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风雨欲来
杭州城势如一把菜刀。
南部的刀柄，凤凰山麓，是行在之所在。
西面是西湖，北面是运河，东面是刀背一样可供用兵的大片平地。
苗傅的军寨在城东北，临近草料场和御酒库。
王渊的枢密院在城正中，总领四方。
赵楷喜欢清净，大多时候屋子里都只有他一个人，他会看资治通鉴，也会守着挂在墙上的杭州城舆图出神。
等到他跟徐通再见面的时候，外面的局势已是越发清朗。
“苗傅尚不知道王渊在调查他是否跟银子被抢一案有关。”
“当晚范纳做事可曾依计留下马脚？”
“他们作案的时候故意声张是受苗傅之命，然后悄悄留了几个活口。”
“那就好。”赵楷知道如此以来，就够王渊和苗傅扯来扯去了。
“根据冯朔的眼线跟踪，那几个活口大都进城去了递铺，然后没有再出来。”
“大都？你是说还有例外？”
“有一个活口，没回到递铺，也没有继续北上，不知道去了哪里。冯朔他们仔细查过，就是没发现这家伙的踪影。”
“这样。”赵楷心里盘算着，这个遗漏的棋子应该不关紧。
“又看见那几个活口进了递铺后再出来过吗？”
“没有。”
“那应该是灭口了。看来王渊知道此事非同小可，知道的越少越好，他越是如此保密，就说明他将来如果对苗傅出手，就会越狠。”
“这正是我们所希望看到的。”徐通笑着说。
“查过那批银子有多少了吗？”赵楷问道。
“整整五百万两白银。”
“很好。”
“冯朔还打探到一个消息，王渊最近往赤心军里安插了一个副将，名唤刘正彦，是前征伐西夏的名将刘法的儿子。”
“刘正彦？”赵楷想了想，脑子超好的他记起来了，“对，这人是刘法的独子，刘法是曾是王渊的上司，是当年征伐西夏时最能打的将领。在对西夏作战时，刘法因受童贯逼迫，贸然出击，统安城一战坠崖身亡，童贯将趁机将所有失败的罪责推到刘法身上，使得他一切功名皆被薅夺，沉冤至今。童贯最终因王渊而死，而大宋始终都没有给刘法平反，一代名将，现在落得籍籍无名的下场。我想，刘正彦心中一定有很多怨恨，他应该就是王渊认为的那种可以为他所用的人。”
“这么说，刘正彦是王渊用来监视苗傅的眼线？”
赵楷点点头，“苗傅不傻，他现在应该很莫名其妙王渊为什么突然就不信任自己了。”
“赤心军负责整个杭州城的城防，现在行在的几个内侍官头子康履曾泽仗着王渊的势力在行在耀武扬威，在外面也欺行霸市，招摇过市，冯朔说赤心军上下对康履这些家伙也非常看不顺眼，早已经在私底下议论纷纷了。而且扬州一战，赤心军在护送后宫六妃方面是有功的，王渊也是赏罚不公，遗忘了赤心军一众将士。”
“所谓物不平则鸣，更有得道多助，失道寡助。我们走的是阳关道，王渊走的是独木桥。现在看来胜负已分，王渊已经是站在悬崖边上了。不过，我们也不能光看着，我看，我们应该去推他一推。”赵楷笑着说。
“需要小的去做什么？”徐通很机敏。
“去一趟苗将军府。”
“以什么缘由？”
“就说潘贤妃派你去的。”
“然后他们就会让我进去？”徐通吃不准。
“你忘了你的特殊身份？”
“我？”
“行在内侍官。”
“这样。”徐通笑了，“这还真不好假冒。”宦官的身份真假与否，脱了裤子便知。普通人谁愿意吃那份苦。
“见了苗傅就说有要事禀告，要与他单独说话。”赵楷仔细吩咐。
“是。”
“然后在无人处告诉他一个秘密，天大的秘密。”
“什么秘密？”徐通惊讶地问。
“他在扬州见到的官家已经遇害了，现在的官家并不是他原来见到的官家，只是一个被王渊控制的傀儡。”
“为什么要告诉他这些？”徐通不明白。
“因为潘贤妃需要苗傅助她一臂之力，除掉王渊，为太子夺回皇位，重振朝纲。”
“需要跟苗傅说这些吗？”徐通担心赵楷到时候的处境，“一旦苗傅杀了王渊，既然皇位应该是太子的，那官家您呢？”
“在任何情况下你都不要担心我，我跟你们三个说过好几次了。你应该多想想你自己。”
“我有危险？”徐通眉头一皱。
赵楷点点头，“你跟苗傅说完这些后，苗傅首先要做的，一定是派人去查王渊，那他就会知道王渊在查银子失踪案，知道他苗傅也被牵扯其中。然后他就会查行在的我是不是扬州的官家，做完这些，他基本上就顾不上你了，他会对王渊动手。等到他最着急的都做完了，得手了，他一定会跟潘贤妃核实事情的前前后后，然后他就会知道，潘贤妃根本就没有派你去找过他，也没有让说那番话，你说，到那个时候，苗傅会怎么处置你？”
“那小的该怎么办？”
“见过苗傅离开苗府后，即刻离开杭州，去城外躲起来。”
“那官家？”他还是放心不下赵楷。
“我说过不用担心我。时机到了我会接你回来的。”
“是。”
徐通退下了。
十六国时期，前秦丞相王猛设下金刀计，意图斩杀来降的燕国皇族慕容垂和其嫡长子慕容令。他先是假借出兵征燕，让慕容令出任大军的前导，将慕容垂和慕容令父子隔开，然后在慕容令作为前军出发后，去慕容令府上喝酒，席间求得慕容令的随身金刀作为馈赠礼物，然后买通慕容府上的仆人，让他携带金刀追上征燕前军，以金刀为凭，托口其父，要求慕容令反叛，重回燕国。果然，慕容令信以为真，叛逃回燕国，被杀，留在前秦的其父慕容垂如果不是苻坚的宽仁，也将人头不保。
赵楷让徐通去找苗傅，就是要再度上演这出金刀计。
以王渊往赤心军里安插眼线来看，他和苗傅之间早晚都要动手。但是赵楷没有耐心继续坐山观虎斗。他觉得自己有把握今早引爆王渊和苗傅的关系。
所以，他用上了这加速的金刀计。
金刀计里最重要的是金刀。他是连接慕容垂慕容令父子的信物。有了这口金刀，王猛就可以躲在后面，牵着慕容令走。
赵楷这出新金刀计里，金刀就是徐通这个内侍。行在内侍官的凭证，被阉割的身体，知晓的行在重大秘密，合乎潘贤妃身份的诉求，这四点，都让徐通这把新金刀分量十足。
有了这把新金刀，一切相关人等就都成了赵楷的棋子。
南部的刀柄，凤凰山麓，是行在之所在。
西面是西湖，北面是运河，东面是刀背一样可供用兵的大片平地。
苗傅的军寨在城东北，临近草料场和御酒库。
王渊的枢密院在城正中，总领四方。
赵楷喜欢清净，大多时候屋子里都只有他一个人，他会看资治通鉴，也会守着挂在墙上的杭州城舆图出神。
等到他跟徐通再见面的时候，外面的局势已是越发清朗。
“苗傅尚不知道王渊在调查他是否跟银子被抢一案有关。”
“当晚范纳做事可曾依计留下马脚？”
“他们作案的时候故意声张是受苗傅之命，然后悄悄留了几个活口。”
“那就好。”赵楷知道如此以来，就够王渊和苗傅扯来扯去了。
“根据冯朔的眼线跟踪，那几个活口大都进城去了递铺，然后没有再出来。”
“大都？你是说还有例外？”
“有一个活口，没回到递铺，也没有继续北上，不知道去了哪里。冯朔他们仔细查过，就是没发现这家伙的踪影。”
“这样。”赵楷心里盘算着，这个遗漏的棋子应该不关紧。
“又看见那几个活口进了递铺后再出来过吗？”
“没有。”
“那应该是灭口了。看来王渊知道此事非同小可，知道的越少越好，他越是如此保密，就说明他将来如果对苗傅出手，就会越狠。”
“这正是我们所希望看到的。”徐通笑着说。
“查过那批银子有多少了吗？”赵楷问道。
“整整五百万两白银。”
“很好。”
“冯朔还打探到一个消息，王渊最近往赤心军里安插了一个副将，名唤刘正彦，是前征伐西夏的名将刘法的儿子。”
“刘正彦？”赵楷想了想，脑子超好的他记起来了，“对，这人是刘法的独子，刘法是曾是王渊的上司，是当年征伐西夏时最能打的将领。在对西夏作战时，刘法因受童贯逼迫，贸然出击，统安城一战坠崖身亡，童贯将趁机将所有失败的罪责推到刘法身上，使得他一切功名皆被薅夺，沉冤至今。童贯最终因王渊而死，而大宋始终都没有给刘法平反，一代名将，现在落得籍籍无名的下场。我想，刘正彦心中一定有很多怨恨，他应该就是王渊认为的那种可以为他所用的人。”
“这么说，刘正彦是王渊用来监视苗傅的眼线？”
赵楷点点头，“苗傅不傻，他现在应该很莫名其妙王渊为什么突然就不信任自己了。”
“赤心军负责整个杭州城的城防，现在行在的几个内侍官头子康履曾泽仗着王渊的势力在行在耀武扬威，在外面也欺行霸市，招摇过市，冯朔说赤心军上下对康履这些家伙也非常看不顺眼，早已经在私底下议论纷纷了。而且扬州一战，赤心军在护送后宫六妃方面是有功的，王渊也是赏罚不公，遗忘了赤心军一众将士。”
“所谓物不平则鸣，更有得道多助，失道寡助。我们走的是阳关道，王渊走的是独木桥。现在看来胜负已分，王渊已经是站在悬崖边上了。不过，我们也不能光看着，我看，我们应该去推他一推。”赵楷笑着说。
“需要小的去做什么？”徐通很机敏。
“去一趟苗将军府。”
“以什么缘由？”
“就说潘贤妃派你去的。”
“然后他们就会让我进去？”徐通吃不准。
“你忘了你的特殊身份？”
“我？”
“行在内侍官。”
“这样。”徐通笑了，“这还真不好假冒。”宦官的身份真假与否，脱了裤子便知。普通人谁愿意吃那份苦。
“见了苗傅就说有要事禀告，要与他单独说话。”赵楷仔细吩咐。
“是。”
“然后在无人处告诉他一个秘密，天大的秘密。”
“什么秘密？”徐通惊讶地问。
“他在扬州见到的官家已经遇害了，现在的官家并不是他原来见到的官家，只是一个被王渊控制的傀儡。”
“为什么要告诉他这些？”徐通不明白。
“因为潘贤妃需要苗傅助她一臂之力，除掉王渊，为太子夺回皇位，重振朝纲。”
“需要跟苗傅说这些吗？”徐通担心赵楷到时候的处境，“一旦苗傅杀了王渊，既然皇位应该是太子的，那官家您呢？”
“在任何情况下你都不要担心我，我跟你们三个说过好几次了。你应该多想想你自己。”
“我有危险？”徐通眉头一皱。
赵楷点点头，“你跟苗傅说完这些后，苗傅首先要做的，一定是派人去查王渊，那他就会知道王渊在查银子失踪案，知道他苗傅也被牵扯其中。然后他就会查行在的我是不是扬州的官家，做完这些，他基本上就顾不上你了，他会对王渊动手。等到他最着急的都做完了，得手了，他一定会跟潘贤妃核实事情的前前后后，然后他就会知道，潘贤妃根本就没有派你去找过他，也没有让说那番话，你说，到那个时候，苗傅会怎么处置你？”
“那小的该怎么办？”
“见过苗傅离开苗府后，即刻离开杭州，去城外躲起来。”
“那官家？”他还是放心不下赵楷。
“我说过不用担心我。时机到了我会接你回来的。”
“是。”
徐通退下了。
十六国时期，前秦丞相王猛设下金刀计，意图斩杀来降的燕国皇族慕容垂和其嫡长子慕容令。他先是假借出兵征燕，让慕容令出任大军的前导，将慕容垂和慕容令父子隔开，然后在慕容令作为前军出发后，去慕容令府上喝酒，席间求得慕容令的随身金刀作为馈赠礼物，然后买通慕容府上的仆人，让他携带金刀追上征燕前军，以金刀为凭，托口其父，要求慕容令反叛，重回燕国。果然，慕容令信以为真，叛逃回燕国，被杀，留在前秦的其父慕容垂如果不是苻坚的宽仁，也将人头不保。
赵楷让徐通去找苗傅，就是要再度上演这出金刀计。
以王渊往赤心军里安插眼线来看，他和苗傅之间早晚都要动手。但是赵楷没有耐心继续坐山观虎斗。他觉得自己有把握今早引爆王渊和苗傅的关系。
所以，他用上了这加速的金刀计。
金刀计里最重要的是金刀。他是连接慕容垂慕容令父子的信物。有了这口金刀，王猛就可以躲在后面，牵着慕容令走。
赵楷这出新金刀计里，金刀就是徐通这个内侍。行在内侍官的凭证，被阉割的身体，知晓的行在重大秘密，合乎潘贤妃身份的诉求，这四点，都让徐通这把新金刀分量十足。
有了这把新金刀，一切相关人等就都成了赵楷的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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