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师徒对话
“老师，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在患者还有生命体征的时候，这样做不合适。”陆希文尽力争辩。
“怎么不合适了？为什么不合适？哪里不合适？”王黎的火气渐渐升腾。见陆希文没有回答，随即放缓了语气说道：“记得前年的、去年的实验的吧？包括今年四月份的，当时的分离手术是怎么做的？没有生命体征的情况下，我们的大脑分离手术都失败了，一次次的都失败了！我们能这么永远失败下去吗？如果我们没有一次成功，拿不出一点成绩，研究院怎么发展？我们的科研怎么进步？你想过吗？”
“老师，我知道要出成绩，我也知道研究院要发展，只是我觉得……”
“你觉得什么？！”陆希文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王黎打断：“你觉得你的感受最重要？你还是觉得在研究院你可以决定一切？不要拿微不足道的什么合适不合适来说事，研究院的发展最重要！医学的进步最重要！”在事业刚刚站到一个高峰的时候，有人在指责自己的做法有问题，王黎很生气，哪怕是他最欣赏的亲传弟子。
陆希文的火气也上来了：“哪怕研究院的发展再重要，也不能在患者还活着的时候把人家的大脑取出来，这是谋杀！”
办公室的空气瞬间凝固。王黎望着陆希文，眼神冰冷，陆希文毫不退让的和自己的老师对视。
片刻后，王黎教授开口了：“原来你是这么想的，我明白了。那你想怎么样？报警吗？把我和刘院长都抓起来吗？”
“老师，我不是这个意思，我……”
陆希文的话再次被王黎打断：“那你是什么意思？你和我说这些，究竟要干什么？”
看着自己心目中那个和蔼睿智的老师因为愤怒而变得有些狰狞的面容，陆希文失去了继续争辩的想法。
办公室安静了下来。
几分钟后，陆希文起身，拿起桌上的茶杯，到饮水机接上热水，然后放到了王黎的面前。“老师，您喝水。”
王黎紧绷的表情出现了一丝松懈。
陆希文开口了：“老师，我记得第一次您教导我，那时是我的课业里出现的一个错误，当时的我不以为然，您告诉我，医者的使命是救死扶伤，那么每一个微小的失误都不允许发生。您当时告诫我的话语我永远都忘不了。从那以后，我慢慢对自己从事的事业有了全新的认识。它不是一份工作，它关系的是每一个患者的健康甚至生命。之后，我追随你的脚步，在这个过程中，你对患者的真心关怀，你对患者的细致呵护，是我一直效仿和学习的目标。我从您那里知道，医学是神圣和高尚的事业，不许任何的龌蹉和肮脏去玷污它。只是…只是这一次手术，当我的预感被证实，当我知道我的老师要做和他以往教育我的理念背道而驰的事情的时候，我的信念崩塌了。当从手术室出来的时候，我不敢去看患者，我不知道如何去向他解释发生的这一切，虽然我知道他根本听不见我的解释了。老师，我不知道如何表达我的心情和感受，我就觉得以往的一切都是一个笑话。十多年奋斗建筑起的理想，我却发现最底层的信仰根基居然是这样的。我过不去心里那道坎，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办。我是否还能像以前那样，做一个卫道士，为自己的信仰而奋斗。”
王黎深深的看了陆希文一眼，缓缓的开口：“希文，我希望你能明白，任何事业的追求都需要付出代价。如果一个目标能够被轻易达成，那么这个目标一定不值得去努力追求。就像我们现在所做的，我们需要为了解决人类的脑科疾病去奋斗，但是没有一个优秀的脑科标本，我们是很难完成自己的目标的。而恰好，患者的身体条件也满足这一点。他本来就时日无多，也愿意为健康事业付出自己的躯体，这种情况下，对一个癌症晚期患者，每一天都是一天的痛苦折磨。我们都见过肝癌晚期的患者，那种痛苦的煎熬无论是谁见到都不寒而栗。他已经到了生命的尽头，每一天都是痛苦，这时，我们帮助他解脱，还可以完成他的心愿，用他的躯体来为医学做更好的贡献。那么，我们为什么不去做点什么?我们就只是等着，等着这具极具研究价值的躯体逐渐失去心脏的跳动以后才去做呢？我知道这接受起来很难。但是没有办法，这就是人类进步的代价。每一次，我遇到这样的事情时，就告诉自己，医学是伟大的，我所做的是为了人类的健康，为了医学的进步，为了更多的患者不再痛苦延绵。这才是最重要的。”
听到似曾相识的最后一句话，陆希文想到了高哥，他也是这么劝慰自己的。
王黎看到陆希文的沉思，继续说道：“希文，你不需要担心什么。记得前天来的那两个人吗，他们对所有的流程都一清二楚，而且，他们默许了。也就是说我们的手术不是擅自做主，是获得过许可的。另外，告诉你一件事，他们对实验室拥有真正的主导权。而你说的什么犯罪，什么谋杀，在他们那里，什么都不是。别问我他们是谁，知道了对你没什么好处，你只需要知道，实验室的科研工作都是科学研究，不是科学研究的部分，或者说，你认为不是科学研究的部分，会有人把它变成合理的科学研究的一部分。”
“老师，我没有任何想要就这个事情去干什么的意思，我只是无法迈过心里那道坎。救死扶伤的医者为了更高的研究目标，为了大众的健康和生命，然后用个体的生命健康来完成这个目标，我无法理解，也接受不了。”
“记得佛家有句话'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吗？你不愿意接受的事情，有人愿意去做。我不信佛，但这句话我十分认可。”王黎教授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显露出了卫道者般的虔诚。
“希文，这件事已经过去了，以后不要再提了。”王黎接着说道。
陆希文从王黎的办公室出来。他没有告诉王黎的是，经历了几天高强度的忙碌，昨晚是第一次可以回家好好休息的一个晚上，可他居然失眠了。眼前浮现的一直是离开手术室时看到的那个场景，手术台上躺着一具躯体，心脏依旧在跳动，呼吸也没有停止，然而没有了作为一个正常的人类所具有的基本器官:大脑。
“怎么不合适了？为什么不合适？哪里不合适？”王黎的火气渐渐升腾。见陆希文没有回答，随即放缓了语气说道：“记得前年的、去年的实验的吧？包括今年四月份的，当时的分离手术是怎么做的？没有生命体征的情况下，我们的大脑分离手术都失败了，一次次的都失败了！我们能这么永远失败下去吗？如果我们没有一次成功，拿不出一点成绩，研究院怎么发展？我们的科研怎么进步？你想过吗？”
“老师，我知道要出成绩，我也知道研究院要发展，只是我觉得……”
“你觉得什么？！”陆希文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王黎打断：“你觉得你的感受最重要？你还是觉得在研究院你可以决定一切？不要拿微不足道的什么合适不合适来说事，研究院的发展最重要！医学的进步最重要！”在事业刚刚站到一个高峰的时候，有人在指责自己的做法有问题，王黎很生气，哪怕是他最欣赏的亲传弟子。
陆希文的火气也上来了：“哪怕研究院的发展再重要，也不能在患者还活着的时候把人家的大脑取出来，这是谋杀！”
办公室的空气瞬间凝固。王黎望着陆希文，眼神冰冷，陆希文毫不退让的和自己的老师对视。
片刻后，王黎教授开口了：“原来你是这么想的，我明白了。那你想怎么样？报警吗？把我和刘院长都抓起来吗？”
“老师，我不是这个意思，我……”
陆希文的话再次被王黎打断：“那你是什么意思？你和我说这些，究竟要干什么？”
看着自己心目中那个和蔼睿智的老师因为愤怒而变得有些狰狞的面容，陆希文失去了继续争辩的想法。
办公室安静了下来。
几分钟后，陆希文起身，拿起桌上的茶杯，到饮水机接上热水，然后放到了王黎的面前。“老师，您喝水。”
王黎紧绷的表情出现了一丝松懈。
陆希文开口了：“老师，我记得第一次您教导我，那时是我的课业里出现的一个错误，当时的我不以为然，您告诉我，医者的使命是救死扶伤，那么每一个微小的失误都不允许发生。您当时告诫我的话语我永远都忘不了。从那以后，我慢慢对自己从事的事业有了全新的认识。它不是一份工作，它关系的是每一个患者的健康甚至生命。之后，我追随你的脚步，在这个过程中，你对患者的真心关怀，你对患者的细致呵护，是我一直效仿和学习的目标。我从您那里知道，医学是神圣和高尚的事业，不许任何的龌蹉和肮脏去玷污它。只是…只是这一次手术，当我的预感被证实，当我知道我的老师要做和他以往教育我的理念背道而驰的事情的时候，我的信念崩塌了。当从手术室出来的时候，我不敢去看患者，我不知道如何去向他解释发生的这一切，虽然我知道他根本听不见我的解释了。老师，我不知道如何表达我的心情和感受，我就觉得以往的一切都是一个笑话。十多年奋斗建筑起的理想，我却发现最底层的信仰根基居然是这样的。我过不去心里那道坎，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办。我是否还能像以前那样，做一个卫道士，为自己的信仰而奋斗。”
王黎深深的看了陆希文一眼，缓缓的开口：“希文，我希望你能明白，任何事业的追求都需要付出代价。如果一个目标能够被轻易达成，那么这个目标一定不值得去努力追求。就像我们现在所做的，我们需要为了解决人类的脑科疾病去奋斗，但是没有一个优秀的脑科标本，我们是很难完成自己的目标的。而恰好，患者的身体条件也满足这一点。他本来就时日无多，也愿意为健康事业付出自己的躯体，这种情况下，对一个癌症晚期患者，每一天都是一天的痛苦折磨。我们都见过肝癌晚期的患者，那种痛苦的煎熬无论是谁见到都不寒而栗。他已经到了生命的尽头，每一天都是痛苦，这时，我们帮助他解脱，还可以完成他的心愿，用他的躯体来为医学做更好的贡献。那么，我们为什么不去做点什么?我们就只是等着，等着这具极具研究价值的躯体逐渐失去心脏的跳动以后才去做呢？我知道这接受起来很难。但是没有办法，这就是人类进步的代价。每一次，我遇到这样的事情时，就告诉自己，医学是伟大的，我所做的是为了人类的健康，为了医学的进步，为了更多的患者不再痛苦延绵。这才是最重要的。”
听到似曾相识的最后一句话，陆希文想到了高哥，他也是这么劝慰自己的。
王黎看到陆希文的沉思，继续说道：“希文，你不需要担心什么。记得前天来的那两个人吗，他们对所有的流程都一清二楚，而且，他们默许了。也就是说我们的手术不是擅自做主，是获得过许可的。另外，告诉你一件事，他们对实验室拥有真正的主导权。而你说的什么犯罪，什么谋杀，在他们那里，什么都不是。别问我他们是谁，知道了对你没什么好处，你只需要知道，实验室的科研工作都是科学研究，不是科学研究的部分，或者说，你认为不是科学研究的部分，会有人把它变成合理的科学研究的一部分。”
“老师，我没有任何想要就这个事情去干什么的意思，我只是无法迈过心里那道坎。救死扶伤的医者为了更高的研究目标，为了大众的健康和生命，然后用个体的生命健康来完成这个目标，我无法理解，也接受不了。”
“记得佛家有句话'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吗？你不愿意接受的事情，有人愿意去做。我不信佛，但这句话我十分认可。”王黎教授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显露出了卫道者般的虔诚。
“希文，这件事已经过去了，以后不要再提了。”王黎接着说道。
陆希文从王黎的办公室出来。他没有告诉王黎的是，经历了几天高强度的忙碌，昨晚是第一次可以回家好好休息的一个晚上，可他居然失眠了。眼前浮现的一直是离开手术室时看到的那个场景，手术台上躺着一具躯体，心脏依旧在跳动，呼吸也没有停止，然而没有了作为一个正常的人类所具有的基本器官:大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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