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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战前

    蹉见世间人。但有纤毫即是尘。不住旧时无相貌,沉沦,只为从来认识神。

    作麽有疏亲,我自降魔***。不是摄心除妄想,求真。幻化空身即法身。(注:宋,王安石《南乡子之一》)

    等作布衣短簪打扮的老者捉笔书完一首,阁楼芜檐画廊边临观江水的白衣折扇俏公子才轻笑着唱出半阙:“自古帝王州,郁郁葱葱佳气浮,四百年来成一梦,堪愁,近代衣冠成古丘。(注:宋,王安石《南乡子之二》)”

    “临川先生当年登上此楼的心境,咱倒是也能品出一二来。不过,纵使世事无常,但人身豪迈,我等也要顺势而为,纵马天下不是?”

    年轻公子哥一曲唱罢时,停笔站在他身后的老者还微微笑了笑,可听到后接的这几句牢骚话后,老者顿时拉下一副黑脸:“哼!不知天高地后!天下英雄,藏龙卧虎。王荆文公当初只看过一眼就堪破了金轮大法的奥秘,直言此为小家之术,羞的为师闭门坐观五十载。可惜等到我重出江湖时,他老人家已经作古!想来真正心系天下的大义之士,早就看淡生死,不较功名利禄了!你这毛头小子,安敢论人生豪迈?岂不羞臊!”

    “师傅年纪大记错了吧,兴许临川老头只是看不懂胡诌呢!想我天纵奇才,如今也只把金轮大法修到第八层境界而已!如若南方真有英才,还至于让我等坐观牡丹亭路数天下豪杰么,哈哈哈哈哈哈!”

    张狂笑声从阁楼间冲天而出,居然一气压弯了江边郁郁葱葱的柳枝直扑江面,在缓流中打出了乱石击水的连响。老者见此,不由心神舒畅的赞过两句:“不错,不错,你总要比为师当年厉害一些的。。。”

    “嘿嘿!这叫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聒噪!既然你定不住心一念想南下建功,那就去吧!免得我天天和你斗气伤神,不过有一句话必须记住了:君子得势,水涨船高;小人得势,惊涛骇浪;得饶人处且饶人,天下之大,我佛慈悲!”

    “我佛慈悲!完颜克谨记。”

    “还有,既然建功,莫属军中,此时精锐万户们齐聚襄樊,你可到刘整将军门下做一个参功先锻炼几年,我已经安排好了!”

    “徒儿遵命!”

    “别急!刘将军乃军略大才,六韬兵法深谙于心,你万万不可小觑和人起了冲突,不然,为师也难保你!”

    完颜克听到这里,已经烦他师傅烦的要死,不过想到南下之后,昔年故国的荣华富贵骏马美人指日可期,所以耐着性子听完,不过他临走前还是不甘的假装委屈喊出了两句心里话:“阿术哥和我情同手足,而且为人义气兵强马壮。。为什么要跑去一个南人降将手底下学习!”

    老者闻言回头微微一笑,耐心向半脚踏出阁楼却未跨步离开的徒儿解释:“完颜夫人已经开始帮助大汗编撰新的律法了,想必过些日子就要颁发,你可知这次的律法和往昔有什么不同么?中原文字,这次的律法上只有中原文字,所以,大汗已经不太需要不懂南人心思的莽夫了,而南北大院却必须掌握在自己人手里,那么,将来什么人才会位高权重,想必不用为师多提醒了吧!”

    欧阳克轻易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忍不住又多嘴半句:“哈哈,还是师傅您老人家老谋深算!走了,回来时肯定给您带。。上好的西湖龙井!”

    “况且,阿术骄悍,已经被群狼环伺却不自知,料定活不过这个金秋了!”

    一句话宛若惊雷,把匆匆跃下楼台的完颜公子定在了在楼层间的斜梯上,半响,完颜克运功完毕,稳住心神,一步步安安分分的走到平地处,转身朝刚离开的地方行了跪伏大礼。等到他再次起来准备大踏步离开时,阁楼边才传来一句慢悠悠的告别:“去吧!记得找你大师兄拿上转世金轮护身!”

    “知道了!”

    。。。

    “你知道个屁!”

    “哥!阿律大人和弟兄们都看着呢,能不能留点面子!”

    “留个屁!”

    “刘将军消消气,是在下不堪大任,才拉来刘取兄弟一起过来求大人指点,还望大人能撇开芥蒂,给我等一条明路!”

    “是啊!哥,明明有人想借着这次行事断阿律大人前途,你还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难道等弟弟翻在江面上当王八了才肯动私情么!”五大三粗的刘取像个笨小孩一样,挤着红眼睛觑视红案堂桌后端站的清瘦大哥、新晋一等万户刘整,只差当场落泪跪地哀求了。

    富绅打扮的刘取身边,一个带刀带甲的年轻人始终在堂下低头拱立,态度远比刘取谦卑,而正是堂下这两人一动一静,你来我往的交接讨饶之势,让刘整有苦难说,只期待着年轻人比刘取面皮薄些,能掀帘而去。可惜,最先耗不住的是刘整自己:“贤弟免礼请坐吧!这事我接了,但成效如何,还得你们兄弟自家思量!”

    “嘿嘿。。。我就知道!”

    “没说你,刘取你给我继续站着!”

    “那怎么行,兄弟之间不能瞎讲究俗礼。。。”

    刘取插科打诨之间,军帐里的另外两人已经说起了正事。原来,此番围困襄樊大城的战役虽然来来去去已经耗了一年又半载,但各家精锐万户都出工不出力,不愿把自家战马空空耗尽在一座必破的孤城之下,何况骑兵本就不善攻城!围困打援的懈怠心思一起,整个战事就缓了下来。

    和骑兵将领的心思相反,迫不得已受命接受俘兵编制的南人将领刘整,夹在中间无路可去,只能闷头带“自己人”打自己人。虽然他也懈怠,但经不住其余人比他还懈怠,所以不论攻城胜败,南北大院军功表彰那是源源不断拿到手软,因此几月时间就从一个三等万户升迁到了王帐一等万户,算是襄樊城内城外最为炙手可热的人物。

    这其中最有意思的是,即便大家都清楚刘整是温水里的青蛙,秋霜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但眼看时间越拖越久,枢密军令越写越简,许多不那么资深的骑兵将领都感觉到了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肃杀气息,更别说几个资深万户!这个时候大家再转头一看同样装模做样的刘整部,才发现那边突然间就月明星灿,风轻云淡了!

    一番早出力早脱身的金蝉脱壳攻守调转,直接把一群手握重兵的莽夫耍的团团转,伴随着数封大汗手书军令的送达,刘整滑头智将的名号在一夜之间传遍了汉江两岸。正因如此,就在其余人还摸不下脸亲自拉拢亲近刘整之时,自家状况算是十万火急的一等万户副统领阿律成延,率副手刘取亲自走进了刘整的军帐里,甚至提前连个私人名帖都来不及递,这在南人眼里,算得上确实是毫不知礼的草原蛮子了!

    “我部形势危急,已经算是弦上之箭,还望刘将军看在曾同军作战的份上,救上一救,我代大哥先谢过将军了!”一番浅显的战阵分析谈罢,阿律再次恳请,同时揭开军甲套扣从内衬软衣里摸出一套厚实书册上前递给刘整。

    刘整接过后取开书册封套,俨然从第一页封面上看到了四个笔力苍劲的篆文,“兵书要解”:“这本书太过贵重了,某不敢收!”

    “将军知道我大哥笃信长生天,精修萨满术,对中原兵法向来不闻不问,而我又不是战阵杀伐的好料,学不得如此高深法门,这书交给大人,算是物尽其用了!”阿律看着本来黯淡的兵书只在刘整手中停了一小会,就浑体发出柔和的黄绿灵光,不由羡慕的多看了几眼。

    “冒昧问一句,这书的来历。。。”刘整心喜的收了兵书,进而询问了一句神物的来历,算是打算借此把话题打开,想要真心诚意为阿律成延兄弟从大局上参谋参谋。

    而阿律也是心思通透的灵巧人物,因为在刘整眼里,他们兄弟年纪尚轻,按理说是轻易拿不出这等神物送人的:“此是叔父早年送给大哥开眼的礼物,但大哥这些年脾气见长,浑的不是一般,所以叔父才弃他不顾,转而回部落清修去了。。。”

    “阿里老将军吗?原来他还再世,当年要不是沥泉枪神横空出世,哎,往事不再多提。。但既然阿里老将军如此看重二位兄弟,虎头山军寨又是阿里小将军把持,那此番冲城怎么会轮到万户出头,大都那里我不太清楚,还请阿律将军提点几句!”

    虽说按照军职,大都王帐里的各门私事刘整已经完全有资格知晓,但阿律成延为人谨慎,只是含糊说道:“想来和一桩往事有关,昔年大哥在北院做事,有一次无意撞到了乔装出行的完颜夫人,一时惊为天人难免有轻薄之举。这就防不住惹怒了夫人的亲弟兄南院萧大王,萧大王到如今都有两大万户王帐军兜底,可想而知当时的权重。本来这事大汗出面能够调解,但偏偏大哥不低头找上了国师撑腰,虽说事情算勉强和解了,但想必这些年我们兄弟在外,反被人揪住了机会。。。”

    “萧家吗。。但我听闻萧军史虽然位高权重,但只专心吏治变法,从不参与王帐军略大事,怎么会轻易出手得罪一家万户?除非。。。我能知道阿术将军的想法吗?”

    阿律闻言,有些羞愧的苦笑一声:“大哥的却到现在还心心念念着夫人,虽然嘴上不说,但时常会给北院的主事寄家书,但我兄弟二人是叔父悉心养大的,他那家书岂不是瞎跑。。。”

    “哈哈哈,理解,理解,我猜测当年阿术将军之所以不服气,找上国师撑腰,怕是没冲着萧军史,而是冲着另一位去的吧!”

    “将军高见!”

    刘整笑着挥挥手,赞叹一句性情中人当如此的话后态度一转:“依大汗的豪情,即便有人把这种虚头八脑的事情报上去,怕是也不能当真吧。。我听说前几年夫人生了个公子,结果还未满月就被人丢尽井里残害了,此事和贵兄弟没有牵连吧!”

    堂上这一番话出口,阿律反而松了一口气,对于此事其中曲折,他心知肚明却只能再次苦笑:“将军不知,是夫人拖着虚弱的身体亲手把世子谋害的。当时据说大汗拎着刀在院子里气急败坏的大喊了一句:‘我要杀了你!,但后来此事就这么揭过了,一年后夫人又生了个女儿,往年冬季大都开议的时候,大汗都会把小公主抱在膝间玩耍,现在已经四岁多了,灵俐聪慧到处跑,大家都很喜欢。。。至于其他旧事,大人想必都清楚,老万户总是看不惯新万户,小万户又不待见大万户。。。大家不是朋友就是冤家,但这只是态度问题,不能拿到战阵上计较的!”

    “这也就是南人治军内耗严重不如大汗英明神武的地方了。。。既然如此,那你们兄弟倒不必多担忧,该出力出力就行,以后必有说法!至于后面的军阵攻伐,我们依照沙盘,依次比划如何?但时间有些紧俏,今晚看来要学文人秉烛夜谈了!”刘整刚想起身要喊人换茶,阿律成延就按捺不住,讲出了此间最大的实情。

    “有人星夜兼程,从开封赶来白河口送话,说是国师断言,大哥活不过今秋了!我等武人,本不该轻信人言,但将军知道国师乃大汗真正倚重的世外高人,他既然肯出言提醒我兄弟。。。”

    “莫非带话的那人是完颜公子?如若这般,我倒有一条不是办法的办法可以拖延一二!只要将军能找死士在今晚演上一场刺杀戏,必然可以跳过军令自保,但这么做的后果想必二位也知道,毕竟大汗那里迟早要有个交代。。。”

    “大哥怕死,但不会怯战,他也不是讲究变通的人物,既然不知道躲在暗处的是哪个,那就请大人多教些战阵机要,容我兄弟漂亮打过一场再说!”阿律成延起身一礼,刚要请教刘整这个步军宿将攻城许多天积累的要点法门,不料一匹烈马的嘶鸣骤起,踏着疾步直冲军帐而来。

    乖巧等着自家大哥和顶头上司密谈的刘延虽穿着富家翁的绸服,粗壮的看着像个老财,但已经利索从腰间抽出一柄寒光短刃,掀开军帐布帘冲了出去。半响过后,刘取满脸黑线的扶着一个断臂蛮兵冲进军帐,大骂了一句:“槽!”

    “出事了么!”

    “二统领,南人高手伪装成民夫突袭大帐,大统领孤身迎战,已经。。已经。。”

    “别说了!劳烦刘将军将我这位兄弟留下来医治一二,我要回营先处置身后事了,告辞!”阿律成延脸色有些发白的镇定把话说完,提步就走,跟在阿律后面的刘取转头看了同样脸色难看的大哥刘整一眼,似乎有无数道不明说不清的心思。

    “等一下!母亲传来家信,说是一切安好,只是让你抽空回去看她一趟,要不然写一封书信也好!”

    “芸儿说什么了吗?”

    “刘取,清醒一点,芸儿已经不在了!”

    。。。

    “爹,你把马儿给我骑一会儿吧!”“一个女儿家胡闹什么呢!”“呔,吾乃军门将种,女儿家杀蛮子更厉害!”“胡闹。。。”

    。。。

    刘取回过神的时候,表情有些奇怪,只背身对着刘整平静说着:“输了,也是白发人送黑发人,赢了,又是白发人送黑发人。。。哥,你打寿县的时候我本来已经该战死了,可你非要保我活,把我拉进了这一趟浑水里。。你说以后我能在地下见到芸儿吗,万一见到了,她怕我怎么办。。。”

    “刘取,这场打完还能活的话,就回家去看看咱娘吧!”

    刘整说完,刘取就挥着大步离开了。落下的布帘让营帐里又恢复了一成不变的昏暗,刘取看着垂首在地上已没有多少生机的断臂蛮兵,弯腰替他解开皮甲军帽,低沉的问了一句:“兄弟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将军,我想再喝口水!”

    刘整轻轻把人拖着靠到木椅边,然后起身端上自己刚才一口未动的茶碗,但刚转身还没弯下腰,蛮兵已经彻底闭上了双眼。刘整看着碗里还冒出丝丝热气的碧色茶水,呆了呆片刻,最后仰头将水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