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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传信

    当晚,赵得左思右想之后,落笔写了一份信,与唐颜的信笺一起传与北院。

    王妃次日在北王府收到南院府报时,先打开了唐颜的信,上面写着:“母亲大人,近日孩儿茶饭不思,夜不能寐,细想皇帝指婚一事,母亲心意已决,然则孩儿恕难从命。但看当今形势,皇室与王府势同水火,孩儿和公主素不相识,他日若起争端,必是兵戎相见。那时孩子在公主面前如何自居,公主与孩子又该如何相处。孩儿身无双腿之便利,却有真心之所求,此生不能寻觅心爱之人,与之共结连理,亦或是不能找到爱我之人,与其相敬如宾,试问谁会怜我残疾之身,和我共度一生。若是家室不宁,每日冷眼相对,此生又有何意。母亲若是强求于此,孩儿只有一死以谢母亲养育之恩,望母亲三思。不孝子颜拜上。”

    王妃看罢,随即打开赵得的书信,赵得信中尽是对曾夫子的溢美之词,以及曾夫子在南院十年的礼教之功,并未提及唐颜对他的所求所托。

    王妃放下信后,思绪紊乱,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她先是揣摩了唐颜信中的决心是真是假,然后假设了推拒皇帝赐婚的种种后果。

    权衡之下,王妃提笔写到:“颜,此事已非你我所能左右,皇帝用心用意,为娘前番已经与你面说,万望吾儿心念七州百万将士,若起战火,家国不在,何来心爱之人,切勿意气用事,不顾王府安危,不念百姓之苦。母上。”

    王妃写完之后,并没有着急将信封起来,她思前想后,想着如果唐颜收到此信后是何反应,当真会做傻事吗?

    随后,王妃回到书案前,又写了一封信,信上如是说:“吾儿颜,为娘已知吾儿心之所想,吾儿若是执意不娶,娘便如你所愿。人之一生,生而不易,情牵三世,缘分注定,得一心爱女子相伴一生,于你一生无憾,娘亦乐见如此。天下也好,皇室也罢,随他去吧,吾儿勿忧。母上。”

    两封信的意思截然不同,王妃将写好的两份信摆在案上,反复看了许久,不知该将哪封信传给唐颜。

    王妃突然想到一点,嘴角一抹浅笑,将两封信封装好,亲自拿到前院。

    前院有处专门豢养鸽禽的院落,王妃叫来管事,交给他两封信,特意叮嘱管事,即刻传出第一封信,三个时辰后传出第二封信。

    身在南院的唐颜,于傍晚时分收到第一封书信,迫不及待地看完之后,极度失落。

    心里千般不解,万分埋怨,他在去信中以死作为威胁,王妃全然不顾,来信亦无半点关切。

    唐颜心下无计,看着天色尚有余光,让画眉将他送到七宝楼,向费思南讨要计策。

    进了七宝楼,唐颜将信给了费思南过目,又道:“如何是好?”

    费思南看罢,笑道:“倒在意料之中,不过还有周旋的余地,天色将晚,世子请回,老夫明日再为世子解忧。”

    如今只能如此,唐颜回了鹊巢院,对其他事全无心思。

    正发愁时,鹦鹉悄无声息地走到唐颜身边,低头呜咽道:“世子,鹦鹉知道错了,鹦鹉以后不敢乱说话了。”

    唐颜看着鹦鹉眼角泪痕,问道:“你哭什么?我说过怪你了吗?都过了这些天了,我都忘了。”

    鹦鹉破涕为笑,道:“我就说世子不会怪我,她们还不信,害得这几日吃不好,睡不好,还白白哭了一场。”

    唐颜见鹦鹉又没了正经,道:“你整日口无遮拦,就该好好吓唬吓唬你,看你以后还敢不敢没上没下。”

    鹦鹉当日只顾一时口头之快,事后想想,却也后怕。憋了几日,实在憋不住了,来向唐颜低头认错。

    鹦鹉低头认错,反倒让唐颜暂时忘了先前的烦恼,毕竟他和鹦鹉自从上元日之后,没有说过话,彼此故意躲着,现在主仆和好如初,唐颜倒也欢喜。

    不过鹦鹉走后,唐颜就寝时又陷入了遐想之中,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画眉在卧榻上,时而劝说几句,时而抱怨几句,以致唐颜睡了又醒,醒了又睡,反复一夜。

    鹊巢院的外门每日清晨卯时开启,次日开门时,前院送信的丫头已经站在门前了。

    值夜的柳莺收了信,去了中间小院交给了画眉。

    唐颜尚未起床,画眉将信递给他,这信便是王妃的第二封,夜里已到南院,只是未曾送交而已。

    唐颜迷迷糊糊地看完信,看完之后以为做梦,连忙坐起来,又看了一遍,确信无疑后,催促画眉为他更衣。

    起床后,直接去了七宝楼。

    费思南看过,笑道:“如此的话,不是正合了世子心意。”

    唐颜道:“费老莫要说笑,只是我娘是何意思,昨日的信和今日的信,完全不同的意思。”

    费思南道:“看来王妃已经看穿世子的心思,知道世子无端去信拒婚,只是说辞,必有后续。王妃既同意,又不同意,都是王妃的态度,要看世子接下来要做的事与这件事的利害程度。若是世子接下来要做的事异常凶险,那第二封就是王妃的态度,若是无关紧要之事,第一封便是王妃的态度。世子不妨开门见山,直说心意,就看王妃如何权衡了。”

    知子莫若母,王妃知道唐颜性格软弱,变化无常,寻死怕是随口说说,又联想到赵得无缘无故提到曾夫子的往事,必是受唐颜所托。

    王妃心下有了计较,将两封信传给唐颜,看唐颜反应如何,还有什么动作。

    唐颜听了费思南的话,回到鹊巢院,立即挥笔写下一封信,可谓是一挥而就,全信如下:“母亲大人在上,孩儿拜读母亲前后来信,方知母亲用心良苦,恩情无限。母亲心系七州之地百姓将士,孩儿自愧不如,自知前番意气说事,如今已无地自容。只是近日诸般事宜接踵而至,搅得孩儿心乱如麻,前日接到江南来信,曾夫子染恙,危在旦夕。孩儿本该亲去探望,奈何孩儿无力前往,意欲着人代为前去,又恐失了唐家礼数。孩儿七岁双腿残疾,随后父亲下落不明,又与母亲分隔两地。于此十年之中,孩儿孤身困于南境大院,不得父母教诲,不尽人子之礼,于天地之间,实为逆子耳。幸得夫子蒙训,礼教竖子十载。曾夫子一代文宗,世居江南,年逾七旬,迫于父亲虎威,屈尊南院为师,十年来对孩儿谆谆教导,不怨不悔。夫子于颜亦师亦父,颜于夫子是徒是子,唐家于夫子亏欠不少,夫子于唐家恩情甚多。时至今日,唐家之亏欠未有弥补,夫子之恩情未有偿还,然则夫子老迈,命将逝矣。夫子临终想见孩儿一面,孩儿囿于残身,又不得母亲大人首肯,唯有惶惶度日,抱憾余生。他日若娶国女,但听母命,孩儿自当结草衔环,以报母恩!不孝子颜拜上!”

    写完这份信后,唐颜久坐不去,信中所说皆是有感而发,全无哄骗王妃之意。

    唐颜想起十年来与曾夫子之间的点滴,不禁潸然泪下,打湿信笺。

    等到泪渍自干后,方才让丫头送与赵得,令赵得代传。

    当王妃隔日收到书信后,见信上有些字迹模糊,没有细想何故便读起信来,看罢摸着那些模糊的墨痕,猜想此信或是唐颜含泪写下。

    王妃又将书信默不作声的看了两遍,翻飞的思绪让她想到三千多个日日夜夜,在这三千多个日日夜夜里唐颜何其可怜,自己何其可怜。

    唐颜过着无父无母般的日子,自己又何尝不是过着无夫无子般的日子。

    王妃心下问起自己:若是此刻有个对自己来说极为重要的人即将撒手人寰,自己又会怎么做?

    想到这里,王妃当下提笔,写了一封信,让人立即传去南院,交给赵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