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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开始和结束

    埃比加地形复杂,高楼林立,且有大量的平民。“三一五”事件后,托夫特政府不敢再以战斗机投弹速取,只能以步兵队伍强攻。这给了红旗军很大的作战余地。

    爆炸声由远而近,事先埋下的地雷并没有阻碍政府军太久。

    罗斯眯起了眼,上膛,扣扳机,一系列动作如同本能。

    “不好!有狙击手!”

    政府军开始四处散开搜寻掩体,期间,罗斯冷静地开枪,下方血花四溅,留下一地横七竖八的尸体。

    有人发现了罗斯,冲向了他,罗斯躲开子弹,冷酷地开枪,仿佛只是一台为战争而生的杀戮机器。

    爆炸声、惨叫声、枪声响成一片。

    血与火与断壁残垣交相辉映。

    罗斯的双目逐渐变得赤红,他渐渐忘了一切,只知要杀人,不停地杀人……

    这仿佛是上天为他准备的一场盛宴,而他正在大快朵颐。

    攻防战结束时已经是后半夜了,罗斯随着其他士兵一道清理尸体,收集战利品。

    手电筒惨白的灯光下是一张张年轻的面孔,有的穿着政府军的制服,有的后背上绣着红旗,他们都死了,不知道是谁杀了他们。杀了他们的人可能和他们素不相识,倘若相识,那应当是更大的悲哀。

    罗斯的手颤抖了,恶心想吐的感觉袭上了他的胃,他硬撑着没有当众干呕出来。

    老兵见他面色难看,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以后你习惯了就好了。”

    罗斯扯了个微笑,努力作出戏谑的语调,说:“这政府军尽是些毛都没长齐的小孩儿,都死在了这儿……”

    看来传闻是真的,托夫特政府征不齐兵,已经让些还没毕业的军校生上战场了。

    老兵沉默着看着满地的尸体,良久才道:“战争,都是因为战争啊……”

    埃比加攻防战断断续续进行了一个月,政府军终于放弃了这座易守难攻的城池,而罗斯的名号也传遍了整个红旗军,人们给他起了个外号——屠夫。

    清晨,罗伯特找到罗斯,递给他一支烟,道:“你立了大功,但由于你多次违纪,功过相抵,恐怕得不到提拔。”

    罗斯吐掉了口中的草叶,叼上了烟,由罗伯特为他点上,他用两指将烟取下,吐了口烟气,微笑着说:“没什么,我觉得在这儿很好。”

    ……

    ……

    我很适合战争。

    在战争中,我能将我的能力发挥到极致,并且可以不受苛责地做我所擅长的活计——杀人。

    我也许便是为战争而生的造物,抑或者战争便是为我量身定制的发明——我不清楚。

    但我讨厌战争,和老兵一样,我对这种被世人所允许的对同类的暴行感到反胃,尤其是在看到双方军队里那一张张稚嫩的脸后。

    随着战争的进行,我也发现了一件可怕的事——我习惯并且享受杀戮。

    每当我杀了人,闻到了血腥味,我便会渐渐失去理智,只剩下对血液的渴望。等我恢复意识后,身边往往堆满了尸体,是我杀了他们,但我却对此毫无印象。

    我越来越恐慌,因为我发现,诸多人类的罪恶都在我身上体现,我冷血嗜杀,缺乏同情心,有如野兽。

    我逐渐意识到,是我的能力控制了我。

    我从小便知道,我与常人不同,拥有一种常人所没有的能力——屠杀。我曾一度以为这是上天对我的偏爱,如今看来,这偏爱是有代价的。

    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办,也不想将这告诉任何人。

    老兵待我很好,我想,他应该是将他死去的儿子的感情寄托在了我身上。

    老兵是个不错的人,他待所有人都很和气,且总是会帮大家做一些他力所能及的事。

    我发现,人类也并非全都那般不堪。而我每每想起我自己总是会不由自主地战栗:“如果老兵知道了我只是个混在人类群体中的怪物,他会如何?”

    老兵告诉我,所有红旗军都是兄弟,应该团结友爱。这点我不甚赞同,我可不想和库丁这种人称兄道弟。库丁那小子在被我揍过一顿后老实了很多,但外头关于我的不好的传言八成都是他传出去的。

    埃比加攻防战后,我又陆续参加了很多战役,大多数战役都过去得糊里糊涂,我也懒得记它们的名字。这期间,我积累了很多军功,也离开了原来的班,成了第七团的团长,我与老兵便不常能见面了。

    我并不适合“团长”这个职位,我早已发现,我压根做不了领导者,只能做别人手里的一把大规模杀伤性武器,指哪打哪的那种。

    在当团长时,我感到了一种发自心底的苦恼,因为我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安排手下的士兵,也不知道枪口该对着哪。我开始佩服罗伯特班长(现在得叫团长了),他总能将一切安排得井井有条。

    2109年,那场被后世称为“根枪”战役的浩劫开始了。当然处于当时浑浑噩噩的境地中,我完全没有意识到历史的洪流将以绞肉机般的残忍滚滚向前。

    SilverGun,红旗军和政府军的高层都不约而同地以此为即将持续到战争结束的那场军事行动命名,只能说这是一个有趣的历史巧合。

    红旗军的“根枪”计划是暗处的,即将军中少数精英分散到各地暗杀政府军高层,制造混乱。

    而政府年的“银枪”,我想应当是指将很多像“我”这样的“人”投入战场。

    双方都以为自己的计划是隐秘的,但最终双方的行动都被挪上了明面,并合为了三年战役的名称,只能以“讽刺”来形容了。

    而我,应当是最早遭遇政府军“银枪”的人。

    2110年12月7日,“银枪”计划已实施一年半,成效颇丰,我们成功引起了政府军高层的恐慌。

    而这一天,我的任务是作为一名“银枪”,去刺杀GFA派遣南斯拉夫指挥战局的希泽•努尔维斯少将。

    从照片上看,希泽是个毛都没长齐的毛头小子,估计是GFA高层某位财阀的公子,来混资历的。

    当我埋伏在切尔临时指挥部暗角时,希泽正靠在躺椅上看书。这显然是个矫情的主儿,以“喜欢安静”为由把方圆几十米都清场了,也方便了我的行动。

    不过说来挺不好意思的,在我眼中白人都长得一个样,所以我不得不对着照片确认了很久才扣动扳机。

    我微笑着等待血花溅出的声音,却只听到枪子嵌在木头里的闷响,本应身躺在那儿的希泽化作残影。

    我的能力使我在大脑作出判断前就做出了动作,我抽出腰间的短刀抵在身前,听到金属相碰的声音,希泽的身形出现在我面前。

    我觉得,他应该和我一样,有“ExtraAbility”。

    “异能者?”他看着我皱了皱眉。

    我没有回答,而是手中发力挑开了他握着的短刃。

    他很冷静,眸中金芒闪动,我感到整个空间似乎正在扭曲。

    “无解。”这是我的异能告诉我的。对于现在的我来说,我打不过他。

    等我再次恢复意识时,我已经被绑在了躺椅上。这三年我打了不少胜仗,却没想到会栽在一个看起来未成年的小子手里。

    希泽正在翻阅一本封面上写着《EAS探员行动须知》的小册子,见我醒来,他把册子往前翻了几页,照着念道:“我是EAS非洲分局下属137单位探员希泽•努尔维斯,编号1084,介于你表现出异能者特质,已被我列入工作范围……”

    我的火立马就上来了:“你他妈的话都说不顺溜,搁这儿拿老子做实验呢?!”

    他面无表情道:“这是我第一次进行EAS范围内的工作,请配合。”

    我想艹他妈。

    之后他问了我的姓名、异能情况等一系列问题,还整出个金属球来测我的异能等级,测出来是“B级”。

    于是,他很喜悦地问我愿不愿意加入EAS。

    我的回答是:“去你妈的!”

    他很显然以为我是“NHOA”游行中的一员或“三一五”事件的受害者,一本正经对我道:“我对GFA的一些做法也很不满,我希望能在ESA中集合一些和我有同样想法的人,促成GFA的改革。”

    我觉得这人真他妈烦。

    好在之后他就对我失去了兴趣,把我扔给了政府军。

    然后,你知道,政府军都是一群草包废物,我没费多大气力便脱身了。

    但我总觉得这是那个叫“希泽”的家伙有意要放我一马。这感觉让我很不爽。

    我回到红旗军中时,高层一致认为我不适合再参与“银枪”计划。我知道他们是怕我暗中投靠了政府军。

    这对我来说是件好事,我得以回到原来的编队。

    库丁这小子幸灾乐祸地说我:“哟,犯了事被遣送回来了?”我忍住没揍他,他便也适可而止了。

    这家伙脸上多了个枪洞,破了相,却也显得沉稳了很多,像个军人了。

    他说:“嘿,傻大个你不知道吧,半年前我们去攻打拉顿,我脑袋上中了枪,但我还是接着往前冲了。医生说这枪要是再偏几厘米我就没命了。”

    老兵见我回来,先是高兴,又是问长问短:“你犯什么事了?严不严重?”

    待我将原委告诉他,他才放心下来。老兵因为年纪大了,被调去后勤了,这对他来说是好事,至少他不用杀人也不大会被人杀死了。

    他学了点医术,我打趣他道:“我们都在杀人,你却在救人。”

    罗伯特团长不声不响,他拉着我喝了一晚上的酒,喝醉了,才絮絮叨叨地吐出了些话语:“好多兄弟都死了……我一个一个地让他们去送死……”

    他一个大男人,就这么哭了出来。

    我想,他没死,老兵没死,那个混蛋库丁也没死,这应该算是上天给我的幸运吧。

    2111年3月11日,拉顿轰炸。

    政府军出动大量轰炸机将拉顿炸成一片废墟。

    老兵为将最后一个伤员送出据点,牺牲,尸骨无存。

    2111年4月17日,红旗军失去大量阵地,高层决定主动出击切尔。

    库丁冲在了最前面,这次他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一颗子弹穿过了他的心脏。

    2112年,政府军开始了所谓的“扫荡”,红旗军各部不是投降,就是被“清洗”。

    我们只剩下不到一百人了,我,罗伯特,还有几十个兄弟。

    罗伯特说:“我不投降,你们如果不想和我一起死,就走吧。”

    所有人都衣衫褴褛,但每个人灰暗的脸上都是坚定。没有一个人离去,只有地动山摇的呼声:“我们不投降!”我们只剩下埃比加城一个据点了,开始的地方同时也是结束。

    三个小时的轰炸,我被炸弹的余波震晕,昏迷期间,罗伯特将尸体搬到我身上:“小子,好好活下去吧,你连女人的**都没捏过,死在这儿就太不值了……”

    那天晚上,我从尸堆里爬出。没有雨,也没有月亮。我走到街上,不停地走,一直走到早上。

    然后就有个不长眼的光头用枪指着我的头:“小子,我需要个落脚的地儿,带我去你住的地方。”

    理所当然,我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