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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如露如电

    两人一路南行,到傍晚,终于抵达一座商业小镇。这座小镇名曰“观塘”,是连通海宁县、嘉兴府、杭州府与湖州府的四要之地,也是沿海诸港口通往金陵的必经之路,自晚唐以来,便是江南七省通衢、熙攘繁华的所在。

    有了上次在嘉兴府的经历,两人在镇子中格外小心,陈一骏不仅粘了一个假胡须,还让何田田穿上自己的衣服,扮作男子的样子。

    只是何田田腹部微微隆起,有些中年发福的既视感,否则,一入观塘镇,她假扮的男子不知要迷倒多少纯情少女呢。

    两人一路行,一路关注墙上的告示、通缉令等内容,好在莫止善那个讨厌鬼没有追到这里,否则,他俩今晚恐怕又得露宿荒郊野岭,忍受饥肠辘辘了。

    两人进入一家客栈,准备先打个尖,祭下五脏庙。

    客栈生意火爆,两人好不容易在角落处找到一张空桌,坐下来叫小二,但小二忙到人仰马翻,根本没时间搭理两人。

    两人闲来无事,便以观察客栈内众生相取乐。

    何田田向前指了指,问道:“你看那一桌,坐的都是女子,你觉得谁最漂亮?”

    陈一骏将众女子扫了一眼,只见那桌女子共有八人,皆身着白衣,头佩纱巾,目光深邃,唇似樱桃,指如葱白,肤若凝脂,显然不是内地汉人的相貌和打扮,陈一骏收回目光,注视着何田田的双眼,道:“都没你漂亮。这些番外的歪瓜裂枣,有什么资格跟咱田田比美呢?”

    “讨厌。”何田田顺手拿起手边的筷子,娇嗔地在陈一骏头上轻轻敲了一下,接着说道:“你再看那两桌,那两桌人的装扮好奇怪,你能看出他们从哪里来吗?”

    陈一骏顺着何田田的目光望去,只见两桌人皆头戴斗笠、脚着木屐,但这斗笠、木屐又绝不类汉人雨天所用斗笠蓑衣。再看他们的衣着,皆为葛布所织,其不同者,一桌人上衣为细葛布,另一桌人上衣为粗葛布。再看下肢穿着,身着细葛布的那桌人,不论男女,下肢皆穿细葛短裙;另一桌穿粗葛布的那桌人,则男女有别,男穿粗葛长裤、女着粗葛短裙。

    “看这装扮,两桌人应该来自南方迈嘉国和东南太雅兰国,但哪桌来自迈嘉,哪桌来自太雅兰,就不太确定了。”陈一骏答道。

    “你怎么看出来的?”何田田问。

    陈一骏答道:“你看那些人,都穿着木鞋,头戴大檐笠,说明生长环境多雨。再看他们的穿着,皆穿葛布衣。葛布轻捷透气,最为南方人所喜。”

    何田田心生疑惑,问道:“你还记得那日太湖边上的扶桑国忍者吗?怎么近日这么多外国人出没?”

    “我也正纳闷呢,可能是跟太子驾薨有关吧。”陈一骏不太确定地回答道。

    “但太子驾薨也就这两天的事,那些外国人未免跑得也太快了吧。”

    “或许还有其他事由?”陈一骏自言自语道。

    何田田道:“反正啊,今后我们与朝堂再无瓜葛,他们熊家那摊子烂事儿,跟我们又有什么关系,值得我们去为他瞎操心?我们回到海宁老家,先把腹中孩儿生下来。接着,再生几个我们自己的孩子,一家人泛舟于江海之上,逍遥于山林之间,岂不美哉?”

    陈一骏想到未来,心生无限憧憬。

    小二终于抽空前来,二人用膳,住店,一宿无事。

    次日,东方天际将将现出鱼肚白,二人便起身赶路,在客栈买了两匹马,继续向潮平村赶去。

    不到一个时辰,二人便来到村口。两人跳下马来,牵马进村。

    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

    熟悉的乡音,陌生的村民,童年的回忆与眼前的现实在何田田脑海中不断交织闪现,真可谓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二人路过被破败的海王庙,虽然破败,但主体框架仍在。

    庙内海王像被捣毁,残渣撒满庙堂,昔日香火旺盛的神圣之地,如今成了村中藏污纳垢之所,村民们皆掩鼻侧目而过,纳闷为何此二人能忍此恶臭,在庙内驻足那么久。

    何田田不舍地离开海王庙,与陈一骏继续向南。

    行至祖屋前,两侧的邻居早已人去楼空,蛛丝儿结满栋梁,半面墙壁坍塌在过道上。

    惟有何田田祖屋,坚毅地立在原址,外墙墙壁也如刚刚粉刷一般,完全看不出这是座近五十年的屋子。

    陈一骏走向前去,推开房门,眼前的一切令何田田不敢相信她的眼睛,只见室内摆设一如往昔,窗明几净,宽敞明亮,全然不像已经阔别二十年的老宅。

    陈一骏拉着何田田的手,走进屋内,轻声说道:“太子病重后,我便料到可能会有这一天。于是,我便四处打听你的住处,时时雇人打扫整治,等你回来。”

    何田田难掩眼中的泪水,语气略微有些激动,道:“今后这就是我们的家了。”

    是的,今后这里就是他们的家了。

    可变幻的世事,谁又能预料呢?

    即将开始的稳定生活,转瞬间便成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

    从太阳刚刚升起,窗外阴雨绵绵,风雨如晦,直到午后阴雨散去,夕阳西下,落日的余晖再次洒向大海,陈一骏、何田田共同讲完了他俩过去所经历的往事,唯一隐瞒的,便是星云燦是太子骨肉的事实,这是属于他俩的默契。

    此外,何田田也刻意隐瞒了星云燦海王后裔的身份,“他还那么小,祖辈的仇恨就让它随风而逝吧!”何田田久历坎坷,知道当下的幸福生活来之不易,心中的恨也渐渐淡去。

    星云燦听完这些,再对比印证上一世九龙璧上的壁画所见,几乎没有任何出入,这更加使星云燦确信,玉璧上所画的是真实的过往历史,“第五块玉璧是我出生,那么第六块玉璧便是……”

    一想到这里,星云燦恐惧地看了一眼陈一骏,额头冒出豆大的汗珠,一颗一颗滴落在地,碾作尘泥;背后也冷汗涔涔,湿润衣衫。

    “不行,我必须阻止那一幕发生!”星云燦眉头紧锁,在心底暗下决定。

    何田田伸出手,轻柔拭去星云燦额头上的汗水,道:“这孩子,怎么从小就爱冒汗。身子不舒服吗?”

    星云燦回过神来,也擦擦额头上的汗珠,道:“没事,爸爸妈妈过去的故事真好听。”说罢,露出尴尬的微笑,掩盖内心深处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