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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9章.可乐鸡翅

    她想到年轻的帝王颤抖着羽睫低声询问她:“姐姐,我娶你吧,好不好?”

    不顾朝臣反对,明媒正娶,昭告天下。三聘九礼,举国同庆。

    他在她面前,从不自称为朕;他在她面前,总是这么小心翼翼;他为了她的后路,永远在前路披荆斩棘。

    就像小时候她护着他一样,如今他在用命爱着她。

    “我是暴君的婢女,刚替暴君挡了一剑。像我这么惜命的人,怎么会帮暴君挡剑呢?当然是因为……在剑马上刺伤暴君时,我被暴君猛地一推!硬生生地挡在了他前面!”

    此时这个虚伪的男人正在抱着奄奄一息的我哭天抢地:“凌儿!你怎么如此傻!即便你倾慕本君多年,也不该为本君舍命啊!本君定会不忘汝恩,把刺客千刀万剐!!”

    还真情实意的掉了两滴眼泪。

    江凌捂着胸口一口血吐出来:还能再假点吗?哪有别人心爱的侍女死了只掉两滴眼泪的?!

    “肃朝纲,清君侧!!!”不知有谁大喊了一声,接着呼应声此起彼伏,几乎要把房梁掀翻,气势浩荡。

    在别人面前暴君显得痛心不已,可在暴君怀里的江凌,分明看见暴君凤眼微眯,眼角的泪痣夺人,他心情甚好地一笑,俊美至极。

    她还没死透呢!尊重一下工具人行吗?!

    于是江凌咽一口气,简直死不瞑目。

    她真的死不瞑目了。

    江凌现在还很莫名其妙,她愣愣地看着熟悉又陌生的庭院,秋风卷枯叶,一片萧瑟之景、破败之象。

    她知道,这里是冷宫。

    楚西洲生母的寝宫。

    哦忘了提,暴君虽不仁,却有个很好听的名字。

    “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

    楚西洲。

    据说他生母生前待他不薄,待他登基后不惜花费重大财力人力资源修寝宫,铸陵墓,愣是把一个冷宫变成了圣殿。

    朝臣多次上柬,百姓叫苦不迭。

    也因此落了个昏庸的名号。

    可是……怎么在她面前的圣殿又变成了冷宫?

    空气中传来细小的哽咽声,江凌回头望去,就看到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孩在塌陷一角的墙院边捂着脸哭。

    脏兮兮的。

    不出半刻,就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冲了进来,约莫着都是10几岁的年纪,华衣金冠,趾高气昂。

    “那贱人死了,以后还有谁能护着你这个杂种?”

    “本皇子给你个机会,你若能像韩信一样受胯下之辱,便放你一马,如何?”

    “哈哈哈!钻过去啊,二皇子多仁心仁意?”

    “钻过去!钻过去!”

    “……”

    呼应声与调笑声此起彼伏,像是恶魔的低语。

    小孩在角落捂着脸也不哭了,颤抖的身体出卖了他。

    石头砸在他身上。

    越来越大的调笑声。

    江凌实在看不下去了,冲过去挡在了他前面,蹲着身子护着他。

    “欺人太甚!放肆!”好歹她也是暴君的贴身侍女。

    江凌忘记了自己是个鬼。

    然后她就看到石头穿过她的身体,依旧落在了她怀里的小孩身上。

    没有人听见她说话。

    小孩低着头,身上本就破烂的衣服见血。

    她有些急了,“你没事吧?疼不疼?你走啊。打不过不知道跑了你个傻崽!”

    说完又觉得自己像个傻子。

    人家听不到啊!

    小孩被打了一会儿,终于控制住不抖了,他放下捂住脸的手,抬头看面前的一群人。

    江凌在看到他脸的瞬间就愣住了。

    圆圆的湿漉漉的眼睛,挺直的小鼻子,薄唇。

    还有眼窝处明显的泪痣。

    这不是小版的……

    “楚西洲?!”她失声尖叫。

    “姐姐,你在叫我吗?”

    她听到小孩带着哭腔,用奶音问她。

    “我疼。”他哭着回答了她的话,像是没有抢到糖的孩子,满腔委屈。

    江凌觉得自己上辈子可能和暴君有血海深仇。

    生前要她命,死后栓她魂。

    对,她现在一离小暴君超过五公里就会越来越透明。

    她支着脑袋,面目表情的回想近日的事。

    诡异。

    只有小暴君一个人看得到他。

    不仅能看到,还能碰到。

    她现在脑袋里都是他那句,“楚西洲,你在叫我吗姐姐?”

    “我不叫楚西洲。”

    “我母亲没有给我起名字,她……都直接叫我杂种。”

    “这个名字好好听,以后……我可以用这个名字吗?”

    她当时已经呆愣了,小孩欢天喜地当她默认了。

    “姐姐,你会一直在这里吗?”

    “会吧。”她也想走。

    “你会陪着西洲吗?”

    “会吧。”她也想离开。

    “太好了,给你吃!我藏了好久呢!”

    一个已经馊掉的馒头,她都能闻到臭味。

    不要!!

    她看着小暴君小心翼翼如同珍宝一样把这个狗都不会吃的食物捧到她面前。

    眼睛亮晶晶的,一根呆毛在头上晃来晃去。

    “好。”突然如鲠在喉。

    算了算了,还是小屁孩儿呢。

    日子散漫的过,但也清闲。

    江凌仗着别人看不到她,明里暗里的欺负那些曾经欺负过楚西洲的人。

    她也没别的事可做。

    偶尔教楚西洲怎么扮猪吃老虎,省的他在这深宫中被吃的连骨头都不剩。

    小孩过了几个冬夏,抽条一样身高猛窜,长成清俊少年。

    颇有一种带娃的感觉。

    少年在朝堂上已初露头角,锐气凌人。

    “小洲,你何时娶妻?”

    江凌一日闲来无聊,看着他疯长的身高,突然问道。

    少年翻书的手一顿,随即笑了,一双桃花眼很是多情:“不娶妻。”

    “国事未平,不娶妻。”他低下头,沙哑的声音穿来。

    江凌觉得很魔幻。

    从一个暴君嘴里说出这种话,真是有生之年难遇。

    话说,就楚西洲这样一个贤人,怎么会成为暴君?

    江凌在这几年都要怀疑这两个人是不是同一个人。如果不是越长越像。

    不管了,她还是当条咸鱼吧。

    吃吃睡睡不香吗?

    不对劲。

    这两天楚西洲看她的眼神越来越不对劲了。

    灼热又滚烫,闪闪躲躲。

    然后干脆在她视线范围内消失了。

    江凌不信邪,今日就坐在院子里等,等到他回来。

    待天色昏沉,楚西洲总算是回来了,脸色疲倦。

    看到她,眼睛一亮,随即又恢复成前几日的模样。

    到处乱瞟,就是不看她,仿佛他前面是洪水猛兽。

    “小洲,你怎么了?”江凌心里也不舒服,她早就把暴君和这个少年划分开了,那么现在的楚西洲也算她半个崽,结果最近他不亲近她也就算了,还躲着他。

    这是反叛期吗?

    “无事,”少年眉眼冷淡了下来,疲惫之色尽显,“只是有点累。”

    江凌心一梗,刚想说什么,就听见楚西洲又说道:“我先下去歇息了。”

    “好。”她还能说什么?

    江凌最近更加暴躁了。

    她已经半个月没看到楚西洲了。

    有何事不能拿出来说?说是忙到半个月连见面都顾不上她是不信的。

    到底有什么事?是朝堂之上受人排挤,还是边塞之外匈奴来犯?

    她苦思冥想,终于抓住了重点。

    自她说娶妻二字起,楚西洲就变成了这副模样。

    所以……是有了喜欢的姑娘?

    江凌忽然生出一股无措的心情,她仔细回想呆在这里的数几年,几乎都是围着楚西洲在转,护着他,让这个什么也不懂的小孩长大,如今他已经长成了翩翩少年郎,玉树兰姿,迟早要娶妻生子,到那时候,她算什么?

    她只是一介孤魂,这世间也只有楚西洲能看见她,那她算什么?

    她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直到这时,江凌才像是缓过来般生出一股惶恐之情。

    楚西洲最近愈加心神不宁了。

    自从江凌与他说娶妻后他就一直很烦躁,像是一块巨石压在心口,一拳打在棉花上,说不出来的烦闷。

    他知道他已到了娶妻的年纪。

    可是……可是什么呢?

    反正就是不想娶!

    为什么不能这样过一辈子?一定要娶妻吗?这样不好吗?

    他很烦闷。

    然后昨晚他做了一个梦。

    梦到洞床花烛,红帘摇曳。新娘红妆华衣,静候他归。

    他掀起红盖,露出一张熟悉又佚丽的脸来。细眉如山黛,一双多情的双眼,面若桃花,唇色鲜艳,像昨日他在御花园里看到被雨打湿的玫瑰。

    他僵硬的不敢动,心里却又生出一股隐秘的兴奋与不可言说的愉悦。

    少年一张清俊的脸变得通红。

    “姐姐……我……”

    他还没说完,女子看着他突然笑了,清纯又妩媚,楚西洲那一刻,觉得像是有只箭射进了他的心脏,正中红心。

    “夫君。你叫我什么?”她轻轻地说。

    一股血突然充冲上眉梢,让他纵然失了理智。

    他狠狠地抬起女子的下颚,暴力却又小心翼翼地吻上了这朵玫瑰。

    这只狼终于撕碎面具,不再温和。

    ……

    第二日一早,楚西洲看着床被,满脸通红。

    这一刻,他终于知道,他想要什么了。

    楚西洲最近常常醉酒而归。

    一回来,满身酒气。

    也不说话,回到床上倒头就睡,还闷着被子,像个鹌鹑。

    在江凌第n次帮他收拾残局后,终于爆发了。

    “楚西洲!你给我起来!”

    少年在被子不舒服地挪动着,隐约能闻见酒香。

    然后就被扯出来了。

    迷迷糊糊的,原来柔顺的黑发此刻凌乱的贴在脸庞上,那个倔强了几年的的呆毛再次竖起。

    看到她眼睛一亮,然后就不要脸贴过来了,脑袋往她怀里钻,声音沙哑,带着愉悦:“姐姐……”

    还没搞清状况这是。

    “楚西洲!”江凌提高了音量,想让他清醒点。

    “姐……姐?”少年顿住了,似乎感受到了她的怒气,委屈了眉眼,又一个劲儿的往被子里缩。

    像只被碰了头的乌龟。

    还……挺可爱。

    “别躲了,最近怎么回事?”她无奈地叹气,温和地问道。

    “……最近?”楚西洲晃着脑袋,像是在消化她的话,“那群老东西总是灌酒给我喝,我还要笑着喝完,我喝了……两大罐!!哈哈!姐姐我是不是很厉害?”

    边说话边不停打嗝。

    厉害……厉害你个头啊?

    你还挺骄傲?

    “你无事怎么这样与他们喝酒?”

    楚西洲茫然地想了一会儿她话语意思,然后眼睛亮晶晶的,“我要当上储君!成为楚国最强的男人!”

    哦懂了。

    少年中二病犯了。

    “放心吧你能当上的,好好睡吧。”她可是知道结局的人。

    想着还挺心疼,小孩每天早出晚归的,在朝堂上对付那些老家伙也不知道费了多少心思。

    是她想多了罢。

    “姐姐也觉得吗?”少年眼睛很亮,像黑宝石,清俊的脸上还带着红晕,生出几分佚丽之色。

    他兴奋地挪过来,把头埋进了她的脖颈处,蹭来蹭去像个小动物,声音很低,带着鼻音和溢出来的愉悦。

    “等我登上高位,我就娶姐姐,那时候无人敢说闲话!”

    “三聘九礼,十里红妆,炮响齐鸣,举国同欢,汝嫁予吾,百岁无忧。”

    “姐姐,西洲娶妻。”

    “只娶你。”

    江凌最近心神不宁,因为楚西洲醉酒后的那番话。

    在线提问,我养大的崽想睡我,怎么办?

    她真的没想到,这少年这两天早出晚归最终目的是为了娶她。

    可是……她一缕残魂,怎么娶?

    别人看不见她,待到三聘九礼之时,再拜高堂之时,又如何是好?

    堂堂储君,信鬼邪之说,岂不荒谬?

    那是让天下人看笑话!刚坐上去的龙椅不到半日就摇摇欲坠!

    江凌下意识地跳过了楚西洲喜欢她的问题,直奔后果。

    算了算了她就假装没有听到好了。

    这样是最好的。

    她脑子里突兀的闪过少年亮晶晶的双眼,那仿佛要溢出来的欢喜。

    她看着窗外梨花压海棠,雨湿芭蕉扇。

    心突然一梗。

    终是人鬼殊途,她岂能误了她?

    她想到前世楚西洲变成狠戾的暴君,最后推她的那一把,让她生生断送了性命。

    她想到他从国库调取大量财力,从民间剥夺劳动力重建冷宫。

    如果楚西洲是现在这模样。

    他是贤君。

    他的生母弃他如蔽履。

    那一切都太古怪。

    不应该。

    楚西洲最近有点慌张,因为他醉酒后的那番话。

    别人都是醉酒后什么也不记得,他是记得一清二楚。

    还要假装不记得。

    然而这并不能阻止江凌躲他。

    “殿下?您听到老臣说话了吗?”

    “殿下,您最近总是心不在焉。”

    “莫不是有了欢喜的姑娘?”

    蓦然一惊,楚西洲回过神来,烦躁之色浮现于眉眼:“顾老,我是看上了一个姑娘。”

    “但她无意,我又该如何?”

    “哪家姑娘这么有幸,能得殿下青睐?”顾将笑了,“依老臣看,一以情动之,说不成,另寻他人;如果实在欢喜,强买强卖也未必不可。”

    “强扭的瓜不甜,扭着扭着,到后面谁又知道呢?”

    江凌觉得楚西洲很奇怪。

    总是送一些绫罗绸缎,锱铢宝石,发簪玉饰。

    这就算了,还都是死亡芭比粉。

    她的卧房散发着直男审美的死亡光辉,她已经几天睡不着了。

    每次一睁开眼,看着熟悉的粉红色,她的眼泪都要感动到流下来。

    “小洲,放不下了。”看着又抱着一推不知名玩意儿跑过来的少年,她欲哭无泪。

    几天后,太子殿下终于结束了他的计划第一步。

    然后第二步开始了。

    他开始亲手做饭。

    炊房冒烟,鸟兽惊飞。

    厨娘们觉得小殿下疯了。

    直到她们在炊房后看到惨死的两只老鼠。

    两只老鼠死状不一,惊恐到死不瞑目的表情却出奇的一致,仿佛是没想到它们这传奇的一生竟是以这样潦草的方式结束。

    尖尖的嘴里面还含着太子殿下做出来的不知名的黑乎乎软趴趴的食物。

    哦懂了。

    原来殿下在练毒。

    天凉了,不知道哪家老臣又要被抄家了。

    “西洲,你最近是不是受了打压?”江凌终于忍不住,向最近极其不正常的太子殿下发问了。

    她想到后院那两只死老鼠,一阵哆嗦。

    “?”太子殿下迷惑脸。

    “还是有什么想不开?”那两只老鼠死相真的很惨。

    “?”

    “你可以和我说,不用一个人担着。”好担心,崽崽不会变态吧?

    楚西洲一愣,顿时紧张起来。

    姐姐是明白自己的心意了吗?那她……

    “……姐姐,你真的要听吗?”他缓缓红了一张清俊的脸庞,如玉的耳垂变得嫣红。

    是谁对她崽不好!瞧瞧!都委屈成这样了!

    “自然。”江凌急急地说道,坚定立场,“我一直都会在你身后。”

    虽然觉得江凌的话有些奇怪,但楚西洲也没有多想,他现在心跳的很快,已经阻碍了他的思考,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姐姐愿意接受他了愿意接受他了愿意接受他了……

    “姐姐,既然你都愿意了。西洲也想好了……”

    这是受了多大的委屈!看着欲言又止的模样!

    “你说便是,我能接受。”江凌咬牙切齿地说道。

    她决定了,半夜的时候去挖那人家的祖坟!

    “下个月尾,我们便成婚!”

    “登基大典,虎符收回,兵权两握。那时无人敢说闲话。”少年敛去了矜傲之色,低声说道,像是承诺。

    他有些紧张地抬起头,耳后一片绯色,眼神却是灸热滚烫,无比坚定。

    “那时西洲便以凤冠为礼,娶姐姐过门。西洲不拜天地,不拜高堂,只与姐姐对拜。”

    窗外雨声如珠落玉盘,夕阳垂落,虫鸣渐歇,淡淡的花香随风飘来。

    暖黄色的光晕在少年脸上跳动着,更显棱角分明,眉眼如画。

    “好不好,姐姐?”

    少年一向冷淡眉眼慢慢柔软起来,恰似星月。

    她还没有回答便被紧紧地拥住,带着冷香以及滚烫的心跳声。

    她的脸被迫紧紧地靠着楚西洲的胸膛上,灼热的温度透过薄薄的布料像是疫病一样迅速的传递过来,把她的脸都烧的通红。

    少年你在说什么?!

    “后来呢?”顾将冷汗涔涔瑟瑟发抖地问道。

    “没后来,她拒绝了。”楚西洲拢了拢披风,淡淡地说道。

    顾将觉得殿下这淡淡的语气有一丝不察觉的危险。

    “算是一厢情愿。”楚西洲嗤笑了一声。

    顾将一滴冷汗顺着额头流下,不敢说话。

    “本殿有的是时间。”

    “总有一天,她会答应的。”

    江凌内心很复杂。

    最近楚西洲和司徒家的小姐走得很近。

    那是他上辈子的皇后。

    这变心变得也太快了吧?才几天?果然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太不舒服了。

    她知道自己对楚西洲有感。

    只是这两天她总是做梦,梦到黑白衣服的两个男人过来寻她,脸色惨白,唇色血红。

    “你如今信了吗?”白无常尖刺地声音回荡在黑暗的空间里。

    信什么?

    “那你也该和我们走了吧?”黑无常咧开嘴笑了,巨大的镰刀在他背后挥舞。

    灵魂撕裂的痛苦。

    然后她就满身是汗的惊醒。

    窗外一片漆黑,什么也没有。

    到底怎么回事?

    江凌夜夜都是做同一个梦,她感觉自己似乎越来越透明。

    楚西洲开始还和她闹别扭,到后面也发现了不对劲,愈发对她小心翼翼起来,像是一不小心就怕她消失了。

    到后面愈来愈慌,脸色一天比一天沉重。

    甚至还招来道士引魂,在宫中大行鬼邪之术,导致流言四起。

    依旧没有用。

    “姐姐,别怕,我不会让你消失的。”少年眼尾通红,紧紧抱着她,一字一句地对她说。

    “是不是因为我向你表明了心意你才变成这样的?”

    “姐姐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说娶你好不好,我只要你陪着我就好了。”

    “姐姐……”江凌颈间突然一片湿润,她僵了一下,心脏突然抽搐起来,少年终于不再冷静,哽咽出声,沙哑着恳求道,“别离开西洲。”

    “从小到大,西洲什么也没有,就只有你。”

    江凌这两天的慌张委屈也一下子爆发出来,她也很想哭。

    晚上无法入睡,白天看着楚西洲到处奔走徒留一身骂名。

    “我也是。”她哽咽着说道。

    我也什么都没有,只有你。

    我也不想离开。

    西洲。

    楚西洲遇刺了。

    在他们还为灵体忧心忡忡的时候,一群黑衣人猝不及防地从天而降,手上的刀剑反射着冷光。

    当剑离楚西洲还有0.1公分的时候,江凌推开了他。

    像江凌这么惜命的人,怎么会替暴君挡剑呢?

    当然是……因为喜欢。

    她猛然间瞪大眼睛,想起自己是个魂魄。

    楚西洲!

    她匆匆转头,却感觉到腹部一阵痛意,映入眼帘的是楚西洲慌张的神色,通红的双眼。

    她是鬼魂,能有什么事?

    她淡淡地想着,忍着剧痛,低头看怎么回事。

    如彼岸花盛开的血红。

    血……?

    怎么会有血?

    她意识模糊地想着。

    “有刺客!在这边,快去!!”

    “传太医!!!是不是都想滚去典狱司!快给本殿去请太医!!”耳边是少年愤怒难掩慌乱地低吼。

    “哪来的女子?我怎么感觉她是突然出现的?”

    “眼花了眼花了。”

    “姐姐你别怕,再撑一会儿……姐姐……”

    “我也是……看见她突然出来的……”

    “殿下!太医来了!都让开!”

    “你还不愿意走吗?”声音忽远忽近,如从地狱而来。

    “我们答应你的都已做到,你为何还不愿意走?”

    “江姑娘,人世不可久留。你一个魂魄,不能总是吸取龙气……”

    “跟我们走……”

    “跟我们走!!!”

    江凌蓦然惊醒,背对着他的人立刻察觉到转身,眼中尽是血丝,脸色怠倦,俊美的脸上神情却是惊喜的:“姐姐?”

    “姐姐你还好吧,有没有觉得不舒服?伤口疼不疼?”

    江凌还没缓过神,怔怔地看着他。

    地上跪了一地大臣。

    一大臣咬牙说道:“殿下三思。”

    “我们扶持您多年,不可走错一步。”

    “殿下三思啊!”众臣也鼓起勇气纷纷说道,无一不表情难看地看着江凌。

    看着……她?

    楚西洲不顾跪着的一群人,转头抱着她松了口气,近乎愉悦:“姐姐,你生前定是阳寿未尽……”

    “他们……都能看见你了,你没有死。”他低声轻快地说道,随即紧紧拥住她,像是抓住了来之不易的珍宝。

    “本殿说的话,没有和你们商讨的意思。”他冷了神色,对着那群拥护他的人说道,“三日后,登基大典,江凌将会是我的帝后。”

    “三聘九礼,天下大赦,举国同庆。”

    “如有异议,大可另寻他主,本殿不做阻拦。”

    登基大典的那天虹销雨霁,一片朗朗之色。

    夜幕降临,觥筹交错,倒映出年轻帝王俊美的脸庞。

    温润如玉,野心勃勃。

    如若不是娶了个不知名的女子。

    众臣虽心有不满,却无人敢说半句话。

    这年轻帝王手段狠辣,寥寥两句话就把大将军扣上了反叛之嫌,如今刚上位便兵权两握。

    今日大婚,他们也只能笑脸相迎,逢场作戏。

    待喝得人都有点神志不清了,楚西洲才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向寝宫走去,嘴角是抑制不住的笑意。

    姐姐……

    周围的景象模糊混乱,不知是不是错觉,楚西洲似乎觉得周围的景象都开始扭曲。

    错觉罢。

    姐姐还在等他!

    他加快了步伐,摇晃着、稳定着往前走。

    一片喜庆的红色。

    整整十八年,他从未如此感激自己来到过这世上。

    床上坐着的人似乎感觉到了她的靠近,微微侧头,艳红的盖头也跟着轻微的晃动。

    他心几乎要跳出胸膛,脸上一片绯色。

    眼角下的泪痣十分耀眼。

    颤抖着手揭开了盖头。

    几乎是一瞬间,他就清醒过来了。

    脸色一并沉下去,他压抑着满腔怒火,咬牙切齿地问道:“司马雪,我姐姐呢?!”

    “你给朕滚出去!”

    司马雪花容失色,艳丽的脸上一片委屈,颤抖着身子问道:“陛下?您在说什么?”

    “朕要娶的人在哪?!谁给你的狗胆偷梁换柱?!”楚西洲几乎压抑不住自己的暴戾之气,他抓着司马雪的肩膀问道。

    “疼……”司马雪美目含泪,近乎恼怒,“我就是您要娶的皇后啊陛下,您怎么了?”

    “您三聘九礼,红妆十里,大赦天下。如此大费周章地娶我,如今又是何意?”

    橙红色的烛火在微冷的空气中跳跃着,衬托出满堂喜庆之色。

    与哽咽着不敢出声的新娘和满地发抖的大臣形成鲜明对比。

    楚西洲半边俊美的脸掩在暗处,星眸微沉,神色不明。

    像是死了般的安静。

    “你们都说,朕要娶的是司马雪?”他嗓音暗哑地问道。

    无人敢应答。

    这个问题他们回答了多次,但陛下脸色越来越沉,仿佛下一秒就会让他们身首异处。

    甚至把好好的大婚搞得遍地狼藉,处处都是残骸。

    普天之下,除了司马独女还有谁更应该坐在这后位之上?

    陛下莫不是喝酒喝多了,不甚清醒?

    这是要悔婚?

    “陛下,”在满堂寂静之中,终于有人说话,回应这位阴沉到近乎慌乱的帝王,“您大费周折地娶司马独女,甚至大赦天下有罪之人,天下皆知。如今,万不可另寻她人。”

    “到那时,天下人会如何看您?”

    楚西洲现在脑子里混乱至极,他黑眸沉沉地看过去,突然之间说不出话来。

    回答他的,是顾将。

    那个在众臣反对他娶姐姐时,唯一站出来的顾老。

    为何……为何他也说自己娶的是司马雪?

    姐姐答应他的,怎么会逃?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逃了又如何?他迟早有一天能把她抓回来。

    可是……可是为什么找不到?

    为什么?!!!

    甚至所有人都告诉他,他娶的是司马独女!

    明明不是的……明明不是的!!!

    “你们都给朕滚出去!滚!”楚西洲头疼的厉害,连心脏都跟着撕痛。他砸了一地的瓷器,红着眼睛吼道。

    大臣逃也似的离开了,只留下顾将一个人直挺挺地跪在一片狼藉的地上。

    “陛下……您……”

    “顾老,朕要娶的,真的是司马雪吗?”男人疲惫地闭眼,低低地问道。

    “陛下?”顾将出现了一瞬间的迷茫,他反问道:“不然呢?陛下还想娶谁?”

    “您前段时间如此欢喜司马姑娘,甚至向臣讨问让她接受您的法子,到头来还怪罪臣出的都是馊主意……陛下,您忘了吗?”

    “朕没忘,可那明明是姐姐!”楚西洲猛地睁开眼,尽是血丝,“那是江凌!”

    “陛下?”顾将一怔,随即迷惑着问道:

    “臣未曾听闻此人,是哪位姑娘?”

    “陛下,您是不是记错了?”

    江凌被盖头遮挡住视线,虽看不见,却能听到屋外一片众宾客喧哗,一片热闹。

    她满心喜悦,却有莫名的惶恐不安。

    这一切来得太突然。

    像是从天而降的馅饼。

    楚西洲,怎么还不回来?

    “江姑娘,”一声叹息传来,是她梦里听过无数遍的声音,是她惶恐不安的源头,“你该走了。”

    她的手颤抖起来,猛的掀开了盖头。

    新娘面若桃花,眉目含情,一片绯绯之色,红唇娇艳欲滴。

    神色却是出乎意料的镇定,仿佛早就预料到他们的到来。

    “姑娘一介游魂,不该乱了大楚运数。”白无常作揖,“跟随我们回去吧。”

    “你答应了我什么?”江凌突然问道。

    “什么?”

    “你日日夜夜说遂了我愿,可我如今,都不知我向你们许下何愿。”

    “姑娘三番两次来到平行时空,可是记忆发生了混乱?”黑无常咧嘴,像是明白了什么。

    “这是姑娘第二次来到异时空了。”白无常说道。

    “还是放心不下吗?连您做的一切都和上次如出一辙呢。”

    “我和黑无常因为办事失误,不小心将您投错了地方,为了弥补我们的过错,我们在带您走的时候答应了您的心愿。”

    “可是您似乎不甘心,想要看我们是否做到,可如今您也看到了。”

    “您也该同我们回去投胎了。”

    “如若我不愿呢?”江凌听到最后一句话下意识地攥紧了床被,抬起头一字一顿地问道。

    “吸取帝王之气,必会带来大难。王朝颠覆,昏君执政,战乱四起,民不聊生。”黑无常笑了,看着江凌颓废下去的脸色,“您也感受到了,您本就活不长。”

    “您在被排斥。”

    江凌没有说话。

    她知道的。

    在每一次楚西洲为她的变化雀跃不已的时候,她都清楚地意识到自己的身体状况与日渐下。

    腹部甚至出现了伤口。

    致命的剑伤,和她还活着的时候为楚西洲挡剑的位置如出一辙。

    仿佛她这身躯,本就是死的一样。只不过是机缘巧合之下,搬运了过来。

    可是那少年那样惊喜地看着她,紧紧地拥着她,滚烫的泪顺着她的脖颈,灼烧着她的内心。

    她如何……忍心告诉他?

    她想到她第一次见楚西洲的时候,那么小,像个软包子,睁着水汪汪的眼睛,小心翼翼地问她:“姐姐,你在叫我吗?”

    想到围猎的时候,一只箭向她飞来,少年下意识地把她护在怀里。

    明明……她不会受伤。

    “可是我会疼啊姐姐。”少年面对她的慌乱却笑了,眼若星辰,不顾满身鲜血,“看到你受伤了,我会疼啊。”

    即使知道你不会受伤。

    她想到年轻的帝王轻声询问她:“姐姐,我娶你吧,好不好?”

    不顾朝臣反对,明媒正娶,昭告天下。三聘九礼,举国同庆。

    他在她面前,从不自称为朕;他在她面前,总是这么小心翼翼;他为了她的后路,永远在前路披荆斩棘。

    就像小时候她护着他一样,如今他在用命爱着她。

    她喉咙发涩,猛然想起,她从来都没有和楚西洲说过一句,我喜欢你。

    她知道自己对他意味着什么。

    那是比权势更重要的东西,是亲情,更是爱情。

    因为理解。

    “如果我本就是错误,那我就不应该出现。”她双眼酸涩,艰难又缓慢的说道。

    “他们,都不该记得我。”

    “就让江凌这个人,没有出现过。”

    一滴泪混着红妆砸在了地上,荡出一阵涟漪。

    “姑娘,您许的心愿,都和上次,如出一辙。”黑白无常叹了口气。

    “可我们早已实现诺言,在您生前,不就是被暴君生生断送性命了吗?”

    “那不是另外一个他,是忘了你以后的他。”

    巨大黑镰缓缓在他背后升起,散发着黑气和冷光。

    “姑娘,您还不明白吗?”

    楚西洲对江凌的印象越来越模糊。

    甚至在一天上早朝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记不清姐姐的模样了。

    他从开始无比笃定他的一生中有这个人出现过到如今的焦虑疑惑。

    但他明白,这个人有多重要。

    他惶恐不安的疯了一样去留住江凌存在过的一切痕迹。

    他背负骂名劳力伤财的重建冷宫,因为江凌曾在无数个黄昏坐在花藤椅上等着他回家。

    他天涯海角地找不到人,就在冷宫附近建陵墓,每日夜里去矮山之上用手一遍一遍的刻上江凌的名字。

    满身伤痕,世人传他昏庸无度。

    要纳妃子,可以啊。

    姐姐,会不会不高兴,回来骂他一顿呢?

    他几乎有些癫狂地想着。

    夜晚他也强撑着不入睡,他怕第二天一早就把姐姐忘的一干二净。

    他怎么能忘记江凌。

    他怎么能忘记黑暗深处裂缝里照进来的,唯一一束光。

    顾将看着帝王一日比一日疲倦的神色,沉重地叹气。

    “陛下,保重身体。”

    他拖着年迈的身体,正准备转身离去时瞥见年轻帝王宽大龙袍下的那双手。

    骨节分明的一双手上都细细麻麻的小伤口,青青紫紫,还有凝固的血痂,一看就知道没有好好处理。

    他瞳孔一缩,却不再敢说半句话。

    帝皇四年,楚君大病。天降暴雨,洪涝四起。

    “陛下,您还好吗?感觉怎么样?”他醒过来的时候,群臣惊喜,一屋子的人,还有松了口气的太医。

    他头疼的厉害,缓了一会儿问道:“为何会有一个花藤椅在朕屋里?是嫌朕这不够挤吗?!”

    群臣面面相觑,冷汗直冒,不敢说话。

    “是一个妃子玩闹。”顾将怔了一下,过了半响才垂下眉眼答道,一边观察着楚西洲的脸色。

    楚西洲皱眉,按了按太阳穴:“那还不扔出去?要朕亲自动手吗?”

    顾相松了口气,对旁边站着的侍卫使了个眼色。

    在花藤椅刚抬到门口的时候,楚西洲突然出声:“先放下!”

    心脏总觉得空落落,像是失去了重要的东西。

    他疲倦地靠在软榻上,脑子混乱得近乎茫然失措,心脏不受控制的剧烈跳动着,灼烧胸膛。

    “扔出去吧。”他最终嗓音暗哑地说道,“都退下。”

    每次顾将都会留下,这次也不例外。

    大约过了半刻钟,楚西洲才从钝痛之中缓过来,他怔怔地看着窗外,有些茫然。

    直到一只手帕递到他面前,他缓过神,神色疑惑地看向顾老。

    “陛下,您哭了。”顾将心里也不好受,他看着殿下从小到大,从未见过他流泪。

    他……哭了吗?

    他神色怔然地看到落在地上的那一滴眼泪,恍惚之间,似乎倒映出一个纤细的身影。

    他狼狈的翻下床,不顾周围惊呼,下意识地要去寻她,却见水波一荡,那身影就骤然消失不见,他的心脏也跟着剧烈地抽搐起来,几乎让他喘不过气。

    “传太医!!!陛下昏过去了!还愣着干嘛!快去叫太医啊!”

    “帝皇五年,楚君继位。同日,娶司马独女为后,心甚悦之,大赦天下有罪之人,举国同庆。久之,暴虐无常,重赋税、建冷宫、修陵墓,天下人恶之,与顾将共伐。楚君羞愧,自刎于大殿之上。”

    楚西洲

    他自从5岁有意识起就知道自己是个灾星。

    她的母妃这一生本可以平步青云,享尽荣华富,仗着帝王的流连宠爱,娇纵过完一生。

    就因他的到来,生生断了她的清平路。

    他是嫡子。

    一个婢女所生的嫡子,即使她如今已升为贵妃,也掩盖不了她过去身份低贱的事实。

    在诞子以后,处处遭人陷害,她每日以泪洗面,容颜迟暮,帝王本薄情,他爱的不过是她艳丽的容颜。

    最终在一次构陷下,皇上下旨将她打入冷宫。

    从云端跌落下来,不过如此。

    她恨夫君无情,更恨这个杂种断了她唯一的路。

    她把后半生所受的气全发泄在幼子上,楚西洲那是尚年幼,常常拖着满身伤痕给她做饭,打扫卫生。

    他开始还会叫疼,但只会引来更严重的施虐。

    有时候夜间这个女人也会突然良心苏醒,抱着他号啕大哭,问他疼不疼。

    “母亲不是故意的,你别恨母妃……”她拼命地吻他的脸,抚摸他青紫的伤痕。

    楚西洲把眼泪憋回去,红着眼睛告诉母亲他不疼。

    可是,明天……能不能不打他了?

    今天他被皇弟按在地上,逼着他叫他皇兄,他最终哭着叫出来了。

    母亲,会不会生气?

    他迷迷糊糊地想着,紧紧抓着母妃的衣袖入睡。

    第二日,女人又恢复如常,对他又打又骂。

    后来……她病死了。

    死前都望着冷宫门口,盼望帝驾。

    他自己把她的尸体般到后山,用小小的身体费了吃奶的力拖了一下午,用泥土埋葬。

    等他带着一身臭味回来的时候,皇弟带着几个侍卫在门口讥笑地看着他。

    他被狠狠地甩在地上,脸擦贴着地面,被人扯着头发要他从胯下钻过去。

    死了算了……

    他当时就这么想的。

    “放肆!”

    意识模糊的他被拥入一个怀抱,冰凉凉的。

    “你不知道跑啊!”

    他听到气急败坏的声音,但是他不害怕,因为他听出来了,是关心的。

    他抬起头,看到了一双多情的桃花眼,微微上挑,黑白分明,忧心忡忡的看着他。

    有人……关心他吗?

    原来被人关心是这种感觉。

    真的……好温暖。

    是死前的幻觉吗?

    眼前的女子突然变了脸色,诧异了眉眼,尖叫出声:“楚西洲?!”

    原来是认错人了……年幼的楚西洲苦涩地想着,眼泪却不受控制的掉落下来。

    他这一生……什么都没有。

    “姐姐,你在叫我吗?”他小心翼翼又期盼地问。

    如果是叫他就好了。

    他也可以……叫楚西洲。

    只要……她可以留下。

    他不知道自己的表情到底有多可怜,让江凌走神地看了他许久,最终一寸一寸的柔了眉眼,温和了神色,如同这雨后的黄昏,湿润的南风,带走了他一身的湿气,温柔美好。

    此时的他还没有意识到,他这黑暗的一生,终于迎来了光。