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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前事(下)

    深夜,镐京医院,3号ICU病房内。

    滴滴作响的心电仪上,心跳的起伏越来越微弱,此时的蒋述已是残灯末庙,只是霎那间,那仅存的几缕残魂便会被牛头马面收割殆尽,邀往地狱接受阎罗的审判。

    神经中枢传来的痛觉蒋述基本上已经感受不到,唯一还在运转的大脑也快要罢工,死神只需在一旁等待这个男孩松开这最后一口气,就可以轻松收割这还在无谓挣扎的灵魂。

    此刻窗外的一切都还算平静,晚风拂过树枝上的叶,因为已是深夜的缘故,大部分人此时都已经进入了梦乡,也便感受不到此刻镐京医院上空正发生的变化。

    感受着周围的寂静以及那些遮挡着一切的黑雾,蒋述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这片无边的混沌中呆了多久了。当自己恢复意识后,便处在这片混沌中,周围没有一丝亮光,他特就这样暗无天日地一直寻找着出口,终究无果。

    在这无光无声的鬼地方,混沌让人失去了一切感知,时间在这里湮灭,一只无头苍蝇正在大喊,不停地向周围疯狂地挥拳,但他无法得到任何反馈。渐渐的,只能感受到体内那骨骼和关节的摩擦声,肌肉的张紧以及那颤抖不止的吐息,蒋述的神经此时濒临崩溃了。

    因为值夜班的缘故,裴妍鹭早就做好了打发时间的准备,手机中存着已经下载好的两部电影就是她今晚值班时的精神食粮。

    虽然这部电影很烂,但毕竟是朋友推荐给她看的,好不容易撑到了最后,看到主角喊出那句“向我开炮!”,裴妍鹭差点没把刚喝下去的水给吐出来。

    待到结束,裴妍鹭无语地把这部电影从手机中删除,擦干桌上的水渍后重新接了杯水,走到窗台边,一边吹着杯中的热水一边为自己又浪费了两个小时的时光而感到惋惜。

    正准备将水杯中已经稍微冷却下来的温水递到嘴边时,裴妍鹭的余光瞥见了不远处的半空中那扭曲的电光,随后便是一道震耳欲聋的雷声传来,吓得裴妍鹭差点将手中的杯子扔了出去。

    随后,裴妍鹭再次将口中刚吞进去的水喷了出来。

    探头看着窗外那夜空中划过的雷电和逐渐转大的雨声,裴妍鹭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的景象——无云而平静的夜空中不知何时已经堆积了层接不穷的雾霭,雷雨更是趁着夜的寂静而更加地疯狂起来,雷雨在云中起舞。

    “这天气预报也没说今天要下雨呀,完蛋完蛋,好像没带伞……”

    那叠厚厚的云层中被一闪而过的雷电击中,倒映出的是各种志奇怪形的影子,走廊里忽明忽暗的灯光更将这一切显得瘆人。渐渐的,她呆着的这间值班室上方的灯光也开始在垂死的挣扎中不停地闪烁,好像随时都会熄灭一般,让这个从未见过如此景象的小护士感到前所未有的慌乱和害怕。

    雨夜中,白色魔鬼在赤空中划过,披着轰鸣的雷光降临,将整个值班室以及走廊中的白炽灯一排一排全部摧毁,裴妍鹭感觉自己的耳膜几乎要被震碎,耳鸣声在脑中久久不绝,恶梦中的灭景也不过如此。

    遇到这样诡异而恐怖的事,还是裴妍鹭长这么大来头一次,寂静的过道和窗外的雷雨,使得这个二十几岁的女孩乱了手脚,胡乱抓起桌子上的文件架,好像这样就能让自己安全。

    审判的丧钟被敲响,浩如烟海般自深渊的怪物从地缝、于天壑中出现,在一切都即将崩坏之际,蒋述来自脑袋痛觉也已经到了他所能承受的极限,此刻的脑袋像是被一把无形的长矛自上而下地贯穿,撕裂的疼痛感让他几乎要失去意识。

    就在一瞬之间,脑中不时闪现交织着地那对遮天蔽日的巨翅和矩尺长枪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逐渐明晰的视线,虽然依旧处于黑暗,但他能够感觉到那一丝亮光。

    等到脑中的撕裂感渐渐退去,映入眼帘的是三重暗淡的帘幕以及铜墙,不远处依稀能够分辨出一些巨大而模糊的黯影,好似巨兽的獠牙,好似鲲鹏的翅膀,更有如恶魔般喷火的双眼,让人不敢与之对视。

    而正当蒋述想要起身时,才发现自己连最基本的行动都无法进行,只剩些勉强而模糊的意识,甚至连呼吸都难以喘息——身体像是被一把无形的枷锁定死在了这里。

    待到周围的一切逐渐消沉后,又是一阵头晕目眩,蒋述在此间失去了意识。再睁眼后,周围已经围满了人。

    有些是医生的打扮,有些是不知身份但一眼就能看出地位不一般的,还有一些在旁边打点杂事的护士。蒋述想要开口,才感到自己喉咙里传来的一阵火辣辣的痛感。

    感受着周围虽然并不算大声但也十分嘈杂而糟心的交谈以及议论,蒋述终于发出了一句嘶哑而微弱的声音,引得周围的医生连忙凑上前来询问这询问那,想要知道他此刻的身体状况。

    仅仅一个晚上,发生了太多的事情,而这些都是蒋述从未接触过的,或者说是脱离了蒋述的认知的。眼下也不知道已是过了几天,父母也了无音讯,重伤后的醒转,整个人只能感觉到强烈的不适,甚至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尽管周围都是人,但蒋述内心里那份孤独感越发强烈。

    记得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他看见了猛地冲过来的父亲和倒在一旁草坪上的母亲,然后就是封闭的黑暗世界和撕心裂肺的痛。

    内心的不安越来越强烈,蒋述心中的堤坝已经接近崩塌。泪水止不住地往外涌,滑入有些张开的衣领,肌肤和那宽大的病号服粘黏在一起,连同心脏。

    事情已经过去快3个月,如此大规模的爆炸案,除了当时在场已经被约茶封口的少量目击者,这座城市里知道这件事全貌的人不超过一双手,包括蒋述。

    自己醒来后,确实是不记得为何会莫名出现在那里,事后蒋述也偷偷地尝试过溜进去看看现场,但除了残破的遗迹,什么都没能找到。

    接着一个叫东方起的男人带着父母的口信找上门来,告知自己父亲蒋青和母亲喻芸曦去很远的地方处理事情了,蒋述每次问起到底在哪,对方只是回答。

    “就是在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

    后来蒋述也就不再提起了。

    再后来的事,便是东方起当着他的面展示了他的附灵——无限。

    在一片荒野上,对方只是招招手,无边的炙火便涌上了那只垂落着的左手,冲天的烈焰瞬间点亮了寂寥的黑夜,打碎了无边幽暗的天空,吞噬了周围的暗影,犹如混沌初开的瞬间,璀璨耀眼的火焰点燃了全部的夜。

    树上的松鼠、飞鸟纷纷逃窜,地上的落叶消失的毫无踪迹,仿佛就不曾落下过,地上的石板也加入了这场狂欢,开始燃烧,但处在烈焰中心的东方起连衣服上都没有粘上一片火星,仿佛这道炬炎就是他的化身,他就是这无边的烈焰。

    神迹在此刻绽放。

    蒋述目瞪口呆地望着对方,这几天来的一蹶不振都在此刻被燃尽,因为那双眼中只剩下一束扶摇直上的长焰,那是永不熄灭的无限火。

    接下来的一个月,便是来自东方起给自己制定的各种体能训练和基础理论练习。

    后来当蒋述知道自己没有附灵,无法和东方起一样使用能力时,倒是又沮丧了好一会才缓过来。

    但最大的割裂感,到底还是来自年龄和圈子的限制,当曾经的朋友和同学都在讨论成绩和暑假去向时,蒋述却怎么都插不上话,因为这些都已与他无关。

    尽管东方起一再和他说过,不必勉强,去追求自己想要的东西就好了,可蒋述到底无法承认自己对于这方面的东西,完全没办法做到正确的取舍,就像过去自己和父母的关系一样。

    因为在前往深城之前需要先处理一下学校的事情,理所当然的,班主任曹易泽并没有批过他的假条。这个旷了整个军训的家伙居然来到学校的第一件事是向他再批一个月的事假,简直不可理喻。

    此时的校园除了球场上的几人,只剩蒋述漫步在操场上。现在还是第四节课的时间,没有请假条的他显然无法合理地通过保安阿叔驻守着的大门,所以他选择停车棚的围墙。

    很多时候人们总会做出脑子一热的决定,此时的蒋述已经等不及班主任的批假,准备直接前往深城。翻出学校后,蒋述来到不远处自己打工的奶茶店,片刻后推开玻璃门走出。

    站在街头,看着川流而过的车辆,蒋述在等对方的出现,从自己进入遇见起,有一双视线就一直在盯着这里,直到他离开遇见。

    但是牢笼却没有感到丝毫的不适,这也让蒋述放松了些许警惕。

    “嘿,小孩儿,你可让我好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