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2
上司从年初就在筹划她的升值，她一向抱着小富即贵的心态，工资只要够她和殷丞日常开支就好，父母攒下财产也足够她安稳过一生，她常说富不过三代说的就是她自己，在张牙舞爪的社会里只知道避让，拒绝跟任何人争夺利益。
她小学就发现了自己有写作天赋，从四年级开始，作文时常被载入校报，年幼的她对那种殊荣毫不珍惜。老师对她委以重任，她代表学校参加市作文比赛，即使母亲催了好几次，她还是拖到交稿前一天才开始写。她很诧异自己只拿了银奖，头奖是她的邻居。她们几乎每天一起上下学，邻居女孩有些迟钝，做事很认真，邻居妈妈凡事都要争第一，年纪轻轻就做到了教育署署长。邻居妈妈找来各科拔尖的老师给女儿补课，她也有幸听了几节，数学老师说孩子们接受能力不同，若按正常节奏，邻居女孩恐怕会很吃力，那是她最后一次见到那个数学老师，也是最后一次参加小课堂。
邻居女孩的成绩突飞猛进，她还正沉浸在各种动画片里，回过头时，邻居女孩的成绩早已超过她，还成了所有老师讨好的对象，因为邻居妈妈在背后施压。
六年级暑假，邻居女孩做了近视手术，她前去探望，看到了被装裱挂起的剪报，是邻居女孩拿头奖的作文。300字的作文，邻居母女写了一个月。她去的时候，邻居女孩正在写暑假作业。开学就要升初中，哪怕眼睛没问题，她也没打算写小学六年级的暑假作业，然而邻居女孩靠邻居妈妈一边读题、一边用手指圈出答题框，就这么写了一整月。作业本上的字体歪歪扭扭，每页都写的很用力，她那时候就感觉到，她和邻居女孩将来必然要走向不同的路。
邻居女孩去了精英中学，后来考上排名第一的大学。她们高三暑假又见面，她碍于现场那几个复读朋友，一直聊跟升学无关的事，但次次都会被邻居女孩拉回来，邻居女孩重复了好几遍自己的分数，说自己同时申请了美国的名牌学校，但如果没拿到全额奖学金，就只好屈尊去读国内的名校。复读的朋友红了眼圈，她脸上火辣辣的，甚至没出息的想，如果自己从小学5年级开始努力，是不是也能跟这个傲慢的女人平起平坐。
大学毕业之后，她们再一次不幸相遇，邻居女孩拿到UCLA的研究生offer，“那可是美国著名女主持人读过的大学”，邻居妈妈重复了好几遍，好像女儿已然沾上了名人的光晕。邻居女孩在大学减肥成功，瘦了10公斤，还交了男朋友，男朋友申请了哈佛研究生，虽然没能被录取，但命运已经跟哈佛紧密相连。她听着邻居母女的对话，仿佛她们谈论的不是刚毕业的本科生，而是继任的哈佛校董。她又一次被重击至谷底，看着父亲由白转红又由红转白的脸，想拉着父亲逃离那个阴冷的办公室。
再后来，她从父亲那得知邻居女孩在京城开了间广告公司，成功案例包括好几个行业独角兽。这一切原本与她无关，邻居女孩的成功那么耀眼，她早就难以望其项背，她愿意一直待在幕府过悠哉的小日子，相信“清浅而淡远的生活，是我们殊途同归的期冀”。
然而麻烦总会自己找上门。她离婚的消息不胫而走，一场狗血肮脏的闹剧一夜之间飞入寻常百姓家。她父亲第一时间接到来自教育署的慰问，与其说慰问，不如说明晃晃的打探消息，她也收到好几个小学同学的电话，多半都失联了二十多年，大家从邻居女孩那收到她因为出轨被丈夫抛弃的信息，人性的丑恶在那一时刻变得写实。
她借由母亲的口，听到父亲羞愤的责骂。父亲总善于对外界的冷嘲热讽表现出淡然，再把凝结的怨怒转移给她和母亲，他们三人的关系原本能维持表面祥和，经由这场风波，也出现明显的沟壑。她怪罪父母不同情她的同时，也被父母以同样的理由怪罪着，她认为父母冷漠、爱慕虚荣；父母认为她无能、令自己颜面尽失。
她收到殷丞发来的信息，“我突然想起来，彩礼的100万你还没给我，就当我们抵消了吧。”
她自顾自的笑，怎么可能刚想起来呢？这一切都是算好的，殷丞之所以一开始给出低价，是算准了她会讨价还价，100万是个整数，如果她要的高，殷家会想办法逼她缩减回去，目的就是为了跟彩礼冲抵，他们不会再给她转一分钱，怕她出尔反尔，不偿还那一百万。殷家始终用狭隘贪婪的心思提防她，她不禁为自己感到悲哀，她从未设想自己有一天也会为了利益与人剑拔弩张。
她伸了伸懒腰，蹑手蹑脚的打开门，里面有人在看电视，是老白。
老白调低了电视声音，“你回来了。”
“嗯，妺喜不在家么？”她感到很局促，这是她第一次和老白单独相处，她早已记不清老白的长相。
“哦，陈默啊，我还以为是妺喜。”老白也很不自在。
门口的密码声解除了尴尬，白鹿踢掉鞋子，一路小跑过来蹲在她身边，“今天都去哪了？心情好么？一直不回我信息，我可是很想你呢。”
老白的表情变得很难看，“一点教养的没有，怎么跟阿姨说话呢！”老白厉声道。
她也着实被白鹿的热情吓了一跳，白鹿似乎故意要令老白难堪。
“你肚子饿么？我今天下午在家煲了汤哦，你必须要尝一下。”白鹿丝毫不顾及老白，拉起她的手走去餐厅。
“你这样会不会太过分了。”她低声问。
“不会，比起他做的事，我这算什么。”
“他做了什么？”
“没什么。”白鹿手搭在她头上，在任何人看这一幕都过于亲昵。
白鹿蹲在她身旁，一脸期待的等她评价。说是汤其实更像一碗鸡肉，几乎看不到汤汁。她泌出一小勺汤放进嘴里，眼看一点热气都没有，没成想被烫了个半死，她扔下勺子不停在嘴边扇风。白鹿也慌了神，凑过来吹她的舌头，这接吻一样的动作，实在是很滑稽。白鹿的脸刹那间绯红，假装无事发生的样子接过碗去吹汤。
她看着白鹿熟透的侧脸，难过减轻了不少。她记起之前看到的医学报道：每天凝视帅哥10分钟相当于做30分钟有氧运动，女性看帅哥可以刺激分泌多巴胺，从而治愈抑郁症，甚至可以提高记忆力。
“真的这么有效么？”她自言自语。
“什么？”白鹿抬起头，被他那么迷人的眼睛看着，她竟有一丝心动。
“据说看帅哥可以减肥。”
“你又不胖。”
“还可以延年益寿。”
“那你多看会儿，不许看别人哦。”白鹿像是在撒娇，脸又渐渐染红，她忍不住伸手抚摸，白鹿的脸很烫，被她的手指冰得躲闪，又像只顺从的猫蹭她的手心。
门锁的声音打断了这一切，妺喜回到家。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老白还在气白鹿对他不理不睬。
“加了会班。”妺喜听上去很疲惫。
“明知道我今天回来，就不能早点下班么？”
“我给忘了......”
“我还有论文要写，先回房间喽，你吃完早点休息。”白鹿偷偷亲吻她的额头，旋即回自己房间。
她看着漂浮了一层清油的鸡汤，毫无食欲，便静悄悄回到自己房间。
过了一会儿，妺喜推门进来，
“今天怎么样啊。”妺喜已经换上轻松愉快的状态。
“嗯，又聊了好多，你们......吵架了？”她瞄了眼客厅。
“没有啊，我们平常聊天就这样，我忘记他今天回来了，也没准备晚餐。”妺喜伸展着身体，她长时间保持练习瑜伽，体态还一直是二十多岁的模样。
“你跟老白是不是有什么事？”
“老白好像有事。”妺喜拿起梳妆台上的葡萄酒，放在灯光下看颜色。
“你怎么发现的？”
“我帮他收拾行李的时候，发现了一张B超检测报告。”
“是......他跟别人么？”
“嗯。”
“你认识么？”
“不认识，雪狐，26岁。”
“什么时候开始的？”
“从我知道起，有一年了吧。”妺喜递给她一杯酒，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
“你跟他谈过么？”
“没有，之前跟我妈提过一次，”妺喜笑着转过脸，“我妈问我怎样才能原谅老白。”
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自己的婚姻也一地鸡毛，有什么资格给他人做指导。
“我妈没有骂他，甚至没有惊慌，稀松平常的样子，就好像我们婚姻的症结不在于老白是否出轨，而在于我该如何原谅。之后我就再也没提过，反正老白两周才回来一次，我们的婚姻早就稀碎了。”妺喜冷笑，“说不定，他在那工作就是为了那个女人，26岁，多好的年纪，做些什么不好呢？”妺喜对着酒瓶直饮，她从未见过妺喜这样，在她眼里，妺喜无论何时都轻松优雅。
“那你怎么打算？要离婚么？”
“之前想过，还找了律师，可是一想到要应付的不仅是老白，还有我妈，就觉得很累，特别特别累。”
她还想继续说些什么，张口却没有文字，她无法对自己说出的话负责，她可以随随便便离婚，因为她没有孩子，而妺喜有小小白，那会比一栋房子更容易引起两个家庭的战争。
“我妈大概觉得，我已经有了两个孩子了，再离婚就只能孤独终老了吧，怎么说也是为了我好，不是么？”她第一次从妺喜眼中看到如此深刻的悲哀，像一个人置身荒岛，周围是静默的海，天上连一只鸟都没有。
刹那间，她竟无耻的感到一丝庆幸，庆幸自己没一时冲动就生了孩子。
她想告诉妺喜她一直都在，但自己听到都觉得可笑，她又算得了什么？人活着需要很多层关系，她只能在友情上给予安慰，拥有这个她朋友又能为妺喜逝去的爱情和亲情起到什么作用呢？她不想用如此廉价的方式彰显自己善良，对待在绝望时收留自己的人，她不能如此敷衍。
雪狐是老白新招的实习生，一开始，老白觉得雪狐能力并不合适，面试之后便打算拒绝。但雪狐性格内向，经妺喜提点，老白私下请她喝咖啡，想当面向她解释。老白特意选在雪狐学校附近，雪狐已经毕业半年多，工作找的很不顺利。那天对着老白，雪狐把自己的苦闷通通倒出来，自己一个人来幕府读研，也没有朋友，谈了个男朋友还有暴利倾向，一不小心就吵架，还会推搡她，她很害怕，便提出分手一心扑在学业上。她出生在乡下，想着毕业后赶紧赚钱，想办法在幕府留下，结果经济不景气，好多公司都在裁员，一般的公司她又不想去。老白是个很好的听众，以至于等雪狐说完，太阳已经西下。雪狐趁老白上厕所的功夫偷偷买了单，老白自然是不答应，要了雪狐微信要转红包给她，说了那么久，他一直没机会告知雪狐面试失败的事。
“那不如你请我吃晚饭吧。”雪狐这么说。
他们去了附近的意大利餐厅。
“放开点，我可以报销。”为了打消雪狐的顾虑，老白撒了慌。后来妺喜回忆起来，这个慌也许就有炫耀的成分，雪狐要了服务员推荐的牛排套餐，还点了瓶酒，老白借着酒劲说了许多自己工作上的麻烦，雪狐认真的像个小学生，“她当时一定是一脸崇拜的看老白，这世上没有哪个男人不吃那一套。”妺喜摇晃着酒杯。
后来在酒精的助理下，雪狐终于爆出了惊天秘闻：她就读的学校有导师性侵女学生。雪狐哭说自己已经抑郁了，她其实也被那个导师性侵过，至少是性暗示。她很害怕，她觉得自己没有站出来曝光的女生勇敢，她不敢告诉任何人，老白是唯一一个。
或许是因为喝了太多酒，老白拉着雪狐的手安慰她，让她千万要好好活着，那些挨千刀的人一定会收到应有的惩罚。雪狐懵懵懂懂答应着，眼里泛着泪光。送雪狐回去之后，老白给雪狐重新找了工作，半个月后入职，雪狐很开心，给老白单位寄了零食大礼包，老白笑着分发给同事，心里想，真是个小女孩。
发了第一个月工资，雪狐兴高采烈地要请老白吃饭，老白跟妺喜支支吾吾的抱怨，他不想花掉自己难得的双休日，又担心雪狐一个人在幕府太孤独，最终还是妺喜劝他赴约。那晚他们又喝了很多酒，但这次聊天的内容没有跟妺喜汇报。
老白喜欢把单位的大小事通通讲给妺喜，妺喜每次都耐着性子听完，时不时给些建议，她知道老白想要听什么，所以老白长篇大论的时候，她其实都在想自己的事。当老白意识到他需要的只是发泄时，雪狐已经怀孕，雪狐像个成熟的女业务员，细心梳理老白讲述的公事，亦步亦趋的跟随老白，直到能像妺喜一样，随时给出令老白满意的回应。
老白像个绅士一样陪雪狐做了全套检查，在医院忙成无头苍蝇，这时身边如果是妺喜，他一定能省心很多，但讽刺的是妺喜怀孕那会，他根本没出现在医院。
妺喜帮老白收拾行李时看到了检测报告，从折痕中看出老白的慌张，妺喜不动声色的拍了照，又从他的换洗衣服中小心翼翼的找出三根褐色长发，她还没想好有什么用，但身体已经那么做了。
她小学就发现了自己有写作天赋，从四年级开始，作文时常被载入校报，年幼的她对那种殊荣毫不珍惜。老师对她委以重任，她代表学校参加市作文比赛，即使母亲催了好几次，她还是拖到交稿前一天才开始写。她很诧异自己只拿了银奖，头奖是她的邻居。她们几乎每天一起上下学，邻居女孩有些迟钝，做事很认真，邻居妈妈凡事都要争第一，年纪轻轻就做到了教育署署长。邻居妈妈找来各科拔尖的老师给女儿补课，她也有幸听了几节，数学老师说孩子们接受能力不同，若按正常节奏，邻居女孩恐怕会很吃力，那是她最后一次见到那个数学老师，也是最后一次参加小课堂。
邻居女孩的成绩突飞猛进，她还正沉浸在各种动画片里，回过头时，邻居女孩的成绩早已超过她，还成了所有老师讨好的对象，因为邻居妈妈在背后施压。
六年级暑假，邻居女孩做了近视手术，她前去探望，看到了被装裱挂起的剪报，是邻居女孩拿头奖的作文。300字的作文，邻居母女写了一个月。她去的时候，邻居女孩正在写暑假作业。开学就要升初中，哪怕眼睛没问题，她也没打算写小学六年级的暑假作业，然而邻居女孩靠邻居妈妈一边读题、一边用手指圈出答题框，就这么写了一整月。作业本上的字体歪歪扭扭，每页都写的很用力，她那时候就感觉到，她和邻居女孩将来必然要走向不同的路。
邻居女孩去了精英中学，后来考上排名第一的大学。她们高三暑假又见面，她碍于现场那几个复读朋友，一直聊跟升学无关的事，但次次都会被邻居女孩拉回来，邻居女孩重复了好几遍自己的分数，说自己同时申请了美国的名牌学校，但如果没拿到全额奖学金，就只好屈尊去读国内的名校。复读的朋友红了眼圈，她脸上火辣辣的，甚至没出息的想，如果自己从小学5年级开始努力，是不是也能跟这个傲慢的女人平起平坐。
大学毕业之后，她们再一次不幸相遇，邻居女孩拿到UCLA的研究生offer，“那可是美国著名女主持人读过的大学”，邻居妈妈重复了好几遍，好像女儿已然沾上了名人的光晕。邻居女孩在大学减肥成功，瘦了10公斤，还交了男朋友，男朋友申请了哈佛研究生，虽然没能被录取，但命运已经跟哈佛紧密相连。她听着邻居母女的对话，仿佛她们谈论的不是刚毕业的本科生，而是继任的哈佛校董。她又一次被重击至谷底，看着父亲由白转红又由红转白的脸，想拉着父亲逃离那个阴冷的办公室。
再后来，她从父亲那得知邻居女孩在京城开了间广告公司，成功案例包括好几个行业独角兽。这一切原本与她无关，邻居女孩的成功那么耀眼，她早就难以望其项背，她愿意一直待在幕府过悠哉的小日子，相信“清浅而淡远的生活，是我们殊途同归的期冀”。
然而麻烦总会自己找上门。她离婚的消息不胫而走，一场狗血肮脏的闹剧一夜之间飞入寻常百姓家。她父亲第一时间接到来自教育署的慰问，与其说慰问，不如说明晃晃的打探消息，她也收到好几个小学同学的电话，多半都失联了二十多年，大家从邻居女孩那收到她因为出轨被丈夫抛弃的信息，人性的丑恶在那一时刻变得写实。
她借由母亲的口，听到父亲羞愤的责骂。父亲总善于对外界的冷嘲热讽表现出淡然，再把凝结的怨怒转移给她和母亲，他们三人的关系原本能维持表面祥和，经由这场风波，也出现明显的沟壑。她怪罪父母不同情她的同时，也被父母以同样的理由怪罪着，她认为父母冷漠、爱慕虚荣；父母认为她无能、令自己颜面尽失。
她收到殷丞发来的信息，“我突然想起来，彩礼的100万你还没给我，就当我们抵消了吧。”
她自顾自的笑，怎么可能刚想起来呢？这一切都是算好的，殷丞之所以一开始给出低价，是算准了她会讨价还价，100万是个整数，如果她要的高，殷家会想办法逼她缩减回去，目的就是为了跟彩礼冲抵，他们不会再给她转一分钱，怕她出尔反尔，不偿还那一百万。殷家始终用狭隘贪婪的心思提防她，她不禁为自己感到悲哀，她从未设想自己有一天也会为了利益与人剑拔弩张。
她伸了伸懒腰，蹑手蹑脚的打开门，里面有人在看电视，是老白。
老白调低了电视声音，“你回来了。”
“嗯，妺喜不在家么？”她感到很局促，这是她第一次和老白单独相处，她早已记不清老白的长相。
“哦，陈默啊，我还以为是妺喜。”老白也很不自在。
门口的密码声解除了尴尬，白鹿踢掉鞋子，一路小跑过来蹲在她身边，“今天都去哪了？心情好么？一直不回我信息，我可是很想你呢。”
老白的表情变得很难看，“一点教养的没有，怎么跟阿姨说话呢！”老白厉声道。
她也着实被白鹿的热情吓了一跳，白鹿似乎故意要令老白难堪。
“你肚子饿么？我今天下午在家煲了汤哦，你必须要尝一下。”白鹿丝毫不顾及老白，拉起她的手走去餐厅。
“你这样会不会太过分了。”她低声问。
“不会，比起他做的事，我这算什么。”
“他做了什么？”
“没什么。”白鹿手搭在她头上，在任何人看这一幕都过于亲昵。
白鹿蹲在她身旁，一脸期待的等她评价。说是汤其实更像一碗鸡肉，几乎看不到汤汁。她泌出一小勺汤放进嘴里，眼看一点热气都没有，没成想被烫了个半死，她扔下勺子不停在嘴边扇风。白鹿也慌了神，凑过来吹她的舌头，这接吻一样的动作，实在是很滑稽。白鹿的脸刹那间绯红，假装无事发生的样子接过碗去吹汤。
她看着白鹿熟透的侧脸，难过减轻了不少。她记起之前看到的医学报道：每天凝视帅哥10分钟相当于做30分钟有氧运动，女性看帅哥可以刺激分泌多巴胺，从而治愈抑郁症，甚至可以提高记忆力。
“真的这么有效么？”她自言自语。
“什么？”白鹿抬起头，被他那么迷人的眼睛看着，她竟有一丝心动。
“据说看帅哥可以减肥。”
“你又不胖。”
“还可以延年益寿。”
“那你多看会儿，不许看别人哦。”白鹿像是在撒娇，脸又渐渐染红，她忍不住伸手抚摸，白鹿的脸很烫，被她的手指冰得躲闪，又像只顺从的猫蹭她的手心。
门锁的声音打断了这一切，妺喜回到家。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老白还在气白鹿对他不理不睬。
“加了会班。”妺喜听上去很疲惫。
“明知道我今天回来，就不能早点下班么？”
“我给忘了......”
“我还有论文要写，先回房间喽，你吃完早点休息。”白鹿偷偷亲吻她的额头，旋即回自己房间。
她看着漂浮了一层清油的鸡汤，毫无食欲，便静悄悄回到自己房间。
过了一会儿，妺喜推门进来，
“今天怎么样啊。”妺喜已经换上轻松愉快的状态。
“嗯，又聊了好多，你们......吵架了？”她瞄了眼客厅。
“没有啊，我们平常聊天就这样，我忘记他今天回来了，也没准备晚餐。”妺喜伸展着身体，她长时间保持练习瑜伽，体态还一直是二十多岁的模样。
“你跟老白是不是有什么事？”
“老白好像有事。”妺喜拿起梳妆台上的葡萄酒，放在灯光下看颜色。
“你怎么发现的？”
“我帮他收拾行李的时候，发现了一张B超检测报告。”
“是......他跟别人么？”
“嗯。”
“你认识么？”
“不认识，雪狐，26岁。”
“什么时候开始的？”
“从我知道起，有一年了吧。”妺喜递给她一杯酒，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
“你跟他谈过么？”
“没有，之前跟我妈提过一次，”妺喜笑着转过脸，“我妈问我怎样才能原谅老白。”
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自己的婚姻也一地鸡毛，有什么资格给他人做指导。
“我妈没有骂他，甚至没有惊慌，稀松平常的样子，就好像我们婚姻的症结不在于老白是否出轨，而在于我该如何原谅。之后我就再也没提过，反正老白两周才回来一次，我们的婚姻早就稀碎了。”妺喜冷笑，“说不定，他在那工作就是为了那个女人，26岁，多好的年纪，做些什么不好呢？”妺喜对着酒瓶直饮，她从未见过妺喜这样，在她眼里，妺喜无论何时都轻松优雅。
“那你怎么打算？要离婚么？”
“之前想过，还找了律师，可是一想到要应付的不仅是老白，还有我妈，就觉得很累，特别特别累。”
她还想继续说些什么，张口却没有文字，她无法对自己说出的话负责，她可以随随便便离婚，因为她没有孩子，而妺喜有小小白，那会比一栋房子更容易引起两个家庭的战争。
“我妈大概觉得，我已经有了两个孩子了，再离婚就只能孤独终老了吧，怎么说也是为了我好，不是么？”她第一次从妺喜眼中看到如此深刻的悲哀，像一个人置身荒岛，周围是静默的海，天上连一只鸟都没有。
刹那间，她竟无耻的感到一丝庆幸，庆幸自己没一时冲动就生了孩子。
她想告诉妺喜她一直都在，但自己听到都觉得可笑，她又算得了什么？人活着需要很多层关系，她只能在友情上给予安慰，拥有这个她朋友又能为妺喜逝去的爱情和亲情起到什么作用呢？她不想用如此廉价的方式彰显自己善良，对待在绝望时收留自己的人，她不能如此敷衍。
雪狐是老白新招的实习生，一开始，老白觉得雪狐能力并不合适，面试之后便打算拒绝。但雪狐性格内向，经妺喜提点，老白私下请她喝咖啡，想当面向她解释。老白特意选在雪狐学校附近，雪狐已经毕业半年多，工作找的很不顺利。那天对着老白，雪狐把自己的苦闷通通倒出来，自己一个人来幕府读研，也没有朋友，谈了个男朋友还有暴利倾向，一不小心就吵架，还会推搡她，她很害怕，便提出分手一心扑在学业上。她出生在乡下，想着毕业后赶紧赚钱，想办法在幕府留下，结果经济不景气，好多公司都在裁员，一般的公司她又不想去。老白是个很好的听众，以至于等雪狐说完，太阳已经西下。雪狐趁老白上厕所的功夫偷偷买了单，老白自然是不答应，要了雪狐微信要转红包给她，说了那么久，他一直没机会告知雪狐面试失败的事。
“那不如你请我吃晚饭吧。”雪狐这么说。
他们去了附近的意大利餐厅。
“放开点，我可以报销。”为了打消雪狐的顾虑，老白撒了慌。后来妺喜回忆起来，这个慌也许就有炫耀的成分，雪狐要了服务员推荐的牛排套餐，还点了瓶酒，老白借着酒劲说了许多自己工作上的麻烦，雪狐认真的像个小学生，“她当时一定是一脸崇拜的看老白，这世上没有哪个男人不吃那一套。”妺喜摇晃着酒杯。
后来在酒精的助理下，雪狐终于爆出了惊天秘闻：她就读的学校有导师性侵女学生。雪狐哭说自己已经抑郁了，她其实也被那个导师性侵过，至少是性暗示。她很害怕，她觉得自己没有站出来曝光的女生勇敢，她不敢告诉任何人，老白是唯一一个。
或许是因为喝了太多酒，老白拉着雪狐的手安慰她，让她千万要好好活着，那些挨千刀的人一定会收到应有的惩罚。雪狐懵懵懂懂答应着，眼里泛着泪光。送雪狐回去之后，老白给雪狐重新找了工作，半个月后入职，雪狐很开心，给老白单位寄了零食大礼包，老白笑着分发给同事，心里想，真是个小女孩。
发了第一个月工资，雪狐兴高采烈地要请老白吃饭，老白跟妺喜支支吾吾的抱怨，他不想花掉自己难得的双休日，又担心雪狐一个人在幕府太孤独，最终还是妺喜劝他赴约。那晚他们又喝了很多酒，但这次聊天的内容没有跟妺喜汇报。
老白喜欢把单位的大小事通通讲给妺喜，妺喜每次都耐着性子听完，时不时给些建议，她知道老白想要听什么，所以老白长篇大论的时候，她其实都在想自己的事。当老白意识到他需要的只是发泄时，雪狐已经怀孕，雪狐像个成熟的女业务员，细心梳理老白讲述的公事，亦步亦趋的跟随老白，直到能像妺喜一样，随时给出令老白满意的回应。
老白像个绅士一样陪雪狐做了全套检查，在医院忙成无头苍蝇，这时身边如果是妺喜，他一定能省心很多，但讽刺的是妺喜怀孕那会，他根本没出现在医院。
妺喜帮老白收拾行李时看到了检测报告，从折痕中看出老白的慌张，妺喜不动声色的拍了照，又从他的换洗衣服中小心翼翼的找出三根褐色长发，她还没想好有什么用，但身体已经那么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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