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拟跳蛛能察觉到有人在注视它，它很快找到视线的源头，那是一个巨大的生物，比它见过的多数生物都要庞大。它生活在树上，也看到过很多生物，人这种生物，它很容易就记忆下来，他们没有攻击性，至少不会主动捕捉和攻击它，是一种性格温顺的生物。他们会进行很多与捕食无关的行为，这一点是长期观察才得出的规律。它认为自己是一只善于观察的虫子，这帮助它躲避开了大部分攻击。到现在它总结出了一个针对人类的规律，他们十分善于用不明就里的行为隐藏自己的真实意图。
赵穹把一只面包虫放在跳蛛面前，这只虫子相当肥硕，形状也与面包相仿。拟跳蛛已经不怀疑这是人类对它的示好，它还不明白人类的目的是什么，但能感觉出来，两种生物之间，有特别的联系。它还记得人类从它身上取走了一些从它身上脱落的表皮，并且把它放进旁边的箱体内部，它觉得那是一棵特别的树，即使不生长叶子，但都不喜欢动，长得又高又大，就是色彩有些单调，看起来很难攀附上去。
赵穹从拟跳蛛眼里的树旁边的“树墩”上取出报告，“从基因分析仪的结果来看，它的寿命最多还有三天内，比起平常跳蛛少了一个星期左右，它基本上没有繁衍的能力，连求偶行为都没有完全记录。”
李四方正在生物圈前观察他们捕获的数十只虫子，它们都表现出一定程度的异样。一些是缺乏某种生物本能，一些是生命力不强，极易因为基因的崩解而非自然死亡。
“还有但是吧。”
“没错，但是，它的视力比正常跳蛛强接近三倍，换句话说，它现在能清楚地看到我，说不定还能考虑我的行为有什么目的。同时它的基因正在不正常的复制，并且生成一些没有分化过的细胞，但于干细胞不同的是，这种细胞好像只是有活性而已，它们缺乏表达基因的能力。因为不能交给基因研究所的人，我找了很多民间组织，他们都对这种结构很感兴趣，我尽量销毁了他们手里的数据，但仅以我们的能力想要搞清楚它们因为什么在外表上变成了几乎完全不同的物种，还是很困难。”赵穹拿起一只镊子去抢夺拟跳蛛的食物，但后者很护食，它的两条腿夹紧面包虫，还看不到吃的动作，但应该对食物很满意。
“你是说要拉人进来？外人…我认为你的想法没错，但实行起来很困难。”李四方看着生物圈里各异的生物，他们目前有一个猜想，这些生物都有一个共同的起源，不是说生物历史这种起源，而是在很短的时间内，甚至可能就在一到两年之内某种特殊的生物开始迅速演化，并且到现在也一定不是终结，这些同源的昆虫，依然具备从源生命体身上获得的快速演变能力。
“慢慢来吧。”赵穹咬住慢这个字，眼光闪烁，神情复杂。
“排卵了。”
李四方立刻记录该单元格内的环境数据，立刻启动昆虫针管，向昆虫体内打入生物遥感器。这里用到一种微型遥感器功能强大，能够通过监视生物电磁波对生物体内的各项数据进行统计和传输。因为仪器敏锐度会根据寄主生命能量进行调整，所以在注射完成后，依然不能立刻得到数据。
赵穹更加关注虫卵的情况，他快速地收取数颗虫卵，走到基因分析仪前。
遥观器传回数据，在屏幕上绘制为图形。首先是一张生物体内热能分布，不同色彩从浓到淡显示当前生命体的体温存在异常。对比它本身之前的数据，它的体温下降得很快，血液动态分析图也得出结果，对应上述体温图，流速比起正常情况慢了许多。足部已经开始失温，换言之它的生命力也在飞快流失。
“尝试提高温度看看。再给它打激素针。”赵穹回过头来，看到屏幕上不容乐观的数据，大脑急切地寻找回转的方案。
环境温度稳步上升，遥感传输数据出现变化：供能不足，部分功能关闭，大脑活跃度下降，电热辐射效率下降，生命力迅速流失，排卵的行为接近末尾。就连合理的回光返照都没有，它决意把生命最后的行为执行到底。
虫卵均匀地铺开，橙黄色晶莹的球形颗粒附着在叶片上，这块叶片本就是李四方给它制造的产卵最佳地点。
“重新学习生物学知识的成本太高了。”李四方皱着眉头，他想得明白，以他们现在的能力赶不上内心的急躁。他并不清楚让他急躁的是什么，但他打算顺应这股感觉，只有这样他才能更安心。
“我尽力去找找，除了人，还有仪器，还好现在外面很乱，到处都很乱，我们可以放得开手脚。”
李四方长舒一口气靠坐在椅子上，心情从不间断的思绪中获得片刻安宁。“你知道乱的原因？”就连研究所也受到了混乱浪潮的波及，有风声说要裁员，弄得人人自危。甚至研究所长都表现得有些过分急躁了，早会明显越来越多，每一次所长都要强调一句话：我们恪尽职守地做好自己位置上的研究和工作，大家都能好好过下去，公司里每一个岗位上都需要一个合适的人，我认为现在就很好。大家不要胡思乱想。
所长的话没有能打消大家的担忧，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好几个研究所并行机构，都出现了裁员行为。相互一打听就让人怀疑裁员的风暴已经来了。
“研究所内的事我不太清楚，按说我们的工资不高，而且一个熟悉位置上工作的人很难找到替代品，又不是上个时期那种混日子的时代了，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裁员的事情发生。不过外面，我大概能猜出来，有很大一批人要失业了。”
“为什么？有什么新的科技成果诞生取缔了部分他们的位置？但我们都知道这个过程是循序渐进的，市场的任何风波都早有兆头，即使算上投机者。”
“因为社会不需要他们，他们失去保护就自然被市场淘汰了。现在的市场淘汰掉的是早就应该被淘汰的一批人。”
“能源？”
“没错，你的想法都没错，但是只是理论，反馈到现实里，看起来没有坡度的平面上其实是很陡的。”
李四方点头，类似的猜测他早就有了，但公司也被一并卷入风波，他没有想到，于是主动否定了自己的猜想。
“这次是因为什么？为什么他们会在现在被放弃？”李四方用这种话题放松，这让他不必沉浸在无止境的公式和计算之中。
“你仔细想想，所有的放弃都是因为弊大于利。”
“这是对谁来说的？对整个民众？”
“这么说也不错，但那样的话，也回答不了你为什么是现在的疑问。因为对于整个民众的标准是模糊的。想要让它确定需要加入一个具备意识的个体。”
“我懂了。”
“你可以去查查看，现在各大能源企业的控股情况。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们已经从私营企业变成国营企业事业单位了。”
“原来如此。”
“想明白这件事让我舒服了很多。事情还会继续扩大下去吗？”
“也不一定只有这个原因，这只能算是一个合乎逻辑的猜测而已，但到底还有什么原因，我以目前的视野看不到。所以我不能判断，到底会在什么时候，什么程度下结束。”赵穹想起另一件事，关于地下擂台的事情，这件事也是用他理解不了的规律发展开，然后又突然消失了，到现在他依然会有无数猜想，每一种想法都给他一个看似合理的解答，但只有真相出现的那一刻他才会有“原来是这样”的释然和轻松。
“带你去个地方。”
“又是靶场？”
“当然不是，我还知道另一个好地方，而且我确定哪里有你从来没有见识过的世界。老实说，我也很久没有去看看了。”李四方还未见过赵穹流露出这样的表情，那是怅然与期待的重合，比任何文字都更有感染力。但现实里，每个人都是自私独立的个体，李四方有一部分想法告诉他每个人都有些故事，这没什么了不起的，而他的复杂经历，也已经逐渐发生了。他立刻想到在森林中的光圈，那些光线从数据的角度看找不到任何异常，仪器在异常面前沉默，说出形式上正确的话。他很难不把这些光圈与张满盈的研究联系起来。
后来他询问了很多人，去了解张满盈是个什么样的人，得到的答案都简单得可以用寥寥文字概括。无非是务实、诚恳这些套用在任何一个死者身上都没有问题的词汇。他很难从别人身上找到张满盈的印记，就好像后者只能是一个平凡中庸的人。
“中庸的人，可是统治者最喜欢的。”他喃喃道。
“放假之后就去吧，正好现在这里的气氛让人想要立刻出去转换心情。”他大口吐出一口压抑的气息，脑海里开始从幼时回忆到现在，仅有很短的经历值得回味，因为大部分他都不记得了。
赵穹把一只面包虫放在跳蛛面前，这只虫子相当肥硕，形状也与面包相仿。拟跳蛛已经不怀疑这是人类对它的示好，它还不明白人类的目的是什么，但能感觉出来，两种生物之间，有特别的联系。它还记得人类从它身上取走了一些从它身上脱落的表皮，并且把它放进旁边的箱体内部，它觉得那是一棵特别的树，即使不生长叶子，但都不喜欢动，长得又高又大，就是色彩有些单调，看起来很难攀附上去。
赵穹从拟跳蛛眼里的树旁边的“树墩”上取出报告，“从基因分析仪的结果来看，它的寿命最多还有三天内，比起平常跳蛛少了一个星期左右，它基本上没有繁衍的能力，连求偶行为都没有完全记录。”
李四方正在生物圈前观察他们捕获的数十只虫子，它们都表现出一定程度的异样。一些是缺乏某种生物本能，一些是生命力不强，极易因为基因的崩解而非自然死亡。
“还有但是吧。”
“没错，但是，它的视力比正常跳蛛强接近三倍，换句话说，它现在能清楚地看到我，说不定还能考虑我的行为有什么目的。同时它的基因正在不正常的复制，并且生成一些没有分化过的细胞，但于干细胞不同的是，这种细胞好像只是有活性而已，它们缺乏表达基因的能力。因为不能交给基因研究所的人，我找了很多民间组织，他们都对这种结构很感兴趣，我尽量销毁了他们手里的数据，但仅以我们的能力想要搞清楚它们因为什么在外表上变成了几乎完全不同的物种，还是很困难。”赵穹拿起一只镊子去抢夺拟跳蛛的食物，但后者很护食，它的两条腿夹紧面包虫，还看不到吃的动作，但应该对食物很满意。
“你是说要拉人进来？外人…我认为你的想法没错，但实行起来很困难。”李四方看着生物圈里各异的生物，他们目前有一个猜想，这些生物都有一个共同的起源，不是说生物历史这种起源，而是在很短的时间内，甚至可能就在一到两年之内某种特殊的生物开始迅速演化，并且到现在也一定不是终结，这些同源的昆虫，依然具备从源生命体身上获得的快速演变能力。
“慢慢来吧。”赵穹咬住慢这个字，眼光闪烁，神情复杂。
“排卵了。”
李四方立刻记录该单元格内的环境数据，立刻启动昆虫针管，向昆虫体内打入生物遥感器。这里用到一种微型遥感器功能强大，能够通过监视生物电磁波对生物体内的各项数据进行统计和传输。因为仪器敏锐度会根据寄主生命能量进行调整，所以在注射完成后，依然不能立刻得到数据。
赵穹更加关注虫卵的情况，他快速地收取数颗虫卵，走到基因分析仪前。
遥观器传回数据，在屏幕上绘制为图形。首先是一张生物体内热能分布，不同色彩从浓到淡显示当前生命体的体温存在异常。对比它本身之前的数据，它的体温下降得很快，血液动态分析图也得出结果，对应上述体温图，流速比起正常情况慢了许多。足部已经开始失温，换言之它的生命力也在飞快流失。
“尝试提高温度看看。再给它打激素针。”赵穹回过头来，看到屏幕上不容乐观的数据，大脑急切地寻找回转的方案。
环境温度稳步上升，遥感传输数据出现变化：供能不足，部分功能关闭，大脑活跃度下降，电热辐射效率下降，生命力迅速流失，排卵的行为接近末尾。就连合理的回光返照都没有，它决意把生命最后的行为执行到底。
虫卵均匀地铺开，橙黄色晶莹的球形颗粒附着在叶片上，这块叶片本就是李四方给它制造的产卵最佳地点。
“重新学习生物学知识的成本太高了。”李四方皱着眉头，他想得明白，以他们现在的能力赶不上内心的急躁。他并不清楚让他急躁的是什么，但他打算顺应这股感觉，只有这样他才能更安心。
“我尽力去找找，除了人，还有仪器，还好现在外面很乱，到处都很乱，我们可以放得开手脚。”
李四方长舒一口气靠坐在椅子上，心情从不间断的思绪中获得片刻安宁。“你知道乱的原因？”就连研究所也受到了混乱浪潮的波及，有风声说要裁员，弄得人人自危。甚至研究所长都表现得有些过分急躁了，早会明显越来越多，每一次所长都要强调一句话：我们恪尽职守地做好自己位置上的研究和工作，大家都能好好过下去，公司里每一个岗位上都需要一个合适的人，我认为现在就很好。大家不要胡思乱想。
所长的话没有能打消大家的担忧，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好几个研究所并行机构，都出现了裁员行为。相互一打听就让人怀疑裁员的风暴已经来了。
“研究所内的事我不太清楚，按说我们的工资不高，而且一个熟悉位置上工作的人很难找到替代品，又不是上个时期那种混日子的时代了，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裁员的事情发生。不过外面，我大概能猜出来，有很大一批人要失业了。”
“为什么？有什么新的科技成果诞生取缔了部分他们的位置？但我们都知道这个过程是循序渐进的，市场的任何风波都早有兆头，即使算上投机者。”
“因为社会不需要他们，他们失去保护就自然被市场淘汰了。现在的市场淘汰掉的是早就应该被淘汰的一批人。”
“能源？”
“没错，你的想法都没错，但是只是理论，反馈到现实里，看起来没有坡度的平面上其实是很陡的。”
李四方点头，类似的猜测他早就有了，但公司也被一并卷入风波，他没有想到，于是主动否定了自己的猜想。
“这次是因为什么？为什么他们会在现在被放弃？”李四方用这种话题放松，这让他不必沉浸在无止境的公式和计算之中。
“你仔细想想，所有的放弃都是因为弊大于利。”
“这是对谁来说的？对整个民众？”
“这么说也不错，但那样的话，也回答不了你为什么是现在的疑问。因为对于整个民众的标准是模糊的。想要让它确定需要加入一个具备意识的个体。”
“我懂了。”
“你可以去查查看，现在各大能源企业的控股情况。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们已经从私营企业变成国营企业事业单位了。”
“原来如此。”
“想明白这件事让我舒服了很多。事情还会继续扩大下去吗？”
“也不一定只有这个原因，这只能算是一个合乎逻辑的猜测而已，但到底还有什么原因，我以目前的视野看不到。所以我不能判断，到底会在什么时候，什么程度下结束。”赵穹想起另一件事，关于地下擂台的事情，这件事也是用他理解不了的规律发展开，然后又突然消失了，到现在他依然会有无数猜想，每一种想法都给他一个看似合理的解答，但只有真相出现的那一刻他才会有“原来是这样”的释然和轻松。
“带你去个地方。”
“又是靶场？”
“当然不是，我还知道另一个好地方，而且我确定哪里有你从来没有见识过的世界。老实说，我也很久没有去看看了。”李四方还未见过赵穹流露出这样的表情，那是怅然与期待的重合，比任何文字都更有感染力。但现实里，每个人都是自私独立的个体，李四方有一部分想法告诉他每个人都有些故事，这没什么了不起的，而他的复杂经历，也已经逐渐发生了。他立刻想到在森林中的光圈，那些光线从数据的角度看找不到任何异常，仪器在异常面前沉默，说出形式上正确的话。他很难不把这些光圈与张满盈的研究联系起来。
后来他询问了很多人，去了解张满盈是个什么样的人，得到的答案都简单得可以用寥寥文字概括。无非是务实、诚恳这些套用在任何一个死者身上都没有问题的词汇。他很难从别人身上找到张满盈的印记，就好像后者只能是一个平凡中庸的人。
“中庸的人，可是统治者最喜欢的。”他喃喃道。
“放假之后就去吧，正好现在这里的气氛让人想要立刻出去转换心情。”他大口吐出一口压抑的气息，脑海里开始从幼时回忆到现在，仅有很短的经历值得回味，因为大部分他都不记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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