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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战前2

    大宋淳祐十一年四月二十有七日,京湖制置使李曾伯奉天子命,调都统高达、幕府王登提兵复襄、樊两城。越三年,正月元日铭于岘。其铭曰:壮哉岘,脊南北;繄墉壑,几陵谷;乾能夬,剥斯复;千萬年,屏吾国。(注:摩崖《襄樊铭》)

    春江水涨,连绵细雨将砚山周遭草木清洗的隐约发亮。淡墨云烟里,鳞光暖阳这一块、那一方,若有若无,就是撑不开一个大晴天。牛富盯着树林外右手断崖边半亮半暗的摩崖石刻,忍不住鼻头发痒,就地打出一个喷嚏。

    就这转瞬之间,又一轮密集的箭雨穿过湿雨碎叶从山坡顶上急至,牛富大喊一声:“盾!”然后缩身一退,朝着斜上方撑开左手的圆木大盾。在几声低沉的惨叫声中耐心等箭雨过后,牛富抓紧时间撤盾大步向前拱。就这样一来一去几轮过后,牛富已经看到了零散躲在木栅后一个劲放暗箭的敌军。

    “杀!”

    一声猛吼,牛富身后还站着的盾兵立刻分散成三条单行,只为首各一人顶着大盾急冲,其余红衣军士把盾一丢,双手紧持朴刀跟着盾兵直冲上坡,转眼就杀到木栅边和对方轮换上前的长杆兵斗作一团。

    牛富瞅见空挡,立刻隐蔽的从胸前皮甲里抽出一个胡瓜般的黄油纸包撕开半边缺口,取怀里火折吹旺后点燃引线连炮带纸扔向了敌军的据点栅栏深处。而后,牛富满心期待的多等了片刻,但连个爆竹屁响都没听见。

    “恁娘。。。”

    敌我双方一共不到百人的拼杀在很短时间就结束,牛富擦着刀口的残血大概清点了人数,存活二十,俘虏一半,可谓惨胜:“撤,伤者能带则带,带不了就给自家兄弟一个痛快!”

    一队人催着满怀军械的俘兵,一溜烟跳下小树林后的半截断崖从泥地滑落缓坡到了大江边。牛富带人拨开河荡芦苇牵出两架竹排,和部下紧俏的挤在一起将竹排在浅水里划着奋力冲向城门渡口的大军处。

    阳城西南角的马面垛口处,一双含笑细眼目睹了牛富带两队提辖班冲砚山断崖的整个过程,直到牛富带残兵回营后,此人还站在高墙上若有所思:“可斋先生的砚山摩崖书刻还新着呢,这襄樊城就又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要我说,大家还不如举城降了呢!反正这世道是换汤不换药,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再说这仗还没打火热呢,咱吕知府已经把表功的文书都备齐全了,听说从斩敌数百到破敌过万都一应俱全,着实军神转世,是杀敌于纸上的异人也!”

    “哈哈哈哈,燕大侠切莫胡说,咱安安分分守好南城堵住蛮子就行,江湖庙堂两相隔,自然轮不到我等评说!”

    “白眉老儿,你可有办法过的空俱大师一关,我就想快些到武尊楼一观,就一观!”

    白眉再哈哈哈一笑,用右手轻轻抚着金顶一缕残发感慨:“哎!我等武痴,被高人用区区几本功法秘籍就牢牢栓在这襄樊城头,真是可悲可叹又可怜!不过燕大侠乃江湖世家,用不着这般看人眼色吧!”

    燕无忌收回俯视城下军马的目光,眯着细眼转而朝天望雨,半响,终是轻声说了一句:“哪还有什么江湖世家。。。我燕家堡一门七百四十六口,已经悉数被阿里小儿斩于颖水故地了,只剩我叛亲草莽一个,顶着燕家名号苟活于世而已。”

    “原来燕大侠来此是要找人报仇了!”

    “正是!只要得了武尊令,能入武尊楼得七劫神功秘籍,我必有信心斩阿里小儿于万军阵前!白眉老儿,你呢,到时候愿不愿陪我走一遭!”

    “哈哈哈,我本就是仰慕燕大侠的为人,才找你一起守这南城角门的,走一遭又何妨!不过。。。那三个小子你怎么看!切莫拖了大家杀敌立功的后腿!”

    “江湖之间,还有什么不能问的!喂,辛家小子们,过来!”

    像三个假人一般,毫无动静远远坐在城墙东南角楼边避细雨的辛龙辛虎辛豹,听到另一边模糊不清的“过来”两字,不由齐齐一愣。

    “大哥,是不是有人喊我们!”

    “我像是听到了,又好像没听到!”

    “哈哈哈哈,到底听到没吗!”

    “大豹哥,你别笑大哥啊,搞得我也想笑了,快去问问是不是有人喊我们!”

    角楼外把守机关弩的卫兵近在眼前,不过辛豹还是懒懒的起身冒雨踏出角楼,凑近伫立的守兵轻声询问:“兄弟,刚刚是不是有人喊什么!”

    “禀都头,隐约像是西边喊的。。。”

    辛豹越过细雨看了一眼城墙西,只看得清一个个守兵如线桩般在泡雨:“大哥,西边喊的,去不去看看!”

    “不去了吧!老四怎么还没回来,话说,大豹你没抓到完颜克就摆烂,找机会刮一刮别的去呗?”

    “没时间了,这边马上就开始了,等我刮完别的黄花菜都凉了!完颜克无所谓,只要把文英抢过来就行了,我还顺道摸了一个什么阿术将军,反正也不亏是不是!虎子不是闲着吗,你比我厉害,刮的快!要不你去给大哥刮一刮别的?”

    辛豹试探性的刚说完,坐在角楼边的绿衣俊秀就急的从墙台上一屁股滑下,急匆匆的说:“讲道理!守城我不守到时候怎么站出来!”

    “你要战功没什么用!大哥自己肯定能站出来的。。。”

    “别,别,别给压力,讲道理虎子是要守城的,那就这样吧,大家先守完城再说。。。四郎不会出事了吧!一个护送任务搞了这么久!”

    辛虎一句猜测让三兄弟陷入了良久的沉默。不知道什么时候,江边的军寨外已经杀声四起。城内,陆陆续续的整队厢兵在城楼垛口处上上下下,不一会儿,就在城墙里堆满了粗粝的箭矢滚石之流。辛氏三兄弟见势紧张,就齐齐走出角楼,让着忙活备战的队伍慢悠悠下城,再越过堆满军械角马的外郭,进到重兵把守的内城,最后没入熙熙攘攘的民夫和雇之流里不见了踪迹。

    襄樊作为汉江腹地的门牙要塞,自然易守难攻,况且前数十年间几度加固,内外城炮台慢道一应俱全,瓮城女头鵲台林立,再添水渠密布人马难冲。因此,辛氏三兄弟一点也不担心蛮兵能在短时间冲到城防底下。反而是迟迟未归的辛四郎,让三人心中纠结,微微有些不痛快,也就抽空想打探打探消息:“劳烦通禀知府大人,辛家兄弟有事请教!”

    辛豹亮出军牌越过大红门府前的两队银甲护卫,跨着高门槛歪头朝右手牙房随便说说,就领着后面跟上的龙虎两兄弟绕过一道青砖影壁,进到了知府家的高门大院里。

    这处大江南岸阳城内郭最中心的知府大院,原来是前朝时襄樊本地豪族王鄂从废土上新起的私宅,但那位没运道享受,白白把这座精致的十亩大院落到了新朝历任知府囊中。不过辛氏三兄弟一点也看不上这等旧物,晕乎乎的被一个青衣小厮领到知府家的水榭花苑时,已经齐齐都开始怀念刚离开的开阔城楼了!

    “三位少侠请慢座,我家大人正与樊城范大夫议事,稍后就来!”

    小厮一句稍后就来稍后到了不知什么时辰,等到牛富急匆匆冲进知府大院来告急时,只看到府上人安顿他的角亭里,三个俊秀美公子闭眼依偎一处,正呼呼生风呢!牛富一时没反应过来,盯着身边的小厮轻声打听:“大人好那口?”

    “嘘!莫胡说!这是济南府的辛家三少侠,牛将军可不能冒犯!”

    “为何睡在此处?”

    “想必是困了吧!”

    牛富不明所以的点点头放小厮离开,然后清咳一声,捏着手里的文书端坐在了角亭之上一边等待上官召见,一边思衬济南府辛家是什么来历。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来,角亭中又匆匆进来一位带着毡帽,脸挂刀疤的独眼武人,作短衣渔家打扮赤脚光腿。牛富刚想起身寒暄,不料来人已经朝他躬身一礼:“牛将军见过知府大人了?小人有事当面通禀,能不能劳烦将军再去叨扰知府大人一番?”

    “你是探马?”

    “正是!”

    “不巧,我也有要事但入不得门,你且安坐,不要急躁!”

    武人有些失望的朝牛富再一礼,挑了角厅口的边沿立柱缓缓站定,开始默不作声的等待起来。辛亏后来角亭里再没有出现别的客人,不然,辛氏三兄弟迟早要被吵醒。

    就在牛富这么想着的时候,辛虎率先迷糊着从兄弟肩上醒来,打着呵欠瞄了一眼亭里的陌生人,并随手把另外两兄弟抽醒,嘴里冷不丁一句:“大哥!你饿不饿,吃点东西去吧!”

    “是饿了,豹子有什么推荐的?”

    “别问了!我的龙哥哟!你不知道如今什么世道么,要不,去知府家厨房蹭一顿怎么样,说不定有大鱼大肉!”

    辛龙微微摇头,沉声说道:“大鱼大肉你也吃的下去,我昨天看见街边小孩子领的稀饭里只有肉眼可见的几点米粒!太惨了!”

    其余两兄弟立马收声,三人坐端正后在雨声浅浅的角亭里沉默了良久,最后还是辛虎先开口:“管不了那么多!不是有句话么,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走,大哥们别坐着,出门领一碗白水粥先压压肚子吧!”

    “走!”辛豹应着声率先起立,不巧眼角的余光瞥见了一条顶水戏耍的活物。辛豹再仔细一看,漏着雨水波纹四散的池塘里,妙曼的红鲤鱼与花红鲤鱼成群结队,游曳在光晕四溅的水层下悠闲自得,好似泛着让人眼馋的奇光异彩。

    “说大鱼大肉就有大鱼大肉,水里的这玩意应该能吃吧!”

    “啊!金鱼吗!这玩意你都敢吃!!!”

    “大哥,什么金鱼,这叫锦鲤,肯定能吃啊,不然养着干什么!”

    辛豹本想回辛虎一句“人养着是用来看的”,可惜他现在不想赏鱼,只想吃鱼,于是立马附和辛虎,随后,口中喃喃:“关键这玩意好抓吗!不会要下水吧,我不会游泳,但生火开灶是一绝。。。”

    完全听不懂辛家兄弟在说什么的牛富,看到三人跨过角亭廊檐,真想在知府家的水榭池塘捉红鲤时,即刻凝神坐中惊立起:“少侠!万万不可!此乃内院夫人们精心喂养着的珍惜玩物,知府大人都不敢动。。。”

    但辛家三兄弟根本没理牛富一丝一毫,辛虎已经放下布鞋褪着裤脚一跃进了不到两尺深的浅水塘,静静等着脚下的波纹消散,看来是铁着心要吃一碗醋烧红鲤了!

    眼见牛富急得团团转也叫不动渔家分毫,心里不知何等滋味的探马武夫上前说道:“在下去找前院的管事吧,牛将军切莫和这三位冲突!”

    “速去!”

    。。。

    “急什么,急什么,蛮军破城了吗,破城了也是我顶上去!”

    “大人,再晚鱼就没了,你快去看看吧!”

    吕文范看着险些要急哭的小厮,甩一甩衣袖,从堂上起身朝着坐下同僚告罪一二,然后快步赶着人带路,不消半会儿就来到了妖路事件的案发地点。襄樊知府眼看角亭里炊烟袅袅,三条肥硕的红鱼还在角亭青砖上吐血沫子抽搐打挺,不由心中一滞,差点一头栽倒在亭外,幸好落落站定不敢有丝毫吱声的牛富眼疾手快,一把将人扶住。

    “做事的人呢!”

    知府大人带着寒气的老声简直让牛富心里骂娘,他注定是撇不清关系了,幸好身边还有一位探马在场,所以牛富大胆敞亮明言:“说是找配料去了!”

    “我。。。”吕文范顺过几口气,指着事发现场的证据大骂道:“府里养了一群废物吗,连三条鱼都保不住何说看府护院,保家卫国!”

    被上官指桑骂槐喷了一脸口水,牛富也不敢多话,反而借机贴出一副大老粗求人的笑脸,朝吕文范低声劝解:“大人借一步说话。。。属下认为此事且不可声张。外边战事紧俏,居然还有人能松着弦做出如此蠢事,八成是出于试探。江湖武夫自有一套行事规程,如若今日个大人真出了气,不消三天,那些幕江湖密令而来的高手必然要出走,不说转投蛮子了。。就只坐上旁观渔翁得利也要让我等好好喝一壶,现在我部缺粮缺响,明知如此,各路草莽还能拖身潜来,全都是义气在身的。。大人可不能为了三条鱼儿失分度,不如就此割爱做他娘的一桌全鱼宴,纵然失了外物却能传出名声收拢人心!”

    “可这鱼也不是凡物,现如今我到哪儿补足三条来堵内院里莺莺燕燕的聒噪。。。”

    “大人安心,我家中还有几件可以供夫人们赏玩的趣物,明天就拿来替大人分忧!”牛富真想抽刀砍了这贪厮,不过此时城内无一个良帅能臣,这裙带知府虽将才普通、吏治中庸、好色贪财。。。但好歹还算知人善任听信劝谏!

    罢了,就把私房钱全取出来喂狗官吧!

    牛富心里苦叹一声,和换过心情的吕文范一起,等到了手掌锅碗瓢盆、腰抱姜蒜老葱的辛家三熊,并一起在角亭里合伙做了一顿半生半熟的清炖红鲤。

    席间,知府大人含泪吃鱼吃的很香,穷苦模样险些把罪魁祸首辛家兄弟也感动了!牛富蹭着吃完这顿需要他私下结账的大餐,赶忙把手里的文书塞给不忘用鱼骨剔牙的长官。吕文焕翻着文书看过一眼,就跳脚而起,指着牛富再次大骂:“这等大事不早说!”

    “大人,这里还有!”牛富身后的探马赶忙将怀里藏着的私信取出,递给吕文焕亲自拆分,吕文饭匆匆把信看过之后,立马追着牛富问了一句:“你的消息靠谱吗?”

    “十个俘兵口供一置,即便有假,也要当真防备!”

    “你呢?”

    “回禀大人,此间讲来怕是。。。”

    “无妨,牛将军和辛家兄弟都是忠义良将!”

    “白河口阿术部的副统领刘取身边,有一个叫赵四的亲兵,刘取经常在闲时和赵四谈心,一来二去,不经意露出了几句话,那边的探马大概一整理,就把两人闲谈的实录送过了江,而后经军马司参议,得出了信上的结论。”

    吕文范听着探马的解释,皱着眉多问了一句:“赵四的来历清楚么!”

    “这个探马来不及查实,不过刘取营中多人闲言,刘取路过白河口只留下了赵四一个活人,按照他们的说法,这赵四是刘取故意带着的玩物,生不如死。。。”

    “狗东西!”吕文范气愤的锤手大骂一句:“快快找人画出赵四的样貌,让白河口逃难过来的籍口认人!”

    “军马司已经画过像了,大人,能不能借几步说话。。。”吕文焕一愣,全然不知道探马的意思,不过既然牛富在场,正好多一个参谋,反正该听的人也听去了:“还有什么不便写在纸上的,快说!”

    “白河口并无一家赵姓,但却有真州人士恰巧识得赵四此人,似乎是景定年间临安赵老知府子嗣,算太祖朝秦王嫡出,早年一直在真州建安军中任事,不料辗转流落。。。”

    探马的口信让吕文焕似乎一下子就落寞起来,他没有多言,转身对着还在悠闲嗦鱼骨的辛家三兄弟客气说道:“贤侄自便,不够水里鱼还多,我这里有紧要军议!就恕不多陪了!”

    这时牛富心里暗笑一声,想来这三个先是进知府大院睡觉,睡醒了摸鱼开灶,饭桌上还要让知府作陪,端的风光无限,不识好歹!只怕夜里风冷。。。

    “哎,莫走莫走!我们兄弟也是有要事请教大人的。。。”辛豹急忙吐出鱼骨,拦住吕文焕,嬉皮笑脸:“敢问大人运粮的援兵何时能入城?我家还有一个兄弟,叫四郎,正好要搭着运粮船投奔我等。。。可是眼看战事紧俏,我怕他入不了城啊!”

    你怕他入不了城?吕文焕有些晕,一时间没搞懂这人话里的意思,现在但凡长个全乎脑袋的,都知道襄樊危在旦夕。要说突围出城吕文范能理解,但一个光杆,又没有担送粮解围的军令,兴冲冲一副不入襄樊就吃大亏的样子,何解?

    “粮草何时能到我也没有准信,贤侄就耐心等等吧。。。”

    “大哥,别等了吧!少一个人不关键。”

    “确实没必要等,要不就我们三个?”

    辛虎辛豹左一句右一句,旁人听的云里雾里,只有辛龙一副神思不定的模样,不过这模样很快就随着一句惊天动地的豪言壮语随风而逝了:“天下纷争,成败任我!那就快点结束,反正只有三个盟主令,完美的一人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