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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南方士人

    马车只稍稍降了些速,刘和便单手一撑跃上来,进入了车厢内部:

    “见过大帅、公子。”

    “文正近日可有遣人问你大公子的动向?”

    马车中,朱元璋稍稍俯身离刘和近了些,面上挂着似笑非笑的神情。一双虎眼中所闪烁的晦暗光芒却叫人看着就心惊。

    刘和低着头跪在马车中,不敢做丝毫的多余的动作,直接从自己怀中掏出了一叠信函恭敬的双手递上:

    “回大帅的话,这是大都督近日命人送来的问询信函。今日也已经按照您的意思给大都督回说,大公子顽劣逃课,您责打了大公子并斥骂了不堪大用等话。”

    得到了满意的答复,朱元璋挥挥手示意刘和退下,又将那叠信随手交给了朱标。

    朱标打开一看,这信函当中,朱文正竟然连他的饮食起居、玩耍学业诸般事宜都详细过问。让他不由得一阵胆寒。

    朱文正是朱元璋仅存的侄子。

    老朱在古代算得子甚晚了,要说在朱标生下前,朱元璋完全没有培养朱文正作继承人的心思是不可能的。

    不然朱文正也不会在短短数年之间一升再升,直至任职命枢密院同佥与徐达等名将功臣并列。

    这种做法肯定滋长了朱文正的野心。毕竟谁站在离权力宝座如此靠近的位置,都免不得生出一些阴暗而疯狂的欲望。

    而此时朱标的出生显然就成了朱文正最大的绊脚石。

    朱标和朱文正之间的矛盾注定不可调和,甚至说是要命的死敌也不为过。

    只不过朱标以前被父亲保护得太好。加上前世记忆中史书对朱文正也只是寥寥几笔。他便根本没把这堂哥兼竞争对手放在心上。

    今天看到这两年一直跟着自己的刘和亲手呈上的信函,他才意识到关于这继承人之位的风波恐怕早就开始了。

    想到这里,朱标拿着信的手越攥越紧,手中的汗竟然将信纸湿透。

    朱元璋在旁看到儿子的小动作,自然知道自己那早慧过头的标儿,恐怕已经想到了一切。

    他轻轻掰开朱标紧攥的手,将信纸拿了回来:

    “这便是今日你挨打的首因。如今天下未定,群雄逐鹿。爹是领兵之人,兹要是上了战场,便不知有无来日。若真有事,届时你自己可有立身之本?如无,又为何急于在微末之事上冒尖去作他人眼中钉?”

    朱标知道单凭这个事情,自己这顿打就挨得不冤枉。联通着历史上所载的此时期种种事件一深想,更觉得自己行事稚嫩。

    乱世里军阀的权力交接可不会遵循父死子继的规矩。老大一死,下面的人就全凭手里的兵说话。

    朱标都不用细分析就知道朱文正的人脉和声望远远胜过自己。

    若是老朱现在在战场上出了意外,继承军事及政治资源的只可能是亲缘关系和实力都具备的朱文正,而不是空有一个长子名头的小孩。

    就算是老朱现在意识到了朱文正对自己儿子的威胁,想要处理掉他,也不得不考虑他携部反叛的可能性。而且若朱文正明面上没有犯错,老朱也不好直接就将刀刃对准自己的侄子。

    不过令朱标感到庆幸的是,他这个爹可不是什么只知道打仗的武夫,而是一个擅长玩弄人心的政治高手。

    老朱显然是打算利用朱文正对继承人之位有所觊觎这一点。这才在近日将枢密院改为大都督府,又加封朱文正为大都督,位列诸将之上。

    此举表面上看是为了威慑和钳制其余诸将。其实细想一下,就会发现真正目的是让朱文正对继承人的位置产生更深的妄念。

    若历史按照朱标所知道的轨迹继续发展。朱文正接下来就会被老朱调去洪都防范陈友谅。

    从胡廷瑞叛变于陈友谅,将洪都献给老朱的那一刻开始。陈友谅狭隘的心胸和洪都特殊的地理位置,就注定了这里必会成为朱陈对决的首战之地。

    老朱肯定也是想到了这件事,才会把朱文正给弄过去当主将。

    毕竟从军事方面来讲,朱文正不仅是个颇有能耐的天才,更是一杆能以其特殊地位安定洪都守军军心的大旗。

    换了别的将领,是不可能有如同定海神针般的效果的。若老朱想在洪都让有兵力优势的陈友谅吃个大亏,便不能少了这样的主将。

    从政治策略上来说,老朱也料定已经位极人臣的朱文正若能守下洪都必定骄狂过度。到时只需要稍使些小手段,便能让他言行失度。

    老朱也就有了收拾掉朱文正,给自己儿子扫清最大障碍的借口。

    但这些筹谋的实现必须建立在朱文正现下心态的平稳上。

    倘若,最大的竞争者成长的太快,朱文正未必不会铤而走险。

    毕竟他若真不担心朱标的威胁性,也不会买通刘和来实时了解朱标的成长程度。

    今日受父亲提点,朱标才发现自己所做的事情就是历史上的蝴蝶扇动了翅膀。

    若不是老朱从中周旋,只怕制造红砖水泥的事情落入朱文正耳朵里,就成了他年少老成、统筹有术。

    有这种威胁性极强、成长又过快的对手,朱文正怎么可能不提早为自己筹谋呢。

    马车的晃动让穿透进来的光有些忽明忽暗,飞舞的灰尘在光的照射下无所遁形,就像是沉闷的车厢中一场压住了人呼吸的梦魇忽然现了形。

    直至现在这刻,朱标才终于将自己眼前的父亲和历史上那开创不世功业、杀伐果决的洪武大帝彻底的重叠在了一起。

    朱标抬头静静看着朱元璋那平静的面庞好一会,才重重点了点头:

    “爹,我知道错了。以后小子会记住,毛羽不丰满者不可以高飞。”

    面对容貌肖似妻子,但眼神和气势却越发像自己的儿子,朱元璋忍不住流露出了自己那慈爱的一面,轻轻伸手抚摸了他的头:

    “标儿,那你现在可有想明白自己还有什么错处了吗?”

    朱标经由刚才一事,心态已经发生了巨变,不敢再对历史上任何一件事任何一个人有轻视的想法。

    因此稍加思索后,他便意识到老朱所提的另一个错处的关窍正是那告状的宋濂。

    宋濂教学甚严且为人低调谨慎。若无老朱从中作梗,宋濂肯定早就来抓他回学堂了,也不会憋到要亲自去找老朱告状,将此事闹大。

    而老朱这么做,就是因为之前他执意要换刘伯温作为开蒙之师。

    这个事情下了宋濂的脸面。宋濂是浙东名士,与其结怨便是坏了和南方士人的关系。

    但他换师的话已经说出口了。即便之后主动示好于宋濂,师生之间也难免有芥蒂。想要解决这个事情,恐怕只能让宋濂以为他年幼无知、顽劣成性。

    宋濂作为一代名士,自然不会计较一个顽劣小童的狂妄之言。所以老朱之前才由着他逃课去制红砖水泥。

    给他立个年幼顽劣的形象,也总好过带上一顶藐视名士的帽子。

    而老朱今日等宋濂闹起来之后对他的一番责打,很大程度上也是在给南方士人演一场他们乐于看到的戏。

    既挽回了宋濂的面子,又换了老朱家家门严谨的名声。若他还能去宋濂那里请罪,那这一连串的事情只需得稍加宣传便是一段典型的儒家佳话。

    父亲的用心良苦让朱标感到有些羞愧。他从觉醒了前世记忆之后,对自己身边的一切都带着先知者的优越感,丝毫没有考虑自己身份如此敏感,一言一行会带来多么严重的后果。

    若没有这么个好爹跟在后面擦屁股,只怕他会在这样的乱世里葬送于自己的狂妄:

    “爹,我想明白了。之前是小子做事轻狂,得罪了宋夫子。小子明天便去向宋夫子请罪。”

    朱标的答复让老朱感觉甚为满意。他摸着儿子的脑袋,一张脸上写满快慰:

    “不愧是你爹的种,有几分悟性!既如此,有一件事爹也能放心让你去做了。”

    这还是老朱第一次说要交给自己什么差事,朱标顶着屁股上的疼痛都半撑起身子:

    “爹你说,小子尽力去做。”

    马车颠簸,老朱担心朱标这样撑着会一头栽下去,赶紧把扶着手臂让他重新趴下:

    “不着急,这事情还得和你娘一起商讨一下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