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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庄先与云梦星

    太虚有五扇门。

    夏月清最高最大,被推崇为当世第一剑仙;吴源低调沉默、心无旁骛,众人都认为他境界不高,水平也不高;苏觉天赋异禀,继承太虚正统,是太虚未来的门面,也是很多人心中的下一任掌门;萧淡淡年轻而有潜力,圣人中女子本就不多,每一个都手段了得;唯有庄主庄先,四处游玩,仿若未经世事的顽童,最令人难以接受的是,身为太虚圣人,庄先不会用剑。

    庄先不年轻但也不老迈,是苏觉和夏月清的中间一代,境界应该是三圣中境,但是他很少在世人面前出手,围剿黯四宗的行动他从不参与,中州纷争他也不想理会,国家战争更是无法将他束缚,很多人暗暗忖度认为恐怕魇族南下了庄先估计都还在哪个湖泊里洗澡享受。但就是这样一个人,观星阁和神隐书院却从来没有低估过他,甚至当代教宗和他是私交甚好的朋友,受到神隐书院的尊敬,他人去问他为什么,庄先也只会回答说因为他比较会说话,很能讲故事,教宗陛下很喜欢听故事。

    而在今夜这样的有可能成为历史的时刻,庄先居然出现了,以一种十分滑稽的方式。

    “你怎么这么慢?”苏觉冷酷地问道,仿佛他才是那个前辈。

    庄先听到这句话就想要骂街了:“拜托!海畔云山离这里很远的好吗?偷人家的东西也是很不容易的好吗?”

    他拍了拍自己衣服上的灰尘,有点嫌弃地说:“要躲过宁饰很难的好吧。”

    程耻心里一沉,三位圣人,更加强大的萧淡淡和苏觉,这次他很可能不再是对手了。

    苏觉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然后他宛如太虚掌门一样,对程耻说:“现在让我们重新开始吧。”

    还有必要打吗?

    既然不分生死,我也没有能力逼退你们三个,那又有什么打的必要呢?

    想到这里,程耻叹了一口气,黑夜里看不清他的面色:“把故事讲完吧。让青歌大人自己做决定。”

    庄先嘻嘻一笑,很是贱兮兮,他来到程耻的面前,说:“不要灰心丧气嘛程老,以后讨伐柴关,最后一刀一定让你砍。”

    程耻凛冽的目光看向庄先,不屑地哼了一声,但又不再说话,算是默许。

    这就是修行界的奇怪关系,照常理来说,程耻三番五次破坏太虚门的行动,太虚门理应对程耻恨之入骨才对,但实际上由于太雪体制的存在,正道宗门始终没有谁和谁是死敌这一说法,也许两千年前有,但在那长达一千年的黑暗中,夏烛阳和霜千年带领正道修行界建立了太雪体制,重新确立以神隐书院为核心,平衡调节各方关系与斗争,一直维持至此。

    程耻虽然看上去很邪恶,干的事也不让人喜欢,但是他始终是正道修行界的一员,甚至是一位强大而十分有分量的存在。六十年前程耻以一人之力逼退太虚可以说让两家的关系降至了冰点,但老一辈的人都知道程耻这一生最最最恨的那个人是谁,就是夺走了他刀帝之名的那个黯四宗首领,而正道与黯四宗势不两立,程耻则是一员大将。

    庄先如蝴蝶翩跹般飞到青歌的面前,青歌见过这个人类,心里有些许警惕,虽然他不会用剑,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不强大。

    庄先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东西,递到了青歌面前。

    是一柄剑。

    青云剑。

    云非欢的佩剑。

    这是一柄没有被列入神星榜的传奇名剑,历代神隐书院的教宗都曾揣测这柄剑最巅峰的强度应该能排进历史前五,这在修行者的观念里应当是理所当然的,大自由者的武器,每一件都理所当然地应该进入前十,例如颜执的不朽花,就是神星榜排名第三的强大法器,其威能之强大,即使是清平境的人使用,也能与圣人抗争一二手。

    但是青云剑不一样,在云非欢仙逝后,青云剑就失去了所有的灵气,变成了一把普通的剑,理论上说来这样传奇的剑应当早已养出剑灵,但是青云剑却仿佛被锁上了铁链沉入了大海一般,甚至不能用沉睡来形容这种状态,这种状态就是死去。

    这把剑已经死了,它只是曾经有个比较响亮的名头,但是它终究不可能有任何发挥了,所以上上任教宗和神隐书院的院长们决定不将此剑列入神星榜,从此它只是一柄摆放在海畔云山某处的普通铁剑。

    青歌静静地看着这柄剑。

    这是他的老朋友。

    他们一起出生入死。

    他们一起安慰那个爱哭的女子。

    然后他回到了雾影之森,她走了,后来她死了,你也死了。

    “青歌大人,云非欢大人的究竟是否离开了这个世界仍然是一个谜团,也许答案高悬在云域之上,但那已经两千年没有人类上去过了,云非欢大人当年要消灭黯四宗,但黯四宗仍然绵延不绝;魇族曾经刺杀过云非欢大人并且让大人重伤,为了复仇人族付出了巨大的代价,但这个仇并没有报完,晚辈知道前辈心中一定希望能够复仇,而晚辈所在的宗门承诺,一定会消灭黯四宗与魇族。但是这需要前辈的帮助,需要前辈与我们太虚门以及神隐书院合作。”

    “如果前辈愿意答应,太虚门将会带前辈去中州看天际树,那应该是云非欢大人最后去的地方。”

    “这柄剑就是晚辈们的承诺,前辈愿意收下的话就收下吧。”

    程耻挑了挑眉毛,苏觉觉得有点怪。

    这不是我们偷来的吗?不就是拿来打一下感情牌吗?怎么就送给人家了?

    虽然太虚门不怕现在的海畔云山,但是这岂不是意味着大宗门可以偷小宗门的东西?这可成何体统?

    再说,宁饰那个疯女人发起疯来怎么办,这可是老祖宗留下的宝贝。

    只有萧淡淡好像明白了什么,嘴角流露出了一丝怪异的笑。

    话尽,三位修行界的大人物都在等一头鲸鱼的回答。

    苏袂和陈言都感觉很紧张。

    只有老道士似乎早就知道了答案一样,叹了口气,又满是释然的眼神。

    这一趟旅途就是这样,一位圣兽愿不愿意做一个宗门的镇守,归根到底是你情我愿的问题,太虚门不可能囚禁青歌,那样的圣兽对于太虚来说不过是一个定时炸弹,程耻也没阻止几次太虚门的行动,很多次都是太虚门自己人手不够,时间对不上,当然会有圣人抱怨为什么掌门始终不出手,又为什么当年夏烛阳的全盛太虚也没有成功。

    很多年后苏袂站在云虚山的顶峰时,她忽然就明白了为什么青歌决定离开雾影之森。

    一阵青色与蓝色混杂在一起的极光如帷幕般披盖了青歌巨大的身躯,在片刻之后,从一片耀眼的光芒中走出来一个少年人。

    这个少年人眉目清秀,是位极为俊俏的少年郎,放在洛淮城也必然会引起京都的震动,但最吸引人的还是他那双如梦如海一般的眼眸,所有人看见那对眼眸,都仿佛看见了漫天星辰,璀璨、绚丽而遥不可及。

    他就是青歌,他其实一直有个人族的名字,是云非欢大人给他取的,叫梦星。

    见过他的人,晚上都会梦到一片星海。

    云梦星。

    萧淡淡不忍禁赞叹少年的美貌,也偷偷瞟了苏觉一眼,发现苏觉也一样沉醉在那片星海之中。

    云梦星从庄先手中接过青云剑,将剑身贴在自己的脸庞上,像是拥抱。

    陈言猛地想起自己和碎片相贴的画面,他不知道为什么会有如此强烈的共鸣感。

    云梦星说:“我不参与任何宗门事务。”

    庄先屈身说道:“前辈永远是自由的。”

    云星海听到这句话忍俊不禁,相比于某几个从来不参与世俗纷争的兄弟而言,他并不算得上是自由,从被云非欢强行收为坐骑,到被云非欢锁在雾影之森数百年,她不想让他看见她最后的那些时光过得怎么样,再到现在成为一方宗门镇守,他的自由是什么呢?

    墨绿衣老道士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一百年后大概他能知道这个答案吧,不过他也活不到那个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