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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六章 南下事结

    新婚不过十日,默剑带着上谕来到袁府。

    张媛和袁凌鳯刚吃过晚饭,东子跑到袁凌鳯面前。“将军,默公公到了。”

    “我知道了,让亲兵准备去吧。”袁凌鳯对着东子严肃的说道。

    “诺。”东子退后三步,转身便去准备。

    “相公,出什么事情了?”张媛看出了袁凌鳯脸上的严肃,嫁给袁凌鳯之前,张媛便已知晓会有今天这样的情况,只是她却没有想到如此之快。

    “我离开后,你去城外庄子去住,快则两月,慢则半年,委屈你了。”袁凌鳯拉过张媛,张媛将脸埋在袁凌鳯胸口。

    身为将门妇,张媛知道此时不应哭闹,可是眼泪还是不由自主的流了下来。

    袁凌鳯挑起张媛的头,用手整理好纷乱的头发,温柔的说道:“为夫走了。”

    “这般急迫吗?”张媛拉着袁凌鳯问道。

    “不要问,好好待在家里。不要让我担心。”袁凌鳯狠了狠心,转身便去往前厅。

    袁凌鳯刚到前厅,默剑的声音便传了过来:“不能再拖了。”

    “我明白。”袁凌鳯边走边说。

    “着甲。”默剑话音刚落,两个小宦官便将袁凌鳯那套特制的盔甲端了过来。

    袁凌鳯双臂横伸,双眼紧闭,着甲之前,自己只是一介武散官,着甲之后他便是杀伐果断的锦衣白凤。

    当袁凌鳯带上头盔的时候,默剑开口说道:“上谕,着袁凌鳯晋镇武卫指挥使,南商案全权负责,锦衣卫辅办。”默剑说道。

    袁凌鳯拉下面甲,满布这牡丹花纹的头盔下传出来一声冷冽的声音。

    “诺。大明万胜。”袁凌鳯单膝跪下,双手举起。

    默剑将兵符,官印,官绶,放到袁凌鳯手上。

    “可否让我和内人做个告别。”袁凌鳯问道。

    默剑摇了摇头。

    “明白,这就走。”袁凌鳯言出即行。

    此时前院中东子带着三十亲兵,早已经披挂完毕,整整齐齐站了两列。袁凌鳯接过剑和大戟。将剑系于腰间,手持大戟。

    “出。”袁凌鳯虎步长行,身后跟着亲兵,战马马蹄敲击着石板路,马蹄铁和石头蹭出火花,早已不耐。

    袁凌鳯翻身上马,看了一眼默剑,右手锤击胸甲。默剑点了点头,很多话不用说,懂的人自然会懂。

    “驾…”袁凌鳯手挽马缰,三十二人在京都城的街道上狂奔。

    过宣武,出广宁,袁凌鳯看到了一队打着火把的明军,此时朱慈烺骑着战马处于最前。看到朱慈烺,袁凌鳯笑了。

    袁凌鳯终于知道了那个料理后事的人是谁了,恶人自己去做,恩德储君去施。

    太子六率,这是一支被很多人遗忘的军队,可是这支只有不到三千人的军队,却是大明所有军队里面读书人最多的军队,虽然其战力只是中上,但是却是大明最为忠诚的军队,汉有良家子,征辟为郎官,而太子六率也不差分毫,这一支与储君命运息息相关的军队,看似弱小,却不得不让人高看一眼,不为别的,假若太子登基为帝,这些人便是明军换血的“新血液”。

    袁凌鳯遥遥一礼,没有和朱慈烺说一句话,但是两人却都懂得对方所想。

    袁凌鳯出京都只有三十二人,但是等到一个月后,人歇马不停的队伍,人数已经上千。

    这些人有的是潜藏十几年的密探,有的是各地锦衣卫,而此时袁凌鳯到了自己的第一个目的地——余姚。

    几天后,破门,抓人,斩首,袁凌鳯对这套流程已经很是熟练了,当杀人成为一件很频繁的事情的时候,人会变得简单纯粹,一种野兽般的纯粹。

    半个多月后,袁凌鳯又只剩下了三十二人,此时南直隶码头边上,停着一艘大船,袁凌鳯袁凌鳯正坐在这条去往京都的船上。

    大船干净的甲板上,摆着一桌两凳,桌上是一大盘切好的薄羊肉片,中间一个炭盆,盆上面支着一个小铁锅,锅中只有清汤,等到锅中汤沸,袁凌鳯动了动鼻子。

    嘴里轻声说道:“就当我没有来过这一趟,汤沸了。”

    看着面无表情的袁凌鳯,朱慈烺想说什么话,却说不出口。

    京都一别两月时间,两人却不能如之前那般轻松的说话了。前有袁凌鳯秋风扫落叶般的杀戮,后面有一代储君春风细雨的安抚。

    南商,一个刚冒出头,就迅速消失的商人集团,就在两个少年郎的手中毁掉了,袁凌鳯忘不了去年那些为国筹粮运粮的商人临死前仇恨的眼神,袁凌鳯不是嗜杀之人,但是他却亲手斩下了那个五岁孩童的头颅,只因这个头颅说了一句话:“该死的皇帝。”

    哈哈,该死的皇帝。

    只是皇帝死不死,那是上天说了算的,而不是一小撮商人就可以决定的。

    商,有义商,官商,儒商,商人即便是家财万贯,也不应触碰权利,君不见,多少权倾一时的人,灭族抄家,甚至无血脉传承。

    人啊,**是没有办法满足的,一山高,他山更高,当商人不再为金钱充盈而满足的时候,他们就要地位,要尊严,于是一小撮人,选择去触碰权力,可能在几百年后,遥远的西方会出现你好我好大家好的立宪帝国,甚至让脚下这个星球挂满自己的旗帜,可是这里是大明。

    南商这个由众多商人组成的怪物,隐藏的太深,深到令帝王恐惧,在一个帝国里,最有能力的人不是文臣干吏,统帅将军,而是那身居深宫,坐着龙椅的皇帝。一言出,无数人抛头洒血去做的九五至尊。

    当这个人的帝国里,出现他不能控制的人或者一撮人的时候,那么就只有毁灭了。

    所以袁凌鳯来了,朱慈烺也来了。

    一个杀,一个抚。

    两个月被面甲遮盖的脸,很是白皙,袁凌鳯白皙的脸和朱慈烺那张被南方阳光晒伤的脸放在一起格格不入。

    不过此时那个年龄相仿的人却围着一个铁锅吃着美味。

    袁凌鳯一直都是个守规矩的人,面对朱慈烺放在桌上的美酒一滴未沾,毕竟此时还未交令,身有职责,满足一下口腹之欲还是可以的,喝酒就免了吧。

    一次南下,上千颗脑袋落地,其中不乏妇孺,恐怕这几天那些朝堂上的文官们上奏的折子已经堆满了崇祯的桌案。

    悄么声息的来,那就安安静静的走,袁凌鳯很希望自己被人遗忘。

    但是万般不由人,多少眼线盯着朱慈烺,而朱慈烺却坐在自己对面。

    吃完了最后一口肉,袁凌鳯长呼一口气,对着朱慈烺说道:“圣意所指,便是我等战刀所向,我知道你今天的来意,你是帝国储君,我是军中将领,你本不应来的。”

    “我知道,只是觉得心中不安。北崖半年,是我最快乐的时光,虽然总是给你家做粗活,心中有些不爽快。”朱慈烺看着袁凌鳯说道。

    “麦种落地,历经秋霜冬雪春雨夏阳,才能长出来金灿灿的麦粒,可是圣上没有时间,大明没有时间去等,榆林堡的事情你应该知晓吧,八位总兵被杀,大明一半的领兵大将死在一个只有三千弱军的军堡里面,要不然圣上也不会选拔我们这些少年郎从军为将。”袁凌鳯看着朱慈烺脸上的死皮,不由得多说了两句。

    “嗯。”朱慈烺筷子在锅中翻找,嘴里应了一声。

    “你我虽然同岁,但是我还不需要你来安慰我,三年多前,我就在军阵中厮杀了,什么样的死尸没见过,这点场面不算什么。”袁凌鳯故作轻松的说道。

    朱慈烺放下了筷子,双眼紧盯着袁凌鳯的眼睛,表情严肃的说道:“以前是外族,但这次是国人。”

    “朱慈烺,你只是大明的储君,我是大明三品指挥使,是圣上的臣子,还轮不到你来教训我,不要觉得你父皇暴虐无常,永远不要,因为你现在还不知道,内部的蛀虫比起边塞的外族给这个帝国的伤害来的更多。”袁凌鳯将手上的筷子扔到锅里,汤汁溅到朱慈烺脸上。

    袁凌鳯只是以为朱慈烺此次前来是来安慰自己,但是没想到却是来问罪的,袁凌鳯望着朱慈烺脸上越来越浓郁的怒气,不由得大笑了起来。

    “我现在很生气,因为我平生第一个朋友,竟然是一个手上沾满鲜血的屠夫。你说的道理我都懂,可是我却不能释怀,北崖半年时间,是我朱慈烺最快乐的时光,袁凌鳯,我不希望你毁掉我心中的美好。”朱临昭脖子上青筋暴起,强忍着怒气,一字一顿的说道。

    “你怕了?”袁凌鳯笑着说道。

    “怕,我是怕你没命,你怎么敢接下这件事,京都城外我去见你,你却直接走掉,你知不知道你这次回京要面对何等局面?你是聪明人,甚至是我见过同辈中最聪明的人,可是你却接下了这件要别人命,也要自己命的事情,你让我怎么救你?”朱慈烺此时眼眶红润,悲戚的说道。

    “别怕,我死不了的,很多内情你不知晓,三年前,我便知道圣上会让我在南边走一遭,因为这是我自己主动要求的,那时候我还不知道这一次的事情,只是一个少年的狂言,圣上为这件事准备了近二十年,而我正好蹦哒到了圣上面前,这件事情我也是三月前才知道的,而且我只知道一小部分,剩下的我不想知道,这件事情已经结束了,南边的赋税会按时缴纳,南方的门阀会一蹶不振,圣上的意志不会受到羁绊,我们丢掉的土地会一一拿回来,这就是结果。你明白了吗?不管我袁凌鳯是生,还是死?还轮不到那些大臣嘈杂。”袁凌鳯说完不待朱慈烺反应,便自顾自的去了船舱。

    “为什么总要杀人呢?”朱慈烺望着袁凌鳯的背影喊道。

    “因为杀戮是解决问题最快的方法,虽然这么做也会伤到自己。好好学着吧,很多看着简单的事情都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前面多年的准备就是为了朝夕间的雷霆骤雨,我乏了,要睡午觉了,就不送你了。”袁凌鳯说完,便将船舱门关掉了。

    朱慈烺望着关闭的舱门,再想想袁凌鳯之前的话,似乎明白了点什么,东子代袁凌鳯将朱慈烺送下船。

    棕褐色的硬帆升起,朱慈烺望着大船离去,久久凝视,直到侍从提醒他船已经走远了,这才回过神来。

    袁凌鳯告诉朱慈烺的已经很多,要是朱慈烺再想不通,那可就没办法了。

    事实上袁凌鳯也不清楚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他只是给这件事情做个结尾而已,世上的糊涂事多了,这件事情,皇帝没细说,袁凌鳯也不追问,这是君臣间的默契。

    身在封建王朝,很多事情不涉及自己,就不要去深究,哪怕是知道了,也要告诉自己什么都不知道,这就是规矩,而一个规矩人才能活的久,袁凌鳯就一直很守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