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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宛州结缘

    接近宛州城,秦幼鸢看着落辰恹恹欲睡的样子,心里琢磨着能不能顺利混进城。上一次因有白府家丁帮忙,在玥州城进出很顺利。这次完全靠他们自己,万一再碰到禁卫军头子可就麻烦了,他可是见过自己这副装扮的!秦幼鸢这样想着,马车已经离城门不远,几乎能数得清城门口有几名守城兵卒。

    秦幼鸢越发觉得紧张。一抬眼看到马车后方,有一对刚刚被马车超过的祖孙模样的人在走路,一个奶奶和一个孙子。奶奶看起来很累,拄着一根木棍,艰难向前挪着。孙子很懂事,一个小小的身躯上背着两个包袱,显然是把所有行礼都背到自己身上。秦幼鸢想到自己生前和孙子在一起时的情景,舍不得那个小男孩,赶紧叫章月婵停了马车。她向那对祖孙俩招手,祖孙俩看是一个老人在招手,便慢慢走过来。

    秦幼鸢从车上下来,请他们俩坐上马车。祖孙俩不敢。秦幼鸢安慰道:“放心吧!不收你们的钱,我看你们太累了。孩子背这么大包袱,要累坏了。我们刚好进城,就载你们一程吧!”秦幼鸢大概是见到祖孙俩可怜,一时有些糊涂了。如果她记得自己还是个被追杀的逃犯,大概不会拉着无辜的人上车来送死。

    祖孙俩也确实是累了,经不住劝,便被扶着上了车。老太太新奇地端详着马车里里外外,也许是从没坐过这样的马车。秦幼鸢看着他们俩是打心底里高兴,拉着那个老太太的胳膊并排坐着,就像是拉着自己的一个同龄老友,感受着来自这个年纪的各种僵硬和迟缓,那是她曾经再熟悉不过的感觉。转头又开心地看着那个约莫不到十岁的小孙子,恍惚间感觉就像在看着自己的孙子。她确实是想自己那个世界的孙子了!

    转瞬间,马车来到城门口。秦幼鸢还在回忆着另一个世界。车后的帘子被生生一把拉开,两个兵卒靠过来查看。车里两个老太太,一个姑娘,一个孩子,看起来没什么。正待放行,听到不远处传来凌乱的马蹄声。马蹄声越来越近,隐约听到有人高声呼喊,但是听不清喊的什么。

    门口的兵卒们正朝城外骑马过来的一群人那个方向看着。这时落辰从恹恹欲睡中清醒过来,对章月婵轻声喊了声“快走!”落辰赶了一夜车,实在是累了。加上这些天几乎多数是他在赶车,刚才上车后一摇一晃,竟是睡着了。前面章月婵本来就在紧张着,听到落辰这一声轻喊,赶紧一挥鞭子,马车便忽然向前奔跑起来。后面的兵卒还没回过神,都在聚精会神地听远处骑马的人在喊什么。等他们听清马上的人高喊“拦住他们!”马车已经跑出了一条街。

    兵卒们见跑过来的竟是一群京城的禁卫军!慌忙笔挺站成两排迎接他们入城。那群人到门口并未停留,一路直冲进城,只有最后一名禁卫对着城门高喊,“去通知各处紧闭城门,不得有任何人进出。随我一起入城捉拿朝廷钦犯!”一听说有朝廷钦犯入了宛州城,城门吏不敢怠慢,赶紧关闭城门,整理一支队伍,随禁卫军后面入城追去,又派人通知其他各城门处和通报府衙。不久,宛州城的所有城门便全部关闭,不再有任何人进出。

    禁卫军这次是万统领亲自带队,白天赶路,夜里休息。即使军马比落辰赶的马车的速度快很多,却因出发得比较晚,一直也没能追上。一路跟着车轮印子,再根据他们的样貌打探,很快便在牙山镇确定了万统领之前的猜测:三个人果然在一起!这让他异常兴奋。

    如果就着抓章月婵的契机,一起抓住秦幼鸢和秦长安,那他的噩运可就结束了。一路快马加鞭,紧赶慢赶,结果在城门口还是晚了一步!

    进了宛州城,万统领命令府衙,所有州军配合他全城搜捕,在抓到逃犯之前,任何人不得出入城门。

    虽然他管的是禁卫军,和宛州州军并没有级属关系。但是他的官阶已经是正三品,比宛州知州的从三品还要高一级。整个安国谁不知道,他可是皇帝身边的红人!宛州府衙和州军自然不敢不听他的调令。

    载着秦幼鸢几人的马车一路狂奔,后上车的祖孙俩不明究理。孙子还在感受着速度带来的刺激和兴奋,奶奶已经摇晃得不行。秦幼鸢怕老太太坚持不住,赶紧对章月婵喊道:“进小巷子,我们放弃马车。”

    马车拐进了一条小路,三人下车。秦幼鸢对祖孙俩说道:“马车送给你们,你们赶紧回家。把马车藏起来。”说完取下马车上的包袱,给落辰背着。未待老太太回过神,二人便和章月婵一起朝另一个小巷子隐去。

    不多久,城内大街小巷所有道路上遍布州军和禁卫军,开始每家每户大肆搜查。万统领命令,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挖出这三个人。三人东躲西藏,七拐八绕,一路小心避开官兵搜查。

    大半天过去,三人也没有机会去找地方休息和吃饭。那些官兵像糖膏一样粘在屁股后头甩都甩不掉。眼见天很快要暗下来,路上的行人也渐渐稀少。满城官兵,大多百姓们都吓得赶紧躲回家中紧闭门窗。三人再留在地面上跑,恐怕很快就要被抓住。

    待跑进一个僻静的小巷子,落辰抓起秦幼鸢肩膀的衣服往上一提。秦幼鸢只觉得乘电梯一般,眨眼间人就到了屋顶。章月婵也跟着跃上来。秦幼鸢刚想说话,被落辰‘嘘’一个手势示意她安静,接着被按着脑袋蹲下来。章月婵也发现了什么,赶紧跟着一起猫腰蹲下。

    原来万统领也上了屋顶,正在斜对面的屋顶上四处观察。落辰并不怕他,如果是自己一个人,官兵再多,脱身对他来说也是小菜一碟!可是,他现在只想保护秦幼鸢。万一打起来,他就无法分神去保护秦幼鸢。再者,他也不想在外惹事,怕被师傅知道他偷下山。

    他们就这样猫着,约一个时辰,万统领终于走了。落辰把秦幼鸢一抓,像拎小鸡一样拎到地上。耳边听得不远处又有官兵跑来跑去,三人找了一户人家的门框处躲着,身体尽量贴着门,警觉地听左右的动静。

    这一天实在是太长了。秦幼鸢只觉得像是过了一个星期那么久。心里骂着,这该死的命运,该死的逃亡。这种生活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啊?忽觉得背后的门一动,她还没来得及趔趄,身体便被一只手拽进了门里去。她张开嘴刚要大喊,只听‘嘘’一声,也不知身边的人是谁,反正条件反射地闭上了嘴巴。落辰和章月婵见秦幼鸢跌进后面门里,吓得赶紧闪身跟进来拉好架势,也被再次‘嘘’一声给叫停住。三人还没弄清怎么回事,门已经被闩好。仔细一看,却是今天车上带着的那个小男孩!

    这是一个四方院子。小男孩轻声对他们说道:“跟我来!”便引着他们来到正堂。白天搭车的奶奶早已站起来朝外面张望。借着屋里的灯光,见是他们几个人走过来,赶紧招手,“快进来!”随后示意男孩赶紧关门。

    秦幼鸢已经反应过来,冲上前握住老太太的手,惊讶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你们怎么在这里?”

    老太太拉着他们进屋,请他们坐定。又叫孙子赶紧去灶头热粥,才坐下来说道:“你们放心,这是老身和小孙子虎儿住的屋子。外面的官兵下午已经来搜过,这会应该不会来了。就算来的话,咱也有办法。”怕他们不相信,又手指着隔壁,赶紧补充道:“隔壁那个院子也是我们的。这个院子和隔壁是通的。你们的车和马被拆分开,就放在隔壁院子呢!那儿没人,放心!”

    秦幼鸢万万想不到,他们还有这样的缘分。“你们怎么知道是我们在外面啊?”

    老太太答说:“你把马车送给我们的时候,我老太太还不明白是发生了什么事。后来我和虎儿牵着马车回来的路上,碰到一队官兵。他们过来搜了马车,见是空的,就走了。再后来又看到满大街都是官兵在找人,还来我们屋里搜查过。我就猜到他们是来抓你们的!虎儿下午已经在外头溜达了几圈,没见着你们。晚上我叫他一直趴在门缝上看,万一能见到你们,就偷偷将你们叫进来。”

    章月婵礼貌地问道:“大娘,那您为什么要救我们呀?”

    老太太叹口气道,“我呀,活了一辈子,遇了半辈子糟心事儿。除了虎儿之外,很久没有人对我老太太这么好了。请我上马车,送我回家,还把马车送给我。”

    听到这里,秦幼鸢很是惭愧,她想解释,“其实,也不是......”

    “呵呵,我都知道,”老太太乐呵呵地说。“没事,不管你们是什么原因,我今天开心了。我觉得你们是好人。”

    秦幼鸢心里很是感激,很想和这个大娘多聊聊。感觉在这个屋子里,她们俩才是真正聊得来的人。她理解这大娘的做法,也能猜到一些事。这个年纪了,她一定是经历过一些悲惨的事情。因为有过特殊的心路历程,所以她对人的看法就会和别人有所不同。换做是别人,或许不敢这么招惹几个被官府满大街在抓的人。

    聊着聊着,虎儿的粥就端过来了。几个人连忙谢过,稀里哗啦喝起来。大半天没吃饭,这粥吃起来是真香!秦幼鸢觉得她这辈子也忘不掉这碗粥香。白府的粥是好奇心的满足,是安心。这碗来自一个纯陌生百姓的粥,是满心沉甸甸的感恩。

    吃完粥,老太太和虎儿领着他们,来到里间。正面映入眼帘的是一大块挂在墙上的布帘子。秦幼鸢正奇怪这个地方为什么要挂布帘子。老太太走过来,掀起帘子一角,后面露出来一扇门。门跟墙面的颜色几乎一样,不仔细瞧还真看不出来是个门。上方有个小门闩,老太太拉开门闩,推开门,大家跟着走进去。那边漆黑一片,老太太回过头来接过虎儿递过来的油灯,借着灯光一看,那边也是个屋子。走出去,便是和这边格局一模一样的一套院房。

    院子里停着那辆马车。两匹马早已被拴到后面的一个拐角处,正吃着干草。三个人很是惊叹,这样一个平凡无奇的老太太,带着孙子,竟然拥有这么大的两套院子。造型还这么别致,两边竟是联通的!老太太看出了他们的惊讶,解释道:“这是我小儿子儿媳住过的院子,就是他爹娘。”说着指向虎儿。“后来人没了,哎!就空下来了。这个门是我家老大以前给弄的,两边来回走方便。他们走后,我就把门上挂个帘子遮住,不大到这边来了,怕见到了心里头不好受。”一阵难过的气氛,老太太还健在,儿子儿媳都没了。这孩子才八九岁,就没了父母。

    秦幼鸢觉得,这世间再没有比白发人送黑发人更凄惨的离别了吧!她好奇老太太的小儿子和儿媳是怎么没的。但是又不好问,这可是人家的伤心事。大伙沉默了一会。老太太说道:“咱们回屋吧!”

    领着他们回到原先的屋子后,插上墙上的门闩,放下布帘。“你们就住这里间,我和虎儿住外堂。万一有官兵来搜查,我们可以应付一会,你们就趁机从这个门躲到那边院子去。等官兵走了再回来。放心搁我这住着,多久都行。”说完,去拿了几床被子过来,落辰赶紧接过去拿到里屋铺好。

    屋里只有一张床,落辰在地上放干草的地方给自己铺了一个地铺。三人跟满大街的官兵神经紧绷着躲了大半天猫猫,这时候精神和身体都已累到极点。也不多言语,落辰和章月婵各自出去换回自己的衣服,回来倒头就睡。秦幼鸢早已呼呼睡着了。

    至第二日上午,三人才陆续起床。一夜倒是安静,想来那些官兵也跑累了,并没有半夜上门搜查。这边起床不要紧,却是看呆了那祖孙俩。一个个变戏法似的,和昨天完全不一样。这哪还是昨天那三个人哪!尤其是这个小丫头,昨天明明是个小老太,今天把脸一洗,竟是个水灵灵的小姑娘,看着比虎儿也大不了几岁。怎地昨天显得这么老成?

    这昨天晚上不大看见,怕不是救错人了吧!老太太心里犯嘀咕。秦幼鸢看出了她的心思,跑过来握着她的手,差点一声‘老姐姐’喊出来。赶紧正了一下神,甜甜喊道:“大娘,您没看错,昨天就是我们三个人。进城门怕被发现,所以特地改了装扮。您瞧,”说着跑进屋里把落辰和章月婵昨天穿的衣服拿出来给他们看。

    老太太这才相信,“这装扮得也太像了吧!我昨儿还当你是个....哈哈哈!”她没好意思说出来,昨天当她也是个老太婆。这下重新仔细端详着这三人的模样,老太太真是越看越喜欢,巴不得他们永远住下。这家里头什么时候来过这么多好看的年轻人!她笑眯眯地忙着去灶头盛饭菜。三人赶紧抢过去帮忙。一顿饭刚吃完,外面又响起官兵到处喊叫搜查的声音。

    自昨日一通闹腾之后,街上的行人和摊子明显少了许多。这给官兵搜查带来了极大方便。三人赶紧收起碗躲进里屋,老太太自去洗碗。虎儿很懂事地把他们的衣物包袱藏好。秦幼鸢摸着他的头,笑着问他姓什么。男孩响亮回答:“我姓徐,叫徐虎儿!”

    不一会儿,门外传来咚咚咚的捶门声。“开门开门!快开门!”徐大娘走过去开门,边走边大声回应,“来啦!来了!”打开门,一小队官兵‘嗖’一下闯入,开始到处乱翻,连小坛子都踢倒了。被他们翻找过的地方就跟遭了盗贼一般凌乱。

    秦幼鸢三人已经从墙壁上的门去到另外一边的院子。虎儿把这边门闩拉上后,轻轻把布帘子放下,便坐在地上玩自己昨天在城外用蒲草编做的帽子。两名官兵跑进来,见屋里只有一张床和一个坐地上玩的半大孩子。还有一些干草,其他什么都没有。走过来拿手里的刀在干草上戳了几下后便出去了。从窗口瞄见官兵们跑出大门外,虎儿赶紧把布帘后的门闩打开,轻声唤三人进来。这边刚结束,那边院门口又响起敲门声。

    徐大娘颤巍巍从门外跑过去,喊着,“别敲啦,这个院子里不住人。我给你们开门。”说着拿出钥匙,大门看起来好久没有动过了,门框上已经结了不少蜘蛛网。徐大娘打开门,官兵们走了进去,看到车子问:“这是你的?”

    “是是是!”徐大娘赶紧点头哈腰,“回官爷的话,老身腿脚不灵便,偶尔出个门不方便,就买了人家的马车。平时放这院里,这院子里不住人。”

    几个官兵里外走了一圈,见屋里四处落满灰尘,结了蛛网,家具也没有几样,不像是有人来过的样子。便往外走,到外面拿出三张通缉画像,展开给徐大娘一一看过,高声吼道:“记住了!见到这三个人,赶紧报官!窝藏是死罪!”

    “是是是!记住了,记住了!”徐大娘赶紧捣蒜似的不停点头。

    虚惊一场!大家回到屋内闲聊。秦幼鸢觉得这么大的院子应该不便宜。好奇地问道:“大娘,你们一户人家怎么会买两个院子呢?”

    徐大娘眼神望向远处,似在回忆过去。“原本我们就住这边一个院子,老头走得早,我带着两个儿子。家里穷,吃不上饭,老大就到军队去了。一是少缴官税,二来呢,偶尔还能得点军饷,往家里补贴一些。老二跟打铁铺子做学徒,后来手里有些积蓄,也开了个打铁铺子。后来老二娶媳妇儿了,跟我一起住这个堂屋有点挤,手里也有些钱,就把隔壁那个屋子买了,他们住着。本来两家中间没有墙,就找些泥瓦工,做了一个大院子,把两户都框进来。后来老二没了。”即使事情过去很久,再提起来,徐大娘还是偷偷擦了一把眼里的泪水。“老大有一回从前线回来探亲,怕我整日伤心落泪,就给两个院子中间隔个道墙。又怕我偶尔要去那边院子不方便,就在中间的屋子墙上给挖了个门。要说也是这门救了我和虎儿的命啊!”

    “怎么救你们命的呢?”秦幼鸢像听故事一样,听得入了迷,不禁追着问。

    “哎!”徐大娘凄声哀叹一声,“老二的铁匠铺子,那回接了一个大单,说是官府的生意,报酬丰厚,老二和媳妇儿还很是高兴了一阵子。谁知道后来,那个生意出事了!明明按照官府要求打的铁箭,给好好的送去。第二天官府忽然就来人查抄了铺子,非说他偷工减料,打的箭头不能用,就赖着不给钱。那可是好大一批货呢,要好多钱,因为相信官府,定金都没收到。自己哪亏得起啊!老二急了,跑到官府去问,谁想到竟被以造假为由,叫知州给抓进大牢了。老二媳妇当时怀着身孕,一着急,就把虎儿交给我,也没跟我多说,自己一个人拖着身子跑到衙门口去闹。结果二媳妇儿也被抓了进去,说她扰乱公堂。”说到这里,徐大娘表情异常痛苦,似乎在强忍悲痛。

    秦幼鸢想叫她别说了,但是讲到一半的故意,哪有叫人停下来的。徐大娘顿了顿神,“我是到处求人去说情,没有用啊!虎儿当时才五岁,我不敢把他带出去,怕他受连累。脱不开身,只能在家等消息。没过几天,官府发出公文,说二儿和媳妇私自造假,给官府造成巨大财产损失,要处以斩首。我一听,当时就在街上晕了过去,还好给好人抬了回来。我那时真是求天不应,叫地不灵啊!天天抱着虎儿不知道该怎么办,真是魂都没了。”徐大娘忍不住呜呜哭起来,秦幼鸢赶紧上前去抱住她。她觉得,这样的事情藏在心里久了,人要憋坏的,不如就让她讲出来,或许对她的身体有好处。

    哭了一会,徐大娘继续讲道:“等老大从军营回来探亲,老二两口子早没了。老大要去闹官,我好不容易拖住他,没让他去,去了肯定也是个死。这当官的不是什么好东西!老百姓是惹不起只能躲着。我不能失了老二再丢了老大啊!老大那会到处找证据,可铁匠铺子也叫官府给封了。上哪找证据去?不几天,老大就要回军营去,不回去算逃兵,也是一样要处死。我赶紧劝他回去。走之前他给我整了这个院墙,说这样他也安心些。后来,过了不久,官府发现铺子有人进去过,大概是怕被找到什么证据,就有官兵到老二家来找人。因为有院墙隔着,我就在这边的院子,抱着虎儿不敢出声。后来又有官兵来了几次都没找到人,官府以为他们家没人了。再后来就算了,没人再来过。我和虎儿才得以过了几年安生日子。我把那边锁上后,也很少去那边的院子了。这个孙子我总要好好守着,不能让他再受连累。”徐大娘讲完,脸上的眼泪还没完全干。

    几人一直默默听着,心里难过极了。章月婵走过去一边帮她擦眼泪一边抱歉说道:“对不起,大娘,让您想起这么多伤心的事情。”

    徐大娘摇摇头,“没有,你们来了,我才有地方把这些话说出来。这几年,憋在心里不敢说,也没有地方说,搁心里头憋闷哪!”她一边说,一边捶着胸口。大家似乎都感受到了胸口一样的憋闷。

    秦幼鸢忽然很生气,“这明明就是官府不想付钱,想要赖掉百姓的财产,说什么造假!就算是造假,也不至于要杀人啊!!”她气得跳起来,小胸脯一起一伏地大口喘着粗气。

    她知道封建王朝的制度下,百姓没有好日子过。自她来到这个世界以来,她从没有想过大将军府为什么一定要被抄家问斩。她只是从电视剧里,从史书里知道会有这种事,从没有觉得这是真正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情。落辰跟她讲的时候,她只觉得像是在说一件历史上的事情,仿佛与她无关。但是,当她越来越熟悉现在这个身体,越来越适应这个世界的生活以后,她就感觉这些事情离她越来越近。二十来岁的小姐姐一个人被那么多官兵追杀,这是有多大的仇恨?一个铁匠铺子,只是接了个活,只是官府不想付钱,就要丢下一家老小性命?

    她知道在古代,人命不值钱,可当她真正切身其中的时候,没有想到生命是这么不值钱。权力可以无限凌驾于生命之上。这个国家的赵皇帝在干什么?难道是个昏君?老百姓生不如死,看起来王法没什么用处。她第一次这么痛恨一个皇帝的不作为,痛恨这可恶的封建社会制度。她忽然觉得胸口很闷,有些喘不过气的那种闷。对这个世界茫茫未知的感觉又来了。跟刘教授聊过一些之后,她觉得一切都还不算太差,活着总是件好事。可是,在这样的世界里,要怎么活着,她还从未考虑过。

    看着依旧沉浸在悲伤中的徐大娘,秦幼鸢觉得自己刚才问的问题,太过于伤感。便想转移话题,问道:“大娘,您的大儿子在哪里的前线?”

    “在南境戍边。”提到大儿子,徐大娘神情明朗了一些。这大概是目前最让她引以为傲的事情。

    “南境!”秦幼鸢心里咯噔一下。三人听了南境两个字后都微微一惊。他们都知道秦大将军已经被朝廷要求处斩,那这个大娘的儿子现在会怎么样?

    “大娘,您的儿子在军中任什么职务?”秦幼鸢很希望大娘的儿子只是一个不要受到任何牵连的小兵。

    “我儿子现在是百夫长了!”说起这个,徐大娘的神情微露出一点喜悦。

    秦幼鸢不知道这百夫长是多大的官,她想,到了南境,一定要找到这个百夫长,希望他平安无事。“您儿子叫什么名字啊?”

    “徐向楠。”越聊这个长子,大娘的神情越是喜欢,全然没注意到秦幼鸢脸上的凝重。“对了,他好久没寄过家信回来了。”徐大娘忽然想起,这半年似乎一直没有儿子的消息。

    “估计是比较忙吧!他一定会平安无事的!”秦幼鸢像是在安慰老人,又像是在安慰自己。半年没有消息,她尽量控制住自己不去想她那不详的预感。他一定没事!我一定要找到他!可怜的徐大娘,一个儿子拿命守卫国家安全,却守得那些锦衣玉食的贪官为非作歹,为了一些银子就来残害另一个儿子一家的性命。秦幼鸢内心感到从来没有过的难受,即使在被追杀的时候,也没有过这样难受的感觉。

    这天夜里,她又做了那个梦。梦里,一个长得和她一样的小女孩站在对面问她,“你是谁?”每次梦到这里,秦幼鸢就会被吓醒!她总觉得那个小女孩还在哪活着,总觉得自己强行侵占了别人的身体。

    除了落辰以外,秦幼鸢和章月婵二人,都无法向这祖孙俩公开他们的实际姓名。二人对这件事心里很是抱歉,但是她们希望徐大娘知道关于她们的事情越少越好,这才是对这祖孙俩最好的保护。徐大娘活了这么大岁数,又经历了那么多事,自然是明白这个道理的,因此也不多问。

    这样又过了几日,外面官兵的搜查照旧在进行着。中间也来过几次这个院子里搜查,每次他们都以同样的方式躲过去。秦幼鸢拿出一些银子,给他们补贴家用,总不愿意白吃白住人家的。徐大娘坚决不要他们的银子,说大儿子经常会给家用。现在当上官了,家里的日子完全应付得来。她知道这几个年轻人在外面躲藏不容易,身上终归需要存些银两。她只希望秦幼鸢他们能住得久一点,她很喜欢这几个年轻人。有了他们,她的生活里似乎也多了真实的烟火气。虎儿还天天闹着叫落辰哥哥教他武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