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1）

    北极猎手餐厅位于外城区，米卡说，那是全安基奥蒂亚味道最好的鱼排店。切萨雷推开门，油乎乎的地面，四方形包裹着黑色塑料皮的合成木桌子，黑色围裙戴着口罩的店员，21世纪初快餐店的氛围扑面而来。

    他找了一张角落里的空桌子坐下，桌角贴着一些汉堡、鱼排的照片和价格单，纸张的角落已经失去了粘性，翻卷起来，像是被束缚在桌面太久，急切地想要远离它。

    自动人形可以仅仅凭借自身的燃料电池来维持能量，但2150年之后的款式就都拥有了进食食物、并且从中获得愉悦的功能。那时，正好是底层人类大规模搬离城市的时间。

    切萨雷敲了敲桌子，菜单的立体投影便立刻显示了出来，他随便选了两样，便坐在那里静静地等待着服务员将鱼排芝士汉堡装在塑料快餐盘上送上，服务员当然也是自动人形。

    天花板的一处角落，放置着一台电视，这年头，电视早就没有任何意义了，出现在这里的电视也仅仅是装饰使用，循环播放着美国FANG联合公司旗下的CNN新闻网站制作的视频节目。

    面容姣好的自动人形主播，正坐在摄像头前说话，带着精心编程之后细节丰富的面部表情，播报着不知道给谁听的新闻。

    节目下方红色的一条，不断循环滚动着“爆炸新闻”：像是诸如巴黎堡垒第四层城墙被破开一道缺口、流行病毒“埃夸提”在互联网上传播、德意志银团属柏林爆发自动人形劳工叛乱，像是世界末日即将来到了似的。这样的新闻已经播报了两百多年了，但世界迄今为止仍然好好的。

    “欢迎来到安基奥蒂亚，这杯酒敬你！”背对切萨雷，坐在吧台上的一名须发斑白、长相酷似人类老者的自动人形对身旁坐着的“年轻的”自动人形说道。他的斗篷是棕褐色的，破了几个洞，上面脏兮兮的不知道落上了什么东西。他的面部表情看起来很生硬，细节也很少，和经常联系切萨雷的那个中间人，诺尔曼·帕切科脸上用的高级货完全不是一个档次。除此以外，他的左手的组件已经严重损坏了，蓝色的电弧隔三差五地就会冒出来，让人不由得担心会不会什么时候突然引起火灾。

    “谢谢您！”年轻人也举杯，转身面对老人，软塌塌的塑料杯子相碰，橙汁溅了出来，落在了年轻人的手上。

    这时切萨雷才注意到到，眼前的这个年轻人是个女性，云朵一般纯白的头发波浪卷，将将遮住脖颈。雪白色的皮肤上一点胭脂色在脸颊晕开，蓝绿色的眸子像是Ddrill集团在南非采掘出的天然钻石一般透亮。1.6米的身高看上去小巧玲珑，粗细恰到好处的腰肢勾勒出少女美好的身形。

    “夏洛特，路易和我是老交情了，他把你托付给我，我就要好好对你负责。”老者继续说道，“佣兵这一行水很深，尤其是在安基奥蒂亚，随时都有可能丧命。”

    “安德烈爷爷，当我向族长要求来到安基奥蒂亚的时候，我就已经做好死亡的准备了。”女孩说。

    “你还年轻，不清楚安基奥蒂亚到底意味着什么。直面死亡，并不意味着莽撞行事。了解一些基本的常识，对你有益无害。”老者严肃地说道。

    女孩点点头。她的右臂搭在吧台上，奶茶色的皮肤上绘制着红色的、装饰性的云纹，并不像组件原装的，更像是自己图好看而绘制的。她的眼神认真而真诚，直直地看着老者，看起来就好像是一个勤奋好学的小孩子似的，尽管在场所有人都十分清楚，学校制度已经随着人类时代的过去而一同封入历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