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家庭旅馆
晚饭，我和母亲两人坐在桌子边上没有什么话。我家的猫咪像往常一样跳到了我们的饭桌上，它并不捣乱，只是安静地坐在桌子一角看着我们吃饭，就像它是我们家的一员。
猫咪刚到我们家的时候不过是我拳头大小，毛茸茸的宛如一个布偶。它是一只蓝猫，有着蓬松柔滑的长毛，现在七斤重了。它是哥哥1年前买回来的。据说他和前女友同居的时候也养了一只蓝猫，后来分手的时候蓝猫跟了女主人。我听哥哥和母亲说是因为自己打它多了，所以猫咪比较近对方。
在我看来，有两点很有意思。一是哥哥已经31岁了，还没有结婚生子来完成父母带孙子的愿望。他带回来一只蓝猫，算是狸猫当太子。二是听说公猫很少叫，几乎不叫。而我们家里的雄性已经足够多了，又都是沉默寡言。这只母猫确实让我们家里增添了一些生气，更重要的是让我们家的雌雄比例得到了一些调节。没有母猫的话，家里是四雄性一雌性；有了母猫之后是四雄两雌；哥哥不在家里住以后是三雄两雌。从比例上看上去，家庭的和谐系数似乎增加了。
我曾经想养一只猫很久，可是奈何从来没有这么做。我想大概是我不知道怎么和家里人介绍一个新成员。大部分时候是我从不敢承担抚养生命的责任。我最多的时候只是在房间之中养几盘植物。
尽管我和哥哥多年的芥蒂从来不曾消除。可是我无法控制对那个毛茸茸的小玩意的喜爱。我感觉就像是我在面对已经不再和自己说话的哥哥的孩子。我从来不曾在他的面前表露对猫咪的爱意，即便它在我身边来回磨蹭，跟着我到处走，又发出婴儿般的撒娇声。
父亲开始的时候不同意家里养牲畜，认为它只会搞破坏和掉毛弄脏家里。直到时间告诉他猫咪有洁癖和避障的属性，他才渐渐接受了它。他开始在看报纸或者是玩手机的间隙抚摸坐在一旁的它。父亲开始爱上它是从它不再对着猫咪大呼小叫开始的。他不再把它当做听不懂人话的牲畜骂爹骂娘的让它滚开，渐渐转为了对它温柔的提醒——“你再不走开，我可要踩到你了。”
它的存在给了父亲一些开口说话的机会。因为一个在家里成天闭着嘴的人，嘴唇是会被黏上的，到了想说话的时候话在喉结，却都被封起来的唇挡住了说不出口，便容易索性不说了。但如果你问多了，说得他烦了，他一开口便会像火山爆发一样有怒气。
所以后来母亲像平时一样笑着找他说话的时候，他的回应也变多了一些。也正是这样，家庭里的沉默少了，情感宣泄的对象多了。母亲面对父亲的压力也少了许多。家里的声音一定程度上因为这样比起之前有所增加。
母亲自然是猫咪到来的最大得益者。母亲无处投放的爱有了对象。母亲的重心永远都是家庭，对自己最亲的人好仿佛一直都是她活着的使命。她多了个可以照顾的对象。
猫咪的存在为她的简单无聊的生活多了一点滋味，也在她和亲戚的茶余饭后多了一些谈资。母亲的生活其实是在无形中恪守自律的。她总是每天早上6点半起来，洗漱，洗衣，收衣，折衣，晾衣，吃了早餐才去上班。如今她可以在这些行动里面增加一些能够互动的乐趣了——起床，洗漱，铲屎，喂粮……下班回家查看猫咪今天的胃口，抚摸，玩耍，喂零食对着猫咪说话或是偶尔给猫咪剪指甲理顺毛发。
又每每有亲戚的到来，她总是骄傲地对着别人说：“我家的猫咪最亲近的就是我，谁叫都不过去，就我能叫它来。每天晚上都要到我床上赖着我睡觉……”
它除了成为我们家情感寄托的对象，也带给了我们家很多的生气！它会在早上比我们还要早醒来，到处乱窜；在吃饭的时候跳到我们桌上坐在一旁看我们吃饭；在下午找一个阴暗角落趴着睡上懒洋洋的一觉；但若是家里来了蟑螂老鼠它可就一点也不懒了，蓝猫警长一经出动不将敌人手到擒来绝不善罢甘休。
它圆滚滚的脸蛋和天真无邪的眼睛都非常惹人喜爱。尽管家里谁也不能多留住它高傲的心一分一秒，可是谁也不能抗拒它卖萌撒娇摇尾巴的样子。
难怪人们常说我们在物质上哺育宠物；它们在精神上哺育我们。
在我失业在家里的那段时间，我总感觉我受到了家人的排斥。每次它像家里人一员加入到我们的饭桌用餐时我总在想：猫咪在家里的地位都要比我高。
它无忧无虑呀，在家里可以做什么都可以，每天睡懒觉也不会被谁骂。它一个月吃的猫粮和零食就要上千块钱，如果有点小毛病或者是要理发洗澡，至少也要2000一个月。
我虽然没有了收入，吃家里的住家里的，但大概也比不上它的开销吧？
后来我发现在家里比猫的地位更低的不止我一个，父亲也是。母亲总在父亲不在家的时候跟我埋怨父亲多年不工作的事情。父亲在家里既没有了我们的尊重，又没有了妻子的尊重。难怪他平时总是一声不吭，动不动就是发火。因为他太弱了，只能发怒来提升自己。
父亲变弱是从十年前母亲在外工作，而他待在家里煮饭，并且心甘情愿地接受自己这个角色的时候开始的。后来儿子们都工作了，能自己做主自己的人生又不愿听取他的话尊重他的时候，他比儿子们都要弱了。当猫咪受到宠幸，自己被家人埋怨的时候，他比猫咪更弱了。
父亲在家里地位太低了，比猫咪都低。他陪着爷爷奶奶回到了故乡，陪伴他们。他在那里变得很强大。他成了两个年迈的老人唯一可以依靠的年轻生命力。我想我已经好久没和他说过话了。不知道他在故乡的日子过得怎么样，饭吃了没有。
晚饭是我亲手做的。自己做的饭菜，自己是永远不会觉得难吃的，那里充满了自己做这顿饭菜的期待。我吃得很满意。母亲告诉我说让她休息一会之后她来洗碗。我吃饱之后便立刻起身收拾了碗筷，好让母亲好好休息。
家里吃饭的人只剩下了两个，不知道为何我就想起多年前一次哥哥弟弟爸爸妈妈都在的午饭。母亲突然说到“家里的人都不说话，家就像个旅馆一样，只是你们几个睡觉吃饭的地方。我则更加惨淡，是一个不收工钱的佣人，每天任劳任怨帮我们洗衣服，洗碗，做饭，搞卫生。”
家庭旅馆的想法早在那之前就在我的脑海里产生过了，家里5个人，一句话不说，只有吃饭的时候聚在一起，吃完就又散开到各自的房间。家里这种性冷淡一般的氛围持续了十几年。
我又不由得想起多年前的一个中午。我们一家人还有爷爷都坐在一起吃饭，我和弟弟因为一个什么玩笑而笑得前仰后合吃不下饭。父母却恶狠狠的责备我们，制止我们笑，说这样会被米饭咽住喉咙死掉。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如此，从那以后我们的饭桌上都很少再有笑声了。
好多时候我都会想起母亲对外人解释说家里三个男孩的原因——“当初生了一个男孩就希望要一个女孩。可惜第二个不是，第三个也不是。生（孩子）怕了，就不再生了。”
也许我们三个之中有一个是女孩的话，家里的氛围会好很多。也许父亲会在我们小时候乐意带我们出去玩，会愿意带着我们去做点什么。也许我们几个男人都会多理解女性一些——母亲给我们的形象太强大了，她总是在不顾自己感受的照顾我们，让我们忽略了许多她的感受。
假若家里多一个女孩子，也许我们都能学会照顾他人的感受多一点。假若她是一个积极外向的女孩，那么这个家里会有多很多活力，多很多乐趣。我想象着是一个姐姐的话，她会比我们更快地走向心理和生理的成熟，会开始懂得母亲，了解父亲，教会我们怎样思考。妹妹的话，也许会被我们悉心照顾宠上天。
但更加有可能的是：橘生淮南则为橘，橘生淮北则为枳。旱地长不出鲜艳的花朵。在我看来，女孩也好，男孩也好，被寄托着什么使命出生在世，都是一件不幸的事。
但是抛却这些幻想，如今三个男孩已经是不可改变的事实。我姑且把它称之为天意吧！
猫咪刚到我们家的时候不过是我拳头大小，毛茸茸的宛如一个布偶。它是一只蓝猫，有着蓬松柔滑的长毛，现在七斤重了。它是哥哥1年前买回来的。据说他和前女友同居的时候也养了一只蓝猫，后来分手的时候蓝猫跟了女主人。我听哥哥和母亲说是因为自己打它多了，所以猫咪比较近对方。
在我看来，有两点很有意思。一是哥哥已经31岁了，还没有结婚生子来完成父母带孙子的愿望。他带回来一只蓝猫，算是狸猫当太子。二是听说公猫很少叫，几乎不叫。而我们家里的雄性已经足够多了，又都是沉默寡言。这只母猫确实让我们家里增添了一些生气，更重要的是让我们家的雌雄比例得到了一些调节。没有母猫的话，家里是四雄性一雌性；有了母猫之后是四雄两雌；哥哥不在家里住以后是三雄两雌。从比例上看上去，家庭的和谐系数似乎增加了。
我曾经想养一只猫很久，可是奈何从来没有这么做。我想大概是我不知道怎么和家里人介绍一个新成员。大部分时候是我从不敢承担抚养生命的责任。我最多的时候只是在房间之中养几盘植物。
尽管我和哥哥多年的芥蒂从来不曾消除。可是我无法控制对那个毛茸茸的小玩意的喜爱。我感觉就像是我在面对已经不再和自己说话的哥哥的孩子。我从来不曾在他的面前表露对猫咪的爱意，即便它在我身边来回磨蹭，跟着我到处走，又发出婴儿般的撒娇声。
父亲开始的时候不同意家里养牲畜，认为它只会搞破坏和掉毛弄脏家里。直到时间告诉他猫咪有洁癖和避障的属性，他才渐渐接受了它。他开始在看报纸或者是玩手机的间隙抚摸坐在一旁的它。父亲开始爱上它是从它不再对着猫咪大呼小叫开始的。他不再把它当做听不懂人话的牲畜骂爹骂娘的让它滚开，渐渐转为了对它温柔的提醒——“你再不走开，我可要踩到你了。”
它的存在给了父亲一些开口说话的机会。因为一个在家里成天闭着嘴的人，嘴唇是会被黏上的，到了想说话的时候话在喉结，却都被封起来的唇挡住了说不出口，便容易索性不说了。但如果你问多了，说得他烦了，他一开口便会像火山爆发一样有怒气。
所以后来母亲像平时一样笑着找他说话的时候，他的回应也变多了一些。也正是这样，家庭里的沉默少了，情感宣泄的对象多了。母亲面对父亲的压力也少了许多。家里的声音一定程度上因为这样比起之前有所增加。
母亲自然是猫咪到来的最大得益者。母亲无处投放的爱有了对象。母亲的重心永远都是家庭，对自己最亲的人好仿佛一直都是她活着的使命。她多了个可以照顾的对象。
猫咪的存在为她的简单无聊的生活多了一点滋味，也在她和亲戚的茶余饭后多了一些谈资。母亲的生活其实是在无形中恪守自律的。她总是每天早上6点半起来，洗漱，洗衣，收衣，折衣，晾衣，吃了早餐才去上班。如今她可以在这些行动里面增加一些能够互动的乐趣了——起床，洗漱，铲屎，喂粮……下班回家查看猫咪今天的胃口，抚摸，玩耍，喂零食对着猫咪说话或是偶尔给猫咪剪指甲理顺毛发。
又每每有亲戚的到来，她总是骄傲地对着别人说：“我家的猫咪最亲近的就是我，谁叫都不过去，就我能叫它来。每天晚上都要到我床上赖着我睡觉……”
它除了成为我们家情感寄托的对象，也带给了我们家很多的生气！它会在早上比我们还要早醒来，到处乱窜；在吃饭的时候跳到我们桌上坐在一旁看我们吃饭；在下午找一个阴暗角落趴着睡上懒洋洋的一觉；但若是家里来了蟑螂老鼠它可就一点也不懒了，蓝猫警长一经出动不将敌人手到擒来绝不善罢甘休。
它圆滚滚的脸蛋和天真无邪的眼睛都非常惹人喜爱。尽管家里谁也不能多留住它高傲的心一分一秒，可是谁也不能抗拒它卖萌撒娇摇尾巴的样子。
难怪人们常说我们在物质上哺育宠物；它们在精神上哺育我们。
在我失业在家里的那段时间，我总感觉我受到了家人的排斥。每次它像家里人一员加入到我们的饭桌用餐时我总在想：猫咪在家里的地位都要比我高。
它无忧无虑呀，在家里可以做什么都可以，每天睡懒觉也不会被谁骂。它一个月吃的猫粮和零食就要上千块钱，如果有点小毛病或者是要理发洗澡，至少也要2000一个月。
我虽然没有了收入，吃家里的住家里的，但大概也比不上它的开销吧？
后来我发现在家里比猫的地位更低的不止我一个，父亲也是。母亲总在父亲不在家的时候跟我埋怨父亲多年不工作的事情。父亲在家里既没有了我们的尊重，又没有了妻子的尊重。难怪他平时总是一声不吭，动不动就是发火。因为他太弱了，只能发怒来提升自己。
父亲变弱是从十年前母亲在外工作，而他待在家里煮饭，并且心甘情愿地接受自己这个角色的时候开始的。后来儿子们都工作了，能自己做主自己的人生又不愿听取他的话尊重他的时候，他比儿子们都要弱了。当猫咪受到宠幸，自己被家人埋怨的时候，他比猫咪更弱了。
父亲在家里地位太低了，比猫咪都低。他陪着爷爷奶奶回到了故乡，陪伴他们。他在那里变得很强大。他成了两个年迈的老人唯一可以依靠的年轻生命力。我想我已经好久没和他说过话了。不知道他在故乡的日子过得怎么样，饭吃了没有。
晚饭是我亲手做的。自己做的饭菜，自己是永远不会觉得难吃的，那里充满了自己做这顿饭菜的期待。我吃得很满意。母亲告诉我说让她休息一会之后她来洗碗。我吃饱之后便立刻起身收拾了碗筷，好让母亲好好休息。
家里吃饭的人只剩下了两个，不知道为何我就想起多年前一次哥哥弟弟爸爸妈妈都在的午饭。母亲突然说到“家里的人都不说话，家就像个旅馆一样，只是你们几个睡觉吃饭的地方。我则更加惨淡，是一个不收工钱的佣人，每天任劳任怨帮我们洗衣服，洗碗，做饭，搞卫生。”
家庭旅馆的想法早在那之前就在我的脑海里产生过了，家里5个人，一句话不说，只有吃饭的时候聚在一起，吃完就又散开到各自的房间。家里这种性冷淡一般的氛围持续了十几年。
我又不由得想起多年前的一个中午。我们一家人还有爷爷都坐在一起吃饭，我和弟弟因为一个什么玩笑而笑得前仰后合吃不下饭。父母却恶狠狠的责备我们，制止我们笑，说这样会被米饭咽住喉咙死掉。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如此，从那以后我们的饭桌上都很少再有笑声了。
好多时候我都会想起母亲对外人解释说家里三个男孩的原因——“当初生了一个男孩就希望要一个女孩。可惜第二个不是，第三个也不是。生（孩子）怕了，就不再生了。”
也许我们三个之中有一个是女孩的话，家里的氛围会好很多。也许父亲会在我们小时候乐意带我们出去玩，会愿意带着我们去做点什么。也许我们几个男人都会多理解女性一些——母亲给我们的形象太强大了，她总是在不顾自己感受的照顾我们，让我们忽略了许多她的感受。
假若家里多一个女孩子，也许我们都能学会照顾他人的感受多一点。假若她是一个积极外向的女孩，那么这个家里会有多很多活力，多很多乐趣。我想象着是一个姐姐的话，她会比我们更快地走向心理和生理的成熟，会开始懂得母亲，了解父亲，教会我们怎样思考。妹妹的话，也许会被我们悉心照顾宠上天。
但更加有可能的是：橘生淮南则为橘，橘生淮北则为枳。旱地长不出鲜艳的花朵。在我看来，女孩也好，男孩也好，被寄托着什么使命出生在世，都是一件不幸的事。
但是抛却这些幻想，如今三个男孩已经是不可改变的事实。我姑且把它称之为天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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