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聚仙楼
杀戮的修罗场附近有一汪水，那个人过去洗干净脸，又把染血的外袍脱了，扔掉，然后就头也不回的往杭州方向急速奔跑而去。
中午时分，他到了杭州东门涌金门。
夹在人群中间，他进城了。
入城后，似乎昨天夜里城外发生的一切，是一场戏台上的戏。曲终人散，短暂的寂寥之后，一切又恢复了热闹。
天下熙熙，天下攘攘。
扫街的，还在三三两两地，或低头清扫着青石板路上的落叶和尘土，或挑着水桶用河水清洒着街面。里坊拐弯处的水井旁三四个人正在用绳子合力荡着井底的水桶，为了防止这水瓮口大的井口又顽皮的儿童或者不小心大意的打水人坠落，匠人特意用木材新制作了牢固的十字框架，把一口井隔成了四个方格，也算是有心。几个老翁坐在旁边铺子的屋檐下，旁边放着空水桶，似乎并不急于打好水回家，先唠唠嗑，解解闷或打听点城中的新鲜事再说。有大妈双手各自提一包捆扎好的药，慢悠悠的走着。两个僧人手里拿着报时用的木鱼和铁牌，正一前一后往寺庙里走。交不起店铺租金的小商小贩或背着层层叠叠倒挂着的一小货架布鞋，或端着盖了布巾遮灰尘的一箩筐炊饼，时起时伏的吆喝叫卖着。
这一切都跟往日没有什么不同。
这一切也都比昨天晚上更真实。
终于到了离递铺不远的街面。
一切如常，斜挑着的锦衣招牌正舒展在微风里。门口石狮子旁，两个他认得的看门壮汉正无聊地看着远处发呆。
要不要进去？告诉里面城外发生的一切？
他犹豫了再犹豫，终于掉头而去。
他对杭州城很熟悉，城北一段武林路到众安桥，主要是勾栏瓦舍之地，稍中间的官巷口到鼓楼，是出售杂物的商铺，和各种销金窟一样的酒楼酒肆，再往南，鼓楼到万松岭，是南下的中枢-两府三司所在，最南端的万松岭原是原来的杭州老府衙，现在是皇帝的行在。
他要去的地方就是城中央的酒楼-聚仙楼，因为他饿，也因为其他原因。
他低头进了酒楼，那头低的像是一个没头的人，能做到这一点，他也是一个人才。
伙计见他低头的姿势，就知道他不是一个好人，或者说他不是一个标准的食客，于是粗鲁地用肩膀挡住了他，都没有用手，许是怕脏了手！
“我要见马掌柜。”
“用这招吃白食的太多了，不好使！”这个伙计黑着脸，铁塔一样矗在那。
“三十二相，天下一人！”
“请跟我来。”伙计眼睛一亮。
前面带路时，伙计的脑袋低的也快到裤裆里去了。
七拐八拐，暗门之后的暗门，伙计进去通报，又出来，然后再带他进去，他就见到了酒楼的掌柜老马。只见他头戴纱唐巾，一身青色长袍，腰系皂丝绦，脚踏熟皮靴，脸如刀削过的悬崖，眉似松柏茂盛，一看就是个硬汉。
他一直不明白当初老马为什么跟他说：有事来找我。
看来这老家伙早就算准了他会有事。
其实每个人的一生，都会遇到说这种话的人，他们或拍着胸脯，或捶着桌子，显得诚意十足，其实，他们不过是在演戏。能说出那些慷慨激扬的话，就是他们能为你做的一切。
这些演戏派，不要你感动，他们要的是他们自己感动。
你要是当真，当真以为自己朋友遍天下。
那你就不配做他们的朋友。
这些道理好在这位涉世不深的朋友还不懂。
事情要从递铺的一次庆功宴说起，这样的庆功宴原本多是在内部大宅里举行，只因为翻来复去的，渐渐没了花样，就有人图新鲜，提议去聚仙楼，说那里的酒更过瘾，菜肴也好。这才有了他和老马的相识。
那次庆功宴上，聚仙楼的酒的确好，他贪饮了几杯，中间去放水，就遇到了老马。
他去陌生地，常常很留神周围，但是在那个幽暗狭窄的地方，老马还是鬼魅一般的出现在了他的身后：有事可以来找我。三十二相，天下一人。
他出来后，指着背影，问小二，那人是谁？
小二说我们掌柜。
因为引进了暹罗的新水稻，乡下农田里的收成大大提高，粮食就有了剩余，余粮多，可以酿造的酒也多，禁酒令就废止了，寻常百姓也可以买酒作乐，但是私人还是严禁酿酒，只能到朝廷特许专营的酒楼去买。所以，能在杭州城开一家酒楼，躺着就把钱挣了。这是所有杭州人的梦想，能够实现的只有屈指可数的几人。不是普通人的人。
这就是再次上门之前，他对老马所知的一切。
“子夜。”老马笑呵呵地起身相迎。
“我要避避风头。”他开门见山。
“好。”马掌柜一愣之下，脸色很快就重新充盈起微笑，很干脆地答应了。
他被带进了一个宽敞的地下密室。
“我还能为你做些什么？”临走时，马掌柜问道。
子夜想想心中事，最后还是摇了摇头，“没有。”
“好。”见多识广的老马走了。
中午时分，他到了杭州东门涌金门。
夹在人群中间，他进城了。
入城后，似乎昨天夜里城外发生的一切，是一场戏台上的戏。曲终人散，短暂的寂寥之后，一切又恢复了热闹。
天下熙熙，天下攘攘。
扫街的，还在三三两两地，或低头清扫着青石板路上的落叶和尘土，或挑着水桶用河水清洒着街面。里坊拐弯处的水井旁三四个人正在用绳子合力荡着井底的水桶，为了防止这水瓮口大的井口又顽皮的儿童或者不小心大意的打水人坠落，匠人特意用木材新制作了牢固的十字框架，把一口井隔成了四个方格，也算是有心。几个老翁坐在旁边铺子的屋檐下，旁边放着空水桶，似乎并不急于打好水回家，先唠唠嗑，解解闷或打听点城中的新鲜事再说。有大妈双手各自提一包捆扎好的药，慢悠悠的走着。两个僧人手里拿着报时用的木鱼和铁牌，正一前一后往寺庙里走。交不起店铺租金的小商小贩或背着层层叠叠倒挂着的一小货架布鞋，或端着盖了布巾遮灰尘的一箩筐炊饼，时起时伏的吆喝叫卖着。
这一切都跟往日没有什么不同。
这一切也都比昨天晚上更真实。
终于到了离递铺不远的街面。
一切如常，斜挑着的锦衣招牌正舒展在微风里。门口石狮子旁，两个他认得的看门壮汉正无聊地看着远处发呆。
要不要进去？告诉里面城外发生的一切？
他犹豫了再犹豫，终于掉头而去。
他对杭州城很熟悉，城北一段武林路到众安桥，主要是勾栏瓦舍之地，稍中间的官巷口到鼓楼，是出售杂物的商铺，和各种销金窟一样的酒楼酒肆，再往南，鼓楼到万松岭，是南下的中枢-两府三司所在，最南端的万松岭原是原来的杭州老府衙，现在是皇帝的行在。
他要去的地方就是城中央的酒楼-聚仙楼，因为他饿，也因为其他原因。
他低头进了酒楼，那头低的像是一个没头的人，能做到这一点，他也是一个人才。
伙计见他低头的姿势，就知道他不是一个好人，或者说他不是一个标准的食客，于是粗鲁地用肩膀挡住了他，都没有用手，许是怕脏了手！
“我要见马掌柜。”
“用这招吃白食的太多了，不好使！”这个伙计黑着脸，铁塔一样矗在那。
“三十二相，天下一人！”
“请跟我来。”伙计眼睛一亮。
前面带路时，伙计的脑袋低的也快到裤裆里去了。
七拐八拐，暗门之后的暗门，伙计进去通报，又出来，然后再带他进去，他就见到了酒楼的掌柜老马。只见他头戴纱唐巾，一身青色长袍，腰系皂丝绦，脚踏熟皮靴，脸如刀削过的悬崖，眉似松柏茂盛，一看就是个硬汉。
他一直不明白当初老马为什么跟他说：有事来找我。
看来这老家伙早就算准了他会有事。
其实每个人的一生，都会遇到说这种话的人，他们或拍着胸脯，或捶着桌子，显得诚意十足，其实，他们不过是在演戏。能说出那些慷慨激扬的话，就是他们能为你做的一切。
这些演戏派，不要你感动，他们要的是他们自己感动。
你要是当真，当真以为自己朋友遍天下。
那你就不配做他们的朋友。
这些道理好在这位涉世不深的朋友还不懂。
事情要从递铺的一次庆功宴说起，这样的庆功宴原本多是在内部大宅里举行，只因为翻来复去的，渐渐没了花样，就有人图新鲜，提议去聚仙楼，说那里的酒更过瘾，菜肴也好。这才有了他和老马的相识。
那次庆功宴上，聚仙楼的酒的确好，他贪饮了几杯，中间去放水，就遇到了老马。
他去陌生地，常常很留神周围，但是在那个幽暗狭窄的地方，老马还是鬼魅一般的出现在了他的身后：有事可以来找我。三十二相，天下一人。
他出来后，指着背影，问小二，那人是谁？
小二说我们掌柜。
因为引进了暹罗的新水稻，乡下农田里的收成大大提高，粮食就有了剩余，余粮多，可以酿造的酒也多，禁酒令就废止了，寻常百姓也可以买酒作乐，但是私人还是严禁酿酒，只能到朝廷特许专营的酒楼去买。所以，能在杭州城开一家酒楼，躺着就把钱挣了。这是所有杭州人的梦想，能够实现的只有屈指可数的几人。不是普通人的人。
这就是再次上门之前，他对老马所知的一切。
“子夜。”老马笑呵呵地起身相迎。
“我要避避风头。”他开门见山。
“好。”马掌柜一愣之下，脸色很快就重新充盈起微笑，很干脆地答应了。
他被带进了一个宽敞的地下密室。
“我还能为你做些什么？”临走时，马掌柜问道。
子夜想想心中事，最后还是摇了摇头，“没有。”
“好。”见多识广的老马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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