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时刻
接连一周降雨过后，深城终于开始放晴。蒋述站在简木措的门口，迟迟没有进去。
上次的乌龙过后，蒋述将所有的信息整理了一遍，可到最后却发现，巴格木的事情似乎已经和自己没有什么关系了。
于心那里可以帮自己把这件事情摆平，李致也不会再来找他的麻烦，他对此当然也是何乐而不为，无事一身轻。
只是这几日都暂住在于心的家中，脑子里想的也还是巴格木和李致的那些事。
当初在镐京的巴格木遭遇的事情，蒋述并没有和东方起说过。或许是因为那张半透不透的字条，又或许是那晚在废弃老场馆遭遇身份不明的“攀登者”时自己手无缚鸡之力的表现，尽管两人表面上还是一如往常般，但蒋述心中的芥蒂却开始蔓延，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总是堵着难受，却也无法开口。
待到事情都暂告一段落后，蒋述才想起来自己最初的目的是来这里找人的，找一个或许能够帮他解惑的人，至少东方起是这么说的。
他也问过于心，为何对他如此关照，对方也只说是蒋述这层关系，这倒是更让他感到十分的不好意思，因为他和蒋述其实也没多熟。
在感谢了对方这几日热情的接待后，蒋述很快搬了出来，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该先做什么，直到点开手机的余额时才意识到，自己好像应该找一份工作了。
如果避不开的话，就解决它，蒋述思索半天，最终还是决定到巴格木试试，想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份适合自己的临时工。
当他做好了充足的心里准备后，走进去却发现巴格木今日暂停营业，也只得择日再来看看。其实蒋述是有想过问问李致的，但一想到自己之前被对方耍了一通，甚至连名字都是假的，也就不再想着自己能在李致那里讨到什么便宜。
毕竟他想要找的不过是一份普通且稳定的临时工来补贴一下自己的开支，而不是充斥着欲和迷的各式各样的赌盘。
顶着头顶的烈日兜兜转转饶了半天无果，蒋述最终还是绕回了云心的家门口，不好意思地表示自己需要再暂住一段时间。尽管于心很大方地表示了，蒋述还是感觉非常地不好意思，但此刻也只能在心中默默记下对方此刻给自己的帮助和关照，希望日后能有机会还这份人情。
既然吃住的问题暂时解决了，蒋述便开始着手寻找东方起给他的那个地址。当然，在这之前他也问过蒋述和于心，但两人都表示对那片城中村并不太了解，蒋述也只得继续跟着导航，不停地询问路人是否知道附近有这么个地方。
就这样一直到傍晚，忙活了一天无果的蒋述坐在一颗荫蔽树下的石墩上，怔怔地望着过往的行人，或者不时垂头盯着频幕上不停原地打转的导航地图和快要见底的手机电量，接着瞑目养神。
自己已经来深城整整一个星期了，东方起的电话依旧是无法接听，蒋述一度怀疑这是否只是东方起耍自己玩的把戏。或许压根就没有这么个地方，更别提什么认识的老友了。
当然了，回头若是问起对方，几句哈哈便能将这件事随意翻过，这就是东方起一直以来对自己的态度不是么。
两人认识的第一天，是这个叫东方起的男人在早上七点闯入卧室，抓起了当时躺在床上一蹶不振的蒋述，将他带到了学校的操场上，提出在十分钟内跑完五公里的要求。
“我需要知道你的耐力是否能够达标，别压抑自己，放开跑就好。”
留下这么一句话后，东方起便头也不回地走了，没有理由，没有结果。
只是已经见识过东方起的无限，蒋述也没有多说什么，就这么沿着操场一直跑，直到脱力躺在草坪上。那天他整个人足足瘫在草坪上呆了一个小时，在那一个小时里完全无法起身，呼吸也及其困难，但心里却只是庆幸自己没有倒在半途中。
接下来的每一天，蒋述都在努力追赶着那个目标，那个不可能实现的目标。
再后来从东方起口中得知自己其实什么能力都没有，且这种能力无法靠后天获取时，蒋述那晚没有睡，一个人在天台上待了很久。那晚自己的脑海里闪过了很多东西——不时会发出剧痛的牢笼、了无音讯的父母、一群想着抓自己回去搞人体实验的疯子以及模糊不清的未来……
归根结底还是自己太废物了吧，不管再怎么努力，通往结果的那条线似乎一直都是那么笔直，哪怕一刻的曲度都不曾有过。
察觉到自己正被一股自暴自弃的情绪完全包裹住的蒋述连忙直起身，剁了剁因为久坐而发麻的双腿，随后来到附近的一处公共厕所。望着镜子中那张颓废的脸，蒋述能做的也只有苦笑。
站在手池前打水洗了把脸，稍微提了提精气神后，蒋述便想着回去把衣服收拾收拾，准备回镐京了。门外还是那颗大树，石墩还是那个石墩，但蒋述在走出来的那一瞬间，能感觉到周围有什么东西已经发生了改变。
非常疯狂的改变。
一如往常到了下班的点，于心收拾好东西、补了补妆后，拎着包乘电梯来到负三层的停车场，翻出钥匙打开车门。
“咦？”
发现钥匙一次没插进去，第二次、第三次，于心终于发现不对劲的地方，但再三查看后，于心确认这就是自己的车，只是不知为何钥匙却完全不匹配。
同样的事情发生在这个城市里的每一处地方，但与之不同的是，他们并不能像于心一般敏锐地察觉到事情的不对劲，而是很快便接受这些莫名的改变，不管事情有多离谱。
打车回到家后，果不其然自己的钥匙已经无法打开家里的大门了，于心无奈，却也只得叫物业上来帮自己把门打开。在向自己认识的人确认后，于心发现似乎这样的改变只发生在深城。
但她也找不到一个能够解释这一切的缘由以及如何解决的办法，只能继续静待事态的发展。
此刻让她有些担心是蒋述，虽然自己相信他对此不至于会手足无措，但此刻却一直联系不上对方，不免让人感到焦虑。
在初一时，蒋述和朋友去电影院看了一部奇幻电影，名字已经有些想不起来了，只记得大概是说有一个杂货店，能够收到来自过去的信件，也能将回信寄出，最后帮助几个孩子找到了心灵方向的故事。
走出电影院后，两人便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多希望现实中真能有这么一个连接过去和未来的地方，只是那时候更多地还是对超自然事件的向往吧。
现在的他已经见过了许多拥有超能力的人类以及各种超自然事件，而如今的感受却又不再像之前那般了，千言万语汇聚于此，也只能叹一句世事无常。
百转千回，终于又绕到了这个地方，看着周围建筑熟悉的布局，想着这也是我们的最后一面了。蒋述走上前去拍了拍那堵围墙，但当蒋述转身准备离开时，他看到了右拐的地方是一片之前从未见过的小路。
那里原本是他这两天看到不下二十次的，一堵堆满了爬山虎的围墙。
蒋述愣愣的望着那片小路，很想在此刻找人说上几句话，告诉他自己找这条路找了多久，只是想要打开时才发现，手机早已关机了。收拾了一下激动的心情，接着缓缓穿过那条小路，前边也算不上笔直，倒也有几处弯弯绕绕，最后来到一个不算大的钟表铺前。
屋内的装饰看上去也很简陋，一张木桌和几条长椅，便是这间小店的全部。因为门口没人掌店，蒋述继续往里走去，但突然听到外边传来一阵脚步声，回头看到来人的面孔，却是感到意料之外的诧异。
只见李致跨着大步向里走来，只是这次没有带着他那标志性的公文包，蒋述在此和对方遇见，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好，有人在吗——”
李致一副完全没有看见前边有人的样子，扯着嗓子朝里喊着。蒋述见状愣了愣，以为对方这是因为上次的吃瘪所以刻意无视，但接着发生的事情彻底超出了自己的认知。
只见对方迈上台阶，径直穿过了自己，往里走去。
什么？！蒋述低头看着刚刚被穿过的身体，彻底傻在了原地，大约三个呼吸之间才反应过来，掉头朝里追去。
毕竟现在什么怪事都能往附灵上边扯，接受了也就不至于太过诧异，只是这种游离于两侧边缘的感觉让蒋述感到不适。
店铺内部和外部相比，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只是墙上多了几幅挂画，上边画的都是些张牙舞爪，说不上名的神话怪物，但蒋述来不及细看，继续往前走近。
眼前的问题是为何李致能够直接穿过自己的身体，这是否又和这间突然冒出来的屋子有关，而自己要找的人又在哪里。柳暗花明之后是接踵而至的麻烦和问题，一股脑地砸在蒋述身上，却又毫无头绪。
再往里便是内卧，和一处不大的小庭院，旁边还栽种着几颗xxx。没想到这间屋子的主人还挺有情调，只是从外部看来，完全没想到内部还会有如此大的空间，尽管装饰简陋，但有时候就是这种简单才能给人带来那种别致的闲适与宁静。
但很可惜，看遍了整个房子，依旧没找到李致，不过这么折腾下来，蒋述倒是冷静了不少。一路走来，蒋述发现除了李致，这里的其他东西他都能够随意摆弄，这样应该能够排除自己已经变成鬼魂的可能。
所以，这个李致才是？
不对，或许是某种幻术型的十字式，但这里除了自己之外也没有别的活人了，牢笼却毫无动静，如果不是冲着自己来的，那又是什么情况呢。
不知过了多久，蒋述趴在门前的桌子上，两日的疲惫在此刻涌上身体，但依然保持着一丝的理智没有彻底睡死过去。
思考了很久，蒋述还是打算把这件事解决了再出去，毕竟这次误打误撞地进来了，谁知道出去后回来还能否再找到这里，所以必须考虑到这次是否就是自己最后的机会。
终于在意识已经开始飘忽之际，又是一阵脚步声将蒋述从周公那里唤回。猛然抬头，发现这次进来的是两个没见过的生面孔——一名外貌还算年轻的外国男子坐在了自己的右手边上，而同行的是一个看上去四十岁左右，穿着一身宽大的白色衬衣，面容瘦削的男人。
男人没有和对方一同坐下，而是往屋里里走去，很快带着一套茶具走了出来。
“洛克菲勒先生应该不讨厌喝茶吧，小店简陋，也就只有这个能拿得出手来招待客人了。”男人将茶叶倒入已经冲洗干净的茶壶中，滤过一遍后再添一壶清水，拿出两个杯子倒至约三分之二处，将其中一杯递给丹尼斯，然后坐在了蒋述左手边的座位上。
显然，这两人也看不见自己。
“呵呵，陆先生太见外了，叫我丹尼斯就好。”一旁的男人端起茶杯，小酌一口后笑着说道，“说起来，想要见您一面还真是麻烦啊，不过能品到如此好茶，也算是不枉在下如此大费周章了。”
男人听了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继续将空了的杯子续上，随后说道：“那么，丹尼斯先生又是为何而来呢？”
“只是一件小事，想来以先生的手法，也不过是挥挥手的功夫罢了。”
“事无大小，不妨直言。”
“我需要先生帮我进入赫界。”丹尼斯伸手拿出一张已经签名的空白支票，放在桌子上，用茶杯压住，“为表感谢，这份小礼也希望先生能够收下。”
男人看了看桌子上的那张支票，对于对方的施压也只是笑笑不做声，将杯子里微凉一些的茶水一饮而尽后便作势开始收起茶具，在拿起压在支票上的杯子后将支票推给了对面坐着的丹尼斯：“如果只是为了这件事的话，在下也是无能为力。近日掌柜的朋友出门办事，我也只是过来替他看会儿房子罢了。”
“夏天天热，苍蝇也多，总是需要一个人来打扫打扫。”将茶具收齐后，男人起身走向里屋，“丹尼斯先生不必久等于此，小店就快关门了，还是快回去罢。”
望着对方的身影消失在走廊，面前的丹尼斯似乎也不恼，只是皱了皱眉，但并未将支票收起，随后将杯子里已经凉了的茶水饮尽，压在上面。
放好茶具后，男人从屋内走出，却发现丹尼斯仍坐在椅子上，没有离开。
蒋述大致听完了两人的对话，却也没发现什么有用的信息，只知道刚才这里发生了一场普通的交易，然后失败了。
抬手看了看表上的时间，此时已快接近午夜，蒋述再想等下去也无济于事，便起身离开，何况这么晚了自己还没回去，不知道是否会让联系不到自己的于心担心。
正当蒋述快要走出小路时，隐约听到身后的两人还在谈话，丹尼斯的语气似乎逐渐有些激动，但这和自己也无关，直到在那蹩脚的中文中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蒋述愣了两秒，连忙转身，一路小跑。
“……您不愿意带我前往赫界，我能理解。”丹尼斯也站起身来，“但您要相信，我是带着诚心来的，这张支票由洛克菲勒家族担保，只要您给我们的信息属实，这就绝不会是一张空头支票。”
“当然，如果是太过于像玩笑的数字，我们也只能认为您是在挑衅整个洛克菲勒家族了。”
“IMMORTAL不是最擅长搞这些情报么，当年也是你们把这件事情炒起来的吧，本来不是什么大事却被闹得沸沸扬扬的。”男人倒是有些没好气地说道，“现在你倒是反过来问我事情的真相，不觉得很搞笑么？”
对方听了这句话，沉默了片刻，随后笑着打了个响指，那张石板桌就这么炸了开来，所幸波及的范围也不远，只是上边的杯子和支票都已经碎在了地上。
“东方起和二十六组说是分裂，也可以说是在做戏给我们这些人看。”丹尼斯终于还是没忍住，直接在对方面前开启了自己的附灵，“不会有人想看到二十六组一家独大，这么浅显的道理，霍嶙峋明白，东方起明白，有些蠢蛋却和他们说不明白！到现在还固守己见地以为他们那些小把戏能耍到这些精成猴儿的家伙。”（还沉浸在自己幻想世界中的那些混吃等死的废物就不用提了）
看着语气突然抓狂的丹尼斯，男人只是看着地上的残片：“那个杯子我还挺喜欢的。”
“加入我们吧！这个世界终究还是需要更多像你我这样有头脑、有想法的人，才能带着他们进步，而不是把资源浪费在那些老鼠身上，不是吗？！”
丹尼斯的语气逐渐激动起来，但作为旁观者的蒋述却不明白为何对方的态度转变如此之快。
“不，这没什么特别的，像你我这样的人，即便有些地方异于常人，但我们也终究还是‘人’——饿了肚子会叫，痛了眼睛会哭，累了需要休息，不过尔尔。丹尼斯先生也应该试着用不一样的角度去看看它，或许某天也能有别样的感悟呢？”男人依旧是那副不温不火的态度，并没有因为对方咄咄逼人的语气而展露出丝毫的不满。
丹尼斯盯着男人有些消瘦但坚毅的面孔，良久后终于放弃，语气中满是惋惜：“呵，原来也是和霍嶙峋一样的老顽固罢了，我还以为厄尼赫耳斯的眼光有多独特呢。”
随后对方只是摆摆手便将石桌复原，扯过衣架上挂着的风衣，转身离开，只留下那个可怜的杯子残破地躺在地上，以及几张碎纸。
“老鼠抓完了，谁还养猫呢。”
男人望着丹尼斯离开的背影，碎碎念地说了一句，随后摇摇头，拿出扫帚开始打扫地上的狼狈。
“小兄弟似乎在树下站了很久了，要坐下来喝杯茶吗？”
听到对方突然朝着空气开口，蒋述当然不会傻到不明白对方是在和自己说话，只是还不清楚对方身份的蒋述有些不敢贸然接口，但回想着男人以这间店老板的朋友自称后，只得有些尴尬地开口说道：“那个，不好意思，我还以为你们都看不到我呢。”
“哦？不是小兄弟刻意为之？”男人倒是对对方的回话感到诧异，眨了眨好奇的双眼，看向蒋述。
“……说来话长了。”
上次的乌龙过后，蒋述将所有的信息整理了一遍，可到最后却发现，巴格木的事情似乎已经和自己没有什么关系了。
于心那里可以帮自己把这件事情摆平，李致也不会再来找他的麻烦，他对此当然也是何乐而不为，无事一身轻。
只是这几日都暂住在于心的家中，脑子里想的也还是巴格木和李致的那些事。
当初在镐京的巴格木遭遇的事情，蒋述并没有和东方起说过。或许是因为那张半透不透的字条，又或许是那晚在废弃老场馆遭遇身份不明的“攀登者”时自己手无缚鸡之力的表现，尽管两人表面上还是一如往常般，但蒋述心中的芥蒂却开始蔓延，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总是堵着难受，却也无法开口。
待到事情都暂告一段落后，蒋述才想起来自己最初的目的是来这里找人的，找一个或许能够帮他解惑的人，至少东方起是这么说的。
他也问过于心，为何对他如此关照，对方也只说是蒋述这层关系，这倒是更让他感到十分的不好意思，因为他和蒋述其实也没多熟。
在感谢了对方这几日热情的接待后，蒋述很快搬了出来，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该先做什么，直到点开手机的余额时才意识到，自己好像应该找一份工作了。
如果避不开的话，就解决它，蒋述思索半天，最终还是决定到巴格木试试，想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份适合自己的临时工。
当他做好了充足的心里准备后，走进去却发现巴格木今日暂停营业，也只得择日再来看看。其实蒋述是有想过问问李致的，但一想到自己之前被对方耍了一通，甚至连名字都是假的，也就不再想着自己能在李致那里讨到什么便宜。
毕竟他想要找的不过是一份普通且稳定的临时工来补贴一下自己的开支，而不是充斥着欲和迷的各式各样的赌盘。
顶着头顶的烈日兜兜转转饶了半天无果，蒋述最终还是绕回了云心的家门口，不好意思地表示自己需要再暂住一段时间。尽管于心很大方地表示了，蒋述还是感觉非常地不好意思，但此刻也只能在心中默默记下对方此刻给自己的帮助和关照，希望日后能有机会还这份人情。
既然吃住的问题暂时解决了，蒋述便开始着手寻找东方起给他的那个地址。当然，在这之前他也问过蒋述和于心，但两人都表示对那片城中村并不太了解，蒋述也只得继续跟着导航，不停地询问路人是否知道附近有这么个地方。
就这样一直到傍晚，忙活了一天无果的蒋述坐在一颗荫蔽树下的石墩上，怔怔地望着过往的行人，或者不时垂头盯着频幕上不停原地打转的导航地图和快要见底的手机电量，接着瞑目养神。
自己已经来深城整整一个星期了，东方起的电话依旧是无法接听，蒋述一度怀疑这是否只是东方起耍自己玩的把戏。或许压根就没有这么个地方，更别提什么认识的老友了。
当然了，回头若是问起对方，几句哈哈便能将这件事随意翻过，这就是东方起一直以来对自己的态度不是么。
两人认识的第一天，是这个叫东方起的男人在早上七点闯入卧室，抓起了当时躺在床上一蹶不振的蒋述，将他带到了学校的操场上，提出在十分钟内跑完五公里的要求。
“我需要知道你的耐力是否能够达标，别压抑自己，放开跑就好。”
留下这么一句话后，东方起便头也不回地走了，没有理由，没有结果。
只是已经见识过东方起的无限，蒋述也没有多说什么，就这么沿着操场一直跑，直到脱力躺在草坪上。那天他整个人足足瘫在草坪上呆了一个小时，在那一个小时里完全无法起身，呼吸也及其困难，但心里却只是庆幸自己没有倒在半途中。
接下来的每一天，蒋述都在努力追赶着那个目标，那个不可能实现的目标。
再后来从东方起口中得知自己其实什么能力都没有，且这种能力无法靠后天获取时，蒋述那晚没有睡，一个人在天台上待了很久。那晚自己的脑海里闪过了很多东西——不时会发出剧痛的牢笼、了无音讯的父母、一群想着抓自己回去搞人体实验的疯子以及模糊不清的未来……
归根结底还是自己太废物了吧，不管再怎么努力，通往结果的那条线似乎一直都是那么笔直，哪怕一刻的曲度都不曾有过。
察觉到自己正被一股自暴自弃的情绪完全包裹住的蒋述连忙直起身，剁了剁因为久坐而发麻的双腿，随后来到附近的一处公共厕所。望着镜子中那张颓废的脸，蒋述能做的也只有苦笑。
站在手池前打水洗了把脸，稍微提了提精气神后，蒋述便想着回去把衣服收拾收拾，准备回镐京了。门外还是那颗大树，石墩还是那个石墩，但蒋述在走出来的那一瞬间，能感觉到周围有什么东西已经发生了改变。
非常疯狂的改变。
一如往常到了下班的点，于心收拾好东西、补了补妆后，拎着包乘电梯来到负三层的停车场，翻出钥匙打开车门。
“咦？”
发现钥匙一次没插进去，第二次、第三次，于心终于发现不对劲的地方，但再三查看后，于心确认这就是自己的车，只是不知为何钥匙却完全不匹配。
同样的事情发生在这个城市里的每一处地方，但与之不同的是，他们并不能像于心一般敏锐地察觉到事情的不对劲，而是很快便接受这些莫名的改变，不管事情有多离谱。
打车回到家后，果不其然自己的钥匙已经无法打开家里的大门了，于心无奈，却也只得叫物业上来帮自己把门打开。在向自己认识的人确认后，于心发现似乎这样的改变只发生在深城。
但她也找不到一个能够解释这一切的缘由以及如何解决的办法，只能继续静待事态的发展。
此刻让她有些担心是蒋述，虽然自己相信他对此不至于会手足无措，但此刻却一直联系不上对方，不免让人感到焦虑。
在初一时，蒋述和朋友去电影院看了一部奇幻电影，名字已经有些想不起来了，只记得大概是说有一个杂货店，能够收到来自过去的信件，也能将回信寄出，最后帮助几个孩子找到了心灵方向的故事。
走出电影院后，两人便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多希望现实中真能有这么一个连接过去和未来的地方，只是那时候更多地还是对超自然事件的向往吧。
现在的他已经见过了许多拥有超能力的人类以及各种超自然事件，而如今的感受却又不再像之前那般了，千言万语汇聚于此，也只能叹一句世事无常。
百转千回，终于又绕到了这个地方，看着周围建筑熟悉的布局，想着这也是我们的最后一面了。蒋述走上前去拍了拍那堵围墙，但当蒋述转身准备离开时，他看到了右拐的地方是一片之前从未见过的小路。
那里原本是他这两天看到不下二十次的，一堵堆满了爬山虎的围墙。
蒋述愣愣的望着那片小路，很想在此刻找人说上几句话，告诉他自己找这条路找了多久，只是想要打开时才发现，手机早已关机了。收拾了一下激动的心情，接着缓缓穿过那条小路，前边也算不上笔直，倒也有几处弯弯绕绕，最后来到一个不算大的钟表铺前。
屋内的装饰看上去也很简陋，一张木桌和几条长椅，便是这间小店的全部。因为门口没人掌店，蒋述继续往里走去，但突然听到外边传来一阵脚步声，回头看到来人的面孔，却是感到意料之外的诧异。
只见李致跨着大步向里走来，只是这次没有带着他那标志性的公文包，蒋述在此和对方遇见，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好，有人在吗——”
李致一副完全没有看见前边有人的样子，扯着嗓子朝里喊着。蒋述见状愣了愣，以为对方这是因为上次的吃瘪所以刻意无视，但接着发生的事情彻底超出了自己的认知。
只见对方迈上台阶，径直穿过了自己，往里走去。
什么？！蒋述低头看着刚刚被穿过的身体，彻底傻在了原地，大约三个呼吸之间才反应过来，掉头朝里追去。
毕竟现在什么怪事都能往附灵上边扯，接受了也就不至于太过诧异，只是这种游离于两侧边缘的感觉让蒋述感到不适。
店铺内部和外部相比，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只是墙上多了几幅挂画，上边画的都是些张牙舞爪，说不上名的神话怪物，但蒋述来不及细看，继续往前走近。
眼前的问题是为何李致能够直接穿过自己的身体，这是否又和这间突然冒出来的屋子有关，而自己要找的人又在哪里。柳暗花明之后是接踵而至的麻烦和问题，一股脑地砸在蒋述身上，却又毫无头绪。
再往里便是内卧，和一处不大的小庭院，旁边还栽种着几颗xxx。没想到这间屋子的主人还挺有情调，只是从外部看来，完全没想到内部还会有如此大的空间，尽管装饰简陋，但有时候就是这种简单才能给人带来那种别致的闲适与宁静。
但很可惜，看遍了整个房子，依旧没找到李致，不过这么折腾下来，蒋述倒是冷静了不少。一路走来，蒋述发现除了李致，这里的其他东西他都能够随意摆弄，这样应该能够排除自己已经变成鬼魂的可能。
所以，这个李致才是？
不对，或许是某种幻术型的十字式，但这里除了自己之外也没有别的活人了，牢笼却毫无动静，如果不是冲着自己来的，那又是什么情况呢。
不知过了多久，蒋述趴在门前的桌子上，两日的疲惫在此刻涌上身体，但依然保持着一丝的理智没有彻底睡死过去。
思考了很久，蒋述还是打算把这件事解决了再出去，毕竟这次误打误撞地进来了，谁知道出去后回来还能否再找到这里，所以必须考虑到这次是否就是自己最后的机会。
终于在意识已经开始飘忽之际，又是一阵脚步声将蒋述从周公那里唤回。猛然抬头，发现这次进来的是两个没见过的生面孔——一名外貌还算年轻的外国男子坐在了自己的右手边上，而同行的是一个看上去四十岁左右，穿着一身宽大的白色衬衣，面容瘦削的男人。
男人没有和对方一同坐下，而是往屋里里走去，很快带着一套茶具走了出来。
“洛克菲勒先生应该不讨厌喝茶吧，小店简陋，也就只有这个能拿得出手来招待客人了。”男人将茶叶倒入已经冲洗干净的茶壶中，滤过一遍后再添一壶清水，拿出两个杯子倒至约三分之二处，将其中一杯递给丹尼斯，然后坐在了蒋述左手边的座位上。
显然，这两人也看不见自己。
“呵呵，陆先生太见外了，叫我丹尼斯就好。”一旁的男人端起茶杯，小酌一口后笑着说道，“说起来，想要见您一面还真是麻烦啊，不过能品到如此好茶，也算是不枉在下如此大费周章了。”
男人听了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继续将空了的杯子续上，随后说道：“那么，丹尼斯先生又是为何而来呢？”
“只是一件小事，想来以先生的手法，也不过是挥挥手的功夫罢了。”
“事无大小，不妨直言。”
“我需要先生帮我进入赫界。”丹尼斯伸手拿出一张已经签名的空白支票，放在桌子上，用茶杯压住，“为表感谢，这份小礼也希望先生能够收下。”
男人看了看桌子上的那张支票，对于对方的施压也只是笑笑不做声，将杯子里微凉一些的茶水一饮而尽后便作势开始收起茶具，在拿起压在支票上的杯子后将支票推给了对面坐着的丹尼斯：“如果只是为了这件事的话，在下也是无能为力。近日掌柜的朋友出门办事，我也只是过来替他看会儿房子罢了。”
“夏天天热，苍蝇也多，总是需要一个人来打扫打扫。”将茶具收齐后，男人起身走向里屋，“丹尼斯先生不必久等于此，小店就快关门了，还是快回去罢。”
望着对方的身影消失在走廊，面前的丹尼斯似乎也不恼，只是皱了皱眉，但并未将支票收起，随后将杯子里已经凉了的茶水饮尽，压在上面。
放好茶具后，男人从屋内走出，却发现丹尼斯仍坐在椅子上，没有离开。
蒋述大致听完了两人的对话，却也没发现什么有用的信息，只知道刚才这里发生了一场普通的交易，然后失败了。
抬手看了看表上的时间，此时已快接近午夜，蒋述再想等下去也无济于事，便起身离开，何况这么晚了自己还没回去，不知道是否会让联系不到自己的于心担心。
正当蒋述快要走出小路时，隐约听到身后的两人还在谈话，丹尼斯的语气似乎逐渐有些激动，但这和自己也无关，直到在那蹩脚的中文中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蒋述愣了两秒，连忙转身，一路小跑。
“……您不愿意带我前往赫界，我能理解。”丹尼斯也站起身来，“但您要相信，我是带着诚心来的，这张支票由洛克菲勒家族担保，只要您给我们的信息属实，这就绝不会是一张空头支票。”
“当然，如果是太过于像玩笑的数字，我们也只能认为您是在挑衅整个洛克菲勒家族了。”
“IMMORTAL不是最擅长搞这些情报么，当年也是你们把这件事情炒起来的吧，本来不是什么大事却被闹得沸沸扬扬的。”男人倒是有些没好气地说道，“现在你倒是反过来问我事情的真相，不觉得很搞笑么？”
对方听了这句话，沉默了片刻，随后笑着打了个响指，那张石板桌就这么炸了开来，所幸波及的范围也不远，只是上边的杯子和支票都已经碎在了地上。
“东方起和二十六组说是分裂，也可以说是在做戏给我们这些人看。”丹尼斯终于还是没忍住，直接在对方面前开启了自己的附灵，“不会有人想看到二十六组一家独大，这么浅显的道理，霍嶙峋明白，东方起明白，有些蠢蛋却和他们说不明白！到现在还固守己见地以为他们那些小把戏能耍到这些精成猴儿的家伙。”（还沉浸在自己幻想世界中的那些混吃等死的废物就不用提了）
看着语气突然抓狂的丹尼斯，男人只是看着地上的残片：“那个杯子我还挺喜欢的。”
“加入我们吧！这个世界终究还是需要更多像你我这样有头脑、有想法的人，才能带着他们进步，而不是把资源浪费在那些老鼠身上，不是吗？！”
丹尼斯的语气逐渐激动起来，但作为旁观者的蒋述却不明白为何对方的态度转变如此之快。
“不，这没什么特别的，像你我这样的人，即便有些地方异于常人，但我们也终究还是‘人’——饿了肚子会叫，痛了眼睛会哭，累了需要休息，不过尔尔。丹尼斯先生也应该试着用不一样的角度去看看它，或许某天也能有别样的感悟呢？”男人依旧是那副不温不火的态度，并没有因为对方咄咄逼人的语气而展露出丝毫的不满。
丹尼斯盯着男人有些消瘦但坚毅的面孔，良久后终于放弃，语气中满是惋惜：“呵，原来也是和霍嶙峋一样的老顽固罢了，我还以为厄尼赫耳斯的眼光有多独特呢。”
随后对方只是摆摆手便将石桌复原，扯过衣架上挂着的风衣，转身离开，只留下那个可怜的杯子残破地躺在地上，以及几张碎纸。
“老鼠抓完了，谁还养猫呢。”
男人望着丹尼斯离开的背影，碎碎念地说了一句，随后摇摇头，拿出扫帚开始打扫地上的狼狈。
“小兄弟似乎在树下站了很久了，要坐下来喝杯茶吗？”
听到对方突然朝着空气开口，蒋述当然不会傻到不明白对方是在和自己说话，只是还不清楚对方身份的蒋述有些不敢贸然接口，但回想着男人以这间店老板的朋友自称后，只得有些尴尬地开口说道：“那个，不好意思，我还以为你们都看不到我呢。”
“哦？不是小兄弟刻意为之？”男人倒是对对方的回话感到诧异，眨了眨好奇的双眼，看向蒋述。
“……说来话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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