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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八 未雨绸缪

    这日,裴居敬正翻了墙进院子里,却忽然听到了一阵急促的咳嗽声。

    裴居敬心下一惊,赶忙去敲偏殿的门。

    来应门的是朱祁镇,只是比上回脸色又差了一些,开门时透出的温度同外头一样冷,看样子这回是没有升炉子。

    裴居敬不好向里张望,只得等朱祁镇带上门之后轻声问道:“方才臣听见了咳嗽声,可是娘娘身体有恙?”

    朱祁镇叹了口气,道:“今日晨起时她就有些咳嗽,本来想着许是昨夜着了凉,可到了傍晚竟有些发热。平日里阮浪能带些棉被银碳已是不易,若是想带御医进来便真是力不能及了。亏你今夜来了,不然朕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裴居敬了然地一拱手,道:“臣斗胆一试。”

    他说一试,便是有个盼头。虽然朱祁镇心里也知道这事多半是有些为难他,但他也着实是没有办法了。

    “还有一事,”裴居敬拱手道:“前几日来时,臣便觉察到这南宫里似乎藏着一个眼线,只是还无法确定究竟是谁。如若上皇手里还有什么贵重的私人物什,便是最好的诱饵,不如用它来钓出那人,也算是物尽其用。”

    “朕倒确实有这么一物,”朱祁镇扬了扬眉,“那子邕可有打算?”

    “不算详细,只是刚刚忽然想到。您且细听。”

    裴居敬凑在朱祁镇耳边细细说了一些什么,听得他连连点头。

    半晌后,裴居敬退了一步,低声道:“臣的计划暂且便是这些。”

    朱祁镇拢起了眉:“如此虽然把那人找了出来,可日后……”

    “您不必忧心。如若不是臣有办法保您和娘娘的周全,又如何敢同您行此凶险之事?”裴居敬微微一笑,“您也知道,之前在居庸关外那一仗便足以说明黄党的居心,若不早日将这毒瘤找到,在这洪庆宫中便会多一处凶险。”

    见朱祁镇仍在犹豫,裴居敬也不过多催促,只道:“法子,臣已经都同您说了,就看您敢不敢搏这一回。若您考虑好了,直接放手做便是,剩下的都交给臣,臣自会替您料理。”

    说完,也不等朱祁镇答复,裴居敬对着他行了一礼,便飞身翻出了围墙,三两下就从院外的树上下去了。

    “唉……”朱祁镇望着裴居敬消失在宫墙后的身影,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也不知子邕这小兔崽子之后会如何行事,且先走一步是一步吧。”

    “如何?”树下的宁君儒问道。

    裴居敬掸了掸手上的灰土,道:“对付黄党的鸟雀,我已备好了鱼饵,就等他上钩了。不过上皇后有恙在身,这两日需得找一个方法弄一个太医进来,这可不是件易事。”

    裴居敬搭上宁君儒的肩头,笑道:“走吧,我们晃了这么久,也该慢吞吞地趟回去找张浩和陈思源了。”

    宁君儒连个点头都懒得给,只皱着眉盯着裴居敬搭在自己肩上的手。

    “你这人怎的如此小气。”裴居敬撇了撇嘴,悻悻地将手收了回来,“走了走了。”

    出了洪庆宫的院子,裴居敬依然愁得直皱眉头,心下里翻了好几个主意,却又都被自己一一推翻。

    若是从宫外找个大夫带进这偏僻地界,一路上不说锦衣卫,单是外头的御林军便至少有三千之数再加上大夫又得要带医箱,就算是把里头的东西都拿出来带在身上也是难以蒙混过关。如今之计,唯有从太医院寻一位医官。可太医院的太医出诊都必须记录在案,凭他这明面上小小的缇骑可无法轻松从那里借调人出来。

    裴居敬纠结了一路,到底还是决定去营房试上一试。

    等他回到营房,便见怪不怪地看着房间正中摆着的那张赌桌旁边坐着个坐庄人,身边还围了一群人,正在赌博耍钱。

    裴居敬镇定自若地走过去,拍了拍一个锦衣卫的肩膀,笑嘻嘻地道:“可否腾个位置,让小弟也来两把?”

    旁边有人见是个新人,没好气地道:“叫你巡查你巡完了么,还上赌桌来两把?”

    裴居敬也不恼,笑道:“小弟一时手痒,只来一局,玩完就去。”

    那锦衣卫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寻思着自己今日风头不算太好,正愁下不来赌桌,他一来正好解了这窘境;况且这巡查倒也确实不差这么一时半会儿,便让了开来:“行啊。”

    “多谢大哥。”

    一桌八人,玩的是最简单的比大小,一把二十文,一局十把。

    裴居敬从荷包里摸出一张面值二百文的宝钞放在自己面前,伸手示意庄家可以开始了。

    庄家坐中,见裴居敬已放下赌资,便拎起骰盅随意一摇,扣在桌面上。

    裴居敬在骰盅扣下时就听出庄家骰盅里扣着的乃是一个四,三个五和一个六,已是不算小。他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同另六个锦衣卫一道摇起了手中的骰盅。

    “开吧。”庄家老神在在地抬了抬手。

    几个锦衣卫掀开骰盅,依次是两个二、两个三、一个四,一个一、两个三、一个五、一个六,两个四、两个五、一个六,四个二、一个六,一个一、一个二、一个四、一个五、一个六,一个一,一个三,两个五,一个六,都没有比庄家大。

    几人不约而同看向了裴居敬手底下的骰盅。

    裴居敬不动声色地敲了几下骰盅,抬起手露出了底下的骰子:一个三,三个五,一个六。

    庄家看了裴居敬一眼,笑了笑:“这位兄弟差点就赶上我了。”

    “可惜。”裴居敬装出一副懊恼的样子来,“再来。”

    一共十把,除了第一把外,裴居敬把把都摇出了全场最少,这运气连庄家都忍不住对他侧目。

    最后一把,庄家开了一把豹子六,一桌人哀嚎不止,完全没有兴致再看,直到边上有个人叫了一声“咦!”

    几个锦衣卫无精打采地下意识循声看去,裴居敬面前的骰盅里赫然也是一把豹子六!

    庄家也怔了一下,转而道:“可惜,这把若我不是庄家,你就赢了。”

    有个不太关心赌桌事的锦衣卫脱口问了一句:“这是为何?”

    庄家把面前几人的赌资收过来,嘴里答道:“同数庄家胜,这是规矩。”

    裴居敬遗憾道:“老话说得好啊,‘十赌九输,庄家全赢’,本想着碰运气,没想到把自己的半副身家给碰没了。”

    庄家把那些钱往自己的荷包里一塞,道:“我上个茅房,去去就来。”

    裴居敬见状便也一拱手道:“多谢各位大哥,小弟就先去巡视了。”

    几个锦衣卫头也不抬地挥了挥手。

    裴居敬出了门,正思考者要不要去茅房找那个庄家,肩头上就被什么东西打了一下。扭头一看,正是那个庄家,手里还抛着一块小石子儿,刚才应该就是拿这玩意儿丢的他,且大有他要是没反应那手里这块也得招呼过来的意思。

    裴居敬四下扫了一眼,发现外头并没有什么人,便跟着那人走到了一个偏僻的角落。

    那人将那石子随手一丢,道:“有何事?”

    看样子是并不打算介绍自己。

    裴居敬一拱手,道:“不知那位是否有方法找个太医进来?”

    庄家眉头一皱:“怎么,里头有人病了?”

    这个里头,指的自然就是被关在宫里头的那几位。

    “是钱皇后。”

    一听是钱皇后,庄家的眉头就舒展开来了:“若是这位,不难。你且回去吧,明日自会有太医上门的。”

    裴居敬又是一拱手:“那就多谢……”

    庄家扫了他一眼,慢吞吞吐出了一个名字:“叶知歧。”

    “多谢叶大人了。”

    次日一早,洪庆宫里头便来了个贵客。

    “皇后娘娘到!”伴着宦官的唱喏,南宫里头的人自然都不敢拦着,一个个如鹌鹑般跪了一地,口中三呼千岁。

    “平身吧,本宫想进去探望一下姐姐。”汪静姝目不斜视地站在洪庆宫外,等着人来给她开门。

    几个锦衣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人敢擅动。

    “你们都聋了吗?皇后娘娘叫开门,尔等还在等什么!”见几人没有反应,前头带路的老宦官没好气地训斥道。

    底下一个锦衣卫弱声道:“皇上说此门不能开……”

    “皇上只说不得放人出来,没说不能让人进去,怎么,连本宫你们也要拦?”

    锦衣卫们不知该如何回话,只能闭口不言,也不站起来,只跪着不动。

    “去拿钥匙!”汪静姝有些等不住了,叫宦官从锦衣卫腰间夺了钥匙来开门,自己则带着老宦官和侍女跟在那开门的宦官后头,一路畅通无阻地进了洪庆宫偏殿。

    见皇后如此做派,几个锦衣卫不敢不从,只得苦哈哈地赶紧推了个人去皇上那儿报信。

    懋勤殿那头没多久就跑来了个锦衣卫上报:“禀告皇上,皇后娘娘方才去了洪庆宫,不知道在里头看见了什么,发了好大一通火。这会儿正叫了一个太医往那儿赶,不知道是替谁看病。”

    朱祁钰从一摞奏折里抬起头来,冰冷着视线望向底下跪着的那个锦衣卫:“好一个不知道!这点消息都探不到,朕要你们守在洪庆宫外头做甚?”

    “皇上息怒,”高平停下了手里磨着的朱砂,凑近朱祁钰的耳边轻声道,“奴婢听闻皇后娘娘是得知钱皇后病了,这才火急火燎地赶去探望。”

    闻言,朱祁钰皱拢了眉头,阴晴不明地看向高平:“哦,你消息倒是灵通。那你来说说,皇后和你是如何得知洪庆宫里的情况?”

    高平知道自己一时失言,赶紧到堂下跪着:“皇上明鉴,洪庆宫里有位老宦官,名唤阮浪,乃是成祖一代便已入宫的老人了,这次便是他托人向中宫递的消息。他资质已深,加上先前皇后娘娘确实也受了上皇后娘娘的诸多照拂,便无人敢多加阻拦。”

    朱祁钰提着笔,在奏折上批了几个字,这才道:“这个阮浪朕倒是见过几回。既如此,又为何无人阻拦皇后?”

    那锦衣卫额头汗如雨下:“回皇上,他们……他们拦了,奈何拦不住,皇后娘娘那钥匙……是硬抢的。”

    “硬抢?”朱祁钰早就看明白了这群锦衣卫的小九九:若不是他们自己不反抗,凭汪静姝身边那几个宦官宫女,哪个能从锦衣卫身上抢东西?说白了这些人就是不敢不给,又怕担责任受罚,只能推说是她硬抢的。

    朱祁钰哼了一声,倒也没对那锦衣卫多说话,只随口对高平道:“一会儿静姝回来了,你叫她自觉领半个月禁足吧。”

    高平悄悄舒了口气,应道:“是。”

    “谭太医,如此便麻烦你了。”阮浪一矮身,将前来为钱皇后诊治风寒的谭太医恭恭敬敬地送出洪庆宫的小门外。

    门外正等着三个锦衣卫。见谭太医出来,便伸手将小门的锁落下。

    “上皇不必担忧,谭太医方才已经说过,照着这副方子吃两日,皇后娘娘的病就能够痊愈了。”

    “好。”

    阮浪见未有什么其他吩咐,便对朱祁镇行了个礼,准备告退。

    朱祁镇忽然出声问道:“朕记得今日是阮公公的生辰,对吧?”

    阮浪一怔,立即跪了下来,带着一行老泪给朱祁镇磕了个响头:“劳陛下惦记,今日的确是老奴生辰。”

    “阮公公稍等。”朱祁镇回身进了偏殿,又走了两步到衣柜前,从衣柜的暗格里摸出一把金色的小刀,颇有些不舍地用衣袖擦拭了一下,这才拿出来递给了外头站着的阮浪,“这金刀是朕幼时父皇赐予朕的。这些年来一直被朕贴身藏着,也没叫瓦剌人和皇上搜去。朕和淑华在南宫这许多日子多亏了阮公公照应,淑华身体不适,全仰仗着阮公公才能找来太医。如今朕身上也唯有这把金刀还算是个拿得出手的物什,今日便赠与阮公公做生辰礼吧。”

    那金刀不愧是先皇的御赐之物。刀柄短小精悍,正适合少年抓握;刀鞘由足金敲打而成,上头所缀宝石不多,纹样也并不花哨,甚至可以称得上是质朴,确是很符合先皇的眼光,精炼实用;拔出刀身细看,刀刃处寒光凛凛,足可见吹毛断发;而刀身也是冷冽逼人,近刀柄处还镌刻了一个小小的铭文,是个瘦金体的“镇”字。

    阮公公吓了一跳,连连推拒:“上皇,老奴拿不得。这太医的事老奴并未出多少力,皇后娘娘来探望上皇后娘娘老奴先前也未料见。况且这金刀乃是先皇赠与上皇的,老奴照顾您不过是本分罢了,如何还能受您如此贵重的赏赐?老奴当不起啊!”

    朱祁镇叹了一口气,将阮浪枯槁的手一拉,半是强迫地将那金刀塞入了他的手中,道:“朕说当得便是当得,哪里有这许多废话?怎的如今朕想送个礼物给你,倒还得求着你收下么?”

    阮浪赶紧磕了个头:“老奴不敢!”他一手握着那金刀,另一只手拿着袖子擦了擦眼泪,“多谢上皇赏赐。”

    “时候不早了,你今日便早些回去休息吧,皇后这里朕会亲自照料。”

    “是,老奴告退。”阮浪一弯腰,退至院门口,敲了几下门。

    门外的锦衣卫开门知道是阮浪,便开门为他放行。

    “嗯,那不是……”某个角落里,传来一丝充满了疑惑的轻语。待那人看清了阮浪手里的金刀后,疑惑随即转成了一声轻笑,“看来,这就是我要的东西了。”

    当日夜里,裴居敬照例从宫墙外同一个地方跳了下来。

    他掸干净了手里的灰回头一看,朱祁镇已在中庭站着了。

    “上皇今日怎么不在中殿里等臣?”

    “情况有些特殊,我们在外头说,莫扰了淑华休息。”朱祁镇走过去,将谭太医下午拿来的药同水一起放进药罐里,架在炉子上,“下午朕已将金刀给了阮浪,今日适逢是他生辰,他倒是未起疑心。”

    裴居敬点头道:“如此甚好。越有合理的借口,往后行事越是方便。”他望了一眼身后的偏殿大门,关切地问道,“娘娘今日可大好了?”

    这话似乎是问到了朱祁镇的心坎里。他微微笑了起来:“已是好了许多。谭太医下午来诊治时说,新的药方再吃两日便能够痊愈了。”

    “如此便太好了。”裴居敬道,“如今太医已来看过,吃了药,娘娘自然能好得快些。”

    “辛苦你每日任务这么繁忙还替朕跑这一趟。”朱祁镇拿着把旧蒲扇,对着那泥炉摇着。

    “娘娘应该已经休息了,那臣也不便多打扰,这便出去着手准备。相信最快明日,宫里便能出些水花了。”

    裴居敬也不多待,几句话说完便趁着夜色匆匆离开了。

    那头裴居敬翻下墙,便带着宁君儒马不停蹄地找到了松烟与风筝二人。

    “松烟、风筝,这几日洪庆宫巡守之事我便先交给你二人,”裴居敬把两人拉到墙角,仔细交代,“记住,一有情报先别急着给我送信,除非事关重大,否则一切都等你们出了宫再说,明白了吗?”

    “是。”松烟赶紧抱拳记下。

    风筝倒是笑嘻嘻道:“千户放心,这种事儿我俩做得多,心中有数。”

    “你们办事我放心。”裴居敬拍了拍二人的肩,“我和青衣现在就去找那两个值守的锦衣卫汇合。”

    “您就瞧好吧!”两人抱了抱拳,闪身消失在了夜色中。

    裴居敬搭上宁君儒的肩头,笑道:“走吧,我们晃了这么久,也该慢吞吞地趟回去找张浩和陈思源了。”

    宁君儒连个点头都懒得给,只皱着眉盯着裴居敬搭在自己肩上的手。

    “你这人怎的如此小气。”裴居敬撇了撇嘴,悻悻地将手收了回来,“走了走了。”

    张浩和陈思源两人点着了一盏灯,不知在看些什么词本之类的玩意,见裴居敬和宁君儒这次这么快巡完一圈回来竟也并没有特别惊讶。

    “你看,我说什么来着?”张浩朝二人回来的方向努了努嘴,对陈思源道:“这两个人今日怕是只巡了半圈便回来了吧?”

    陈思源也笑道:“约摸是巡厌了吧?南宫就这么大个地方,巡了这么些日子,厌倦也是常理。只是没想到伯颜这么板正的性子,到底是被子邕这家伙带坏了。我以为最后会是子邕怏怏地跟着伯颜巡了整圈,然后到我们这里吐苦水呢!”

    “那怎么可能,小爷我可是说一不二的性子,要是小爷不想巡宫了,那伯颜就算是拖着我,我也绝不会挪一挪的。”裴居敬得意地抬了抬下巴。

    “那我们现在就回去吧,省得老季又觉得我们在拖拖拉拉地偷懒。”张浩把那词本一合,随手就塞入了衣襟中。

    “偷懒的那是你,我们俩可没偷懒。”裴居敬笑骂。

    “嘁。走不走,不走我们俩可走了。”张浩把背一挺,直直略过裴居敬往门口去了。那不屑一顾的态度倒颇有两分宁君儒的意思。

    陈思源无奈地看着两人斗嘴,用眼神示意宁君儒把二人拎出去,自己则吹熄了灯火,把那小屋的门带上锁好:“走吧。”

    四人一路慢慢悠悠地回了卫所,一夜无话到天明。

    次日天一亮,接季襄班的程睿便不急不缓的来了。

    裴居敬是见过几次程睿的。此人向来是一个慢性子,照陈浩的话来说,是个天塌下来也不急着跑的人。

    这边厢交接一办完,几十个锦衣卫打着呵欠伸着懒腰,三三两两从卫所里出了皇宫边门,互相不走心的寒暄了两句就各自回了家。

    裴居敬自是不例外,出了宫门便同宁君儒一道上了马,按惯常的速度回了家。

    某处宅院里,一个人影忽然从高大的围墙上轻飘落下,几乎没有发出一丁点的声响。

    书房的门开了一条缝,里头一人低声道:“进来说话。”

    那人走进书房,抬手一掀,将兜帽推下,露出了底下藏着的脸来:竟是一贯温和的陈思源。

    陈思源向上头那人行了一礼,道:“属下在洪庆宫潜伏多日,已有发现。”

    “说。”

    “若要除掉那一位,则必先除掉阮浪。此人乃是从永乐朝起就在宫中行走的老人,在宫中颇有些威望。本可以不入南宫,但据说是因为坚守先皇重托,这才沦落到侍奉那一位的境地。”

    上头那位微微一顿笔:“你可想到办法?”

    陈思源笑了一下,道:“自然是有的,但我的计划还需要一个人配合我。”

    “北镇抚司指挥使,卢忠。”

    那位“嗯?”了一声,将笔搁下了:“先说说你的计划吧。”

    陈思源微微一笑,很有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在书桌后那人的耳边低语了几句。

    那位露出了一抹笑:“此计甚妙。”

    “如此……”陈思源将后半句咽下,以眼神请示。

    “原本我不想动用他,但既然你胸中已有乾坤,我便让他与你联手。”

    说着,那人转身,从书房的一个暗格里摸出了一块玉递给了陈思源:“带着这块玉去找他,他会配合你的。”

    陈思源大喜过望,接过玉佩妥帖放好,拱手道:“大人放心,属下定不辱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