,护目镜的边缘反射出一块很亮的光点,赵穹从后视镜上看到父亲的半张脸,这个笑容被他一直模仿到很久以后。

    车停下来,赵传物把车锁上,赵穹用发软的双腿站在地上时心虚地看了父亲一眼,前者没有说话,去把行李箱提起。

    今天晚上就有比赛,你跟在教练身后,他说什么,你就做什么。

    把行李放在一家旅馆的门口,赵传物就自己走了,赵穹在旅馆门口一直等到下午,老板娘给他准备了午餐。黄昏的时间,门口进来一个四肢粗壮,但身材不高的中年男人。他的身影挡住了门口的光线,一块让人双眼不适的阴影错落描摹他的轮廓,他脸上唯独能看得清那圈胡子。

    “赵穹是在这吗?”

    “我在。”

    “走吧,在比赛开始之前,把规则熟悉了。”

    “我已经很熟悉了。”

    “你还没有熟悉我的规则。”

    “确实是这样。”

    地下擂台在一天之中的多数时间都有人占场,但比赛只在晚上开始。台下的人不多,场地里混杂烟酒的气味,机器人一刻不停地移动处理肉眼看得见的垃圾。

    “在休息区最里面,你能看到你老子的休息间,把他装备都拿过来。”

    建筑内部的装修几乎纯色,所有的房间都取自一个样式,仅有一条贯通建筑的长廊作为环绕一楼,所有的房间都排布在长廊两侧。

    已经有一些拳手在准备,每一个上台的选手都做好了重伤、残疾,甚至死亡的准备,但对于观众来说,一场五回合的比赛,他们关注的仅有选手在场上的十五分钟时间。

    很多拳手的休息间都开着门,新手全部在休息区前段,在一场比赛后永远失去比赛乃至作为人的资格的情况不可胜数,因为他们吸引观众来的理由本就是最接近血腥、死亡这个特点。

    两侧的房间里有人质疑为什么会有小孩在这,在地下擂台他可以自由通行,会质疑他的多是这半年来进入的新人。新人会在这个赛场上遭遇什么,赵穹恐怕比他自己更清楚。

    “你老子也真舍得让你进这种地方来。”

    赵穹因为声音抬头,说话的人身高接近两米,虎背熊腰,压迫感很强。

    “因为他足够自信。”

    “呦,你还知道要帮着老子说话,他对你很好吗?”

    “他很适合作为一个父亲。”

    “呵呵,让你到这种下水道里跑腿也是好父亲,那我岂不是神…神父,哈哈,我儿子想要什么我就给他买什么,除了他想来这里。”

    赵穹:“你并不了解他。我父亲了解我。”

    “说什么呢?你这个年纪的人还有什么能瞒得住我的?脑子里无非就是一些男女朋友,装酷耍帅的事。”

    赵穹笑着从男人身前绕开,“你可以回去问问你儿子,如果他喜欢的人被打了,他会怎么做。”

    “嗯,臭小子,答案呢?”

    “如果他回答说,会报复,你就教他要怎么动手才不会被抓住把柄。如果他说会告诉老师像大人寻求帮助,你就告诉他,可以找谁。”

    “然后?”

    “然后你就会越来越了解他,直到他完全变成你预想的样子。”

    赵传物的装备都在一只箱子里装好的,拳击手套、激素及注射器、人工肌肉纤维组套(无法承受专业拳手的高负荷冲击,往往用于面对低级拳手,起到省力作用或者临时辅助运动)、起搏器、除颤器、低电压灼烧止血器、四肢固定支架、便携耳机、树脂牙套…像赵传物一样,其他的拳手都会自备很多类似的装备,不用来增强作战能力,而是在严重伤害出现之后,把人救回来。

    “去更衣室把你这身也换成教练服,他是最后一场,在那之前弄懂这些东西的用法,不懂就问旁边的人。”

    比赛开始,观众席的欢呼怒吼传进更衣室,赵穹依然在熟练医疗器具的用法。选手从他身边经过,不少人低头打量他,他反而是漠不关心的那个。

    “轮到你老子上场了,他马上过去。”语音连接断开,赵穹抬头看到赵传物。赵传物脸上有一种肃穆的表情,这种表情,最专业的演员都无法学习理解。

    赵穹先一步带着箱子走出更衣室,嘈杂的声音和昏暗的光线同时辐射过来。无数的人声重叠在一起,经过标记的成捆纸币在半空中散开,零散地落进赌池。

    每一个3*3*3的立方体中都堆积了厚厚的一层钱。

    几张从观众台上落下的钱在赵穹脚边停下,他置若罔闻,立刻被其他人捡走。有两只酒瓶也被从高台上抛下,一只落进赌池,一只翻滚着朝赛场砸过来,碎开一地,机器人赶紧来打扫,防卫机器人把丢酒瓶的两人拖出看台。

    “去准备冰水和跌打酒、药膏、消毒喷雾。”教练李费玻躺在台下的椅子上,手里点燃的香烟在最近的吸尘口前牵出一条白色的弧线。

    看台和比赛区域只有几根与擂台上一样的粗绳阻隔,除了坐在高台上的人,有更多观众就在围绳前,从他们面前经过的人会被他们质问为什么还没有开始。人的声音在这里并不重要,解说也可有可无,有的人紧盯这记分板,还有一些只在拳手被击倒后发出欢呼和怒喝。

    无谓的人往赵穹的冰水桶里抛投杂物,并用一贯的口吻否定赵穹的资格。赵穹把杂物踢走,送到清洁机器人面前。

    在两方拳手上台时,赛场内的吼声更加严重,解说带着职业激情介绍两位拳手。

    人声的浪潮,分开成泾渭分明的两段,一段歇斯底里的空旷,一段被欲望填充得膨胀。

    赵传物带上骨传导的耳机,李费玻对应带上耳麦,包括教练、裁判在内的几人做最后的检查。赵穹关注到擂台上放明亮的几十只LED灯,它们从阴影里生长,抓住所有方向的绳索向中心爬,最终聚拢到一只最大的灯盏上,这里是整个场地最亮的位置。选手只要有抬头的动作,光线就会刺过来,射进他们的眼睛。

    赵传物在强光下仰头,光芒盖住他上半身,身处其中安然长呼吸做心理强化。赵穹低着头便看不到赵传物的表情,所以他也抬着。

    “比赛一共五回合,每回合三分钟,中间穿插一分钟休息时间,一次有效攻击可以获得一次计分机会,打分由场外的五位进行,至少三位在同一时间内按下计分按钮,本次计分才有效并显示在记分板上…”

    台下骂声不断,解说员不得不停下对规则的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