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巴格木（1）
“……解放以前，北京哪有大剧场啊？”
“哦？”
“你像城里头的，额，吉祥、长安，就还好一点儿。”
“大点儿。”
“要到城外的天桥……”
黑夜，白灯，搭起那好似谢幕的舞台。边上的人家里还会时不时地传出电视机那沙沙的声音，倒也显得静谧。
水泥路上只有男孩一人，半步一顿地走着，镜头拉近能看到停下来是在低头敲打着手机回复消息，屏幕上的亮光印在微微扬起的嘴角上，周围安静地只能听到扑通的心跳。
此时村子里的大部分人家也都已经关门休息，而在大约一小时前也有许多家的老人时常会聚在湖边的石桌旁扯家常。
前方的路灯已经坏了三天了，一直没人来修，平时忽闪的灯光下也不再聚着一群蚊子或是飞蛾，看影子是一个头上带着棒球帽的男人，莫名的第六感让少年把目光从屏幕上挪开，抬起头望向前方，灯下的背影也在此时转身，四目相对。
“嘿嘿，好久不见了哈。”
灯下的身影歪着头撇了撇男孩紧握着的双手，不紧不慢地从兜里掏出烟盒甩了甩，向对方示意了一下。
男孩看着男人，没有说话。
见对方懒得搭理自己，便自己抽出一支咬在嘴中点燃，烟气从口中喷出，弥散在白炽的灯光下。
男孩的双手微微收紧，将手机收进书包，双眼死死地盯着眼前的这个男人，喉结滚动了几下，咬出一个字。
“滚。”
男人听了也没有什么反应，又抬起手吸了一口，缓缓吐出，然后看向男孩。
“有必要弄得那么僵吗，那件事现在大家也都没再提过了。都哥们儿，给我个面子，明天大伙聚一聚，就把这事儿翻篇了。”
不知何时开始，在两人周围已经听不到电视机的声音了，男人刚刚抬起的手也停在了半空。
男孩在呼吸间出现在男人的面前，将他手中已经过半的黑绿万抽出，转笔似的划了一圈夹在手中。
男孩似乎低头思考了两秒左右，曲指一弹，将还在散雾的香烟甩在男人面无表情的脸上。
“很多人都这样想，想着像我这个年纪的小屁孩懂些什么，所以在你们面前，我一向是个话不算多的家伙。或许之前我们都有些误会的地方，但我不会再说第三次，希望现在的你能搞清楚情况。”
男孩捡起落在地上的书包拍了拍，径直离开。
“……什么乱七八糟的。”
过了许久，男人听到那逐渐放大的电视机声音，才发现男孩已经不见了踪影。
低头看到地上的烟头，男人后知后觉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无奈地咧了一下嘴角，转身消失在夜色里。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这边的蒋述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右手已经拉开了玻璃门，却在踏出巴格木的一瞬间还是没忍住，或许是对方的行为过于冒犯，又或者是从小的家教。
只是回过神来才发现李旭已经抱着肚子蜷缩在被打翻的桌子下，嘴里不时地哼哼着，哀嚎不止。
因为地上躺着的男人没见血，周围的顾客都被这里发生的殴打事件吸引地围观过来，有拍照的有起哄的，人们都像看猴子一样看着蒋述，以及一旁愣住了的张瑾瑜。
蒋述注意到四周的围观的群众越来越多，打开的摄像头曝闪就像打在脑袋上一般，让神经有些衰落，这可不是什么好的征兆。
自己需要趁事情还没闹大之前，试着把这件事进行一个简单的收尾，至少不能再次扩大。
……
夜晚的简木措像是一个被塞满了的爆米花桶，各式各样的人群涌进这里，上了年纪的上班族或是刚刚下课来这里寻找乐子的大学生，此时的服务员恐怕是不再顾得上一脸青涩的蒋述。
环视这里的装潢，其实与之前自己去的那家有着截然不同的风格和特点，这说明他们其实没有特别统一的风格和规矩。
蒋述从门口进来，内部是和下午他与蒋述呆的T区截然不同的装饰，墙上的漆面刷着迥然各异的花式卡牌，桌上摆着随处可见的掷筛和骰子，以及一些蒋述叫不上来名字的赌具。
“小哥！这里这里，等你好久了哇。”
蒋述顺着声音找去，在右上角一处看到了向他挥动着双手的李旭，在半路时蒋述微不可察地瞥了眼半靠在吧台上和另一个大胡子男人侃侃而谈的家伙，然后快步来到李旭身旁的空位坐下。
“初次见面，哦不对，是再次见面，呵呵，我好像还没作过自我介绍过哈。”
蒋述能看到对方笑嘻嘻的面容中夹杂着有些莫名喜悦，一度让蒋述以为对方有了什么喜事，这是要放过自己了。
“在下李旭，蒋述小哥就不用自我介绍了，我们已经很熟了，直接切入正题吧，你说呢？”
蒋述扫视着坐在两人周围人的打扮和谈话，没有接着李旭的话说下去，反而当作没听到刚才李旭的话似的，大声说道：“旭哥，你能帮我点杯酒不，这人多我虽然能混进来，不过这酒恐怕还是不会卖给我。”
“嗯？”李旭搞不明白为什么蒋述不接他的话茬，也就以为对方是因为自己被坑了在闹小孩子脾气，不过他今天心情还算不错，也就不和他计较了，“呵呵，行，那你坐这等会儿。”
看着离开的李旭，蒋述在位置上静坐了一会儿，打开手机下翻着联系人，看到了蒋述的好友通过消息，不觉地点开了聊天框。
敲了几个字，蒋述才反应过来自己和对方还不熟，默默将字数删除后，把手机收起，不动声色地将一个录音器贴在桌子下。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蒋述想要找个人闲扯几句来转移一下注意力的想法就越发强烈，手指在不断地敲打着玻璃桌面，双脚也总是不老实地变换着姿势，心跳逐渐升高，不得不承认，这种感觉有些煎熬。
也许五分钟过去，又或许只有五秒，蒋述终于从座位上站起，在酒吧内炫目的灯闪中穿梭，最后冲进厕所的洗手池，往自己的脸上狂泼了几把凉水。
从未有过这种感觉，从进门的那刻开始心跳就开始加速，越来越快以至于意识都开始模糊，蒋述双手撑在洗手池边，深深地做了几次长吐息，感觉心跳逐渐平复后才从厕所走出，寻找之前的座位。
“蒋述？”李旭和一个男生往这里走了过来，蒋述瞧着眼生，“我们等好久了，你怎么才来。”
听到对方的话愣了片刻，蒋述述脸上带着七分坦然三分疑惑：“李旭？”
“诶，这显得我们多生疏啊。”李旭伸手揽过蒋述的肩膀，尽管两人的关系似乎并没有那么亲密，“叫声旭哥，今晚你随意消费，都记这位帅哥账上。”
看着对方并无酒色的脸，蒋述没有抗拒对方的动作，只是余光飘向一旁的陌生男人，对方察觉到蒋述的视线，也转头看着蒋述。
“哦对对对，忘了介绍了，这位可是大有来头啊。”
李旭这才松开揽着蒋述的右手，转身走到男生身旁，脸上是一副得意的不行的神情：
“蓝淳，巴格木的二公子。”
“这家伙嘴挺欠的，就喜欢这样调侃我。”蓝淳转向蒋述，笑了笑说道，“你们随意，消费我会和后台说，记我账上就行，我和朋友有约，就先失陪了。”
蒋述在脑中记下了对方的样子，微微作笑说：“谢谢蓝哥了。”
李旭看着一旁的蒋述和离开的蓝淳，张了张嘴不知是想说些什么，但还是没有开口，只是抿了抿嘴笑着说道：“行啊，打关系倒是挺上道哈。”
蒋述看了一眼李旭，没有多说什么。
“走，先找个地方坐下再说。”
李旭揽着蒋述往舞池走去，音调微微抬高:“不用想太多，蓝公子除了自己的朋友外，可是很少会待人如此大方，但既然他开过口，放开了玩就行，别太客气。”
其实在这句话之前，蒋述都还没太反应过来李旭想要表达给他的意思，因为他之前也确实没有见过蓝淳，只是下意识地把对方的话当作客套的好意罢了，但李旭带着他走到舞池边坐下时他才反应过来，这个地方的消费水平以及对方的用意。
贵，很贵，光是服务费就已经让他一阵肉疼了，更别提酒水和其他，虽说这些东西或许对蓝淳来说算不上什么，毕竟记他账上，就不会有中间的溢价和服务费。
但只是李旭这一层关系的话，对方似乎并没有需要向他示好的理由，至少犯不着给他免单什么的。
这种事有一就有二，谁是主动的那一方，那就代表着他已经做好了双方关系更进一步的想法，至少在给对方的信息传递上是如此。
可是李旭似乎并不打算把这件事挑明了告诉他，只是旁敲侧击地提示了一句，这倒是让蒋述有些摸不着头脑。
还不太信任自己么。
想到这里，蒋述的余光悄悄撇向一旁也盯着舞池的李旭。
虽然细节上蒋述不敢多择，但面前这个李旭与之前自己遇到的李旭，从穿着到说话的语气都可以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要不是两人名字相同，蒋述会以为对方还有个双胞胎兄弟。
思索半天无果，蒋述打算先把这件事抛之脑后，专心解决眼下的麻烦。
“说说吧，要我干什么。”
李旭听到蒋述的话，有些意犹未尽地把目光从舞池上扭动的身躯上收回，举起杯子里的酒，向蒋述抬手示意。蒋述见状也不想多费口舌，满了一杯举起，两人碰杯饮了两口，李旭也没有继续磨叽，准备开始向蒋述阐述他的计划。
“帅哥，一起喝杯酒吗？”
蒋述听到嘈杂的周围传来一个逐渐清晰的女人声音，也并不太在意，只以为是旁边有人找，直到感觉身边有人靠近才转身。
飘在脸上的发丝混杂着香水和洗发水的味道，不知是白皙的鹅蛋脸和不加任何发饰的暗红色头发还是酒吧里的灯光，在眼下摇曳摆晃。
女人拿着酒杯也不等对方回应，挪步曼曼至蒋述旁边，自己找了个座位坐下，看了看依旧毫无反应的蒋述，又看了看脑袋转来转去，欲言又止的李旭，款款开口道：
“不会又要装作不认识我吧？”
在背光的阴影里，李旭能感觉到对面女人的笑容似乎在渐渐消失。
今晚的节奏似乎有些脱离了他的控制，根据他得来的情报，蒋述大概率是为了躲避在镐京惹下的麻烦才跑到深城的，但眼下来看来此刻的麻烦似乎也不小。
现在他只能指望对方只是认错了人或着这其中只是一些小小的误会和矛盾。
蒋述夹在两人之间，脑子已经接近宕机。
姐，我压根不认识你啊，你在说啥？
但他相信，李旭如此敏感，听了对方的话只会先入为主地认为这是自己惹上的麻烦，现在找上门来了。或许还会因为他那还未开始实施的弥天大计，直接将他抛弃在这里。
酒吧此时已经开始火爆，舞池那边也已经扩了一圈再一圈，夏日的热舞和酒水总是让人迷失，美其名曰找回最真实的自己。
于心今晚穿着一套修身的外搭刻花上衣和及膝半裙，将火辣身材展现的淋漓尽致，如果她有心表现，现在一定是舞池中心最吸睛的那个姑娘。
“那个，美女，你是不是认错人了？我弟这不才放假么，也是带他出来转转，酒就算了吧，你看他这样，就不是能喝的主。”
感受到一旁几个酒保投来的目光，李旭最后还是硬着头皮开口道:“出来玩都是朋友你说是吧，来，我陪一杯。”
虽然一再考虑，自己这段时间不能太活跃于巴格木这个眼线众多的地方，尤其是在这个关键时期，但蒋述这个点他也不想就这么放掉。
说着，李旭给自己面前满了一杯，见对方似乎不是很想搭理自己的样子，只能尴尬地挠挠头，然后示意着一饮而尽。
于心闪着一双大眼睛，看了看一旁的李旭，然后转头就这么继续盯着蒋述，也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
蒋述被盯得实在有些发毛，偷偷咽了口口水。不是他不想开口，是面前这个场景让他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在心中祈祷对方只是因为背光又或是喝醉了的原因认错了人，但似乎眼下只能由自己来继续下去了。
“美女，”虽然看不见自己的脸，但蒋述认为这应该是自己能做出最贱的表情了，“包夜多少钱。”
李旭听到蒋述的话，像是看疯子一样望过来。
他明白，这是自己最后选择的机会了，如果留下来，这种纯心找茬的话即便对方找起麻烦来也是占理的那一方。
但蒋述似乎还没说够，拿起对方桌前的杯子一口闷掉，继续说道：“你看我都喝了你的酒了，是不是能把这个价格再给我们打个折呢？”
他当然也很想无奈地问对方一句，你谁?
但那并不能让他摆脱对方，后面也只会有更多不必要的问题出现，只能期待对方能如愿被他这几句混账话给气走吧。
很快蒋述就知道自己错了，没想到说了几句后，对方并没有如自己预想的那样发火或是起身离开，只是用一副看小屁孩的样子看着自己，那戏谑的眼神和勾起的嘴角更是充满了挑衅。
硬撑着和对方对视了一分钟，蒋述最后还是选择了放弃。
不仅是因为于心那高傲的气度，只是最后觉得我就算和你聊一聊又能怎样，你还能把我吃了不成。
似乎这么想着就已经抛开了之前所有的顾虑，蒋述在对方好奇的眼神中端起了桌上的酒瓶满了两杯，将其中一杯递了过去，笑着说道：“来，陪你喝。”
于心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最后只是眯着眼说道：“行啊，不醉不归，小、弟、弟。”
看着气氛逐渐和谐的两人，李旭却有些坐不住了，他发现这个女人似乎从开始入场到现在也只是一直在扯一些有的没的，其实始终没有做出过任何表示敌意的实质性行动，让他不禁怀疑这两人是否一开始就认识，现在搁这给他唱双簧。
又或者对方并没有他想得那么麻烦，只是个喜欢找乐子的家伙罢了。
就这样，三个人各怀鬼胎地喝了一轮又一轮，直到蒋述瘫在沙发上，直呼实在喝不了了。李旭微红着脖子，不明白蒋述这又是在整什么花活。
他也很苦恼，今晚本该先和对方交接一下的计划就这么泡汤了，本就时间紧迫，而眼前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女人也不知道是何来历。
此时天边已经微微泛白，酒吧里也已经显得非常空旷。于心看着蒋述闭着双眼趴在沙发上，修长的睫毛随着匀称的呼吸声轻轻扇动，下垂的左手上带着的是那只熟悉的手表，以及手腕边那微微外露的刻痕。
就这么盯着看了一会儿，似乎才想起一旁还有个活人，于心转身拿起放在沙发上的外套，从中掏出一个信封递给还未离开的李旭，缓缓开口说道：“小孩子不听话，从家里跑出来了，如果有什么得罪的地方——这里是一点小意思，实在抱歉。”
果然认识么，李旭眯了眯眼，接过那个信封，捏了捏发现还不少。可越是如此，他越发相信对方绝不会是如她口中所说的一样，是这个孩子的亲人什么的，估计也和他一样，只是看上蒋述的身手，想要为之利用罢了。
但他没想到对方愿意花这个价钱，只是为了息事宁人。
“美女，凡事都要讲个先来后到，说实话你给我的这笔钱，可不够就这么让我放掉这个好苗子啊。”李旭将手中的信封放在桌子上，手指比了个数，笑着说道，“这样吧，这个数，我就当没见过这个人。”
正努力将烂醉如泥的蒋述拉起来的于心听了对方的话，回头摆出一副看傻子的表情：
“李致，你这是赌得脑子都坏掉了？”
“哦？”
“你像城里头的，额，吉祥、长安，就还好一点儿。”
“大点儿。”
“要到城外的天桥……”
黑夜，白灯，搭起那好似谢幕的舞台。边上的人家里还会时不时地传出电视机那沙沙的声音，倒也显得静谧。
水泥路上只有男孩一人，半步一顿地走着，镜头拉近能看到停下来是在低头敲打着手机回复消息，屏幕上的亮光印在微微扬起的嘴角上，周围安静地只能听到扑通的心跳。
此时村子里的大部分人家也都已经关门休息，而在大约一小时前也有许多家的老人时常会聚在湖边的石桌旁扯家常。
前方的路灯已经坏了三天了，一直没人来修，平时忽闪的灯光下也不再聚着一群蚊子或是飞蛾，看影子是一个头上带着棒球帽的男人，莫名的第六感让少年把目光从屏幕上挪开，抬起头望向前方，灯下的背影也在此时转身，四目相对。
“嘿嘿，好久不见了哈。”
灯下的身影歪着头撇了撇男孩紧握着的双手，不紧不慢地从兜里掏出烟盒甩了甩，向对方示意了一下。
男孩看着男人，没有说话。
见对方懒得搭理自己，便自己抽出一支咬在嘴中点燃，烟气从口中喷出，弥散在白炽的灯光下。
男孩的双手微微收紧，将手机收进书包，双眼死死地盯着眼前的这个男人，喉结滚动了几下，咬出一个字。
“滚。”
男人听了也没有什么反应，又抬起手吸了一口，缓缓吐出，然后看向男孩。
“有必要弄得那么僵吗，那件事现在大家也都没再提过了。都哥们儿，给我个面子，明天大伙聚一聚，就把这事儿翻篇了。”
不知何时开始，在两人周围已经听不到电视机的声音了，男人刚刚抬起的手也停在了半空。
男孩在呼吸间出现在男人的面前，将他手中已经过半的黑绿万抽出，转笔似的划了一圈夹在手中。
男孩似乎低头思考了两秒左右，曲指一弹，将还在散雾的香烟甩在男人面无表情的脸上。
“很多人都这样想，想着像我这个年纪的小屁孩懂些什么，所以在你们面前，我一向是个话不算多的家伙。或许之前我们都有些误会的地方，但我不会再说第三次，希望现在的你能搞清楚情况。”
男孩捡起落在地上的书包拍了拍，径直离开。
“……什么乱七八糟的。”
过了许久，男人听到那逐渐放大的电视机声音，才发现男孩已经不见了踪影。
低头看到地上的烟头，男人后知后觉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无奈地咧了一下嘴角，转身消失在夜色里。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这边的蒋述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右手已经拉开了玻璃门，却在踏出巴格木的一瞬间还是没忍住，或许是对方的行为过于冒犯，又或者是从小的家教。
只是回过神来才发现李旭已经抱着肚子蜷缩在被打翻的桌子下，嘴里不时地哼哼着，哀嚎不止。
因为地上躺着的男人没见血，周围的顾客都被这里发生的殴打事件吸引地围观过来，有拍照的有起哄的，人们都像看猴子一样看着蒋述，以及一旁愣住了的张瑾瑜。
蒋述注意到四周的围观的群众越来越多，打开的摄像头曝闪就像打在脑袋上一般，让神经有些衰落，这可不是什么好的征兆。
自己需要趁事情还没闹大之前，试着把这件事进行一个简单的收尾，至少不能再次扩大。
……
夜晚的简木措像是一个被塞满了的爆米花桶，各式各样的人群涌进这里，上了年纪的上班族或是刚刚下课来这里寻找乐子的大学生，此时的服务员恐怕是不再顾得上一脸青涩的蒋述。
环视这里的装潢，其实与之前自己去的那家有着截然不同的风格和特点，这说明他们其实没有特别统一的风格和规矩。
蒋述从门口进来，内部是和下午他与蒋述呆的T区截然不同的装饰，墙上的漆面刷着迥然各异的花式卡牌，桌上摆着随处可见的掷筛和骰子，以及一些蒋述叫不上来名字的赌具。
“小哥！这里这里，等你好久了哇。”
蒋述顺着声音找去，在右上角一处看到了向他挥动着双手的李旭，在半路时蒋述微不可察地瞥了眼半靠在吧台上和另一个大胡子男人侃侃而谈的家伙，然后快步来到李旭身旁的空位坐下。
“初次见面，哦不对，是再次见面，呵呵，我好像还没作过自我介绍过哈。”
蒋述能看到对方笑嘻嘻的面容中夹杂着有些莫名喜悦，一度让蒋述以为对方有了什么喜事，这是要放过自己了。
“在下李旭，蒋述小哥就不用自我介绍了，我们已经很熟了，直接切入正题吧，你说呢？”
蒋述扫视着坐在两人周围人的打扮和谈话，没有接着李旭的话说下去，反而当作没听到刚才李旭的话似的，大声说道：“旭哥，你能帮我点杯酒不，这人多我虽然能混进来，不过这酒恐怕还是不会卖给我。”
“嗯？”李旭搞不明白为什么蒋述不接他的话茬，也就以为对方是因为自己被坑了在闹小孩子脾气，不过他今天心情还算不错，也就不和他计较了，“呵呵，行，那你坐这等会儿。”
看着离开的李旭，蒋述在位置上静坐了一会儿，打开手机下翻着联系人，看到了蒋述的好友通过消息，不觉地点开了聊天框。
敲了几个字，蒋述才反应过来自己和对方还不熟，默默将字数删除后，把手机收起，不动声色地将一个录音器贴在桌子下。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蒋述想要找个人闲扯几句来转移一下注意力的想法就越发强烈，手指在不断地敲打着玻璃桌面，双脚也总是不老实地变换着姿势，心跳逐渐升高，不得不承认，这种感觉有些煎熬。
也许五分钟过去，又或许只有五秒，蒋述终于从座位上站起，在酒吧内炫目的灯闪中穿梭，最后冲进厕所的洗手池，往自己的脸上狂泼了几把凉水。
从未有过这种感觉，从进门的那刻开始心跳就开始加速，越来越快以至于意识都开始模糊，蒋述双手撑在洗手池边，深深地做了几次长吐息，感觉心跳逐渐平复后才从厕所走出，寻找之前的座位。
“蒋述？”李旭和一个男生往这里走了过来，蒋述瞧着眼生，“我们等好久了，你怎么才来。”
听到对方的话愣了片刻，蒋述述脸上带着七分坦然三分疑惑：“李旭？”
“诶，这显得我们多生疏啊。”李旭伸手揽过蒋述的肩膀，尽管两人的关系似乎并没有那么亲密，“叫声旭哥，今晚你随意消费，都记这位帅哥账上。”
看着对方并无酒色的脸，蒋述没有抗拒对方的动作，只是余光飘向一旁的陌生男人，对方察觉到蒋述的视线，也转头看着蒋述。
“哦对对对，忘了介绍了，这位可是大有来头啊。”
李旭这才松开揽着蒋述的右手，转身走到男生身旁，脸上是一副得意的不行的神情：
“蓝淳，巴格木的二公子。”
“这家伙嘴挺欠的，就喜欢这样调侃我。”蓝淳转向蒋述，笑了笑说道，“你们随意，消费我会和后台说，记我账上就行，我和朋友有约，就先失陪了。”
蒋述在脑中记下了对方的样子，微微作笑说：“谢谢蓝哥了。”
李旭看着一旁的蒋述和离开的蓝淳，张了张嘴不知是想说些什么，但还是没有开口，只是抿了抿嘴笑着说道：“行啊，打关系倒是挺上道哈。”
蒋述看了一眼李旭，没有多说什么。
“走，先找个地方坐下再说。”
李旭揽着蒋述往舞池走去，音调微微抬高:“不用想太多，蓝公子除了自己的朋友外，可是很少会待人如此大方，但既然他开过口，放开了玩就行，别太客气。”
其实在这句话之前，蒋述都还没太反应过来李旭想要表达给他的意思，因为他之前也确实没有见过蓝淳，只是下意识地把对方的话当作客套的好意罢了，但李旭带着他走到舞池边坐下时他才反应过来，这个地方的消费水平以及对方的用意。
贵，很贵，光是服务费就已经让他一阵肉疼了，更别提酒水和其他，虽说这些东西或许对蓝淳来说算不上什么，毕竟记他账上，就不会有中间的溢价和服务费。
但只是李旭这一层关系的话，对方似乎并没有需要向他示好的理由，至少犯不着给他免单什么的。
这种事有一就有二，谁是主动的那一方，那就代表着他已经做好了双方关系更进一步的想法，至少在给对方的信息传递上是如此。
可是李旭似乎并不打算把这件事挑明了告诉他，只是旁敲侧击地提示了一句，这倒是让蒋述有些摸不着头脑。
还不太信任自己么。
想到这里，蒋述的余光悄悄撇向一旁也盯着舞池的李旭。
虽然细节上蒋述不敢多择，但面前这个李旭与之前自己遇到的李旭，从穿着到说话的语气都可以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要不是两人名字相同，蒋述会以为对方还有个双胞胎兄弟。
思索半天无果，蒋述打算先把这件事抛之脑后，专心解决眼下的麻烦。
“说说吧，要我干什么。”
李旭听到蒋述的话，有些意犹未尽地把目光从舞池上扭动的身躯上收回，举起杯子里的酒，向蒋述抬手示意。蒋述见状也不想多费口舌，满了一杯举起，两人碰杯饮了两口，李旭也没有继续磨叽，准备开始向蒋述阐述他的计划。
“帅哥，一起喝杯酒吗？”
蒋述听到嘈杂的周围传来一个逐渐清晰的女人声音，也并不太在意，只以为是旁边有人找，直到感觉身边有人靠近才转身。
飘在脸上的发丝混杂着香水和洗发水的味道，不知是白皙的鹅蛋脸和不加任何发饰的暗红色头发还是酒吧里的灯光，在眼下摇曳摆晃。
女人拿着酒杯也不等对方回应，挪步曼曼至蒋述旁边，自己找了个座位坐下，看了看依旧毫无反应的蒋述，又看了看脑袋转来转去，欲言又止的李旭，款款开口道：
“不会又要装作不认识我吧？”
在背光的阴影里，李旭能感觉到对面女人的笑容似乎在渐渐消失。
今晚的节奏似乎有些脱离了他的控制，根据他得来的情报，蒋述大概率是为了躲避在镐京惹下的麻烦才跑到深城的，但眼下来看来此刻的麻烦似乎也不小。
现在他只能指望对方只是认错了人或着这其中只是一些小小的误会和矛盾。
蒋述夹在两人之间，脑子已经接近宕机。
姐，我压根不认识你啊，你在说啥？
但他相信，李旭如此敏感，听了对方的话只会先入为主地认为这是自己惹上的麻烦，现在找上门来了。或许还会因为他那还未开始实施的弥天大计，直接将他抛弃在这里。
酒吧此时已经开始火爆，舞池那边也已经扩了一圈再一圈，夏日的热舞和酒水总是让人迷失，美其名曰找回最真实的自己。
于心今晚穿着一套修身的外搭刻花上衣和及膝半裙，将火辣身材展现的淋漓尽致，如果她有心表现，现在一定是舞池中心最吸睛的那个姑娘。
“那个，美女，你是不是认错人了？我弟这不才放假么，也是带他出来转转，酒就算了吧，你看他这样，就不是能喝的主。”
感受到一旁几个酒保投来的目光，李旭最后还是硬着头皮开口道:“出来玩都是朋友你说是吧，来，我陪一杯。”
虽然一再考虑，自己这段时间不能太活跃于巴格木这个眼线众多的地方，尤其是在这个关键时期，但蒋述这个点他也不想就这么放掉。
说着，李旭给自己面前满了一杯，见对方似乎不是很想搭理自己的样子，只能尴尬地挠挠头，然后示意着一饮而尽。
于心闪着一双大眼睛，看了看一旁的李旭，然后转头就这么继续盯着蒋述，也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
蒋述被盯得实在有些发毛，偷偷咽了口口水。不是他不想开口，是面前这个场景让他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在心中祈祷对方只是因为背光又或是喝醉了的原因认错了人，但似乎眼下只能由自己来继续下去了。
“美女，”虽然看不见自己的脸，但蒋述认为这应该是自己能做出最贱的表情了，“包夜多少钱。”
李旭听到蒋述的话，像是看疯子一样望过来。
他明白，这是自己最后选择的机会了，如果留下来，这种纯心找茬的话即便对方找起麻烦来也是占理的那一方。
但蒋述似乎还没说够，拿起对方桌前的杯子一口闷掉，继续说道：“你看我都喝了你的酒了，是不是能把这个价格再给我们打个折呢？”
他当然也很想无奈地问对方一句，你谁?
但那并不能让他摆脱对方，后面也只会有更多不必要的问题出现，只能期待对方能如愿被他这几句混账话给气走吧。
很快蒋述就知道自己错了，没想到说了几句后，对方并没有如自己预想的那样发火或是起身离开，只是用一副看小屁孩的样子看着自己，那戏谑的眼神和勾起的嘴角更是充满了挑衅。
硬撑着和对方对视了一分钟，蒋述最后还是选择了放弃。
不仅是因为于心那高傲的气度，只是最后觉得我就算和你聊一聊又能怎样，你还能把我吃了不成。
似乎这么想着就已经抛开了之前所有的顾虑，蒋述在对方好奇的眼神中端起了桌上的酒瓶满了两杯，将其中一杯递了过去，笑着说道：“来，陪你喝。”
于心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最后只是眯着眼说道：“行啊，不醉不归，小、弟、弟。”
看着气氛逐渐和谐的两人，李旭却有些坐不住了，他发现这个女人似乎从开始入场到现在也只是一直在扯一些有的没的，其实始终没有做出过任何表示敌意的实质性行动，让他不禁怀疑这两人是否一开始就认识，现在搁这给他唱双簧。
又或者对方并没有他想得那么麻烦，只是个喜欢找乐子的家伙罢了。
就这样，三个人各怀鬼胎地喝了一轮又一轮，直到蒋述瘫在沙发上，直呼实在喝不了了。李旭微红着脖子，不明白蒋述这又是在整什么花活。
他也很苦恼，今晚本该先和对方交接一下的计划就这么泡汤了，本就时间紧迫，而眼前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女人也不知道是何来历。
此时天边已经微微泛白，酒吧里也已经显得非常空旷。于心看着蒋述闭着双眼趴在沙发上，修长的睫毛随着匀称的呼吸声轻轻扇动，下垂的左手上带着的是那只熟悉的手表，以及手腕边那微微外露的刻痕。
就这么盯着看了一会儿，似乎才想起一旁还有个活人，于心转身拿起放在沙发上的外套，从中掏出一个信封递给还未离开的李旭，缓缓开口说道：“小孩子不听话，从家里跑出来了，如果有什么得罪的地方——这里是一点小意思，实在抱歉。”
果然认识么，李旭眯了眯眼，接过那个信封，捏了捏发现还不少。可越是如此，他越发相信对方绝不会是如她口中所说的一样，是这个孩子的亲人什么的，估计也和他一样，只是看上蒋述的身手，想要为之利用罢了。
但他没想到对方愿意花这个价钱，只是为了息事宁人。
“美女，凡事都要讲个先来后到，说实话你给我的这笔钱，可不够就这么让我放掉这个好苗子啊。”李旭将手中的信封放在桌子上，手指比了个数，笑着说道，“这样吧，这个数，我就当没见过这个人。”
正努力将烂醉如泥的蒋述拉起来的于心听了对方的话，回头摆出一副看傻子的表情：
“李致，你这是赌得脑子都坏掉了？”
转码声明：以上内容基于搜索引擎转码技术对网站内容进行转码阅读，自身不保存任何数据，请您支持正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