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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遥指杏花村

    “他怎么会在这?”

    “谁啊?”躺在池州杏花村竹椅上晒太阳的云蕖好奇地问道。

    “刘醒,”猛然站起身的鹿平洲又慢慢地重新坐下,望着正在河边漫步的闲暇身影缓缓说道:“一个侦探,人们都说他已经死了,看来传言并不可信。”

    “他看起来那么和气,会是一个侦探吗?”云蕖想起今天下船的时候遇见刘醒时的样子,他身穿灰色西服,笑眼弯弯,下巴上留着一点胡子,十分绅士的模样。

    “侦探应该长什么样子?”鹿平洲已经换了一副宠溺的脸色,温柔地问道。

    “应该比较凶吧。”

    鹿平洲笑着摇摇头,笃定地说道:“人不可貌相,有些人看起来凶巴巴的实际上就是个草包,可有的人看着软绵绵的背地里却是个狠角色。”

    “鹿大哥,快看,他有一只大花猫,真可爱!我去看看。”云蕖完全没有在听鹿平洲说话,突然指着远处欢快地叫起来。

    “云儿……”鹿平洲还没来得及阻止她,她就已经跑开了,鹿平洲无奈地摇摇头。

    云蕖对着刘醒的宽阔背影轻轻地说道:“这位先生,我可以和你的猫玩一会儿吗?”

    一个高高瘦瘦的男人转过身来,他脱下帽子微微欠身,“姑娘,这不是我的猫。”

    “噢噢,那么打扰了。”她一回头正要离开,却不见了那只大花猫,仔细一瞧,只见不远处它正欢快地在一个小男孩儿手里吃小鱼儿,云蕖追过去,蹲在小男孩儿身边,刚要开口说话,只听那猫“喵”地一声叫起来,小男孩儿冲着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云蕖便不说话了。

    猫儿吃得正香,不断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过了一会儿,小男孩儿示意她可以摸一摸猫儿的头了,云蕖开心地试探着将手放在那只猫的头上,哪知大花猫嗡的一声叫起来,跑开了。

    “猫吃饭的时候是不能摸它的。”两人回头一看,只见刘醒正弯腰注视着他们。

    “为什么?”小男孩儿和云蕖齐声问道。

    “你们吃饭的时候喜欢别人摸你的头吗?”

    两人不说话了,思索片刻后小男孩儿不服气地说道:“这小鱼儿可是我抓给它的,它吃了我的鱼,怎么能不陪我玩呢?”

    “你不应该那么相信猫儿还没有吃到鱼的时候答应你的事儿。”

    “哼。”小男孩儿头发稀疏枯黄,一脸菜色,他轻轻咳嗽了两声,看起来仿佛有些感冒,他跺一跺脚十分不喜刘醒的话,追着猫儿跑远了,云蕖跟在他身后,“等等我!”

    两人在不远处的一个小河边找到了它,它正仰着毛绒绒的大肚子晒太阳,两人蹑着脚悄悄地向它靠近,但还是远远低估了大花猫的警觉,正在这时,一个灰袍老者迈着轻快的步伐出现在他们面前,抱起扭动的大花猫,“富贵儿听话,我们该回去了。”接着他转过身来说道:“好了,你们可以摸一摸它了。”

    小男孩率先走上去和大花猫亲昵地玩起来,云蕖起身正要谢谢这位老人,却突然被他的样子吓住了,他双眼凹陷皮肤松弛,塌瘪的鼻子趴在沟壑纵横的脸上,艰难地连接着老迈的双唇和低垂的眉眼,蒲扇似的大手将那只叫富贵儿的猫抓得服服帖帖,他的样子活像一具坟墓里出来的干尸,唤起了云蕖十分不好的回忆,她惨然惊呼一声,转身便逃。

    当她气喘吁吁地停下来恍然感觉自己方才有些失态了,她懊恼又担忧地抓着自己的脑袋在原地转来转去,忽然一个声音关切地问道:“姑娘,你似乎不是很舒服。”

    “噢,不……”云蕖抬起头来,望着身着蓝色长袍的刘醒,“你都看见了?”

    刘醒微微一笑,“你似乎有些害怕。”

    “那老人有些……嗯,一点点丑,我知道这样不是很礼貌,但他的样子确实让我……惊讶,我……”说着她勉强一笑,来掩饰自己不知该如何解释的慌乱与尴尬。

    “姑娘,没有人会责怪你的。他是胡弗欺的管家寒弥,不是什么坏人。”刘醒安慰她。

    “我知道,”她喃喃地低声说道:“胡弗欺先生也在这艘船上吗?”

    “你认识胡弗欺吗?”

    “不,当然不认识,我是说,我知道他,他不知道我。”云蕖慌乱地说,接着她又怕刘醒误会似的解释道:“他那么有名气,怎么会有人不知道他呢。”

    刘醒温和地望着她,陪她沿着河边小路慢慢走着,此时杏花正开得艳,芳香扑鼻,路过杏花村的酒铺时他为云蕖要了一杯热茶,自己则喝了两杯酒,云蕖的声音渐渐地放松下来,听闻胡弗欺去上海的流水花园后,她欢快地问:“听说上海是个好地方,侦探先生,你也去吗?”

    刘醒有些奇怪地望着她,随后摇摇头,“不,我不喜欢那样的地方,我要去扬州。”

    一语即毕,只听身后一串银铃般地笑声,揶揄道:“那样的地方是什么样的地方,叫咱们的刘大侦探这般瞧不上。”

    刘醒回头一看,只见一个身着嫣红旗袍的俏丽女郎站在身后正双目含情地望着自己,刘醒一见她便笑了,“叫我猜猜,你必定是去上海的--那纸醉金迷叫人蚀骨销魂的地方。”原来这女郎不是别人,正是刚在九江上船的丛沅,两人早些年间偶然相识,在一起十分投缘,但之后交往渐少,也就算不上多么亲厚。

    “醒哥说得对极了!这次我去了可就不回来了!”她露出一副微微得意的神情。

    刘醒随即会晤,“哎呦,功夫不负有心人嘛,看来你终于要美梦成真了?!我是不是该提早恭喜你啊!”

    “现在确实还有点儿早,”她又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着解释道:“导演联系老朱请我去试镜一部电影,不过我想以我的资质这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儿嘛!”她最后一句话说得底气十足。

    丛沅的话一点儿都不夸张,她的确很有天资:她生得实在太美了!刘醒忽然意识到自己身边站着这船上最美的两个女人,只是他们两人美得各有千秋,一株百合,一朵玫瑰。刘醒说话正要为两人彼此引见,哪知丛沅将手一摆,“不用,我认得她,这船上只怕没有几个人不认得她!”

    刘醒微微一怔,云蕖这样美的一个女孩儿整天跟在一个又矮又丑的男人身边,很难不引人注目,只是丛沅说话未免太过直白,云蕖听了脸上微微一红,哪知丛沅一把握住她的手,细细打量,说道:“你这么漂亮想不认识你都不行,整条船上,我也就承认你比我美那么一点点,可这要是在十年前,我可不会轻易跟你认输!”说着丛沅又笑起来,云蕖也害羞地报以微微一笑。

    “你,真的准备好了吗?”刘醒忽然对她有些担忧。

    “什么?”

    “做一个电影明星。”

    “当然!这总不会比给一个抠门废物做老婆难吧?”

    云蕖掩嘴一笑,柔声说道:“丛夫人你真会说笑,还能有比你丈夫更成功的人吗?”

    “哼,那简直太多了,”忽然她向着云蕖背后努努嘴,“这不就来了一个嘛!”

    胡弗欺夫妇挽着手从对面慢慢走来,身后跟着一个抱大猫的老仆寒弥,很快冷韵便向着这边的方向指指点点,接着就传来了她的声音:“阿沅,你怎么会在这儿?”

    “我以为我上船的时候已经够出名了,看来还是有人不认识我。”

    “可不是,我可不认识那样的你!那天老胡说落水的人里有个挺像你,我说绝对不可能,丛沅那么爱美的一个人,绝不会去游长江。”冷韵说完后语音轻柔地说:“这么多年没见,你还是这么漂亮!”

    “是啊,这么多年没见,你还是这么有钱!”丛沅故作忧愁地说道:“不,你是越来越有钱了,听说你们在上海建了一座流水花园!”

    冷韵无奈地摇摇头:“你知道了?”

    “想不知道都难,‘江城首富携妻子南游沪上流水花园’,家家报社都贴满了你们的消息。”丛沅抿嘴一笑。

    “怎么不见老朱?”

    “手下败将可没脸来见胡东家呗!”

    “瞧你,就这么爱记仇!”冷韵轻轻啐她一口,接着目光落在丛沅身边的刘醒和云蕖身上,“哎呦,这两位是谁?”

    “夫人,我是云蕖,我……我是出来玩的。”云蕖软绵绵地说。

    “这姑娘真是漂亮,这么一看,阿沅,你是老了哦……”

    那个丑家伙来找他美丽的女朋友了,对于云蕖站在刘醒身边他似乎十分焦急和生气,但最后什么也没说,而是牵起她的手准备离开,云蕖和两位夫人一一施礼告辞,最后跟刘醒告别道:“侦探先生,谢谢你的茶,我们下次再见。”刘醒微笑着还礼。

    原本茫然听着两位夫人谈话的胡弗欺忽然眉头微动,开口问道:“你是侦探?”

    “是的,胡先生。”刘醒爽利地说。

    “真是好巧!”他喃喃自语,之后挽起妻子继续向前走了。

    刘醒正想着如何开口和丛沅告别,忽然听她幽幽地问道:“你相信他们两个之间有爱情吗?”

    刘醒一怔,望着两边离去的背影,“你说谁?”

    丛沅笑了,“自然是鲜花和牛粪了!”

    “我只相信感情的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不离开有不离开的理由,离开有离开的理由,你何必非要追问这个理由是什么呢?”

    丛沅收起脸上的笑意,有些不安,“如果明明可以离开却不肯走,又是为了什么?”

    刘醒一时没有明白丛沅的深意,但丛沅却调转了语气,说道:“我听说你在西北差点儿回不来。”

    “有些话传得越真其实越假嘛。”刘醒微微一笑,“不过的确很凶险,多亏了我一个朋友替我捡回一条小命儿,我才有幸站在这里和你说话。”

    “这么说来杀人是不是很简单,你这么聪明都差点儿叫人杀了。”

    “从医学上讲,只要一个人的心脏或者大脑受到不可逆转的损伤,就把他杀死了,一把刀就够了,但实际上,却远非如此,首先要看你要杀的人是否身在高位,如果不是,那么就比较简单,控制住他再需要一把刀就够了,如果是,那么我想一把刀远远不够;之后要再看你杀人后是否想全身而退了……”

    “杀人后可以全身而退吗?”丛沅似信似疑地问。

    “一个聪明的凶手都会为自己想一条完美的全身而退之路,但你知道,这个世上有太多人都是自以为很聪明……除非他有幸碰到一只笨猫。”

    “那么有凶手在你面前溜走过吗?”

    刘醒沉思一下,随后坚定地说道:“从来没有!”

    两人心照不宣地相视一笑,在一片欢笑中走回游轮,他们重新谈论起繁华上海的电影和影星,踏进微凉舒适的大厅,丛沅准备告辞回去找她的丈夫了,最后她扬一扬眉,欢快地说道:“我准备好了!”刘醒一怔,随后笑着向她点点头,后者自信地说道:“美貌、演技、头脑,我一样都不少!”

    “不,你还需要一样东西。”他轻轻地说,“还有运气!”

    刘醒走回远影号甲板的时候已是落日西斜,有些人躺在露天甲板的摇椅上聊天看夕阳,有一位母亲正在教训自己乱跑不听话的儿子,刘醒走过他们身边找了一个安静的位子坐下,然后他就看到了清明节那天遇到的满目忧郁、脸色苍白的少年,此刻他正醉眼醺醺地倚在栏杆上吹海风。

    他注视着他,和上次见他时一样,他忧伤而愤恨的神情再次占据了双眸,他似乎一直压抑而痛苦地活着,他如此疲累地倚靠在栏杆上,晚风一吹,似乎可以将他吹倒。此时,刘醒再次见到胡氏夫妇,冷韵挽着丈夫走上甲板,胡弗欺对着栏杆边的儿子说道:“酒买回来了吗?”

    胡幼辛醉醺醺地转过身来,笑嘻嘻地问:“什么酒?”

    “杏花村的酒!”胡弗欺的脸色有些不好看。

    “我喝了!”

    “混账!”胡弗欺对儿子不着调的笑意十分厌恶,他强忍怒气低声吼道,冷夫人松开挽着丈夫的手,坐到一旁的椅子上要了一杯咖啡。

    胡幼辛歪着身子冷哼一声,说道:“我喝两瓶酒就是混账了?你买酒来不是喝的?!”

    “我买的酒不是给你喝的……”

    “不是给我喝的叫我买什么酒?!”

    “反了反了!”胡弗欺在甲板上气得跺脚,“越来越混账,越来越没出息了!”

    “本来就是反了!许柏言和杭南书就是个掌柜的,我是少东家,叫我去给他们买酒,岂不是反了!”

    “跟我回去!”胡弗欺低声骂道:“别在这丢人现眼!”跟着他又骂一遍,“越来越没出息!就这么蠢到家了!”

    胡幼辛摇摇晃晃地将手一摆,毫不在意地说道:“我不回去!”

    寒弥伸出手去扶他,“少爷,先回去休息吧。”刘醒听着这熟悉的声音,心想自己终于将这张脸和他的声音对上了。

    只听胡弗欺呵斥道:“别管他!也不知道最近着了什么魔!完全听不懂人话!”说着就要转身离去。

    接着他的身后传来一声极具抗拒的怒吼,“我是着了你的魔!以前我就是太听你说了!”他说话声音如此犀利,仿佛他才是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