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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Game-boy

    尽管工作开始变得忙碌,却都是些周而复此的事情。我每天不是在无所事事地看着时间流逝就是像野鬼一样游荡在办公室去洗手间的走廊里。我感到日子过得很空虚,每天艰难地熬过上班的时间,回到家之后迫不及待地开始玩游戏。

    每一天我都熬夜不想睡觉,直到浓厚的睡意像沉重的船锚一样将我拉向梦境的深处,我才不得以地放手“今天”。第二天开始的时候我又再带着厌倦情绪开始新一天。我无法做到喜欢上班,无论换哪一种心情。

    终于,在第一个月工作结束的时候公司给我提了一个很高的业绩目标。我反驳说那是完全没有可能完成的事情,对方不愿让步,我不愿再忍耐。我又离职了。

    有一天我和朋友杰吃夜宵的时候聊起我辞职的事情,他说自己也想要辞职很久了。我提议说,如果你现在辞职我们可以坐上一辆绿皮车出发去往LS。我们两人为此聊得兴高采烈,啤酒也喝了好几瓶。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我和他提起了这件事,他告诉我说“再看看吧……”

    我由此知道了他是不会离职了,我们也不会一同出发LS。

    不上班的每一天我都期望自己可以做充实的事情,做超出上班工作的高效事情。可是很明显,人的惰性超出了我的想象;人的主观能动性也不如我的想象。我对自己大大地高估了。

    我沉迷在短视频和游戏里面。在刷短视频的时间里我感觉自己的灵魂游离于身体,时间会在不知不觉之中被偷走。在游戏世界里面则让我感觉自己是世界的主宰,我能随心所欲操控一切,我轻而易举就能获得胜利,但胜利又胜利之后赢得的却是更多的空虚。这像毒瘾一样吸引着我去延续这种短暂的虚荣感来对抗结束时候的空虚。我会在停下来的时候意识到我的一天多么荒废,但是我却感觉自己不受控制。

    我料想游戏是穷人最容易得到的廉价快乐。那是无数赢家创造出来的游戏,让失败者们在里面一次又一次感受快乐,借此麻痹大脑。它不像大麻也不像赌博那样给人的身体或者是财富带来巨大且剧烈的破坏,而是像病菌一样一点一点地侵蚀人类的精神!它游离于法律与道德的灰色带,尽管遭人谴责却并不触碰法律底线。

    之前我曾有一次和朋友聊到一个关于病毒传播的游戏。他说这个游戏的关键窍门在于,研制的病毒不能毒性过强,过强的话会让生物体快速死亡导致传播断链。一种具备传播性,杀伤威力在较低比例的病毒才能让病菌大规模传播开来。

    我认为这个游戏很好地诠释了传播病毒的本质。

    游戏这种毒瘾在我的身体里已经潜伏了超过20年时间。

    我的整个童年,可以说都是围绕着游戏长大的,哥哥无疑成为了那个引路人。他刚上小学就在同学家里见识了“小霸王”系列的电视游戏机。不久之后我们家里就有了一台。在那个年代,那种快乐超过任何的东西。

    后来gameboy从国外传到国内。我和哥哥两人拿着过年的红包花了300元买了一台,却被骗了,那是劣质货。我们曾为此哭了很久。我们买的第二台彩色gameboy后来被父亲发现了。父亲一气之下就在我们面前用铁锤把那砸得粉碎。这一件事让我历历在目,给我的童年蒙上了一层灰色。

    那些年,黑网吧随处可见。我才上一年级,就跟着哥哥去过很多次。在网络游戏还不像今天这样发达的年代,我几乎玩过每一个游戏。那些游戏让我沉迷其中,也让我的想象力无限膨胀地展开了。

    我们家里的第一台电脑。在我的记忆里面,那是我和父亲的一次约定。我苦苦哀求父亲买来一台电脑。但是在当时好几千块钱已经足够让人们买一平方的房子了,父亲当然不会随便答应。他告诉我说如果我可以考到班里的第一名,他就会给我买一台电脑。

    那一年,我读五年级,我如愿考到了全班第一名,比第二名高出了10分。在期末的时候我带着成绩和一堆的奖状回去告诉父亲,并且让他兑现承诺。父亲没有在当天兑现承诺,那曾经让我大哭一场。但是后来某一天父亲还是兑现了承诺,他突然带回来了一台电脑。那让我感到无比高兴。我非常自豪,一直认为那台电脑之所以能够出现在我们家里,是归功于我。在我和哥哥两人的小圈子里面,我终于做了贡献。那给了我底气,让哥哥和我一人一个小时游戏。

    是的,我几乎没有提到过弟弟。很长一段时间里面我和哥哥都像是同龄人一样玩耍。弟弟和我们就像隔着时间的沟壑。弟弟在我们的游戏时间里面根本没有空间。只有在我们都不在家的时候他才有机会接触那台电脑。那就像是狮子盘踞着自己领地的权利象征。但是很显然,我和哥哥这种“分庭抗礼”的局面没有一直维持下去。

    正是中学时候的某一天,他打破了这种约定。我在武力对抗之下失败了,这让哥哥长时间地占据了那台父亲因为我才买回来的电脑。在那些年,这件事一直让我感到生气。我和哥哥的隔阂也因此延续了超过10年时间,而且看起来还会继续延长。

    后来我开始多明白了一些游戏令人向往的本质——每一次失败之后我们都可以选择NG再来一次。游戏可以存档,游戏可以有金手指,人人可以成为里面的主宰,但是生活没有剧本,没有重来,人生只有一次。破碎了的感情就像是那台父亲用铁锤敲碎的彩色Gameboy。

    我并不想完全否定游戏的意义,它确实能让人感到快乐轻松。适可而止地游戏就像适可而止地喝酒,微微熏醉保持着精神的清醒能让人短暂忘记生活的烦恼。这大概像是推石头的西西弗斯,每有一刻忘记自己是在接受惩罚推石头就拥有一刻人间的自由。

    也许未来的某一天,我会真正意识到自己不该再玩游戏,像切掉身上的肿瘤一样把它切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