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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三 勤王之军

    章月婵自过了宛州后,便带着几名将军,直接向西一路去往梅州。

    来到梅州城,按刘弁交代的地址,直接找到梅州城的士林会联络点。士林会早先得到通知,知道最近有人要来,早已打探好梅州府的地形位置。

    章月婵带着几名将军趁夜遁进府中,直接拿下正在睡觉的梅州知州及府衙通判,同知等人。将他们五花大绑,每日安排人看守。

    梅州府衙的文书恰好是士林会的人担任,通过他向下面各层级传出消息,宣称知州,通判,同知等官员因紧要之事赴往京城。在离开梅州十数日里,各层级有事找文书就行。

    随即他们又紧闭城门,防止西陲大军有异动,欲通过梅州城前往京城。

    西陲大军倒一直没有异动。但是坐守梅州府的章月婵却收到了来自皇后的信笺,要求梅州府出兵勤王。章月婵将书信揣在自己身上,一直在梅州府守着,焦急等待京城的消息。

    八日后,终于见到带着圣旨的禁卫军前来缉拿梅州知州。

    章月婵与禁卫军虽有深仇,但她也清楚,眼下不是她寻个人私仇的时机。况且这些都只是听命行事的兵卒,并不是统帅。她将梅州知州及十日来在梅州搜集到的所有关于知州同知等的罪行一一交予禁卫军,自己则继续留下看守其他被缉拿官员。

    又过了五日,又一队禁卫军带来圣旨,要求就地处决梅州赈灾款贪污案中几名涉案官员。一切处理妥当后,她才放心带着那几名将军飞驰去往京城。

    梅州离京城比较近,不到三日工夫便到达京城。在京城外遇到扎营的南境大军,早有军士向他们报告了此次北上大获全胜的全过程,听得他们几人也是异常兴奋。

    章月婵想着要早些见到秦长安,便按捺不住先进了城。

    她知道这次秦家平反后,秦长安一定会重开大将军府,因此她直接沿着那熟悉无比的路,去了大将军府。

    不是她不想回家,只因自己还有深仇未报,她暂时不想回到章府,那个让她极其思念又无比害怕的地方。

    大将军府门前值守的士卒早已认识她,并未阻拦。

    她想给秦长安一个惊喜,便径直走向后院。

    刚入后院门,便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万显道!

    这个身影,留给她太多刻骨铭心的伤痛,就算是化成灰她也能认得!

    万显道正跪在门口说着什么。她一下血脉喷张,什么也顾不上了,多一句话的工夫也不想等,她要报仇!不报此仇,她连章府也再无颜回去!

    她搭踩着长廊一个纵身跳过去,在空中抽出配剑,至她跳至万显道身后时,剑已深深刺入仇人的心窝。

    万统领这边话没说完,只觉得心口一阵剧烈疼痛,低头看时,只见一把雪亮的剑已从自己前胸穿出,上面还滴着鲜血。

    秦长安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抬头惊见章月婵正半蹲在万统领身后,依旧怒目圆睁,似是一箭下去毫不解恨。

    再慌忙去看万统领,他已经说不上话,脸上却挂着微笑,一种终于得以解脱的微笑。

    章月婵毫不犹豫地迅速往回抽出箭,万显道便一头栽倒在她面前,完全死去。

    就在此瞬间,刚走到后院的秦幼鸢和落辰也同时看到这一情景,不禁惊得停下脚步。众人待章月婵已经站起来,方才回过神。

    秦长安大步跨上前,“月婵,你何时回来的?”

    “刚才。”

    章月婵看着地上万显道的尸体,有一种终于为父母报仇的快意。长久以来积压在她心头的那块巨石,终于可以缓缓放下。

    “他为何在你府里?”

    “额,”

    秦长安一时竟不知怎么回答。

    万统领今日是来向他请罪求死的。那日他向秦幼鸢讲完心中所有的话,便等待着被落辰一掌劈死。可是什么也没等到,待他睁开眼睛,那二人早已不知去向。

    后面的几日,忙完该忙的事情。他将禁卫营的军务全部向周庆责交待完毕之后,便只身来到大将军府。这是他错误开始的地方,他希望也能在这里结束。

    他深觉愧对恩人,愧对很多为安国尽忠职守的将士,也知道这一生不可能获得南境军的宽恕。他一心求死,来找秦长安只为求得一死。只是话没说完,便被章月婵一箭给解决了。

    因此,秦长安其实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秦幼鸢走过来,将她那日在皇宫里从万统领口中听到的关于他的一切,全部又复述了一遍。

    这是关于万统领的生平,几个人立在当地,就像在给他开追悼会一般,把他短短四十年的人生全部讲完。

    秦长安这才知道怎么回事,也才理解了为何每次万统领看他的眼神都好似极其尊敬,又带有丝丝欣慰和歉意。

    秦幼鸢看着地上的尸体,告诉章月婵。

    “他是来求死的。”

    至此,章月婵对他所有的恨意也全部化去。尚书府被灭门,毕竟不是他禁卫统领一手造成,他只不过是个执行者,是个刽子手。即使他不执行,也会有刑部来执行。

    “只是这尸体怎么办呢?”章月婵这会儿才开始想后果。

    这可是禁卫军统领,皇帝陛下最忠心的护卫。

    “实在不行,就说,是,他杀的。”

    落辰一脸震惊地看着身旁的秦幼鸢面不改色地诬陷自己,手在还指着自己。

    看他二人这样子,章月婵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方才四人感到有些紧张的气氛缓和了不少。

    “幸亏他刚才一来就说出了父亲所葬之处。看来父亲是他给安葬的。不如,就把他葬到父亲附近吧!让他到下面自己去给父亲赔不是。顺便,我们也去看看父亲。”秦长安提议道。

    众人点头,叫士卒出去买来棺材,拉了万统领的尸体。

    四人沿着万统领先前描述的方向,带着几名士卒,很顺利便找到了秦业庭大将军的坟冢。

    这是一片水绿山清的开阔地。看起来风水不错,风景也极好。

    秦长安有些欣慰,“估计父亲应该会喜欢这个地方,看来这万统领是花了一番心思。”

    他又吩咐几名士卒去不远处挖个大坑,将万统领的棺椁就葬在那里。

    四个人来到大将军墓碑前,跪下磕头。

    几个月前还见过的活生生的人,如今却已安息在这冷冰冰的地下。

    秦幼鸢提议道,“以后在旁边给母亲建一个衣冠冢吧!让他们二人相伴,也不会觉得地下清冷寂寞。”

    “那万显道在附近,伯母会不会不高兴?”章月婵有些担心。

    “不会。”秦幼鸢异常肯定地回答。

    在她的记忆中,那个在她幼时叫母亲的美丽女人有一颗善良宽厚的心。

    “她知道事实以后,当会原谅万统领的。也刚好,让万统领去给她亲自谢罪吧!”

    虽说父母的大仇得报,秦家也被平反昭雪。秦幼鸢站在秦业庭坟前,却皱着眉,没有一丝轻松的感觉。

    南境十二万将士已经不再是叛军,落辰也已恢复了大皇子身份,为他母亲挖出了二十年前的冤屈。到底她心里为何还是感觉到被无形的压力压着?这压力来自哪里?

    陛下吗?她曾经对身边的这几个人说过,他们的目标是皇帝。可是皇帝如今命在旦夕,根本不值得他们再去计算。那到底还有什么事情呢?

    秦幼鸢看着眼前的墓碑,想着与这个世界里的父亲最后几日的陪伴。秦业庭对她是那样的疼爱,他是那么好的一个人,如果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就好了。

    是啊!如果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如果秦家章家都没有遭遇过这些,如果所有的将士家眷都没有遭遇过屠杀,是不是大家脸上会多一些笑容?

    祭拜完,秦长安问他们,“你们俩今天怎么能出宫了?陛下好些了吗?”

    “没有,她闷了,带她出来玩。”落辰毫不在乎地说道。

    虽说对那个皇宫他有了一处牵挂,但并不足以让他眷恋到想留下。他们暂时留在皇宫,只是为了给皇帝做治疗。

    对这个陛下,他只不过是听秦幼鸢的话,尽量在尽着一个为人子最后的义务。算是谢了皇帝曾给过他的一点血脉,也谢谢他多年来在心中保留了母亲的席位。

    秦幼鸢有时候真的怀疑落辰的少言寡语是不是故意的,有针对性的。每次在哥哥秦长安面前,落辰就会忽然话多起来,甚至还会抢话说,几乎看不出是个少言寡语的人。

    回城的路上,秦幼鸢想起还有一个人没有处置,那就是大将军府的管家。她有些好奇管家有没有能够从那次灭门事件中逃脱。

    吩咐兵卒先行回府后,四人按照秦幼鸢的记忆,来到城东的那所上提“明园”的宅子前。推门进去,早已人去宅空。

    秦幼鸢想,这个管家或他的妻女还真是了不得,竟然时刻在观知朝局的变化。看来,那对母女早就是知情人。

    秦长安提议道,“要不在全国张贴海捕公文?”

    “算了。”

    已经死了那么多人,秦幼鸢不想这世上再死更多的人。连最后看到阴谋之主越皇后的死,她都并未感觉到有多么开心。“这种卖主求荣的小虾小蟹,杀了又能如何!”

    出宫太久,怕陛下寻找。今日天色已接近黄昏,二人告别秦长安和章月婵,赶紧回宫去了。

    嵩启皇帝大概就在这几日了,对落辰这个儿子变得非常依恋。

    秦幼鸢很是理解这种心理,皇帝是非常珍惜最后和自己儿子相处的时光,就像她和哥哥与父亲最后那几日的陪伴。加上每日需要落辰为他输入真气,因此二人接下来这几日打算哪都不去。

    刚来到陛下寝宫外,胡林便跑过来说陛下找他们。二人赶紧进去。嵩启皇帝要落辰今日为他多输入些真气,他后面有事需要去做,因此需要补足精神。

    落辰告诉他,过度地强行提起精神只是一时感觉舒服,实际反而会更加催发身体的衰竭速度。嵩启皇帝让他放心,他自然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只是他还有最后一件心事需要去完成。

    见他坚持,落辰便静心坐下,为陛下输入比平日多出两倍的真气。

    秦幼鸢在外间看着里面床上坐着的父子俩,看着那个亲口下令,要求万统领将所有人处决的昏庸皇帝,看着他的生命油尽灯枯,她并不觉得多开心。

    随着皇后,国丈,太子,到皇帝,一个个“坏人”生命的结束,她却从未感受过大仇得报的快感。她曾说过,他们的对手是皇帝,但是现在,连她自己也想不通,她的对手究竟是谁?

    输气完成,落辰刚想带秦幼鸢回去休息,却被陛下叫住。

    “辰儿,父皇有事要跟秦姑娘单独商量一下,你先回去休息吧!”

    落辰一楞,他不愿意留秦幼鸢一个人下来。

    秦幼鸢隐隐感觉陛下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需要和她谈,她知道落辰对她的安全不放心,微笑劝他道,

    “只是聊天而已,你先回吧!放心!”

    看着秦幼鸢坚定的眼神,落辰虽有些不情愿,还是听话地走出了仙乐宫。

    以他的内力,如果他想知道里面二人谈了些什么,他站在宫门口凝神倾听就好,但他不愿意那么做。他只在走之前凝神听了一下附近并无兵甲隐藏,确认秦幼鸢是安全的就好。

    待落辰走后,嵩启皇帝由胡林扶着坐在床沿,吩咐胡林也退下。

    他的脸色经落辰的真气调理,看上去好了很多,完全感觉不出是个垂危的病人。但两人都清楚,他这种状态大概持续不了两个时辰。而且,两个时辰后,他的身体会因为提前损耗了这些精气神而更显枯竭。

    到底要对自己说什么重要的话,以至于贵为皇帝,连自己的生命都不顾了?秦幼鸢心里疑惑着。

    嵩启皇帝似乎在等待着秦幼鸢过来跪拜后再开始二人的对话,然而秦幼鸢并没有。

    他轻叹一声,他也想起自认识这个孩子以后,她似乎从未对自己跪过。他暗暗有些担心今日谈话能不能达到预期的结果,这孩子的性子似乎并不如她外表看起来那般柔弱。

    二人就这样沉默了一会儿,在空气中嗅到一丝尴尬的气氛之前,还是嵩启皇帝先开了口。目前的身体状况并不允许他计较太多。

    “这里没有别人,朕就对你直说了,朕要将皇位传给辰儿。”

    秦幼鸢并不觉得任何意外。皇帝只剩两个儿子,依近几日皇帝对落辰的偏爱程度,谁都能看出在大皇子和四皇子之间,皇帝更亲近这个刚刚找回的大皇子。

    秦幼鸢不知道这种情况下她应该说什么,这显然不是需要她参与意见的事情。但皇帝偏偏要告诉她,因此她只好轻轻“噢”一声,等着皇帝后面的话。

    秦幼鸢的反应倒是大大出乎嵩启皇帝的意外。

    关于皇位传承,这可是皇家最大的秘密!多少人在皇帝临终前几日挤破脑袋想要去探清这个秘密。至少,在听到这个惊天秘密之后也不该只是“噢”一声。这不是他预想的谈话揭开的方式。

    她“噢”是什么意思?是故意表明无所谓?嵩启皇帝的脑筋开始高速运转,猜测面前这个小姑娘到底是个什么心思。

    只是,谈话到现在,她除了一声“噢”以外,连一点多余的身体动作都没有,这实在是叫人难以捉摸。

    嵩启皇帝只好继续说下去。

    “朕希望你去说服他。”

    秦幼鸢这才明白,原来是为了这件事情。皇帝担心落辰不接受这个皇位,所以希望自己去说服落辰。

    不过,她想到落辰自小在山林长大,来去自由惯了。这巍巍皇宫,他可否能待得住?她不确定当皇帝对落辰来说算不算一件好事,这其实还是得看落辰自己的意愿。

    于是她开口说道,“这件事,可能还是由他自己来选择比较好吧!”

    又是让嵩启皇帝大为意外的一句回答。

    他以为凭她与大皇子的关系,她应该很高兴大皇子继位。难道她是希望带着大皇子远走高飞?过那自由的乡野生活?那可不行!

    嵩启皇帝喉咙中轻轻哼哼一声,脸上带着一抹可见的笑意,他笑秦幼鸢不懂皇家事。

    “他没得选,他身上流淌的是我皇家的血脉。自他出生那天起,就注定了他的肩头要扛起的责任。”

    “既然没得选,那你给他下个圣旨不就好了?”

    秦幼鸢对这种所谓的家族血脉责任虽理解,但并不感同身受。那说到底,是你家的事。

    “朕不确定他会不会接朕的圣旨,以他的武功,若他不愿接,宫中朝中无人奈何得了他。”

    皇帝有些无奈,

    “但是他会听你的,而且只听你的。”

    他把这最后一句尤其加重了语气,其中似含有一丝愠怒,或是羡慕,或者,是害怕。

    秦幼鸢觉得对她来说,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她想直接问皇帝,凭什么我要答应你?考虑对方毕竟是可以对别人随意生杀予夺的皇帝,语气不能过于嚣张,于是稍微转还一下说道,

    “我为什么要帮你说服他?”

    这下,嵩启皇帝脸上的笑更加明显了,这次,除了笑,还夹杂着一丝阴狠。

    “因为你有哥哥,还有,章月婵。”

    皇帝不紧不慢地说着,“朕可是听说,有人看到朕的万统领被从大将军府抬了出去。”

    他边说边盯着秦幼鸢脸上的反应,“杀了朕的大统领,这该是什么罪?”

    果然,秦幼鸢的脸上,露出了他想看到的表情。

    刚听到章月婵的名字,她还有些不解。直至听到万统领三个字时,她明显瞳仁放大,慌张起来。想到章月婵和哥哥日益增进的感情,她怎么忍心那命运波折的二人再受到任何伤害?她一时找不到应对的词。

    她觉得有些可怕,显然,皇帝的眼线已经伸到了刚开的大将军府中。

    “人都是有软肋的。”

    看到秦幼鸢脸上害怕的表情,皇帝的笑容越发绽放,仿佛自己就是那个已经抓住对方软肋的胜利者。

    秦幼鸢不愿去看他那有些小人得志的神态。她只想着,要不回去跟落辰商量暂且答应他,反正他也活不了多久了。

    她心里正计划着,皇帝却以为她想要答应,顺势赶紧又提出另外一个条件。

    “朕还有个条件,辰儿继位后,你不能留在宫里。你,必须离开辰儿!”

    最后一句话,皇帝说得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秦幼鸢心想,我本也无意留在宫里。我好不容易多活一世,干嘛要被关在这冰冷的宫墙之内!

    她满不在乎地说道,“我离开当然可以。只是如果我离开,我不确定到时候落辰还愿不愿意继续留在宫里当皇帝。”

    这句话,她说的是大实话,只是在浑身是心眼的皇帝眼中,却变成了心机。

    皇帝觉得自己似乎看透了面前这个秦家小姑娘,毕竟她还小。她想用大皇子来作为自己留在后宫的筹码,太明显了!

    “你无须以辰儿作为借口,只要他坐上了这个位置,你大可不必担心他还会再眷顾你。因为你不知道那个位置意味着什么,它将会如何改变一个人。”

    他想到自己曾今也是那样年少单纯,英姿勃发,见不得人间苦难。看到因君王不停迭代更换,导致皇权不稳,官员自私自利,上无约束,百姓受尽苦难,他也曾因此立誓,要改变这个悲催的时代。

    可是,当至高的皇权不断侵蚀着他的意志,他认输了。最终变成那个座椅上的囚徒,眼中再也见不到任何人的苦难,剩下的只有权力的制衡和利益最大化的计算。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他更了解那张龙椅的魔力。

    “倒是你,你确定你是真的愿意离开?皇宫里的荣华富贵,你会不贪恋?即使不贪荣华,你会不在乎辰儿?”

    秦幼鸢早就看出了皇帝几次言语间对她的嘲讽与轻蔑,她有些生气。

    “我本就是为了给秦家平反才来的京城。我和落辰,也不是你想像的那种关系!”

    皇帝也忽然正色道,“那朕就与你把话挑得更透一些。你骗不了我,你绝不仅仅是为了秦家的平反。”

    “嗯?”

    秦幼鸢被他这么一说,倒是觉得意外。她睁大眼睛等着皇帝把话说完。

    “若你只为秦家一家恩仇,你大可让辰儿偷偷入宫杀了皇后。然后你们改名换姓,以你们的能力,相信也可以活得很好。以辰儿的武功,进后宫杀个人,别说是杀皇后,即使是想杀朕,恐怕也不是件难事。但是,你们没有选择这条容易的,好走的路,而是选了一条异常艰辛,充满凶险与未知的路。你们不光是为秦家,为章家,为秦皇后,为南境十二万将士,甚至可能不仅仅只是为他们。你想要的太多,你绝不是一个毫无欲望的人。所以,你留下来,不仅仅是因为辰儿需要为朕治疗。朕敢打赌,即使朕不在了,你也不会立即离开。”

    秦幼鸢心想,这个皇帝看来并不完全是个草包。

    “那陛下觉得,我为何不会立即离去?”

    “你们是怕这个天下不稳,怕因皇位之争,再起灾祸,以致战乱四起。”

    听到这里,秦幼鸢觉得,这个皇帝看来还是知道为百姓考虑的。但是后面的话,却让她差点吐血。

    “说到底,你们是为了朕背后的权利!皇后一心想要得到它,只要是我赵家的子孙继位,对于他们的手段,朕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你姓秦,却可能会改变这个权利的归属。这是朕决不能允许的!你必须离开落辰,否则朕可以不惜再辜负秦家一次。”

    这次,皇帝的话里带着明显不可抗拒的胁迫。

    秦幼鸢终于明白,这个皇帝没有她之前认为的那么傻,他早就感觉到国丈和皇后的各种阴谋。只是在他眼里,再也没有比赵家的江山更重要的东西。什么人命,冤屈,在他看来,都不是什么值得去考虑的事。

    她也终于知道,为何在亲眼见证皇后之死的时候,她心里并没有多高兴。在奄奄一息的这具皇帝的躯体面前,她也并不感觉爽快。因为还有一个凶手并未被绳之于法,最终的凶手,是那个毫无牵制,想杀人便可无所顾忌的龙椅背后的欲望!她无法确定新的皇帝不会感染上这种欲望,这是属于历代帝王特有的遗传病!

    面对皇帝依旧威胁的神态,秦幼鸢却缓缓说道,

    “我还以为你是个碌碌无为的皇帝,看来人的眼光果然是由屁股下坐的凳子决定的。”

    这句话,虽然不雅,不尊,但是听起来却像是表扬。嵩启皇帝并没有生气,眼下他也没有资本生多余的气,他似乎在垂着眼帘想着什么。

    他喃喃说道,“类似的话,朕好像在白袍那听过。”

    他忽然抬起头,“你知道安国的白袍学者吗?”

    “知道。”

    秦幼鸢想起刘教授,心里不免又是一阵难过。“他是我的至交好友。”

    嵩启皇帝有些惊讶,笑道,“你?”

    他完全不相信,这样一个小丫头居然可以跟白袍为友。不过他没有多余的闲心管别人吹牛的事。

    忽然他转了个话题,问道,“你知道朕为何不传位于四皇子吗?”

    “因为太傅在朝中的势力盘根错节,一旦四皇子上位,就再也没人可以牵制太傅的权利。届时,所有的朝臣任免,皆由太傅一人说了算。四皇子还小,一旦太傅有任何想法,恐怕,江山就要姓王了。”

    秦幼鸢随口回答,历史上每一代君王关注的权利制衡的问题,熟读史书的她,自然是知道。

    嵩启皇帝没想到他一个皇帝苦思冥想好几个日夜的问题,竟被眼前的小姑娘以如此淡然的神态轻松道出。

    他疑惑地问道,“朕的眼光由所坐的皇位决定,那你的眼光从何而来?”

    秦幼鸢可不想跟他扯读史书这种事,这个世界的历史她可不懂。她正色答道,“正因为我不贪图这种高位,我的眼光恰恰可凌驾于这个位置之上。而你却被所处的位置所局限,认为只有自己才是对君王制衡之道长袖善舞的人。”

    嵩启皇帝觉得再不可小觑了眼前这个小姑娘,却也觉得她有些说大话,

    “你因何觉得自己的眼光可凌驾于君王的位置之上?”

    “因为我的眼光不在于一个位置,而在于天下风光。你不是怕我贪恋宫中荣华吗?我现在回答你,我贪恋的是天下的美景,存在于自然的美景和人心中的善良。”

    秦幼鸢振振有词。

    “请陛下放心,我绝对不会留在宫墙内等着老死。我会珍惜我一生中所有的时光,用它来做更有意思的事情。”

    “更有意思的事情?”嵩启皇帝有些不敢相信,有人敢在一个皇帝面前说世界上还有更有意思的事情。

    “我要去天下看看,去看整个世界。不仅仅是安国。我的生命不属于皇宫,而是属于更大的世界。我要对那个更大的世界里,更多的人做好的事情,我希望做更好的自己。”

    秦幼鸢像是在回答他,又像是在自己憧憬未来。

    嵩启皇帝忽然觉得这个姑娘和白袍果然有很大的相似之处。他想起自己年轻的时候邀请白袍学者入仕,得到的也是类似的回答。他当时敬仰学者广阔的胸襟,深深震撼于他的远大情怀。

    眼下,若不是他的生命已到尽头,他竟有些觉得与这个小姑娘相见恨晚。他本可以早些见到她,以她这样的格局和谈吐,或许她和白袍一样懂治国方略。

    只是,现在,条件不允许他对任何人感兴趣。

    他忽然改了主意,“朕改主意了。像你这样的人,将来若游历四方,为他国所用。辰儿定不是你的对手。朕必须要将你留在京城。这样,辰儿也会心定一些。秦长安也会有所顾忌。”

    “你还在担心秦家?”

    秦幼鸢有些不高兴。秦家为国家做到这个份上,这个皇帝居然还是不放心。

    “质疑之前的秦家和南境军,是朕的错。可现在不一样,朕杀了他们绝大部分将士的家眷,即使秦长安无反心,也难保他日整个南境军会不会反。有你在京城,便不怕秦长安驭下不严。”

    嵩启皇帝已经恢复了他那帝王的冷酷和决绝。

    “腿长在我身上,你如何确保我出不了京城?”秦幼鸢对于皇帝要将她作为人质的想法有些不服。

    自发现眼前的小女孩与白袍的相似之后,嵩启皇帝便在心中放下了所有担心。没有人知道他对白袍的了解有多深,白袍的梦想是周游天下,可是赵嵩启以同样的担心,担心他为他国所用,因此用人命加以要挟,硬是将白袍困在安国三十年。不过,为了弥补他,也下令任何军队和府衙不得去骚扰他,给了他一片净土。

    他从白袍身上发现,凡有着大才和大格局的这类人,有个通病,就是他们用善良来包装懦弱,他们不愿意死人,尤其不愿意有人因他们而死。为了阻止有人因他们而死,他们甚至会放弃自己的自由和追求。在赵嵩启看来,这类人,都是懦弱的,极好控制的。

    “你大概忘记了被禁卫军追杀时的经历了。即便朕死了,只要有朕的旨意在,一万禁卫军会穷尽一生去执行朕的命令,直到拼尽最后一个人。”

    听完皇帝的话,想到被万显道追杀的那段日子,秦幼鸢不由得在心里打了个寒噤。这个狗皇帝,再也不想与他多说话。转身便要离开这里。

    “记住朕今日对你的要求,说服辰儿继位,你不得入宫,不得出京。秦长安和章月婵的生死,一万禁卫军的生死,由你决定。”

    对着秦幼鸢的背影喊完这句,嵩启皇帝松了一口气,疲乏地闭上眼睛,他的精神早已在勉力强撑。

    秦幼鸢离开走,胡林赶紧过来扶住他躺下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