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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对簿公堂

    “他不去怎么办?”

    牢头已经远去,伍和裕还沉浸在震惊中,没缓过来,呆呆的看着祝鸿远。

    这个他从一起长大的的发小,怎么会这么果断,他看不懂了。

    “他肯定会去。”祝鸿远自信的道:“我们马上面临砍头,对于我们而言,早两天死没区别,他可不一样。”

    “如果他认准我们不会自杀呢?毕竟你这个样子,看起来怎么也不像要自杀的人。”伍和裕眼中满是敬佩。

    “他赌不起,也不敢赌。”

    富豪不可能和乞丐因为钱赌命,完全没有必要。

    “何况,你怎么知道我不会真的自杀。”祝鸿远突然咧嘴一笑。

    留给伍和裕一个高深莫测的背影,祝鸿远到角落蹲了下来,手摸着肚子,缓解因为紧张而痉挛刺痛的胃。

    他哪有什么把握,搏命而已,还不能被牢头看出来,装的好辛苦。

    刚死过一次,他对生有着无比的渴望,他一定要活下去。

    ------

    公堂之上,已经沉寂许久。

    左雨双一直在看书,眉头越皱越深,似乎在冥思苦想。

    邱茂勋则看着面前的卷宗,思量半晌,决定将卷宗递交到大理寺去。虽然还有一个仵作没有签字画押,但那并不重要,有一个就足够。

    正在收拾之时,牢头毕恭毕敬的走进公堂,贴近邱茂勋,低声道:“祝鸿远求见。”

    “祝鸿远?他有何事。”邱茂勋盯着牢头看了一会儿,才想起手下犯事的仵作就叫这个名字。

    “他说他知道真凶是谁。”

    本想挥手让牢头离去,他没时间理会将死之人的挣扎,为了活命开始胡言乱语。

    邱茂勋突然想起了什么,似乎就是这个祝鸿远还没有在卷宗上签字画押。

    若是往常便罢了,但今天左雨双在现场,平日里怎么操作偷懒都无所谓,有人盯着必须把戏做足。

    就让他简单的嚎几声,走个过场,卷宗上面签字了,更好交代。

    思虑之后,邱茂勋点头道:“让他过来,我正好要找他。”

    不一会儿,枷锁响动之声便从远处响起,牢头把祝鸿远带到堂下,然后像躲避瘟神一样,快步退下。

    “总算让我见到这个狗官了,果然富贵险中求。”

    祝鸿远心中暗喜,努力平复心情,不让邱茂勋看出异样。

    环顾四周,一片庄严肃穆气氛,熟悉又陌生的衙役们,纷纷盯着他,看的祝鸿远有点发毛。

    看着硕大的杀威棒,祝鸿远不得不感叹,还是现代社会好。

    这些同事们祝鸿远都认识,但在他们脸上看不到任何表情,似乎站在面前的只是个路人。

    看来感情牌打不了,又少一个筹码。

    右首的左雨双吸引了祝鸿远的目光,看起来端庄美好。但是看到胸前的蝴蝶,他马上下意识收回了目光。

    绣衣不仅可以对付官吏,收拾平民百姓更是轻而易举,在民间素有恶名。

    人一旦有了权力,便不可能不乱用,肯定会用来为自己谋私,换到哪个世界都一样。

    邱茂勋将惊堂木拍得震天响,吓得祝鸿远一抖。

    压低声音,邱茂勋故作威严的问道:“祝鸿远,你知道什么消息?昨日审问你的时候,你为何不说?知情不报罪加一等。”

    上来就给一个下马威,对方果然不好相与,祝鸿远的心又剧烈跳动起来。

    邱茂勋又说道:“更何况,大仵作已经做出了结论,曾刚是溺水而死,哪来的什么真凶,你居然敢在本官面前胡言乱语。”

    祝鸿远低下头,一副恭敬的样子:“大人,方才我和伍和裕仔细回顾了案件始末,终于找到了真凶。”

    既然知道邱茂勋有问题,又指望他改判,就不能得罪邱茂勋,硬碰硬根本没戏。

    目前之计,只有赌一把,祝鸿远断定大仵作的检验有问题,要想办法逼对方出面,一旦能够对峙,自然有路可走。

    他不知道真凶是谁,他要试探邱茂勋。

    “哦?那你说说,到底谁是真凶?能被你们两个人在天牢里找出来。”

    邱茂勋压住心里将祝鸿远押回大牢的想法,揶揄的看着祝鸿远。

    见到他们讨论真凶,左雨双也来了兴趣,合上手中的书,盯着祝鸿远。

    “凶手,就是费永年。”祝鸿远一口咬定凶手,决定语不惊人死不休。

    闻言,堂上众人都笑了起来,衙役们更是指着祝鸿远笑得喘不过气,这小子看来是被吓傻了,一派胡言。

    邱茂勋猛地一拍惊堂木,喝到:“拖下去,胡说八道浪费本官时间,速速签字画押,明日押赴刑场。”

    邱茂勋一心只想结案,最好还要以落水而死的方式结案,你好我好大家好。

    祝鸿远这小子怎么不懂事,还要挣扎,阻碍了自己的升官发财路可不行。

    你失去的不过是一条命,老爷我丢掉的可是前途和银子。

    如同竹筒倒豆子,祝鸿远快速将想好的话一口气喊出来。

    “小人并非胡说,而是根据仵作对尸体的了解做出的判断,尸体并没有喝进河水,并且头盖骨受到重击,后背也有淤伤,肯定是被人谋杀之后再扔进河中。”

    彻底失去了耐心,邱茂勋拍案而起:“速速拿下,杖责两百。”

    祝鸿远傻眼了,没想到自己想方设法来到堂上,没说两句话就要被抓下去,根本没有辩驳的机会。

    这一去,可就是生与死的区别。

    所有人中,只有左雨双饶有兴致的听着,美目如电看着祝鸿远,好奇的问道:“还有其他证据吗?你说说看。”

    邱茂勋心中“咯噔”一下,怎么引起了左雨双的兴趣,可别旁生枝节。

    听见左雨双问话,其他人不敢再动作,停下来等待邱茂勋发话。

    见到绣衣对自己的话感兴趣,祝鸿远心中一喜,赶忙抓紧机会:“死者与我是好朋友,我对他一向了解,他酒量极好,轻易不会喝醉,更不可能跌落河中。”

    他尽量把话说的平缓自信,同时观察着对方的表情,他要努力吸引这个姐姐的注意力,增加可信程度。

    这是救命稻草。

    “你说这些话,毫无意义,完全不能当做证据。”邱茂勋嗤之以鼻。

    “最奇怪的地方,是死者的表情惊诧,看起来非常恐惧,这不符合常理。”

    邱茂勋翻开卷宗,点点头:“是有这一项记载,但哪又如何?落水导致惊恐有什么问题吗?”

    “大有问题!”祝鸿远大声驳斥:“若是酒后失足落水,必然失去意识,直接被溺死,腹中大量积水,不会感觉到害怕。如果他害怕了,就说明已经清醒,死者水性极好,不可能在清醒状态被溺死。”

    “所以呢?”左雨双继续刨根问底,兴趣盎然。

    此类关于医学和解剖方面的知识,邱茂勋和左雨双都不甚了解,隔行如何隔山,他们听得若有所思。

    而这些,是祝鸿远前世今生都擅长的方面,医药代表做了十几年,一些人体和生物的常识他信手拈来。

    祝鸿远见有戏,赶快继续提供思路。

    “而死者确实表情惊恐,那就说明遇上了他害怕的事物,而作为仵作,死者平日怎样诡异恐怖的场景也有接触,少有能让他恐惧的东西,那他到底在害怕什么?”

    这个疑惑祝鸿远一开始就有,但一直没想通,对于这个世界的背景,他花了一些时间才消化过来。

    怎样的情况才会让一个见惯尸体的仵作惊恐?

    定然不是来自于神怪和未知,而是在现实世界,有什么东西直接威胁到了他的性命。

    “据我推测,肯定是死者惹上了惹不起的人,导致对方杀他而后快,才会导致死者惊恐逃跑。”祝鸿远说出了他的推断。

    “因此,此案是有人故意杀人、抛尸,而不是死者落水。”

    邱茂勋皱眉道:“你的推断费永年有什么关系。”

    “大有关系,费永年肯定认识凶手,才会替凶手作伪证,说死者是落水而亡。”

    终于绕回来了,祝鸿远悄悄擦擦汗,可算让他说到了正题。

    接下来的结论就很简单了。

    “合着,你推断了半天,就是想说费永年验错了,你们没罪。”邱茂勋终于听懂了,冷笑起来。

    祝鸿远大声称赞:“县太爷果然英明,断案如神。”

    左雨双听罢,抿嘴微笑起来,她也跟着祝鸿远的思路走了一圈,才反应过来是这个意思。

    但不得不说,祝鸿远所说颇有道理,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这个仵作,在生死关头,还能冷静沉着的思考,并且全力想办法脱困,心理素质倒是不错。

    但这些都没用,左雨双见多了官场诡谲,对与错往往不重要,而是看你所处的位置在哪。

    邱茂勋一盆冷水浇下来:“嘴上说得再好,没有作用,你所说的全都是猜测,可有任何凭证?本官不可能因为你一番话而改变判决。”

    你难道不是因为费永年的一番话而判我有罪的?

    祝鸿远心中骂个不停,脸上却风轻云淡:“这个自然,小人想请费永年出来,当面对质,一切自然真相大白。”

    他殚精竭虑的一番操作,就是要和费永年对质,这是他能想到的唯一迅速解除嫌疑的方法。

    论尸检专业性,他完全相信伍和裕。

    再次将惊堂木拍得震天响,邱茂勋喝到:“大胆狂徒,明知费永年去了南直隶办案,往返需要半月时间,还提出这样的过分要求。竟然以此为借口妄想拖延,其心可诛。”

    啊?

    祝鸿远心中一万匹草泥马奔腾而过,还有这种事!

    好巧不巧,此时费永年出差了,祝鸿远后背发凉,一切努力又要付诸东流。

    “如若费永年不在,小人恳请另找仵作再次验尸,确定死者到底是因何而死。。。。。”

    祝鸿远从牙缝里艰难吐出几个字,声音却越说越小,最终寂然无声。

    邱茂勋怎么可能答应他这个条件,是要找些虱子放头上,给自己找事吗?

    没有后手,也没有办法,这突如其来的消息震惊了祝鸿远,他木讷的望向四周,目光扫过衙役和邱茂勋,想寻求帮助,却毫无所获。

    左雨双见状摇摇头,捂嘴打了个哈欠,后面的戏码她早已看多了,没有兴趣。

    又一个倒霉蛋而已。

    转过身,背向众人,左雨双又打开了线装书,自顾自的读起来。

    邱茂勋站起来,朗声道:“现在宣判。仵作祝鸿远,德行败坏,技艺不精,为收取贿赂,谎报曾刚为被害而死,扰乱民心,占用大理寺资源,险些造成冤案。”

    “不罚不足以释民怨,不杀不足以平民愤,三日后斩立决。”

    一句话让祝鸿远腿肚子发软,两股战战,顿时站立不稳,跌倒在地。

    真的听见自己要被砍头,冲击力无以复加。

    衙役们上前,将祝鸿远拉起来,只需要他签字画押后,就要把他押回天牢。

    祝鸿远茫然四顾,眼睛甚至无法聚焦,一时间不能接受自己即将被杀的命运,只感觉整个世界也晃晃悠悠的旋转起来。

    目光扫过左雨双,对方正在看书,从背后看去,甚至能看到她书上的内容。

    就在这时,几个硕大的汉字划过眼角:伤心桥下春波绿,曾是惊鸿照影来。

    这几个字虽然写的清晰,但一眼就可以看出不是手抄,而明显是临摹而来,不但字体硕大,还歪歪扭扭如同草书。

    是啊,伤心桥下春波绿,曾是惊鸿照影来,此情此景,非常像自己的遭遇,逝者如斯,物是人非。

    人在矫情的时候,看什么都觉得像是在说自己,诗词是,歌词是,甚至别人说话也是。

    慢着,重点不是诗词,函夏王朝的书上,怎么会有汉字?

    祝鸿远猛地睁大了双眼,目光炯炯的盯着左雨双的倩影。衙役只当他死前过过眼瘾,而他是透过人在看书。

    硕大的汉字就在眼前,确认自己没看错,祝鸿远心里大惊,难道左雨双也是穿越过来的?

    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特别是其中一个老乡面临斩立决的时候。

    祝鸿远热泪盈眶,老乡快救我。

    猛地挣脱衙役们的束缚,祝鸿远一把冲了出去,三步并作两步扑到左雨双的面前,抱着双腿不撒手。

    衙役们没防备,被祝鸿远突然挣脱,正要追捕他,却见到祝鸿远抱住了左雨双的大腿,吓得张大了嘴,纷纷不敢上前。

    这个人被吓傻了,在找死。

    左雨双也被吓了一跳,没想到仵作居然敢靠近自己,还抱住了自己的腿。

    看着那双平日里翻动尸体的手,紧紧抓住自己的裙子,越抓越紧,左雨双倒吸一口凉气,吓得尖叫起来。

    迅捷的伸出双腿,她用上了灵力,一把将祝鸿远踢了个跟头,撞到一旁的杀威棍上,“哗啦啦”乱作一团。

    巨大的力量将祝鸿远击飞,浑身散架一样疼痛,差点一口气缓不过来。

    若不是身体底子好,有一点修为傍身,恐怕命丧当场。

    顾不上胸口的剧痛,祝鸿远迅速爬起来,冲着左雨双伸出手。

    “姑娘,能否借书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