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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他和她以及天空掉下一个人

    青歌那庞大的身躯下,他的灵魂和寻常人类一样大小,思考着。

    如果按人类的心理年龄计算,他其实应该算是中老年人,之所以只计算心理年龄,是因为圣兽的生命长度近乎永恒,他们可以被杀死,却不会被时间战胜,从与天地共生的那一刻起,他们就有连通天地的智识,因此说他们只是和寻常人类一样能思考恐怕是一种侮辱,没有人类的见识能和他们比较广博,没有人类的思考能和他们比较深邃。

    在一个半奴隶制半封建制的时代,一个人类女子在这片森林中找到了他,青歌怎么也没想到,那个看起来可能二十岁都不到的人类女子,居然能够将他打得可以说是一败涂地,于是他成了她的坐骑,在刚开始的时候,这在圣兽圈子里是几万年都没有出现过的大笑话,青歌一开始心里也觉得憋屈,但他又真的打不过那个女子,只好本本分分地做一头被骑着的大鲸鱼。

    可是他也没想到,这一离开故乡,就是数百年,对于他而言,在这趟漫长的旅程里,他和她一起干了对于人族而言许多惊天动地的大事,当然,这些大事在他看来并没有什么意义,但对于那个女子来说似乎很重要,所以他就陪她做了这些事。在建立神隐学院的时候,她在和另一个女人还有一些有点实力的人类一起开会,他就在天际树上游来游去,他们一起把另一群她不喜欢的人类杀了个片甲不留,人族发展的时候,诸国并立,战争颇多,修行界的规矩也没定下来,他就和她一起杀了很多人,直到后来她进入大自由境,人族迎来最初时期的和平,然后他们去看了西边那座没有峰顶的山后面有什么,去了万里雪原外看那个苍白的太阳,魇族七帝都躲在自己的城堡里默不作声,他们去了东边看重新休养生息的天灾族,她什么也没做。

    他还见证了她和很强大的一个男人的爱情故事,那个男人真的很强,但却始终跨不过那道门槛,他们的故事估计人族的修行史书里都没有写,但他却知道,他不让那个男人坐他,虽然他只是一头鲸鱼,但是也是一头很强大很有尊严的鲸鱼,不是他们谈情说爱的工具。后来他们结束了,以很不愉快的方式,他就用自己的天赋在海畔云山边给她唱歌,她开心了,他和她就又一起去旅游,星湖是他们找到的,渲渊也是他们找到的。

    他还陪她参加了很多次葬礼,他认识其中一些,最重要的就是那个让她伤心的男人,以及另一个强大的要命的女人,她都是一个人去参加葬礼,带一些云山上长得很好看的花。她是那个时代活得最久的人,她看了人族整整一千年,他陪她看了数百年,她说她好像做了很多很多事,但又好像什么事都没做,她总感觉自己的还有很多理想要实现,也不都是什么人族大义,比如吃遍这天底下所有的美食,他不得不化为人形陪她吃,他觉得那些东西都不好吃,他最喜欢的是临安城的精致美食,她却最喜欢在北九城的冰天雪地里吃大火锅。他很不能理解,后来他理解了。

    再到后来,她靠着他说,她很无聊,他知道她的意思是她很孤独,但是孤独这样造作的词是不会从她的嘴里出来的,所以她会说她很无聊,后来她说她想到这辈子要做的最后一件事了,但在那之前,她要把他送回家,于是雾影之森就弥漫了这片大雾,他再也没有见到过她,后来的时间里,他遇到过一些人族圣人,但是都没有人告诉他那个女子的下落,渐渐地他就像一条鲸鱼沉睡在海底了。

    他是圣兽,他不在乎这个世界的任何事,他不在乎主宰这片土地的是长得又丑又糙的天灾族还是什么白的跟有病一样的魇族,或者这群毫无任何种族优势的人族,他不在乎天际树是否会枯萎、是否会倾倒,他不在乎山后面的海是否会倒灌,他不在乎森林里这些兽类的死活,他并不想当他们的皇帝,他只想做一只自由自在的鲸鱼。

    他只在乎当初的那个人族女子,那个已经死掉的、再也不会和他说悄悄话的小女孩。

    所以当萧淡淡和他说那些故事时,他只想知道有没有关于云非欢的消息。

    可她已经死了啊,就算有消息又怎样,难道是尸体不朽,让他再看一眼吗,那又有什么意义呢?

    所以他对于程耻和苏觉、萧淡淡的战斗无动于衷,他可以结束这次梦游,但他又想萧淡淡把故事讲完。

    “这就是青歌想的?”陈言问。

    “在数千年修行史上,史书曾经遭到数次修改,但对于这种无害于那些有野心的修行者的历史事实,还有有大致的流传。我可以肯定,云非欢大人亲自参与了对于那一千年历史的书写,关于她自己的信息十分稀少,否则青歌当初的主人就是她这一信息也不至于只是个传闻。而太虚门显然掌握了一些其他宗门不知道的事实。”老道士说,“我在这里待了两百年了,这个世界上还活着的,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他。”

    “前辈你到底……”

    老道士露出了神秘的微笑:“嘘,我说了,我只是一个灵兽爱好者。你也可以把我当作周策清大人的追寻者。”

    今天发生的一切都令陈言感到梦幻,十二圣兽的出现,一位不知名的圣人救下了他,圣人之间的战斗,陆思野和云非欢的故事,他是如此真切地感受到自己的渺小。

    程耻黑暗又耀眼,罪人刀如同一座山脉悬浮在空中,他对着受伤的苏觉和萧淡淡说:“请太虚门离开吧。”

    “程耻。”苏觉吐过血的面色有些苍白,但却依然眉目平静,“我太虚本应与程家无冤无仇,也并不存在竞争关系。你为何一而再再而三地破坏我太虚的行动。这对程家后代来说可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听到这番话,程耻的表情有些厌恶以及烦躁:“苏觉,你是个修剑的天才,但可惜进了太虚门。你现在说话的方式和夏月清一模一样,太虚之人都是这般迂腐不堪吗?你以为只有我们程家不想让你们得到青歌?别说夏月清的境界,如今太虚五位圣人,其他云际七宗都不得不在你们面前低头,要是你们得到了青歌,他们又要被太虚压几百年?我只是离得比较近,过来比较方便。”

    “而且,我很讨厌苏家。”

    “所以,走吧。”

    罪人刀的刀身上燃烧着漆黑的火焰,横亘在程耻和苏觉之间。

    突然这时,天空上传来一句温和的话:“别急呀,还有我呢。”

    空门里掉下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