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归还者计划
未公开的秘密区域……
难道那些传说是真的？
刚开始学习如何成为一名知识保管人的时候，那位性格古怪的导师曾给孟还宇布置过一个课题——收集整理流传在开拓舰上的民间传说、逸闻轶事。
在这些传闻之中，有关未公开的秘密区域的记载数不胜数，堪称一大主题。
比如，早在母星时代人类便已经与外星智慧生命体接触，但当时的统治者错判了外星文明的意图，误杀了对方派来的使者。留在母星上的人们为了隐瞒真相、撇清干系，把外星人的尸身偷偷送上了开拓舰，藏匿在一个未向众人公开的秘密区域小心看管。
又比如，开拓舰上存在着一个“深层组织”，舰上的一切事务都被这个组织暗中监视并操控着。百年间，这个组织持续不断地吸纳、培养、选拔成员，将这些成员安插进舰上各个重要部门乃至值守舰队，以实现对开拓舰的完全掌控。该组织有定期集会的传统，集会的地点往往选取那些普通人无法访问甚至从未知晓过的区域。
起初，孟还宇觉得这都是些无稽之谈，是为了博人眼球，胡乱编造出来的虚构故事。
但随着整理工作的深入，他发现不少看似离谱的说法竟然可以相互印证，形成逻辑闭环。
再加上当局从未正面回应过这些假说，给人的感觉就好像真的被说中了一样。
纠结许久的孟还宇找到导师，他苦恼于自己是否应该相信这些记载。
而导师告诉他，因为有人相信，所以这些信息才能够保存下来，被更多的人看到。
真实和虚假从来都不是知识保管人应该关心的问题，
判断真伪的工作也不该由知识保管人来完成。
尽管当初的课题草草收尾，但这件事还是让孟还宇触碰到了自己的另一面——
越是谜团重重的事物，他就越想抵达真相。
“别紧张，这扇门背后可没有吃人的怪物。”
见两位年轻的来访者神色凝重、心事重重，布里吉特博士打趣道。
藏在书架里的安全门与来时见过的那扇外形相似，也许型号上算近亲。
宽约两个身位的门框范围内，淡绿色的光幕清晰可见。
孟还宇条件反射式地咽了咽口水，瞟向伍佳汐轻飘飘的裙摆。
他回想起，之前通过安全门的时候，她毫无防备地坐在了他的大腿上。
当然，同时回想起的，还有那两瓣足以融化理智的温润触感。
想到这里，他甚至还多了一点小小的期待。
布里吉特博士走到安全门前，开启门框旁边的门禁终端，输入了一组长度足有十几位的密码。
只听“嘟”的一声，安全门的光幕应声消散，化为乌有。
同样化为乌有的还有稍纵即逝的期待。
“诶疼疼疼疼，你掐我做什么？”
一阵酸楚的疼痛感在腰眼处传来，孟还宇对身边的施虐者小声抱怨道。
“总觉得现在不掐你，以后就没机会了。”
方筱瑜的回应莫名其妙，透着一股骄蛮劲儿。
孟还宇发觉她眼眶红红的，说出的话就像被水浸湿过一样。
*
安全门后是一段下行阶梯，在外骨骼的帮助下这对孟还宇已经不是什么难事。
不过他还是明显拖慢了同行者的脚步。
“注意脚下，这里倒数第二级台阶的踏板坏掉了。”
在前面领路的伍佳汐贴心地提醒道。
她不时回头望望，放缓脚步，确保走在最后一个的孟还宇不会掉队。
“这里经常有人使用吗？”
孟还宇低头看到台阶踏板的金属表面磨得锃亮，随口问道。
踏板下方，成捆的电缆和管线密密麻麻，循着阶梯的方向不断延伸。
“平时只有博士跟我会经过这条管廊。”
伍佳汐率直地答道。
她跟博士都在常服之外披了一件白大褂，这大概是她们平日里工作时的标准装束。
只有两个人吗？
两个人要经过多少次才能把这些台阶踏板磨得这么光亮？
而且怎么来到这间研究所之后，就总是在往下走？
虽说人类从母星时代起就有把重要的东西埋在地底下的习惯……
种种疑惑在孟还宇脑海中盘旋。
行至尽头，一道厚重的隔离墙堵住了前进的道路。
布里吉特博士停下脚步，对两位年轻的来访者郑重说道：
“前面就是接入点区域了，进入之前有几条注意事项请务必牢记：
“第一，不要跟里面的人说话；
“第二，不要表现出好奇的样子；
“第三，不要触碰任何按钮；
“第四，不要把里面的东西带到外面来。”
“不要把里面的东西带到外面来，里面到底有什么？”
孟还宇忍不住问道。
“第二条。”
布里吉特博士的警告点到为止。
她转过身去，两脚分开，向位于身体侧面的隔离墙伸出一只手，嘴里小声碎念了几句。
下一秒，手掌附近的墙壁呈现出不自然的扭曲，一圈圈波纹从墙壁中间向四周扩散。
整面隔离墙发生了诡异的形变，它仿佛开始流动，就像某种浓稠黏腻的液体一般。
而布里吉特博士似乎对此早已习以为常，保持着刚才的姿势，任由这面流动的墙壁吞没掉她的手，她的胳膊，她的肩膀，她的头部，她的全身。
孟还宇立时鸡皮疙瘩掉了一地，他忆起了博士之前那句玩笑话：
“别紧张，这扇门背后可没有吃人的怪物。”
而方筱瑜也后退了半步，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同行的伍佳汐赶忙解释道：
“这是接入点区域的安保措施，按技术原理分类的话，算是光学迷彩的一种。”
“只要像这样触碰墙壁，再念出通行口令‘保护人类’就可……”
话音未落，做出示范动作的伍佳汐迅速被墙壁吞没，抛下另外二人，消失得无影无踪。
“要不，你先来？女士优先。”
孟还宇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对前女友说道。
今天经历过的事情快把他的勇气用光了。
“哼，都要结婚的人了，还没长进。”
方筱瑜胸前气得鼓鼓的，她趁前男友还没反应过来，一把拽住他的胳膊，将二人的手掌同时贴在那面墙壁上，旋即说道：
“保护人类！”
穿越障壁的瞬间，隐约闻见一股臭氧的味道，难以名状的炫目光辉在眼前一闪而过。
耳朵里传来难以辨识的声音，音色闷闷的，“咕隆咕隆”就像是声音在水中传导一样。
可奇怪的是，明明整个身体都被墙壁吞了进去，但肌肤上却没有一丝一毫异样的触感。
待耳边的闷响渐渐平息，孟还宇睁开了一度紧闭双眼。
他发现自己正置身于一个庄严肃穆的白色空间之中。
清冷而静谧的光从头顶洒下，两侧是一层又一层的柱廊。
这里大概是某个环形通道的一部分，向前望不到头，向后望不见尾。
数不清的六边形格子整齐地排布在目之所及的墙壁上，宛如无限延伸的壁龛。
这些格子与研究区划地表出现过的六边形盖子形似，只是每个格子上都挂了一块金属铭牌，铭牌上刻着名字，好像人类的墓碑一般。
没等孟还宇发问，一旁等候多时的布里吉特博士率先答道：
“这里是接入点区域，如果你决定移民去虚境，这里就是你明天要来的地方。”
“所有被送入虚境的人，陷入深眠之后，他们的身体都被保存在这些截面为六边形的生命维持舱内，接受严密的健康看护，直至生命的最后一刻。”
“是不是很省地方？假如开拓舰上的人类都以这种状态存活，那舰上可容纳的人口总数能翻上几十倍呢。”
不止如此，舰上每天消耗的生存物资也会大幅度减少。
孟还宇沿着她的思路继续推想。
丰富多彩的社会生活，
最低限度的维持生命，
这两种生存方式所消耗的物资总量差距悬殊。
茫茫宇宙，生存物资本就稀缺，难以取得。
如果开拓舰的任务是尽可能保存人类，直至找到宜居星球，说不定后者才是最合理的选择。
然而，又是什么让人类选择了现在这条道路呢？
想到这里，尽管明白布里吉特博士是在开玩笑，但孟还宇仍是一脸凝重，笑不出来。
“我知道你有很多问题想问，
“毕竟你是知识保管人，求知欲和好奇心是你从事这项工作的先决条件。”
布里吉特博士闭上一只眼睛，对孟还宇说道。
“不过在这里，无论你有多好奇，都不要让别人发现。
“牢记注意事项第二条，否则……”
话说到一半，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不远处走来三个面无表情的陌生人，
三人身穿相同款式的服饰，一袭白色修身长袍，在胸腹相接的位置系着一条黑色拘束带。
她们剃光了头发和眉毛，彼此间五官差别不甚明显，只能藉由胸前的隆起和宽大的骨盆分辨出她们的性别。
不知是没看到，还是不在意，她们径直从四位来访者身旁走过，连目光都不曾偏斜。
她们光着脚，步伐无声无息，跨出的每一步都如同用尺子测量过那般精准。
擦肩而过之时，孟还宇发现她们左耳后侧都植入了一小块黄铜色的金属片。
那是做什么用的？
她们又是什么人？
待三人走远，孟还宇才暗自抛出疑问。
布里吉特博士仿佛听到了他的心声，手指指向天花板，解释道：
“这上面就是超算中心0号大楼，而她们是超算中心的研究员。
“不要试图跟她们闲聊，如果你不是指派计算任务的负责人，她们是不会理睬你的。
“当然，如果她们主动跟你搭话，记得注意事项的第一条。”
说着，她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加快了前行的脚步。
“跟紧我，我们在公有区域耽搁的时间已经够久了。”
*
在博士的引领下，孟还宇一行经由一扇不起眼的舱门，拐进了一个隐秘的房间。
“欢迎来到第二生命科学研究所的实验室，
“这里是私有区域，你们可以暂时忘掉那几条注意事项。”
布里吉特博士神色放松下来，对孟还宇和方筱瑜说道。
她捏了捏自己紧绷的肩颈，胸前的衬衫条纹晃悠悠的，似乎积攒了不少疲劳。
但此时的孟还宇无暇他顾，
他发现自己没办法把目光从实验室里那九台用途不明的仪器设备上挪走。
视线穿过水晶般澄澈的玻璃外罩，
只见八个活生生的人类一丝不挂地躺在截面为六边形的生命维持舱里。
他们最老的看上去已经80多岁，最年轻的也有30多岁。
每个人身上都贴了几十组电极，插了七八根管子，附着在身体各部位的传感器一刻不停地从他们身上采集数据，汇总显示在生命维持舱旁边的柜式主机的显示屏上。
显示屏的布局与之前那台“测谎仪”如出一辙，只是呈现的数据项丰富了不少。
不难推测，那台“测谎仪”很可能是这几台设备的原型机。
“第二生命科学研究所的真实研究内容是什么？
“还有，他们是谁？”
孟还宇认真地向布里吉特博士寻求答案。
咖啡馆里，伍佳汐曾告诉他，“人体”是第二生命科学研究所的研究领域。
显然，这不是最确切的答案。
“他们是‘归还者计划’的志愿者。”
布里吉特博士毫不掩饰地答道。
“第二生命科学研究所的使命是解明虚境的构造，弄清楚所谓的‘虚拟境界’到底是怎么回事。
“自人类登上开拓舰以来，把舰上居民定期送入虚境的传统就一直在延续着。
“我们不知道为什么这样做，也不知道他们被送去的是什么地方。
“我们唯一知道的是，超算中心定期抽取的虚境移民名单，
“以及把被选中的人放进生命维持舱里，他们就会陷入深眠，再也不会醒来。”
布里吉特博士顿了顿，继续说道。
“想要完成这个使命，最直接的做法就是唤醒那些被送入虚境的人。
“让从虚境归来的他们亲口诉说自己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经历过什么。
“不过正如你所见，这项计划至今都没有取得任何实质性进展，
“最初的九名志愿者，现在也只剩下八名了。”
博士望向那台空空如也的生命维持舱，举手投足间透着些许落寞的愁绪。
正当孟还宇还在消化刚刚的谈话内容之时，博士解开两枚衬衫领口的扣子，沉甸甸的成熟果实差点呼之欲出。
她撸起袖子，舔舔嘴唇，用轻挑的口吻催促道：
“怎么样，好奇心满足了没？问题问完的话，我们要办点正事了。”
“正事？”
“既然佳汐答应跟你结婚，那自然得先让我这个做监护人的验验货嘛。”
“验货？”
一种不详的预感在孟还宇脑海里疯狂示警。
“把衣服脱掉，躺进去，给你做个全面的身体检查。”
这位跃跃欲试的金发女人指着那台空置的生命维持舱，满是期待地说道。
难道那些传说是真的？
刚开始学习如何成为一名知识保管人的时候，那位性格古怪的导师曾给孟还宇布置过一个课题——收集整理流传在开拓舰上的民间传说、逸闻轶事。
在这些传闻之中，有关未公开的秘密区域的记载数不胜数，堪称一大主题。
比如，早在母星时代人类便已经与外星智慧生命体接触，但当时的统治者错判了外星文明的意图，误杀了对方派来的使者。留在母星上的人们为了隐瞒真相、撇清干系，把外星人的尸身偷偷送上了开拓舰，藏匿在一个未向众人公开的秘密区域小心看管。
又比如，开拓舰上存在着一个“深层组织”，舰上的一切事务都被这个组织暗中监视并操控着。百年间，这个组织持续不断地吸纳、培养、选拔成员，将这些成员安插进舰上各个重要部门乃至值守舰队，以实现对开拓舰的完全掌控。该组织有定期集会的传统，集会的地点往往选取那些普通人无法访问甚至从未知晓过的区域。
起初，孟还宇觉得这都是些无稽之谈，是为了博人眼球，胡乱编造出来的虚构故事。
但随着整理工作的深入，他发现不少看似离谱的说法竟然可以相互印证，形成逻辑闭环。
再加上当局从未正面回应过这些假说，给人的感觉就好像真的被说中了一样。
纠结许久的孟还宇找到导师，他苦恼于自己是否应该相信这些记载。
而导师告诉他，因为有人相信，所以这些信息才能够保存下来，被更多的人看到。
真实和虚假从来都不是知识保管人应该关心的问题，
判断真伪的工作也不该由知识保管人来完成。
尽管当初的课题草草收尾，但这件事还是让孟还宇触碰到了自己的另一面——
越是谜团重重的事物，他就越想抵达真相。
“别紧张，这扇门背后可没有吃人的怪物。”
见两位年轻的来访者神色凝重、心事重重，布里吉特博士打趣道。
藏在书架里的安全门与来时见过的那扇外形相似，也许型号上算近亲。
宽约两个身位的门框范围内，淡绿色的光幕清晰可见。
孟还宇条件反射式地咽了咽口水，瞟向伍佳汐轻飘飘的裙摆。
他回想起，之前通过安全门的时候，她毫无防备地坐在了他的大腿上。
当然，同时回想起的，还有那两瓣足以融化理智的温润触感。
想到这里，他甚至还多了一点小小的期待。
布里吉特博士走到安全门前，开启门框旁边的门禁终端，输入了一组长度足有十几位的密码。
只听“嘟”的一声，安全门的光幕应声消散，化为乌有。
同样化为乌有的还有稍纵即逝的期待。
“诶疼疼疼疼，你掐我做什么？”
一阵酸楚的疼痛感在腰眼处传来，孟还宇对身边的施虐者小声抱怨道。
“总觉得现在不掐你，以后就没机会了。”
方筱瑜的回应莫名其妙，透着一股骄蛮劲儿。
孟还宇发觉她眼眶红红的，说出的话就像被水浸湿过一样。
*
安全门后是一段下行阶梯，在外骨骼的帮助下这对孟还宇已经不是什么难事。
不过他还是明显拖慢了同行者的脚步。
“注意脚下，这里倒数第二级台阶的踏板坏掉了。”
在前面领路的伍佳汐贴心地提醒道。
她不时回头望望，放缓脚步，确保走在最后一个的孟还宇不会掉队。
“这里经常有人使用吗？”
孟还宇低头看到台阶踏板的金属表面磨得锃亮，随口问道。
踏板下方，成捆的电缆和管线密密麻麻，循着阶梯的方向不断延伸。
“平时只有博士跟我会经过这条管廊。”
伍佳汐率直地答道。
她跟博士都在常服之外披了一件白大褂，这大概是她们平日里工作时的标准装束。
只有两个人吗？
两个人要经过多少次才能把这些台阶踏板磨得这么光亮？
而且怎么来到这间研究所之后，就总是在往下走？
虽说人类从母星时代起就有把重要的东西埋在地底下的习惯……
种种疑惑在孟还宇脑海中盘旋。
行至尽头，一道厚重的隔离墙堵住了前进的道路。
布里吉特博士停下脚步，对两位年轻的来访者郑重说道：
“前面就是接入点区域了，进入之前有几条注意事项请务必牢记：
“第一，不要跟里面的人说话；
“第二，不要表现出好奇的样子；
“第三，不要触碰任何按钮；
“第四，不要把里面的东西带到外面来。”
“不要把里面的东西带到外面来，里面到底有什么？”
孟还宇忍不住问道。
“第二条。”
布里吉特博士的警告点到为止。
她转过身去，两脚分开，向位于身体侧面的隔离墙伸出一只手，嘴里小声碎念了几句。
下一秒，手掌附近的墙壁呈现出不自然的扭曲，一圈圈波纹从墙壁中间向四周扩散。
整面隔离墙发生了诡异的形变，它仿佛开始流动，就像某种浓稠黏腻的液体一般。
而布里吉特博士似乎对此早已习以为常，保持着刚才的姿势，任由这面流动的墙壁吞没掉她的手，她的胳膊，她的肩膀，她的头部，她的全身。
孟还宇立时鸡皮疙瘩掉了一地，他忆起了博士之前那句玩笑话：
“别紧张，这扇门背后可没有吃人的怪物。”
而方筱瑜也后退了半步，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同行的伍佳汐赶忙解释道：
“这是接入点区域的安保措施，按技术原理分类的话，算是光学迷彩的一种。”
“只要像这样触碰墙壁，再念出通行口令‘保护人类’就可……”
话音未落，做出示范动作的伍佳汐迅速被墙壁吞没，抛下另外二人，消失得无影无踪。
“要不，你先来？女士优先。”
孟还宇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对前女友说道。
今天经历过的事情快把他的勇气用光了。
“哼，都要结婚的人了，还没长进。”
方筱瑜胸前气得鼓鼓的，她趁前男友还没反应过来，一把拽住他的胳膊，将二人的手掌同时贴在那面墙壁上，旋即说道：
“保护人类！”
穿越障壁的瞬间，隐约闻见一股臭氧的味道，难以名状的炫目光辉在眼前一闪而过。
耳朵里传来难以辨识的声音，音色闷闷的，“咕隆咕隆”就像是声音在水中传导一样。
可奇怪的是，明明整个身体都被墙壁吞了进去，但肌肤上却没有一丝一毫异样的触感。
待耳边的闷响渐渐平息，孟还宇睁开了一度紧闭双眼。
他发现自己正置身于一个庄严肃穆的白色空间之中。
清冷而静谧的光从头顶洒下，两侧是一层又一层的柱廊。
这里大概是某个环形通道的一部分，向前望不到头，向后望不见尾。
数不清的六边形格子整齐地排布在目之所及的墙壁上，宛如无限延伸的壁龛。
这些格子与研究区划地表出现过的六边形盖子形似，只是每个格子上都挂了一块金属铭牌，铭牌上刻着名字，好像人类的墓碑一般。
没等孟还宇发问，一旁等候多时的布里吉特博士率先答道：
“这里是接入点区域，如果你决定移民去虚境，这里就是你明天要来的地方。”
“所有被送入虚境的人，陷入深眠之后，他们的身体都被保存在这些截面为六边形的生命维持舱内，接受严密的健康看护，直至生命的最后一刻。”
“是不是很省地方？假如开拓舰上的人类都以这种状态存活，那舰上可容纳的人口总数能翻上几十倍呢。”
不止如此，舰上每天消耗的生存物资也会大幅度减少。
孟还宇沿着她的思路继续推想。
丰富多彩的社会生活，
最低限度的维持生命，
这两种生存方式所消耗的物资总量差距悬殊。
茫茫宇宙，生存物资本就稀缺，难以取得。
如果开拓舰的任务是尽可能保存人类，直至找到宜居星球，说不定后者才是最合理的选择。
然而，又是什么让人类选择了现在这条道路呢？
想到这里，尽管明白布里吉特博士是在开玩笑，但孟还宇仍是一脸凝重，笑不出来。
“我知道你有很多问题想问，
“毕竟你是知识保管人，求知欲和好奇心是你从事这项工作的先决条件。”
布里吉特博士闭上一只眼睛，对孟还宇说道。
“不过在这里，无论你有多好奇，都不要让别人发现。
“牢记注意事项第二条，否则……”
话说到一半，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不远处走来三个面无表情的陌生人，
三人身穿相同款式的服饰，一袭白色修身长袍，在胸腹相接的位置系着一条黑色拘束带。
她们剃光了头发和眉毛，彼此间五官差别不甚明显，只能藉由胸前的隆起和宽大的骨盆分辨出她们的性别。
不知是没看到，还是不在意，她们径直从四位来访者身旁走过，连目光都不曾偏斜。
她们光着脚，步伐无声无息，跨出的每一步都如同用尺子测量过那般精准。
擦肩而过之时，孟还宇发现她们左耳后侧都植入了一小块黄铜色的金属片。
那是做什么用的？
她们又是什么人？
待三人走远，孟还宇才暗自抛出疑问。
布里吉特博士仿佛听到了他的心声，手指指向天花板，解释道：
“这上面就是超算中心0号大楼，而她们是超算中心的研究员。
“不要试图跟她们闲聊，如果你不是指派计算任务的负责人，她们是不会理睬你的。
“当然，如果她们主动跟你搭话，记得注意事项的第一条。”
说着，她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加快了前行的脚步。
“跟紧我，我们在公有区域耽搁的时间已经够久了。”
*
在博士的引领下，孟还宇一行经由一扇不起眼的舱门，拐进了一个隐秘的房间。
“欢迎来到第二生命科学研究所的实验室，
“这里是私有区域，你们可以暂时忘掉那几条注意事项。”
布里吉特博士神色放松下来，对孟还宇和方筱瑜说道。
她捏了捏自己紧绷的肩颈，胸前的衬衫条纹晃悠悠的，似乎积攒了不少疲劳。
但此时的孟还宇无暇他顾，
他发现自己没办法把目光从实验室里那九台用途不明的仪器设备上挪走。
视线穿过水晶般澄澈的玻璃外罩，
只见八个活生生的人类一丝不挂地躺在截面为六边形的生命维持舱里。
他们最老的看上去已经80多岁，最年轻的也有30多岁。
每个人身上都贴了几十组电极，插了七八根管子，附着在身体各部位的传感器一刻不停地从他们身上采集数据，汇总显示在生命维持舱旁边的柜式主机的显示屏上。
显示屏的布局与之前那台“测谎仪”如出一辙，只是呈现的数据项丰富了不少。
不难推测，那台“测谎仪”很可能是这几台设备的原型机。
“第二生命科学研究所的真实研究内容是什么？
“还有，他们是谁？”
孟还宇认真地向布里吉特博士寻求答案。
咖啡馆里，伍佳汐曾告诉他，“人体”是第二生命科学研究所的研究领域。
显然，这不是最确切的答案。
“他们是‘归还者计划’的志愿者。”
布里吉特博士毫不掩饰地答道。
“第二生命科学研究所的使命是解明虚境的构造，弄清楚所谓的‘虚拟境界’到底是怎么回事。
“自人类登上开拓舰以来，把舰上居民定期送入虚境的传统就一直在延续着。
“我们不知道为什么这样做，也不知道他们被送去的是什么地方。
“我们唯一知道的是，超算中心定期抽取的虚境移民名单，
“以及把被选中的人放进生命维持舱里，他们就会陷入深眠，再也不会醒来。”
布里吉特博士顿了顿，继续说道。
“想要完成这个使命，最直接的做法就是唤醒那些被送入虚境的人。
“让从虚境归来的他们亲口诉说自己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经历过什么。
“不过正如你所见，这项计划至今都没有取得任何实质性进展，
“最初的九名志愿者，现在也只剩下八名了。”
博士望向那台空空如也的生命维持舱，举手投足间透着些许落寞的愁绪。
正当孟还宇还在消化刚刚的谈话内容之时，博士解开两枚衬衫领口的扣子，沉甸甸的成熟果实差点呼之欲出。
她撸起袖子，舔舔嘴唇，用轻挑的口吻催促道：
“怎么样，好奇心满足了没？问题问完的话，我们要办点正事了。”
“正事？”
“既然佳汐答应跟你结婚，那自然得先让我这个做监护人的验验货嘛。”
“验货？”
一种不详的预感在孟还宇脑海里疯狂示警。
“把衣服脱掉，躺进去，给你做个全面的身体检查。”
这位跃跃欲试的金发女人指着那台空置的生命维持舱，满是期待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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