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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工匠

    混乱得让边镜想杀人的一天在安心的睡梦中结束——算上在游天之轮上的时间,边镜已经整整一天没合眼了。他平日里难以入眠,这日回到家里,又知道了这么多操蛋的事,归家的喜悦和知道真相的痛苦折磨地他心力交瘁。

    边镜和费、苏两人都睡在地上——边镜不舍得他摇摇欲坠的床。所幸地面并不冰凉,乔伊斯和边芸在修筑这屋子的时候,还在地上铺了木板。

    他梦见边芸牵着他的手,走向高大的男人,他实在太高了,小小的边镜扑进男人的胸膛,他靠在男人的肩膀上,柔软的手包在边芸有力的手掌里,边芸对男人说:“小镜子太像你了,脾气软软的,也不生气,也不知道以后被欺负了该怎么哭呢。”

    乔伊斯却笑着摇头:“我觉得像你,”他摸摸小边镜的头,“你和小镜子哭的时候,就把自己藏起来,也不出声,我要找很久。”

    边芸有些难过,她问自己的丈夫:“要是我死了,你能不能把小镜子养大?”

    乔伊斯答应了。

    小边镜懵懵懂懂地看着难过的父母,滴滴答答落下泪来。

    边镜在梦里难过地想,你那么弱,还要别人照顾,母亲死后你让父亲走得也不安心,你怎么那么不懂事啊?

    他又想起兰迪,他们其实都是平白让人担心的小孩,他偶尔也会觉得死亡是一种解脱,但他答应母亲的诺言还没实现呢。

    难得的好梦在钟声里结束,边镜看着酣睡的费舍尔曼和苏枉,无奈地摇头,说着两人心思深,他们又对他如此不设防,可要说他们心性单纯,认识这么多年,他们还是把自己的秘密捂得严严实实的。

    边镜轻轻带上门走了,他进了暗界,用还不甚顺手的天眷之力,把空矿冻成了冰块,然后缓缓抽走注入的力量。

    空矿没有反应。

    边镜强忍着撕裂的痛楚,拿出了光石——那是制作长明灯的材料,注入天眷之力,就能发出光亮,边镜贴着光暗的交界线走,很快到了昨日留下血液的地方,此时并无人在,边镜也不意外,他熄灭了光石,穿过光暗线,看着深渊。

    深渊的许多建筑上还有火焰灼烧过的痕迹,边镜十年前就是在此处仰头看烈火中的深渊,那是他一生中最美的景色了。记忆里的深渊和此时的重叠,边镜猛地捂住了眼睛,止不住的眼泪从指缝间低落,小小的泪珠在光下折出悲伤的颜色,被人看了去。

    “你哭了吗?”

    边镜羞赧地转过身,藏起自己发红的眼角,说话的人似乎十分虚弱,可这柔柔的女声却叫边镜几乎抬不起头来——十年间,他逼迫软弱的自己学会坚强,即使是生死一线间,他也不曾如此失态,只是他此时丢下几日来的纷繁杂念,对父母的思念泛上心头,把他淹没了。

    他平息好自己的情绪,才转身看来人。那是个十分虚弱的小姑娘,脸色泛着不健康的苍白,唇色也近乎无,和她浅色的发色瞳色一起,晃了边镜的眼。

    他不否认自己的软弱,却也不愿同这样陌生人多说话——只是个短命鬼,她很快就要死了。

    可那女孩虚弱归虚弱,性子却十分活泼,她也不在意边镜的冷漠态度,她问边镜:“你是新来的学员吧,是学什么的?”

    边镜看着眼前瘦小的身影,他心想,原来你们这些高贵人也愿意和卑贱的罪骨讲话吗?

    他也不理这女孩,转身就走,虽说他不认识路,可这世界是圆的,不管想去哪儿,只要一直走,别瞎绕,总能道他想去的地方。

    但边镜最后还是没机会践行他的伟大理论了,他在半路上遇到了林景行,此时的林景行比之昨日要正常得多。

    他问过林景行后去了深渊教授工艺制造的地方。这边被火烧过的痕迹要少很多,多是塔楼,不远处有小木屋,样子和他家的一脉相承。

    边镜想,这边被烧的少些也是这个原因吧。

    最高的塔楼里是授课的地方,边镜没有书,也用不上,一早上就坐那儿干听。

    他想起费曼学院,那里只教授用天眷之力打架和经商,打架他不用学,经商他也没兴趣。五年时间,他在学院里从没听过课,此时听课,另有一番感受。

    “在座诸位,若以后不能成为工匠就不必离开深渊了,进深渊难,离开深渊更难,今日课业结束后,就抓紧时间研究各种矿石的特性亦或锻炼自己的手艺吧。”教授工艺制造的是个干瘦老头,艾维斯•汉诺威,平时喜欢吹胡子瞪眼,讲课也十分枯燥,此次只是说了些课业的要求,就已叫人昏昏欲睡。

    边镜倒是听得认真,这老头曾经是教授他父母的人,父亲十分尊敬他,但他不同意边芸和乔伊斯的婚事,后来也渐渐疏远了关系。

    艾维斯话音刚落,塔楼里一片怨声载道,边镜坐在最后,看见坐前面的学员已不满地拍起了桌子。这些人多是贵族子弟,占了最好的位置却也不知珍惜。

    坐中间些的是罪骨和穿着粗布麻衣的人,暗界来的人们深知知识的宝贵,他们不会因老头苛刻的要求觉得不满。边镜坐在最后的角落里,看着阶级分明的世界,嗤笑了一声,老头走后,他也没久留。

    他悄悄离开了深渊,从暗界那边回了家。

    费舍尔曼和苏枉都不在,他也不奇怪。边镜努力回忆幼时父母带他去过的工坊,路上又找几个老人问了路,被泼了一身水,磕磕绊绊地到了目的地。

    工坊的名字很有趣,叫“打铁随缘”,边镜一直觉得这名字和他母亲的气质很像,十分活泼。他轻轻推开门,这店生意看着十分不好,稀稀落落几个人,都是罪骨,正在工作的一个没有。

    边镜看向靠在门口的雀斑少年,那人似是要睡着了,他不愿打扰别人,就收回目光,环顾四周两个魁梧大汉围着一张像是图纸的东西看,嘴里念叨着“刀身再薄一些”、“这样刃容易断”之类的话,边镜确定十年前没见过这三个人。

    店里还有个老头,这老头不干瘦了,十分圆润,脸上皱纹都给挤到了一起,看着十分喜感,至于眼睛,已经看不见了,只剩下两条缝。

    云铁——十年前最优秀的工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