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边缘—画魔其三
夜里，安娜钻进卧室，换上一件米色T恤和黑色短裤，套上宽松的绿色外套，再穿上小靴子，将装着附魔书的帆布包斜挎在身上，她将耳朵贴在门上，听到玛佩尔婶婶走进卧室的脚步声后，悄悄拿出了附魔书，安娜低声细语了几句，黑色的符文开始在她的皮肤上蔓延，棕色的眸子变成了金色，附魔书的书页不停地翻动着，安娜的脚下出现了金色的法阵，一阵风过后，安娜就出现在了画展对面的街巷里。桑多尔已经到了，他朝安娜挥了挥手，现在是八点五十八分，爱德华还没有来。
“你说他会不会来啊，要是他不来怎么办？”桑多尔问道。
安娜摇了摇头，在手机上疯狂敲击键盘，自大不能说话以来，安娜的手速在日益加快。
“不清楚，他不来就算了，也不强求，让他来只是觉得他对于梵·高更加了解，或许对我们有帮助。”安娜写道。
“在外人面前使用魔法，你不要命啦。”古斯塔瓦突然出现道。
“我们准备了这个。”桑多尔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眼罩，上面画着一双十分滑稽的眼睛。
“好吧。”古斯塔瓦无奈道。
爱德华·博朗并没有准时到达，而是在过了约定时间差不多十分钟后才到。
“抱歉，我犹豫了一下。”爱德华说道。
“没关系，可以理解。”桑多尔点点头。
“所以现在是要干什么？”爱德华问道。
“当然是进到里面去。”桑多尔指了指早已黑灯的画展，然后拿出了眼罩，“‘魔女’小姐需要一些神秘感，所以麻烦你啦。”
“什么……啊？！”被蒙上演的爱德华，在感受到一阵狂风后，然后就进入了画展里，正好站在《星夜》的前面。
“老天爷……”爱德华感叹了一句，“我们会被抓的，这里有监控，这是犯罪！”他连连后退，突然撞在了一个厚实的胸膛上，他回过头，看到一个皮肤偏黑，一头红发的男人，他又高又壮，脸上挂着轻佻的笑容，金色的眼睛正盯着他，他一把揽住爱德华，开口道:“嘿老兄，冷静点儿，我们不会被抓的，没有人会知道我们来过这里，你到底还想不想救你的妻子？”
“你，你又是谁啊？”爱德华大惊失色地说道。
“我是‘魔女’的执事，这位先生，不用太紧张，这将是一次奇妙的体验。”古斯塔瓦笑道。
惊慌之间，爱德华看到安娜已经走到了画前，她和《星夜》只隔着一层玻璃，就像当时他的妻子那样。安娜伸出了手，只见玻璃开始扭曲，安娜一瞬间就消失在了画前，爱德华十分激动，他抓住桑多尔的肩膀使劲摇晃:“我没疯！我说的都是真的！画会吃人！！”
“……我又没说不信你，请你放开我，先生。”桑多尔嫌弃地推开爱德华，随后深吸了一口气，也进入了画里，古斯塔瓦揽着爱德华，强行带着他进入了画里。
爱德华睁开眼，看到自己已经置身于画中，地面是颜料形成的，天空中的星月夜不再像外面看到的那样，而是真正的转动了起来，一轮圆月高高的挂在空中，散发出层层金色的光晕，这些光晕不停地向内而外地转动着，天上的星河和云层像一层层波浪缓慢地运动，街道上人来人往，向后转去，他们正置身于一座圆顶教堂的前面，那棵直插云霄的大树伫立在不远处。
“我的老天爷……”爱德华十分的震惊，他四处观察着，一会儿趴下来轻抚地面，一会儿跑到建筑前到处乱摸，嘴里还念念有词。
安娜四处张望着，看到街道上有来来往往的行人，只不过都是油画样子的，她拿出纸笔，在上面写了“这里是什么时候的哪里”几个大字，随机拦下了一位路人，然后向他展示了手里的纸，但是路人叽里呱啦说了几句，安娜一个字也没有听懂，正当她满头问号的时候，桑多尔走了过来。
“他讲的是法语，这里是画中的世界，还记得吗，我跟你说过，这幅画的取景地在普罗旺斯。”桑多尔说道。
“那我们怎么办，现在跟无头苍蝇一样。”安娜写道。
“不知道，要是康拉德在这里就好了，我一直觉得他至少会讲十几门语言。”桑多尔耸耸肩，然后转头看向爱德华，“嘿，博朗先生，你会不会讲法语？”
“当然，法国就像我的第二个家！”他用高昂的语调讲了句法语，然后蹦蹦跳跳地跑到安娜面前，拿起纸看了看，随后冲上去拦下一位路人。
“你好先生，请问现在是什么时候？不不不，我是问年份，哦，1889年，好的，谢谢！”爱德华朝那位路人行了礼，然后转头对大家说明了刚刚得到的回答。
“所以我们是回到了1889？”桑多尔问道。
“不，不！这里是梵·高的画作，所以我们应该置身于他的回忆里！”爱德华激动地说道。
“所以出去的办法就是找到梵·高本人吗？”安娜写道。
“看来是的。”桑多尔点了点头。
爱德华拦截了不少路人，安娜他们听不懂他在讲什么，就只能站在原地等他，安娜百无聊赖，就四处乱转了几下，她走到教堂的墙壁前，轻轻地抚摸了一下，手感有些糙，感觉很像在抚摸画布，就在她的手离开墙面的一瞬间，墙皮脱落了几块，墙上出现了一条黑色的裂缝，安娜将一只眼睛靠了过去，在那条黑色的缝隙里，安娜看到了一条长长的走廊，看装潢有点像古堡的长廊，长廊的尽头有一座雕塑，由于里面一片漆黑，只有一点光打进来，安娜无法判断那究竟是一座什么雕像。
“你看什么呢？”桑多尔突然出现在安娜的身后，安娜吓了一激灵，她拿出手机写道:“从这里可以看到一个走廊，但我看不出来是哪里的走廊。”
桑多尔面露疑惑，也把脸贴了过来，他左看右看，都看不出什么:“好吧，这不是一个黑色的条纹吗？”说着他还用手摸了一下，摸上去是扁平的。他朝安娜做了一个无奈的表情，安娜感到奇怪，再次去观察，却什么也看不见了。
这时爱德华终于结束了他的问询，小跑过来说道:“我打听到了——”
“你知道去哪里找梵·高了吗？”桑多尔问道。
“我知道我的妻子在哪里了！”爱德华面露喜色，他朝着街区更深处指了指，“他们说她在街那边的酒吧！”
桑多尔一时语塞，但是最初答应爱德华的，也确实是帮助他找到妻子，他点了点头，看了一眼安娜，说道:“那我们先去和你妻子汇合吧。”
四个人开始向街区进发，街上的路人都穿着十分复古的服装，四个人就像奇装异服上街，但是没有一个人感到奇怪，没有一个人理会他们，似乎他们出现在这里最正常不过了。
不知道走了多久，他们终于来到了一个酒馆边，一个女人坐在最边上的桌子前，穿着一袭米黄色的裙子，棕色的长发像波浪一样散在身后，她背对着四人，爱德华喜出望外，冲了过去。
“伊莉莎！”爱德华喊了一句，但是女人并没有回头。
伊莉莎……？安娜皱起了眉头，爱德华的妻子和“空中的阿芙洛狄忒”是同名？她又想起来之前爱德华将妻子比作“阿芙洛狄忒”，也许只是巧合吧，世界这么大，重名也很正常，她摇了摇头，然后走上前去。
爱德华又喊了一声女人的名字，女人才缓缓转过头来，当她转过头时，安娜的汗毛一下子竖了起来，她没有五官，脸上是流动的星空，是的，和天上的星空一样，只不过已经有了龟裂的现象，随着她的转动有碎渣在脱落。
“亲爱的，是你吗，是你来救我了吗？”女人颤抖着，双手慢慢抬起，轻轻抚摸着爱德华的脸，爱德华虽然被吓了一跳，却并没有撒开手，他声音颤抖地说道:“亲爱的，伊莉莎，是我……爱德华，是我，你怎么变成这幅样子了？”
“我怎么了？”伊莉莎说着，想要用手去摸自己的脸，爱德华一把抓住她的手，将她揽到怀里，轻声说道:“没关系亲爱的，你很美，就像从前一样，来吧，我带你出去。”爱德华牵起伊莉莎的手，然后轻声问道:“亲爱的，你知道去哪里可以见到梵·高吗？”
“当然，他现在正住在精神病院里呢。”伊莉莎点点头，指了一个方向，安娜顺着伊莉莎手指的方向望去，距离看起来不是很远，她捏了捏包带，走在了最前面。
“这里完全没有白天，人们不会感到奇怪吗？”桑多尔问道。
“不会，这里只是一段回忆，这些人每天都在做重复的事情，第一天我刚刚来到这里的时候也很慌张，很惊恐，我试图和他们沟通交流，好不容易和他们渐渐熟悉起来，当零点过后，他们就会再次忘记你。”伊莉莎说道，她的声音很平静，由于她也没有五官，安娜也无法判断她真正的情绪。
“最初，我的手机还有电量，我还可以看看日期，看看手机里的照片文档，可是后来我的手机没电了，这里没有地方可以充电，也没有日历，每天都是同一天。我现在已经渐渐习惯了，我和每一个人聊天，我记住他们所说的话，第二天他们就会忘记，我就会再次去和他们说话……”
“那你有没有见到梵·高呢？”爱德华问道。
“我没有见到，那个精神病院我总是过不去，每当我走在这条路上我总觉得这条路越走越长，越走越长，最后我只能放弃。”伊莉莎说道。
说罢，几个人都停了下来大眼瞪小眼，安娜拿出手机写道:“我们总得试试吧，万一成功了呢？”
“如果不成功呢，我们没有太多时间耗在这里，如果明天不去上课，我们会完蛋的。”桑多尔说道。
“来这里的时候没跟任何人说，康拉德他们是不知道的。”桑多尔继续说道。
“但如果我们没回去，他们应该知道我们有事情，他们会帮我们打掩护的。”安娜写道。
“可是——”桑多尔说着，靠近安娜耳边，“你看伊莉莎小姐，她待的太久了，你也看到了她的变化，除了没有五官，我觉得她也没有了情绪，如果我们待的太久，我们也会变成这样的。”
安娜叹了口气，看向远处的精神病院，她的手贴着帆布包，隔着包她能摸到附魔书的轮廓，她思索了一会儿，拿出手机写道:“那这样吧，如果这里真的是‘玛吉人’搞的鬼，我有附魔书，说不定我有解决办法，我和古斯塔瓦去前面探路，你们在镇上等我，怎么样？”
桑多尔将安娜的想法告知了爱德华，爱德华和伊莉莎都同意了，安娜和古斯塔瓦出发之际，桑多尔抓住了安娜的手腕。
“注意安全。”
安娜点了点头，朝桑多尔笑了笑。
安娜和古斯塔瓦并排走着，慢慢地就从桑多尔的视野里消失了。
“真奇怪，他们为什么走了那么远呢？”伊莉莎说着，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桑多尔注意到她的皮肤也开始龟裂，开始泛起淡蓝色的光。
另一边，安娜一边走，一边回头看着，随着离精神病院的距离越来越近，她的心就越来越慌，随着距离越来越近，向后看去，小镇的景色也越来越壮观，更像在外面看到的《星夜》。
精神病院的条件看起来非常不错，外围是绿树丛荫，门口有一个小喷泉，病人似乎很少，在外面散步的只有几个人，古斯塔瓦四处看了看，说道:“怎么找他，咱俩也不会讲法语啊。”
“唉，你怎么也不会，你以前的神从没有法国人吗？”安娜接道。
“你为啥不再带个人呢？”古斯塔瓦说道，“感觉就咱俩这文化水平，在这里显得有些苍白。”
“因为我想说话！我快憋死了，再不说话我真的要急死了。”安娜用力地跺了跺脚，“没关系，既然这个东西抓我们进来，它肯定会想办法让我们了解情况的。”
“万一它只是饿了，想把我们吃了呢？”古斯塔瓦接道。
“我真服了，你嘴里有没有一句好话？”安娜瞪了古斯塔瓦一眼，然后随手指了一个穿着黑西装的人，他身材有些矮小，肚子鼓鼓的，正站在喷泉旁边。
“你去问问他懂不懂英语。”安娜说道。
“好吧。”古斯塔瓦无奈地说道，准备迈步向前，却被安娜一把拉住了。
“又干嘛？”
“不用找了，你看。”安娜指向树林的边上，有一个若隐若现的人影，他通体都是由颜料组成的，颜色贴近后方的树林，不仔细点看还真是看不出来。
“啥？”古斯塔瓦眯起眼，扫视了一圈。
“那有个影子！颜料小人！”安娜用力地指了指，“看不见吗？”
“在哪里啊？”古斯塔瓦问道。
“哎哟真是受不了了，你色盲吗？那里！！”
“真的看不见……”
说着那个影子开始慢慢地移动，当它移动进门厅的时候，古斯塔瓦终于看见了。
“看见了，看见了。”古斯塔瓦笑道。
“傻子。”安娜拿胳膊肘戳了戳他，然后拖着他跟上了那个油画影子。
那个影子一直在移动，周围的人似乎看不见它，它灵活的躲避着人群，安娜和古斯塔瓦紧紧地跟着它，很快它拐进了一间房间，然后消失不见了。安娜冲进房间，房间里没有人，窗户被铁栏杆封着，窗户两边挂着几幅画，地上有一张画布，上面有一摊颜料，下面歪歪扭扭的写着“是”和“否”。
安娜伸出手去摸那张画布上的颜料，那坨颜料像是有生命一样，安娜一伸手它就挪到一边去。
“真奇怪，你是颜料成精？”安娜问道。
那坨颜料突然变成一个圈落在了“否”上。
安娜睁大了眼睛，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古斯塔瓦，你知不知道那个‘查理查理’的通灵游戏？”安娜问道。
“我不知道。”古斯塔瓦摇摇头，“是和这个差不多吗？”
“对！我们向这坨颜料提出问题，它会回答我们是否。”安娜点点头，“你是从别的地方来的吗？”
“是。”颜料回答。
“这是你的本体吗？”安娜问道。
“否。”
“梵·高是不是在这里？”安娜问道。
“否。”
“这里是不是梵·高的回忆？”安娜问道。
“否。”
安娜和古斯塔瓦对视了一眼，她不解地挠了挠头，说道:“这里不是梵·高的回忆，那这里能是哪里？”
“让我大胆的猜想一下，如果这坨颜料是这个‘玛吉人’的一部分，那也就意味着它本身应该是没有实体的，与其说这里是画里，不如说这里是它的胃里。”古斯塔瓦说道。
“这里是你的胃里吗？”古斯塔瓦问道。
“是，否。”
“你不要一本正经地问这种恶心问题好不好！”安娜喊道。
“它这是什么意思？”古斯塔瓦问道。
“就是是也不是，对了一半。”安娜解释道。
“我们找到出去的办法了吗？”安娜问道。
“否。”
安娜抓了抓自己厚厚的头发，然后长出了一口气，继续问道:“出去的办法是找到你的本体吗？”
“是。”
“你的本体是不是在精神病院？”古斯塔瓦问道。
“否。”
“是不是在城里？”安娜问道。
“否。”
“我服了，不在这里也不在那里，那还能在哪里？”安娜挠着头，走向窗边，窗户上虽然有铁栅栏，但是还是能看清远处的景色，夜色永远都那么浓厚，银河与雾气交织在一起，一轮圆月……等等，一轮圆月？
安娜怔了怔，转过身来再次问道:“是不是在月亮上？”
“是。”
“啊？”古斯塔瓦表示不解，安娜喜笑颜开，拉起古斯塔瓦就往外冲:“我们去找他们，我知道它究竟藏在哪里了！”
“为什么在月亮上？”古斯塔瓦问道。
“虽然我对这幅画不太了解，但是我也是认真看过的，当时画里画的是弦月，不是圆月，而这里的月亮却是圆圆的，所以有问题。”安娜认真的回答道。
两人很快回到了镇里，但是坐在那里等待的只有伊莉莎和桑多尔，古斯塔瓦问道:“那个家伙呢？”
“他说他想四处看看，再感受一下梵·高的世界。”桑多尔指了指远处，“估计一会儿就回来了。”
“我知道要怎么出去了。”安娜拿出手机写道，这时候她发现时间已经过去一小时了，她看向伊莉莎，伊莉莎十分平静地坐在原地，距离十二点还剩下两分钟。
“你问问她知不知道‘空中的阿芙洛狄忒’。”安娜在手机上写道，然后展示给了桑多尔。
“伊莉莎小姐，请问你知不知道‘空中的阿芙洛狄忒’？”桑多尔问道。
这句话好像一个开关，他们第一次在伊莉莎身上看到了情绪，只见她迅速地回过头，没有五官的脸上竟显示出一丝惊慌，她伸出手抓住桑多尔，她的全身都在颤抖，脸上的干颜料不停地脱落，她喘了半天气，突然开口道:“救救我，我不想死，我根本就不是伊莉莎，他是个疯子，疯子！求你们快带我走，他要把我变成他永远的作品！”
“什么，什么？你冷静点，把话讲清楚。”古斯塔瓦走上前按住了伊莉莎，“你说你不叫伊莉莎，那你叫什么？”
“我，我的名字是芙丽尔·博朗！伊莉莎早就死了，就死在他面前……他精神失常了，把我当做伊莉莎……求你们救救我……”她颤抖的越发厉害，两条胳膊也开始被颜料覆盖，“他疯了，他逼我和他待在一起，不然他说他要杀了我，把我做成颜料，求你们了……救我……”
“你姓博朗？你是他的什么人，你的意思是说他真的是个疯子？”桑多尔感到无比震惊，“小姐？”
像是中了什么魔咒，这位自称“芙丽尔”的女人突然一动不动，一句话也不说了。
“伊……芙丽尔小姐？”桑多尔试探性的叫了一声。
“你好，你们是谁？”芙丽尔问道。
“你说他会不会来啊，要是他不来怎么办？”桑多尔问道。
安娜摇了摇头，在手机上疯狂敲击键盘，自大不能说话以来，安娜的手速在日益加快。
“不清楚，他不来就算了，也不强求，让他来只是觉得他对于梵·高更加了解，或许对我们有帮助。”安娜写道。
“在外人面前使用魔法，你不要命啦。”古斯塔瓦突然出现道。
“我们准备了这个。”桑多尔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眼罩，上面画着一双十分滑稽的眼睛。
“好吧。”古斯塔瓦无奈道。
爱德华·博朗并没有准时到达，而是在过了约定时间差不多十分钟后才到。
“抱歉，我犹豫了一下。”爱德华说道。
“没关系，可以理解。”桑多尔点点头。
“所以现在是要干什么？”爱德华问道。
“当然是进到里面去。”桑多尔指了指早已黑灯的画展，然后拿出了眼罩，“‘魔女’小姐需要一些神秘感，所以麻烦你啦。”
“什么……啊？！”被蒙上演的爱德华，在感受到一阵狂风后，然后就进入了画展里，正好站在《星夜》的前面。
“老天爷……”爱德华感叹了一句，“我们会被抓的，这里有监控，这是犯罪！”他连连后退，突然撞在了一个厚实的胸膛上，他回过头，看到一个皮肤偏黑，一头红发的男人，他又高又壮，脸上挂着轻佻的笑容，金色的眼睛正盯着他，他一把揽住爱德华，开口道:“嘿老兄，冷静点儿，我们不会被抓的，没有人会知道我们来过这里，你到底还想不想救你的妻子？”
“你，你又是谁啊？”爱德华大惊失色地说道。
“我是‘魔女’的执事，这位先生，不用太紧张，这将是一次奇妙的体验。”古斯塔瓦笑道。
惊慌之间，爱德华看到安娜已经走到了画前，她和《星夜》只隔着一层玻璃，就像当时他的妻子那样。安娜伸出了手，只见玻璃开始扭曲，安娜一瞬间就消失在了画前，爱德华十分激动，他抓住桑多尔的肩膀使劲摇晃:“我没疯！我说的都是真的！画会吃人！！”
“……我又没说不信你，请你放开我，先生。”桑多尔嫌弃地推开爱德华，随后深吸了一口气，也进入了画里，古斯塔瓦揽着爱德华，强行带着他进入了画里。
爱德华睁开眼，看到自己已经置身于画中，地面是颜料形成的，天空中的星月夜不再像外面看到的那样，而是真正的转动了起来，一轮圆月高高的挂在空中，散发出层层金色的光晕，这些光晕不停地向内而外地转动着，天上的星河和云层像一层层波浪缓慢地运动，街道上人来人往，向后转去，他们正置身于一座圆顶教堂的前面，那棵直插云霄的大树伫立在不远处。
“我的老天爷……”爱德华十分的震惊，他四处观察着，一会儿趴下来轻抚地面，一会儿跑到建筑前到处乱摸，嘴里还念念有词。
安娜四处张望着，看到街道上有来来往往的行人，只不过都是油画样子的，她拿出纸笔，在上面写了“这里是什么时候的哪里”几个大字，随机拦下了一位路人，然后向他展示了手里的纸，但是路人叽里呱啦说了几句，安娜一个字也没有听懂，正当她满头问号的时候，桑多尔走了过来。
“他讲的是法语，这里是画中的世界，还记得吗，我跟你说过，这幅画的取景地在普罗旺斯。”桑多尔说道。
“那我们怎么办，现在跟无头苍蝇一样。”安娜写道。
“不知道，要是康拉德在这里就好了，我一直觉得他至少会讲十几门语言。”桑多尔耸耸肩，然后转头看向爱德华，“嘿，博朗先生，你会不会讲法语？”
“当然，法国就像我的第二个家！”他用高昂的语调讲了句法语，然后蹦蹦跳跳地跑到安娜面前，拿起纸看了看，随后冲上去拦下一位路人。
“你好先生，请问现在是什么时候？不不不，我是问年份，哦，1889年，好的，谢谢！”爱德华朝那位路人行了礼，然后转头对大家说明了刚刚得到的回答。
“所以我们是回到了1889？”桑多尔问道。
“不，不！这里是梵·高的画作，所以我们应该置身于他的回忆里！”爱德华激动地说道。
“所以出去的办法就是找到梵·高本人吗？”安娜写道。
“看来是的。”桑多尔点了点头。
爱德华拦截了不少路人，安娜他们听不懂他在讲什么，就只能站在原地等他，安娜百无聊赖，就四处乱转了几下，她走到教堂的墙壁前，轻轻地抚摸了一下，手感有些糙，感觉很像在抚摸画布，就在她的手离开墙面的一瞬间，墙皮脱落了几块，墙上出现了一条黑色的裂缝，安娜将一只眼睛靠了过去，在那条黑色的缝隙里，安娜看到了一条长长的走廊，看装潢有点像古堡的长廊，长廊的尽头有一座雕塑，由于里面一片漆黑，只有一点光打进来，安娜无法判断那究竟是一座什么雕像。
“你看什么呢？”桑多尔突然出现在安娜的身后，安娜吓了一激灵，她拿出手机写道:“从这里可以看到一个走廊，但我看不出来是哪里的走廊。”
桑多尔面露疑惑，也把脸贴了过来，他左看右看，都看不出什么:“好吧，这不是一个黑色的条纹吗？”说着他还用手摸了一下，摸上去是扁平的。他朝安娜做了一个无奈的表情，安娜感到奇怪，再次去观察，却什么也看不见了。
这时爱德华终于结束了他的问询，小跑过来说道:“我打听到了——”
“你知道去哪里找梵·高了吗？”桑多尔问道。
“我知道我的妻子在哪里了！”爱德华面露喜色，他朝着街区更深处指了指，“他们说她在街那边的酒吧！”
桑多尔一时语塞，但是最初答应爱德华的，也确实是帮助他找到妻子，他点了点头，看了一眼安娜，说道:“那我们先去和你妻子汇合吧。”
四个人开始向街区进发，街上的路人都穿着十分复古的服装，四个人就像奇装异服上街，但是没有一个人感到奇怪，没有一个人理会他们，似乎他们出现在这里最正常不过了。
不知道走了多久，他们终于来到了一个酒馆边，一个女人坐在最边上的桌子前，穿着一袭米黄色的裙子，棕色的长发像波浪一样散在身后，她背对着四人，爱德华喜出望外，冲了过去。
“伊莉莎！”爱德华喊了一句，但是女人并没有回头。
伊莉莎……？安娜皱起了眉头，爱德华的妻子和“空中的阿芙洛狄忒”是同名？她又想起来之前爱德华将妻子比作“阿芙洛狄忒”，也许只是巧合吧，世界这么大，重名也很正常，她摇了摇头，然后走上前去。
爱德华又喊了一声女人的名字，女人才缓缓转过头来，当她转过头时，安娜的汗毛一下子竖了起来，她没有五官，脸上是流动的星空，是的，和天上的星空一样，只不过已经有了龟裂的现象，随着她的转动有碎渣在脱落。
“亲爱的，是你吗，是你来救我了吗？”女人颤抖着，双手慢慢抬起，轻轻抚摸着爱德华的脸，爱德华虽然被吓了一跳，却并没有撒开手，他声音颤抖地说道:“亲爱的，伊莉莎，是我……爱德华，是我，你怎么变成这幅样子了？”
“我怎么了？”伊莉莎说着，想要用手去摸自己的脸，爱德华一把抓住她的手，将她揽到怀里，轻声说道:“没关系亲爱的，你很美，就像从前一样，来吧，我带你出去。”爱德华牵起伊莉莎的手，然后轻声问道:“亲爱的，你知道去哪里可以见到梵·高吗？”
“当然，他现在正住在精神病院里呢。”伊莉莎点点头，指了一个方向，安娜顺着伊莉莎手指的方向望去，距离看起来不是很远，她捏了捏包带，走在了最前面。
“这里完全没有白天，人们不会感到奇怪吗？”桑多尔问道。
“不会，这里只是一段回忆，这些人每天都在做重复的事情，第一天我刚刚来到这里的时候也很慌张，很惊恐，我试图和他们沟通交流，好不容易和他们渐渐熟悉起来，当零点过后，他们就会再次忘记你。”伊莉莎说道，她的声音很平静，由于她也没有五官，安娜也无法判断她真正的情绪。
“最初，我的手机还有电量，我还可以看看日期，看看手机里的照片文档，可是后来我的手机没电了，这里没有地方可以充电，也没有日历，每天都是同一天。我现在已经渐渐习惯了，我和每一个人聊天，我记住他们所说的话，第二天他们就会忘记，我就会再次去和他们说话……”
“那你有没有见到梵·高呢？”爱德华问道。
“我没有见到，那个精神病院我总是过不去，每当我走在这条路上我总觉得这条路越走越长，越走越长，最后我只能放弃。”伊莉莎说道。
说罢，几个人都停了下来大眼瞪小眼，安娜拿出手机写道:“我们总得试试吧，万一成功了呢？”
“如果不成功呢，我们没有太多时间耗在这里，如果明天不去上课，我们会完蛋的。”桑多尔说道。
“来这里的时候没跟任何人说，康拉德他们是不知道的。”桑多尔继续说道。
“但如果我们没回去，他们应该知道我们有事情，他们会帮我们打掩护的。”安娜写道。
“可是——”桑多尔说着，靠近安娜耳边，“你看伊莉莎小姐，她待的太久了，你也看到了她的变化，除了没有五官，我觉得她也没有了情绪，如果我们待的太久，我们也会变成这样的。”
安娜叹了口气，看向远处的精神病院，她的手贴着帆布包，隔着包她能摸到附魔书的轮廓，她思索了一会儿，拿出手机写道:“那这样吧，如果这里真的是‘玛吉人’搞的鬼，我有附魔书，说不定我有解决办法，我和古斯塔瓦去前面探路，你们在镇上等我，怎么样？”
桑多尔将安娜的想法告知了爱德华，爱德华和伊莉莎都同意了，安娜和古斯塔瓦出发之际，桑多尔抓住了安娜的手腕。
“注意安全。”
安娜点了点头，朝桑多尔笑了笑。
安娜和古斯塔瓦并排走着，慢慢地就从桑多尔的视野里消失了。
“真奇怪，他们为什么走了那么远呢？”伊莉莎说着，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桑多尔注意到她的皮肤也开始龟裂，开始泛起淡蓝色的光。
另一边，安娜一边走，一边回头看着，随着离精神病院的距离越来越近，她的心就越来越慌，随着距离越来越近，向后看去，小镇的景色也越来越壮观，更像在外面看到的《星夜》。
精神病院的条件看起来非常不错，外围是绿树丛荫，门口有一个小喷泉，病人似乎很少，在外面散步的只有几个人，古斯塔瓦四处看了看，说道:“怎么找他，咱俩也不会讲法语啊。”
“唉，你怎么也不会，你以前的神从没有法国人吗？”安娜接道。
“你为啥不再带个人呢？”古斯塔瓦说道，“感觉就咱俩这文化水平，在这里显得有些苍白。”
“因为我想说话！我快憋死了，再不说话我真的要急死了。”安娜用力地跺了跺脚，“没关系，既然这个东西抓我们进来，它肯定会想办法让我们了解情况的。”
“万一它只是饿了，想把我们吃了呢？”古斯塔瓦接道。
“我真服了，你嘴里有没有一句好话？”安娜瞪了古斯塔瓦一眼，然后随手指了一个穿着黑西装的人，他身材有些矮小，肚子鼓鼓的，正站在喷泉旁边。
“你去问问他懂不懂英语。”安娜说道。
“好吧。”古斯塔瓦无奈地说道，准备迈步向前，却被安娜一把拉住了。
“又干嘛？”
“不用找了，你看。”安娜指向树林的边上，有一个若隐若现的人影，他通体都是由颜料组成的，颜色贴近后方的树林，不仔细点看还真是看不出来。
“啥？”古斯塔瓦眯起眼，扫视了一圈。
“那有个影子！颜料小人！”安娜用力地指了指，“看不见吗？”
“在哪里啊？”古斯塔瓦问道。
“哎哟真是受不了了，你色盲吗？那里！！”
“真的看不见……”
说着那个影子开始慢慢地移动，当它移动进门厅的时候，古斯塔瓦终于看见了。
“看见了，看见了。”古斯塔瓦笑道。
“傻子。”安娜拿胳膊肘戳了戳他，然后拖着他跟上了那个油画影子。
那个影子一直在移动，周围的人似乎看不见它，它灵活的躲避着人群，安娜和古斯塔瓦紧紧地跟着它，很快它拐进了一间房间，然后消失不见了。安娜冲进房间，房间里没有人，窗户被铁栏杆封着，窗户两边挂着几幅画，地上有一张画布，上面有一摊颜料，下面歪歪扭扭的写着“是”和“否”。
安娜伸出手去摸那张画布上的颜料，那坨颜料像是有生命一样，安娜一伸手它就挪到一边去。
“真奇怪，你是颜料成精？”安娜问道。
那坨颜料突然变成一个圈落在了“否”上。
安娜睁大了眼睛，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古斯塔瓦，你知不知道那个‘查理查理’的通灵游戏？”安娜问道。
“我不知道。”古斯塔瓦摇摇头，“是和这个差不多吗？”
“对！我们向这坨颜料提出问题，它会回答我们是否。”安娜点点头，“你是从别的地方来的吗？”
“是。”颜料回答。
“这是你的本体吗？”安娜问道。
“否。”
“梵·高是不是在这里？”安娜问道。
“否。”
“这里是不是梵·高的回忆？”安娜问道。
“否。”
安娜和古斯塔瓦对视了一眼，她不解地挠了挠头，说道:“这里不是梵·高的回忆，那这里能是哪里？”
“让我大胆的猜想一下，如果这坨颜料是这个‘玛吉人’的一部分，那也就意味着它本身应该是没有实体的，与其说这里是画里，不如说这里是它的胃里。”古斯塔瓦说道。
“这里是你的胃里吗？”古斯塔瓦问道。
“是，否。”
“你不要一本正经地问这种恶心问题好不好！”安娜喊道。
“它这是什么意思？”古斯塔瓦问道。
“就是是也不是，对了一半。”安娜解释道。
“我们找到出去的办法了吗？”安娜问道。
“否。”
安娜抓了抓自己厚厚的头发，然后长出了一口气，继续问道:“出去的办法是找到你的本体吗？”
“是。”
“你的本体是不是在精神病院？”古斯塔瓦问道。
“否。”
“是不是在城里？”安娜问道。
“否。”
“我服了，不在这里也不在那里，那还能在哪里？”安娜挠着头，走向窗边，窗户上虽然有铁栅栏，但是还是能看清远处的景色，夜色永远都那么浓厚，银河与雾气交织在一起，一轮圆月……等等，一轮圆月？
安娜怔了怔，转过身来再次问道:“是不是在月亮上？”
“是。”
“啊？”古斯塔瓦表示不解，安娜喜笑颜开，拉起古斯塔瓦就往外冲:“我们去找他们，我知道它究竟藏在哪里了！”
“为什么在月亮上？”古斯塔瓦问道。
“虽然我对这幅画不太了解，但是我也是认真看过的，当时画里画的是弦月，不是圆月，而这里的月亮却是圆圆的，所以有问题。”安娜认真的回答道。
两人很快回到了镇里，但是坐在那里等待的只有伊莉莎和桑多尔，古斯塔瓦问道:“那个家伙呢？”
“他说他想四处看看，再感受一下梵·高的世界。”桑多尔指了指远处，“估计一会儿就回来了。”
“我知道要怎么出去了。”安娜拿出手机写道，这时候她发现时间已经过去一小时了，她看向伊莉莎，伊莉莎十分平静地坐在原地，距离十二点还剩下两分钟。
“你问问她知不知道‘空中的阿芙洛狄忒’。”安娜在手机上写道，然后展示给了桑多尔。
“伊莉莎小姐，请问你知不知道‘空中的阿芙洛狄忒’？”桑多尔问道。
这句话好像一个开关，他们第一次在伊莉莎身上看到了情绪，只见她迅速地回过头，没有五官的脸上竟显示出一丝惊慌，她伸出手抓住桑多尔，她的全身都在颤抖，脸上的干颜料不停地脱落，她喘了半天气，突然开口道:“救救我，我不想死，我根本就不是伊莉莎，他是个疯子，疯子！求你们快带我走，他要把我变成他永远的作品！”
“什么，什么？你冷静点，把话讲清楚。”古斯塔瓦走上前按住了伊莉莎，“你说你不叫伊莉莎，那你叫什么？”
“我，我的名字是芙丽尔·博朗！伊莉莎早就死了，就死在他面前……他精神失常了，把我当做伊莉莎……求你们救救我……”她颤抖的越发厉害，两条胳膊也开始被颜料覆盖，“他疯了，他逼我和他待在一起，不然他说他要杀了我，把我做成颜料，求你们了……救我……”
“你姓博朗？你是他的什么人，你的意思是说他真的是个疯子？”桑多尔感到无比震惊，“小姐？”
像是中了什么魔咒，这位自称“芙丽尔”的女人突然一动不动，一句话也不说了。
“伊……芙丽尔小姐？”桑多尔试探性的叫了一声。
“你好，你们是谁？”芙丽尔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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